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喜不喜歡得由她說了算,我們在這爭論有什麼意義?」陸秀廷看着他依然英俊、但已失去往日神採的面龐,突然覺得他很可憐,便放緩語氣道:「朝陽,我們是朋友,今天如果我倆易地而處,蕊兒選擇的是你,那我會真心祝福你們。現在,我也希望得到你的祝福,而不是咒罵。」

「那天我就不該告訴你梅花山莊招親的事!」范朝陽不服氣地瞪着他。

「為此,我會感激你。」聽他如此胡攪蠻纏,陸秀廷真是哭笑不得。

「而且我們兩人中,我更愛蕊兒!」

「那也得由蕊兒自己來判斷。」

「那你就不要逼迫她跟着你,放她自由!」

知道他已經被嫉妒心弄昏了神智,陸秀廷只好再勸導他。「你錯了,蕊兒不是尋常女子,你該明白她不是能逼迫就範的人。」

「那你說,她說過要重新選擇,那事是不是真的?」

「不,那不是真的。」實在膩煩了他無意義的糾纏,陸秀廷毫不含糊地說:「就算她與我之間以前有過什麼事,或者以後會有什麼事,也跟你和其他人無關。現在我只知道她是我的,我不會讓她跟其他男人去任何地方!」

他的話明白無誤地告訴了范朝陽一個事實,就是離她遠點!

這嚴重的打擊了范朝陽的自尊心,他臉上露出譏諷的笑。「那好吧,走着瞧,看我們誰是笑到最後的人!」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陸秀廷心頭有種說不清的憂慮。他心情沉重地轉身,走進東廂房去取昨晚做好的瓷坯。

「啪!」手無意識地碰倒一個小瓷人,幸好他反應快,用雙手接住了。

摩挲着瓷人潔白無瑕的表面,他的心陣陣抽痛。

這是三年前范朝陽親手教他塑的,那時他還不大會區別釉色,對瓷土也認識不足,范朝陽總是背着人偷偷地數他。雖然後來他明白了陸氏大窯的瓷器是素胎,很少上釉,但他還是很感激范朝陽的友誼和陪他度過的那些快樂時光。

如今,本來的好朋友成了劍拔弩張的仇人似的,這對他這種性情溫和的人來說是很難接受的事情。

一雙纖細的小手從身後探來,抱住了他的腰。

「秀廷,對不起……」梅蕊細細的嗓音在他背上響起。

他振作精神將她拉到身前,問道:「為什麼不去吃早飯?」

「我不餓。」梅蕊搖搖頭。

這會兒她哪裏能安心吃飯?才出門,她就想到氣惱中的范朝陽會不會跟陸秀廷吵起來,於是她讓阿寶去取早飯,自己則去而復返,果真在門口聽到了陸秀廷與范朝陽的對話,那讓她心裏很不好過。

如果不是因為范朝陽匆匆跑走沒有看到她,她真想攔住他跟他說清楚。

此刻面對陸秀廷陰鬱的眼睛,她心裏的歉意更深。「秀廷,都怪我不好,讓你們朋友反目……」

陸秀廷掩住她的口。「不要亂想,這事不怪你。」稍微頓頓,他又笑道:「也許是要怪你,怪你為何如此美好。」

他的笑容讓梅蕊心裏難過,她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她還是很自責。

「不要被他的話影響,我喜歡你,從一開始就喜歡,只是因為自尊心而不願承認。」她抱着他,揚起臉來看着他輕語。

陸秀廷用手指輕觸她的面龐,她的呼吸立刻變得急促起來。

他低下頭,在她微啟的唇上印下一吻,安撫道:「沒事的,朝陽現在只是一時沒想開,等他明白我們彼此相屬后,他會接受事實的,我們依然還會是好朋友。你看——」他將手中的瓷人舉到她眼前。「這是三年前朝陽教我塑的。」

梅蕊接過來,那是一個造型簡單的女子像。是以珍珠明料為主要顏料,在胎坯上作畫,外施無色透明釉,高溫燒成后即晶瑩透澈,潔白如玉。

「哦,這好像是陸氏的象牙白。」

「是的,這正是陸氏大窯燒成的。」陸秀廷看着她手中轉動的瓷像說。

梅蕊將瓷人托在掌心,感嘆道:「陸氏瓷器向來以白瓷為優,白色果真純凈、美麗,卻也是最脆弱的顏色,任何一種色彩都能輕易地將它毀掉。」

聽她語氣深沉,陸秀廷取過她手中的瓷像,放回木架上,將她攬入懷中。「白色脆弱,所以我們要格外看護好它,不要讓它的純潔被其他顏色污毀了。」

「是的,我們一起看護好它!」

陸秀廷不想讓鬱悶的心情困住,捧起她臉再親了一下,振作精神說:「走吧,我先陪你去吃飯,然後就到瓷坯坊去,那裏的坯子都是沒有污染的。」

「坯子是白色的嗎?」梅蕊忍住因他的親吻引來的虛弱感,抓着他的手腕問。

「沒錯,坯子是白色的,但最重要的是,你我會忙得忘記一切。」

果真,正像陸秀廷說的,當他們進入制坯坊后,就再也沒有時間想別的了,所有的不安和內疚都消失無蹤。

梅蕊畫各種形式的梅花,泥工們則按照她畫的梅花往打制好的梅花杯坯子上堆貼。

陸秀廷與領班洪林不斷地進進出出,指揮着大家將做好的坯胎小心地放置在木質坯架上等待裝匣上窯。

但是不管多忙,陸秀廷都不會忽略她,只要有機會就會來她身邊看看她,並在沒人注意時,偷偷做一些讓她心醉神迷的親昵小動作。因此,原本范朝陽帶給他們的鬱悶心情也漸漸開朗起來了。

有時當梅蕊不需要畫畫時,她也不願離開陸秀廷身邊,於是她也動手制坯。

而她心靈手巧,對捏、塑、貼、推等手法的嫻熟,經過她的手捏成的梅花,栩栩如生,幾可亂真。讓在場的制坯工們開了眼界,大家都爭相目睹她的絕活。

「蕊兒,好好一展你的才藝給大家瞧瞧!」陸秀廷也被她俐落的動作和那獨具特色的梅花吸引了,一邊自豪地替她鼓勁,一邊湊在她身邊模仿,但不管是他還是其他有經驗的制坯工,都無法塑出像她那樣紋飾清晰又帶靈性的梅花來。

以後幾天,他們一直是這樣忙碌。

制坯很講究時效,一旦瓷土備好就得打泥制坯,而且其中不能間斷。因此制坯工們都是每天清早進制坯坊,很晚才能回來休息,陸秀廷和梅蕊自然也是,但是幸福甜蜜的感覺消除了忙祿給他們帶來的疲累。

然而到最後裝匣時,陸秀廷看出梅蕊已經很疲倦了,就要阿寶陪她回去休息。可梅蕊說什麼都不願離開,嘴上說是為了她的梅花瓶,其實是不想離開陸秀廷。但當午夜來臨時,她終於支撐不住趴在坯架上昏昏欲睡,她的丫鬟阿寶早就蜷縮在屋角的椅子上睡著了。

自然,她最後又是被陸秀廷抱回主屋的。

結束了制坯后,接下來的就是由裝坯工上陣裝窯了。

到了這時候,按照行業規矩,除了家族掌窯的和領班外,只有相關的窯工可以進入坯房和大窯,其他閑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女人和孩子更是被嚴禁進入大窯。

於是裝窯一開始,大窯四周的門都得關閉,制坯房深鎖,不上窯的制坯工們大都到觀音谷幫助採石工們提煉高嶺土去了,偌大的花溪坊內頓時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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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難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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