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把門關上,今晚這裏發生的事不許說出去!」駱夫人大聲命令道。
「是!」丫鬟們都點頭應諾。
看到婆婆氣得面頰發紅,傅悠柔知道事情比她想得還要嚴重,急忙走到駱夫人面前,跪了下來。
駱夫人看着這個美麗安靜,時時面帶笑容的媳婦,心裏真是又氣又困惑。如此美麗乖巧的女人為何不能收服她兒子的心?還敢幫着那逆子欺瞞自己?
惱怒與失望中,她口不擇言地罵道:「傅悠柔,何為為妻之道,-難道不懂嗎?我駱家雖不敢說名揚天下,但在長安也是屈指可數的富豪人家;冠凌雖非王公貴族,但也是少年有成,人品出眾!
我當初聽信傳言,慕-的好名聲,才三番兩次上門求親,又將-風風光光地娶進駱府。可是-竟敢如此目中無人,賤視夫家,戲弄公婆。嫁入駱府以來,不守婦德,不盡賢妻之職,-枉具溫柔賢淑、知書達理的好名聲!」
傅悠柔一進門就被婆婆那句要休了她的話弄亂了心,此刻見婆婆氣勢逼人,言詞犀利,知道婆婆對自己徹底失望了,她很想解釋,卻不知該怎麼解釋。
她根本就不明白在夫君不要她的情形下,她該如何做才符合「婦德」,才盡了「賢妻」之職?
她相信她的娘親一定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出嫁後會遇到這種情況,所以在出嫁前,娘從來沒有告訴過她該如何應付這種狀況。
於是她茫然地看着氣急敗壞的婆婆。
見跪在面前的兒媳婦對自己的話毫無反應,只是木然地看着自己,駱夫人以為她在抗拒,不由得更氣了。
她隨手躁起壁龕上的雞毛-子,調轉個頭往桌子上一拍,罵道:「不要做出無辜的樣子,身為人妻,不能得到夫君的心,此乃失妻之職!敢欺上瞞下,裝出快樂模樣哄騙婆家,此乃不守婦德!-出身書香門第,做出睡椅此等妻不似妻,妾不像妾的事來,就不怕辱沒了家門嗎?」
她的情緒激烈,加上那雞毛-的木杆拍打在桌面上發出的「啪啪」聲響,其氣勢更加駭人。不僅嚇得跪在桌子邊的傅悠柔心頭一顫一顫的,就是其他在場的人也都個個心驚膽顫。
陪伴傅悠柔跪在地上的青紅一時情急,忘了姑娘進門前要她「不許插嘴」的指示,辯解道:「夫人,不是那樣的……」
「閉嘴,-一個丫鬟插什麼嘴?起來,站到那邊去,這裏沒-的事!」駱夫人手中的雞毛-子一揮,厲聲命令道。
青紅執拗地跪着不動。
傅悠柔急了,推她一下。她才極不情願地站起來,走到駱夫人手中雞毛-子指着的地方──樊苗苗的身邊。
看到得意洋洋的樊苗苗,她怒目一瞪,罵道:「告密鬼!小心蜂子螫了舌頭!」
青紅的聲音雖輕,仍沒逃過駱夫人的耳朵,於是她怒氣更加揚起。
「死丫頭,-還敢怪苗苗?」她用力揮動着雞毛-子拍打桌面,轉向青紅罵道:「-敢說-家姑娘自嫁人駱府以來,一直睡在椅子上是假的嗎?-敢說-家姑娘真是駱府少夫人了嗎?」
「這,這……」青紅虛弱地辯駁道:「可這又不是姑娘的錯……」
「怎麼不是她的錯?身為女人,不能得到夫君的歡心難道沒有錯嗎?」駱夫人的氣勢更加兇狠,就是一直幸災樂禍的樊苗苗都嚇得噤口不語了。
見青紅張嘴又要說話,駱夫人惱了,舉起雞毛-子一拍:「不許頂嘴!」
可令人意外的是,這次她用力拍下的雞毛-子居然沒有傳來脆響,反而像打在棉花堆上似地發出「噗」的悶聲。
她大吃一驚,轉頭一看,雞毛-子頓時懸在半空中下不去,也收不回了。
大家也詫異於這奇異的悶響,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移向桌面,結果都看直了眼。
只見跪在地上的傅悠柔不知從哪裏扯來了個繡花椅墊,墊在了駱夫人拍下雞毛-子的桌面上。
「搞什麼鬼!」駱夫人怒吼,再次擊向桌面。
可是,一棍子拍下,她得到了同樣的回應──「噗!」
也就在此時,大廳的門被用力推開了,駱冠凌和駱老爺走了進來,並對眼前的一切大感震驚。
駱冠凌急欲上前,卻被駱老爺拉住,示意他稍安勿躁,否則激怒他的娘親就不好辦了,他只好忍住。
他剛與爹爹從帳房回來,聽巡夜的下人告訴他,夫人將少夫人找去了,才趕過來查看,不料進門就見到這一幕。
「拿開!」一心只在兒媳身上的駱夫人沒有注意到剛進門的夫君和兒子,她氣惱地用雞毛-子撥開繡花墊,再次發威地連續拍打桌面。
不料傅悠柔毫不在乎她的怒氣,快速移動手中的墊子跟隨着她的木棍轉,令她除了「噗!噗!」聲外,再也無法拍出那可助長聲勢的脆響。
「我說拿開這該死的墊子!」她一邊拍打一面吼叫,可是傅悠柔依然故我。
她們這一拍一墊的場面十分怪誕滑稽,惹得旁邊站着的人,個個臉上都出現了因隱忍不笑而肌肉扭曲的怪異表情。
「-……」駱夫人怒火高熾,停下手正要破口大罵,卻見傅悠柔對她比出一串手勢,彷佛承受着巨大痛苦似地突然皺起了眉頭,指指桌面,再指指駱夫人的胳膊,然後抱住了自己的雙臂,垂下了頭。
儘管在場的每個人都看懂了她所要表達的意思,但青紅還是立即把她的話翻譯出來:「悠柔不好,惹娘生氣了。不要打桌子,桌子打壞了可惜,娘的胳膊也會很痛,罵悠柔就好……」
駱夫人看着她的表情,心裏感動,眼睛不由地看了眼桌面,發現自己那幾下拍打,果真在光潔的桌面上留下了醜陋的印跡,不由懊惱不已。
她總是這樣,脾氣一上來什麼都不管,只想一泄而快,過後又往往後悔不已。
此刻,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傅悠柔端正的五官幾乎都擠在了一起,美麗的眼睛裏佈滿了憂慮;再看看自己手中高舉的雞毛-子,她突然覺得很可笑。
自己被她氣得半死,可她還顧着那些不相干的事!
她鬆開手扔下雞毛-子,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至此,玫娘等幾個憋了半天的老僕也終於掩嘴笑出了聲。
駱氏父子這才走了過來。
看到夫君與兒子,駱夫人立即將笑容一斂,對駱冠凌說:「凌兒,你當初不是想休妻嗎?那好,娘准了!」
她這一言,令在場諸人均變了臉色。
「太好了,表哥,休了她,娶我吧!」樊苗苗無所顧忌地贊同。
「-閉嘴,誰說要休妻啦?」駱冠凌因氣憤而面紅耳赤,他大聲地斥責着唯恐天下不亂的表妹,對母親說:「誰敢再提『休妻』二字,我定不與他甘休!」
「包括我嗎?」駱夫人神情詭異地問。
「沒錯!」駱冠凌橫眉豎眼地瞪着娘,走到垂首跪在地上的傅悠柔身邊。
「起來,地上涼!」他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伸手就將她抱了起來。
可是傅悠柔立即掙脫了他的手再跪下去,同時還用力地拉他,要他也跪下。
「為什麼?」他好奇地看着她,低聲問。
自己又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下跪?他才不幹呢!
見他這樣,傅悠柔急了。用手語比了個「睡覺」的動作,豎起單指畫了條直線,再指指婆婆,癟嘴做出個生氣的樣子。
她的動作比得很快,但駱冠凌竟毫不吃力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說娘知道-睡在椅子上的事,生氣了?」他低聲問。
傅悠柔連連點頭,然後抓着他的手,要他面對駱夫人跪在她身邊。
可是駱冠凌不僅不跪,還一個勁地拉她起來,急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娘都說要他休妻了,他還要激怒她,難道他真的想休了自己嗎?
見她眼淚汪汪的,駱冠凌猶豫了。
「好吧,好吧,我跪就是了。」他用手替她擦擦眼淚,準備跪下。
「好啦,好啦,你們也別跪了!」此刻駱夫人完全沒有了剛才要駱冠凌休妻時的怒氣,反而滿臉的笑容。她走過來用雙手攙起傅悠柔,和藹地說:「起來吧,-可是我費心娶來的媳婦兒,怎麼會讓凌兒休了-呢?我剛才是逗你們的,看你們倆這模樣,娘也不生氣了。」
傅悠柔順從地站起來,被婆婆突然改變的態度弄迷糊了。
駱冠凌彎腰替她拉平衣裙,不滿地說:「娘,您幹嘛這麼晚了還折騰人?」
「不孝子,你還有臉說?」駱夫人面色一整,衝著兒子罵道:「今天的事若不是因為你,我又怎麼會受這份累,深更半夜還不得安歇呢?!」
「我又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了?」駱冠凌握起傅悠柔的手,把她拉向自己。
看到他的這個小動作,駱夫人心裏頭笑了,面上可還是氣勢逼人。「為娘的給你娶了房好媳婦,你不知感恩,還對娘大呼小叫的,這是孝順嗎?」
見娘又生氣了,傅悠柔的心又是一緊。
可是駱冠凌非但不緊張,還十分開心地立即對娘鞠了個大躬,快樂地說:「是兒子不對,謝謝娘替兒子選了悠柔!」
他在搞什麼鬼?傅悠柔迷迷糊糊地看看婆婆,再看看滿臉笑容的駱冠凌,覺得他們今天的表現都很怪異。
難道是因為我今天太累,頭腦發暈的原因?為什麼我無法理解他們說的話和做的事呢?悠柔心裏暗自揣測。
尤其是駱冠凌,從嫁入駱府,她就習慣了他的冷漠和歧視,其中雖然偶爾有過像那天聽戲、逛集市時的開心,可總的來說,他對她一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可是今日從他回來起,自己就被他完全不同的態度搞糊塗了。
他不僅說了不少令她心動的話,更做了那些令她面紅心跳的事。可是也一直跟樊苗苗糾纏不清,讓她深受困擾。
這會兒,看他將自己緊緊擁在身邊的樣子,她覺得自己不像是個人,倒像一件屬於他的物品似的。而被婆婆指責訓斥時,他不僅沒生氣,反而還說「謝謝娘替兒子選了悠柔」這種奇怪的話!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這樣?傅悠柔秀美的眉毛皺起,百思難解。
他不是一直嫌棄她是個「啞巴老婆」,不想要她嗎?現在婆婆對自己大為不滿又給了他「休妻」的機會,他為何又不要?還笑得那麼開心,彷佛他是真的在意她,喜歡她似的?難道他是想繼續給大家一個假象,幫「妻不似妻,妾不像妾」的她脫困嗎?
如果是這樣,她不需要!
「行啦,夫人,話都說清了還愣着幹嘛?這麼晚了,孩子們也該休息了。」半天沒吭聲的駱老爺終於開了腔,並揮手讓兒子、兒媳離開。「冠凌,你今天也很累了,帶悠柔回去歇着吧。」
駱夫人沒有再說什麼,看著兒子與兒媳手牽手走出了大廳,才回頭對侄女不滿地說:「都是-,看看-惹出些什麼事來?」
樊苗苗委屈地說:「我告訴-的都是真的,她是睡在椅子上,不信問可以問玫娘……」
「行了,都不要再說了,各自回房睡覺去!」
駱老爺頗具權威的一聲令下,再也無人出聲,大家相繼離開了大廳。
一離開大廳,傅悠柔就甩脫了駱冠凌的手,逕自往前走去。
「悠柔,-別生氣了,娘不是都解釋清楚了嗎?」駱冠凌追上她,再次將她的手抓住。
傅悠柔用力一怞,收回手,對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轉身就往南院奔去。
沒想到除了爬樹,她還有這極不淑女的一面呢!
駱冠凌吃驚地看着她靈巧快速的身影,難以想像纖弱的她竟能跑這麼快。
「喂,青紅,我娘先前還說了什麼?為什麼悠柔那麼生氣?」他攔住正要去追傅悠柔的丫鬟問。
青紅白了他一眼。「少夫人沒有生夫人的氣,是在生混人的氣!」
「混人?是說我嗎?」駱冠凌糊塗了。「我怎麼啦?」
青紅嘴一癟道:「奴婢不知少爺是不是混人,也不知少爺怎麼啦。只知道少夫人尊重別人,也需要得到別人的尊重,昨天被人揮揮手撇在一邊,今天又被人招招手抱在懷裏,這等作踐人的招數任誰遇到了都要生氣的!」
「誰作踐人啦?我可不是那樣的人!」心知青紅口中的「混人」就是自己,可是駱冠凌還是感到很委屈,不由為自己辯解。
青紅恭敬地屈身行禮,不卑不亢地說:「少爺誤會了,奴婢已經說了是混人惹少夫人生氣,並沒提少爺您的名號,不知怎的少爺偏要將事情往自己身上拉?」
駱冠凌被她犀利的言詞激得想揍人,可偏偏就是理虧得讓他回不了口。
他瞪着眼睛愣了一會,最終只得揮手道:「算了算了,-愛怎麼說就說吧,不管混人是誰,-去告訴悠柔,如果她氣的是我,我會給她解釋的。」
然後他回頭對正怒氣騰騰瞪着青紅的隨從說:「走吧,咱們洗澡去!」
「-這不懂規矩的臭丫頭!」忠陽咬牙切齒地對青紅擠出這句話后,跟隨駱冠凌往大雜院走去。
「哼,你才是不分是非曲直的莽漢子!」也不管忠陽聽沒聽見,青紅頭一甩,回罵著他往南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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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房的傅悠柔確實是在生駱冠凌的氣。
她不否認當駱冠凌突然出現在廳里時,她很高興;在聽到他拒絕「休妻」時得到了很大的安慰。
可是當他自以為是地在他爹娘面前對她示好,故意表現出對她的關心和佔有時,她生氣了。
就正像了解她的青紅所說的,她不能容忍駱冠凌那種自以為是的作風,更不願成為他高興時一招手,她就得應和;不高興時一揮手,她就得立刻消失在他眼前的應聲蟲。
更不喜歡他無視她的存在,不在意她的感受就對他爹娘作出那些好像他們關係很好的暗示行為,那令她覺得很不舒服。
「姑娘,-跑那麼快乾嘛?」青紅進來了,將她跟少爺的對話告訴了她。
「他說他會跟我解釋嗎?」聽了青紅的話,傅悠柔比着手勢,眼睛亮了。
「嗯,看樣子,少爺真的很在乎姑娘呢!」
是嗎?他真的在乎我嗎?
傅悠柔小心地問自己,雖然沒有答案,可是腦海里卻出現了他緊緊擁抱自己和親吻自己的畫面,依然懊惱的心裏竟湧出一絲甜甜暖暖的感覺。
「姑娘,等會兒少爺回來,小小教訓他一下就好了,奴婢看得出,少爺是真的喜歡姑娘,他不想惹姑娘生氣。」青紅一邊為她換上乾淨的單衣,一邊勸導她。
傅悠柔恬靜地點點頭。她知道丫鬟的提醒是對的,雖然她一向因為乖巧懂事、聰明漂亮而深得爹娘和鄰人們的喜愛,忍受不了別人的歧視或不敬,可是如今嫁為人婦不比在家做女兒,不能使小性子。
本來想等駱冠凌回來,聽聽他的解釋,可是這一天真把她折騰得夠了。於是她讓青紅扶她躺下,倒在軟軟的被子上。
青紅知道她累壞了,小心地為她蓋好被子后,提着燈走出了卧房。
房間陷入黑暗,傅悠柔很快就睡熟了。
洗完澡回到房間的駱冠凌,面對的就是這滿屋的靜謐和幽香。
他將燈放在牆邊架子上,想喚醒沉睡中的傅悠柔。他心裏積壓多日的話還沒有對她說,她怎麼能不等他回來就睡著了,還睡在椅子上呢?
可是,當他站在椅子邊,注視着她香甜的睡容時,心又被突然飽漲的柔情所感動,他捨不得喊醒她,更捨不得將視線離開她。
雖然與她同處一室,共度黑夜已經有些日子了,可是他從來沒有好好地端詳過她睡夢中的模樣。此刻如此近距離地注視着她,他驚奇地發現,就是睡著了,她依然保持着美麗高雅的睡姿和甜蜜寧靜的笑容。
她烏黑的頭髮有一束斜斜地蓋在她泛着淡淡紅暈的面頰上,有几絲被她潔白的牙齒咬着,使她看起來帶着幾分稚氣和頑皮。
駱冠凌忍不住伸手去撥開那綹頭髮,可是卻驚動了易醒的她。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天亮了嗎?
在睡夢中被驚醒的傅悠柔看到屋頂的光亮,以為是天亮了,可是她明明覺得自己才睡着一會兒。
她眨動眼睛,認出那不是天亮,而是燈光。於是她詫異地轉過頭尋找燈火,卻猝不及防地看到一雙熾熱的眸子深深地望入她眼中。
是他,冠凌!
他剛洗過澡,顯得精神很好,雖然眉宇間仍能看出疲憊,但雙目明亮有神,依然充滿了自信的光芒;他的鼻子──喔,現在她明白為何那天被門板砸到時,他的鼻子會成為「重災區」的原因了。
那是因為他的鼻子很高挺,目標極大。而他的嘴唇可是說是他五官中最能反應他的心情的部位。在高興時,這張嘴的嘴角會往上翹起成弧形,而他不高興時則反之;他的下巴方圓,有不少沒有刮乾淨的胡碴……
傅悠柔很想伸出手去摸摸那紅潤的,當然她是不可能主動去摸它的。
就在她出神地研究着他出色的五官時,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目光正將對方已經躁動不安的心攪得更亂。
忽然,她覺得天旋地轉,身子被移動了。
駱冠凌正做着他們婚禮第二天早上做過的事──將她抱到床上去。
因為移動太快,她驚慌地緊緊抓住他的胳膊。
「別擔心,我只是要-睡到正確的地方。」看到她害怕,駱冠凌輕鬆地說。
一接觸到大床,傅悠柔立即坐起身,指指椅子,用手語告訴他:「可是我一直都睡在那裏。」
駱冠凌將她的頭髮理順,柔聲說:「那是個錯誤,我們得糾正它!」
然後他回去,將椅子上的枕頭取來放在床上,將那條被子胡亂地扔在床邊的椅子上說:「天氣不冷,一條被子就夠了。」
他輕描淡寫的神態和輕鬆的口氣,令傳悠柔迷惑。直到他脫掉衣服上了床,摟着她躺下時,她才看出他眼睛裏那抹亮得刺人的光芒。
那光芒提醒她上次在這張床上被他奚落的情景,她當即渾身一僵,忽地坐了起來,往床里退去,戒備地看着他。
「怎麼啦?-不願意嗎?」駱冠凌陰郁地問,她眼裏明顯的不信任讓他很難受。
「不是……」傅悠柔搖搖頭,用手語慢慢地說:「我是一個不完整的女人,可是儘管這樣,我還是不想做你的侍妾,更不想被你一下冷一下熱地耍弄。所以如果你不想要我,就不要來招惹我,我們像過去一樣好好相處。」
「侍妾?誰說過這樣的話?」駱冠凌吃驚地坐了起來,不明白她是從哪裏得來的這個怪念頭。
「茶樓。」傅悠柔提醒他,臉上的笑容變得苦澀。
茶樓?駱冠凌細細一想,記起了那天陪她逛集市,在茶樓遇見幾個朋友的事。
「-怎麼會聽到的?」他心懷愧疚地問。
傅悠柔兩手比着,再指指嘴唇。
「-能從說話者的口形知道他說什麼?」
傅悠柔點頭。
她落寞的神情令駱冠凌心裏充滿了罪惡感,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跟她做些解釋。
他拉起被子,將傅悠柔圍住,再將她拉近面對自己,嚴肅地說:「我們早該好好談談了……」
然後他語氣一變,問道:「我們成親快兩個月了,是嗎?」
傅悠柔不懂他何以突然那麼嚴肅,還改變了話題,但還是點點頭。
她微蹙的秀眉將她心裏的困惑表現的明白無誤,駱冠凌憐愛地看着她,想起自己過去的愚蠢,真是很生自己的氣。
「我們成親都這麼久了,可是還像陌生人一樣相處,那是不對的。」
傅悠柔很疲倦,很想睡覺,可是他突然變得嚴峻的臉色和生硬的口氣令她不快。
是誰的錯?她在心裏問。
「我承認,當初娶-並非出自我的本意。」駱冠凌目光陰郁地說:「在知道-是……-不能說話時,我感到失望、生氣,甚至想要休妻。」
聽到他的話,傅悠柔的心臟緊縮:他果真還是想休掉自己!婆婆在大廳里「身為人妻,不能得到夫君的心,此乃失妻之職」的指責在耳邊響起。
她突然覺得很委屈,不由得眼眶一熱,視線模糊了。她低下頭,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麼。
她含冤帶屈的神色沒有逃過駱冠凌的眼睛。
他托起她小巧的下巴,注視着她盈滿淚水的眼睛,不讓她迴避。
他決心在他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前,把一切都說清楚,以後他們之間不能再有任何猜忌與隔閡。
他輕輕擦去她的淚水,接著說:「可是娘不允,她逼我接受-,用繼承權威脅我。那時,我氣娘的霸道,氣自己不能擺脫娘的控制,也氣-那麼美好,美好的讓我挑不出毛病,所以我故意不碰-、為難-,想逼-自動求去。」
巨大的哀傷襲來,傅悠柔的心口一陣劇痛,她真沒想到他會使用這樣殘酷的手段逼自己離開。
難道他真的這麼討厭自己嗎?那他為什麼今天下午還要抱她、親她,還說喜歡她、要她?那是在逗自己開心嗎?
可是他接下來說的話改變了她的情緒。
「現在,我感謝-的忍耐,感謝-給我時間,讓我明白了自己的心!」
眼淚潸然滾出她的眼眶。
「我喜歡-,早就喜歡-了。」駱冠凌用手指輕輕抹去那些燒灼着他的心的淚珠,聲音變得低沉。「今天,我一回來就跟-說,這十幾天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我說的是真的,我好後悔沒有早點明白這點。」
他口氣更加深沉地說:「青紅罵得對,我是『混人』!在我將所有的失望和氣惱都發泄在-的身上,冷漠地對待-的時候,其實我的心已經接受了。
可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不了解自己得到的是什麼樣的寶,反而氣-破壞了我平靜的生活,讓我的腦子裏總是-的身影,讓我因無法忍受別人對-的嘲笑而對朋友動粗,更讓我夜夜躺在-的身邊,嗅着-的氣味,感覺到-的馨香,卻因不能碰觸-而飽受煎熬,徹夜難眠……」
傅悠柔眼裏湧出了更多的淚。
「-別哭嘛!」滾燙的淚浸滿了他的手,駱冠凌無法忍受她如泉涌般的淚水和顫抖的身軀。
他用雙手捧起她的臉,沙啞地說:「傻瓜,我在向-道歉、向-賠罪,為什麼要哭呢?」
傅悠柔的淚更多了,不過她知道,此刻她流的眼淚已經不再苦澀和哀傷。
面對這張淚痕斑斑的嬌容,駱冠凌再也無法保持理智,他俯下頭,用他的唇吮去那些晶瑩的淚珠,覆蓋了她微微張開的嘴。
就像下午被他親吻時一樣,傅悠柔的身軀哆嗦着,腦袋裏出現空白,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到了嘴上,那裏,駱冠凌溫暖的唇正不斷加重力量碾壓着她的嘴唇,迫使她積極地對他做出回應。
再次親吻她,駱冠凌一直克制着的迸發了。
「柔兒,溫柔美麗的柔兒……」他低喃着。
凝望着懷裏美麗的容顏,胸中的情感如同洶湧奔騰的潮水,漸漸溢出了感情的空隙,滾燙的暗流涌動着,形成了激情的旋渦。
在他火熱的目光下,傅悠柔的心跳完全失去了規律,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更緊密地靠近他,毫無保留地接受並付出她熾熱的情感。
「老天,柔兒,-真美!」駱冠凌驚嘆地看着燈火下因為羞澀而雙頰更加紅潤嬌美的傅悠柔,心裏激蕩着一波高過一波的感情。
他的視線梭巡着她,在他的注視下,傅悠柔同樣被駱冠凌的俊美所吸引,目光變得迷離,她的心也變得狂野。
她吃驚地發現自己竟如此強烈地渴望他的觸碰,渴望他展開雙臂抱住自己。
駱冠凌沒有讓她失望,他如她所願地將她抱進懷裏溫柔地親吻她,在她的耳邊喃喃傾訴着愛語。
他溫柔的話語將傅悠柔重新帶進了充滿柔情蜜意的世界,身軀漸漸放鬆,呼吸也變得急促,而她對她細心溫柔的夫君更是充滿了感激和愛。
她對他感激地微笑,用力抱緊他,向他傾訴自己的情感。
她的主動雖然讓駱冠凌吃驚,但也格外興奮。
他立即回應她,帶着他的全部感情,將他的愛獻給了他乖巧溫順的啞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