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牙兒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溜出蝶谷,在經過一處林子時,突然聽到樹林裏傳來兵刃相交之聲,以及怒喝聲。一陣腳步聲響,又有一群人竄進林子裏。
或許是江湖仇殺!
一想到這裏,她馬上起了好奇之心,本着看熱鬧的精神,七手八腳地爬上一棵大樹,斜坐在橫生的枝桿上,興匆匆地觀看起來。
藉著清冷的月光,她才看清了林子裏,有一群人正在惡鬥。
十多名黑衣人團團圍住兩個人,或使刀或使劍,招招狠厲,一副非取那兩人的性命不可。
「慕容雨,識相的把東西交出來,我留你個全屍!」黑衣人兇惡地說。
「沒本事就住口。」
月牙兒看着底下惡鬥迭起,驚險又精彩,從懷裏掏出一包蛇膽炒的瓜子,一邊津津有味地啃着,一邊不住地鼓掌叫好。
她看那人單勢薄的兩人雖然陷人苦戰,卻絲毫看不出敗象,武功倒是真好,要是他們肯教教她,那一定很過癮。
慕容雨穿着一件青色長衫,衣上濺了不少斑斑血跡,堅強而冷酷的眼神不帶任何的情緒,只有旺盛的殺氣。
黑衣人不怒反笑。「這是你自找的!」話說得快,一柄長劍來得更快,直對着他砍了下來。
慕容雨冷笑一聲,「蠢材。」
他有如鬼魅般地轉到他身後,一掌擊在他背心,一手引着長劍刺入他自己的小腹。
慕容雨殺死那人後,順手奪過他的長劍,劍鋒一轉將一名大漢連肩帶刀斬落了地。
只見他身形飛快,轉眼間手起劍落,招招都是致命的!
他帶着一扶殘忍的冷笑,劍氣如虹舉手之間又連斃了四人。
月牙兒見他招式凌厲有如鬼魅,忽遠倏近,餘下的黑衣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她馬上起了崇拜之心,這人的武功居然這麼高強,她非得要拜他為師好好的學上一學不可!
林子裏的惡鬥持續着,剩下的黑衣人眼見情勢逆轉,已方傷亡慘重,不由得邊罵邊攻,吼叫連連。
幾個人互使眼色,同時右手急揚一大股紫砂霧往另一男子灑去。
「蕭望,快返!這群兔崽子使毒。」慕容而焦急地大喊,不過已來不及了。
黑衣人見蕭望中了毒砂,劍法已亂,此時不殺他更待何時?其中之一連忙退後數步,冷不防的射出三支袖箭。
蕭望雖然中毒頗深,神智尚稱清醒,一看袖箭飛來,奮力執劍擊飛兩枚,但另一枚無論如何避不過,眼看袖箭直向胸前飛來,他卻毫無辦法。
慕容雨伸出手來。輕輕巧巧地就將那枚袖箭給拈住,跟着手一揚,只聽得嗤地一聲輕響,那黑衣人左肩中偷。
「準備替你的好兄弟辦後事吧!哈哈哈!」黑衣人奮力一縱,消失在夜色里,其餘同夥也隨後跟上走了。
慕容雨明知這些人不除必有後患,但他擔心蕭望,只得止住腳下的步伐。
「你怎麼樣?」他正想去扶蕭望時,突然之間,他聽到一聲笑聲,嘻嘻哈哈的,頗有幸災樂禍的味道。
「別去碰他,你想死呀!」
他抬眼一望,一個綠衣少女笑靨如花的橫坐在枝桿上,她穿着蔥綠色的鞋兒,鞋邊綉着幾朵小黃花,雙腳盪呀盪的,一派的輕鬆自在。
「你是什麼人?」江春雨帶着戒備的眼林盯着她。
這樣的深夜,在經過了一場驚心惡鬥之後,猛然出現的少女,怎能叫他不有所懷疑?
「我不就是你未來的徒兒嗎?’月牙兒呵呵地笑着,毫不在意地把手上的瓜子殼往下亂丟。
「胡說八道!」他提氣一縱,將她從樹上拎了下來,並且馬上就察覺她沒有武功。
「哇!這就是輕功嗎?真厲害,師父你可得教教我。」
他這麼容易就上了一棵樹,她剛剛還爬了半天,這功夫非學不可!
她拉着他的袖子,「教我嘛!教我……」
他一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將之反轉在她身後,用力的抵在樹榦上。
「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用力一捏她的腕骨,痛得她哇哇大叫。
「輕點!我的手快斷了。」好個王八蛋,居然敢扭她的手,她記住了。
「再不說實話,我就扭斷你的脖子。」
這個小姑娘古怪得很,只怕也在覬覦他身上的冷明珠,他不能不防。
「別急着扭斷我的脖子。」月牙兒委屈地說。「你那個朋友中了毒,就快不行了。
怎麼這個師父這麼凶嘛?她得好好的重新考慮跟他學武功這檔子事了。
「你又知道他中了什麼毒?」他冷笑着問。
「開玩笑!這麼蹩腳的紫砂霧,誰看不出來!」人家她可是毒仙、醫仙耶,怎麼會看不出來,真是笑話了。
「很好,你馬上救他,否則我殺了你。」
「啊?哪有這種事,看得出來中了什麼毒,跟會解毒是兩碼子事好不好?」
她這個師父怎麼這麼蠻不講理又霸道。
她決定不要他了,免得到時候一條小命怎麼玩完的都不曉得。
「你沒有選擇。」他冷哼一聲,長劍冷冰冰地架在她脖子上。
「好啦,我試試看,但救不活可別拿我出氣喔。」她得先說好,否則這人半死不活的,要是撐不住掛了,那不是把她給害慘了嗎?
他冷笑了一下,收回了劍。「你最好別搞鬼。」
「我能搞什麼鬼?你那麼凶,動不動就要我的小命,我哪敢玩什麼花樣?」月牙兒不高興地說,功夫都還沒學到,小命可能快不保了。
她從衣袋內拿出一粒拇指大的朱紅藥丸,要慕容雨撬開蕭望的牙關,讓他含在嘴裏。
「我救不了他,只能先阻止毒氣攻心,不過我知道有個人可以救他。’
「誰?」
他靠近她,冷不防還她突然偷襲,三支銀針插上了他的手臂。
由於她沒有武功,他根本沒想到她會傷人而有所防備。現下他只覺得渾身一麻,長劍落了地。
「別怕,這只是麻紡,你太凶了,惹得姑娘我不高興。」她拿出衣袋裏的銀刀,笑盈盈的剃掉他半邊的眉毛。
慕容雨動不了,氣得臉色發黑,「我記住你了!」
「我好怕喔!」月牙兒笑得前俯後仰,「來呀來呀,我月牙兒天不怕地不怕,難道還怕你這個沒眉毛的傢伙!」
「月牙兒?」他憤怒地瞪着她,「你姓文。」」你怎麼知道?」她驚訝得不得了,她三個時辰前才知造這,怎麼他居然也知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如果他現在能動,他一定會掐住她那纖細的脖子,沒有人能這樣戲耍燃日山莊的夜遊神慕容雨。
「你認識我?」她獃獃的指了自己一下,沒想到自己名聲這麼響亮,才一出谷就聲名大噪了。
「文瀾月,滄瀾山莊莊主文孑然的獨生愛女,夜遊神慕容雨的未婚妻。」
月牙兒張大了口,激動的拉着他的手,又笑又跳,「沒錯、沒錯!那就是我!」
完全符合她套來的消息,這個人真的認識她耶,好高興喔。
「不過……夜遊神慕容雨是什麼,我怎麼會是他的未婚妻?」她疑惑地問。
「夜遊神慕穀雨不是個什麼,他是個人。」慕容雨咬着牙,聽說滄瀾山莊的小姐文瀾月,小名月牙兒,生得端莊秀麗、標緻可人,個性更是溫柔婉約。
想不到,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未婚妻,馬上就發覺被騙得太厲害了。
不只如此,她在七天前從燃日山莊的花轎上逃脫,原來是到這裏遊盪了。
她居然敢這樣子羞辱他,逃婚、使麻藥,還剃光他的眉毛!
她完蛋了,他會報復的,沒有人可以這樣對待武林第一庄的莊主。
「什麼東西呀,夜遊神?笑死我了,這是什麼蹩腳人物?我怎麼會是他的未婚妻?’月牙兒的頭上掛滿了問號,從來沒聽過有這一號人物,而且……未婚妻又是什麼東西?
「有什麼好笑的?」慕容雨鐵青的臉色和額上的青筋,完全沒達到喝阻她的功能。
「關你屁事!姑娘我愛笑就笑!」她順便踹了他一腳。
反正他現在動彈不得,打落水狗她最會了。
「你會後悔的。」他眼裏冒出的熊熊怒火已經可以燒死一個人了。
從來沒人敢這樣對他,他會要她付出代價!
「你敢威脅我?」她月牙兒可是出了名的吃軟不吃便。
她嘴邊掛着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你很兇嘛,看看我的手都被你弄紫了!」
她伸出自已細嫩的皓腕在他面前晃,果然有一圈明顯的青紫。
「你猜猜我現在想怎麼對付你?」
他憤恨地說:「我猜不到,你詭計多端壞心眼又多,我要是猜得中你的心思,現在也不會動彈不得了。」
月牙兒呵呵笑道;「你這人蠢是蠢了一點,倒也不是笨蛋。」
「算你贏一遭,解藥拿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記住了,他要是沒有加倍討回來,他就不叫夜遊神!
她眼睛一瞪,「你說我肯不肯?’他剛剛對她又凶又罵又抓又捏的,她可不是好欺負的。
「那你要怎麼樣?」
「我嘛,我要好好謝謝你!她笑了起來,「我要把你吊在城牆上,再把你剝光!
「這樣以後你才會記得,姑娘我不是好欺負的。」
慕容雨詫異地看着她,她明明笑得這麼天真無邪,可是行事作風卻是帶着一股邪氣。
只是,這個小姑娘真的會剝光他,然後將他吊在城牆上嗎?
「士可殺不可辱。」他對着地喊道,「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我當然懂。」她甜甜地一笑,「所以要先羞辱你再殺了你,這樣不是痛快多了嗎?」
「你敢。」他氣一運,發現右腳有點感覺了。
有人要倒大霉了。
月牙兒笑嘻嘻的,「為了證明我敢,不如咱們現在就去吧。」
她看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帶着他這個龐然大物走,考慮了一下她決定用背的。
她彎着身子,使出吃奶的力氣,將他給背了起來。「我的天呀,你怎麼這麼重,山豬都比你輕一點。」
居然把他比成一隻山諸,而且聽她的語氣似乎還覺得山豬略勝他一籌!
「你完蛋了,沒人可以這樣羞辱我。」他的聲音轉冷,眼裏射出殺氣來。
「好凶喔,」她一點都不怕他,「心情不好是不是?擔心你的朋友嗎?」
對了,他被這個問丫頭氣到差點忘了蕭望,「他要是有事,你也活不了。」
「幹嘛擔心那個半死不活的人,擔心你自已吧。」
她吃力地背着他走,每走一步她的腰就跟她抗議,他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她背上,比一隻山豬還重!
不過,她一向說到做到,惹到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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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重……」月牙兒氣喘吁吁的說,腳步明顯的僵了下來。
「沒人要你背我,沒力了就放我下來。」他冷冷地說。
「誰說的……」她顯得半死,手腳都在發抖了。「我……還有力氣。」
慕容雨搖了搖頭,這個文瀾月不知道是笨還是蠢,居然把自己累成這回德行,主要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要教訓他?
麻藥的藥性早就過了,是他故意要她多吃一點苦頭,因此沒有反抗的動作。
月牙兒已經累到不成人形,她決定將背上這隻「山豬」就地正法,不用請大家來看免錢的表演了。
才這麼一想,她腳步一個踉蹌,絆到一顆石子,整個人往前直跌了出去。
她跌得凄凄慘慘,好不狼狽,而慕容雨則是一個躍起,穩穩的站在她面前。
「痛死……」月牙兒愕然的看着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疑惑又驚訝地喊。
「你為什麼能動了?」
可惡,為什麼她調製的麻藥藥效特別短暫?他應該要三天三夜都動彈不得才對。
「起來!」
風水輪流轉,他一向都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他得好好地、狠狠地教訓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娘子。
「扶我。」她伸出了她的手,坐在地上,馬上開始裝無辜。
她知道自己笑起來的樣子有多麼可愛,而且每次都因裝出這副反省、後悔的模樣,才少挨了幾頓板子。
這下慘了,他一定很介意她剃掉他的眉毛。
踹了他一腳、威脅要把他剝光、還要殺了他的事。
「別想。」
「那我就……」本來想說不起來的,可是當一把亮晃晃的劍架在脖子上時,她就算是腿斷了也得爬起來,「只好起來了。」
「算你識相。」他用劍抵住她的背心。「走回去。」
「回去?’
「你最好保佑蕭望沒事,否則我不管你是誰,一定斃了你。」他得回去看着蕭望,他不希望他有什麼意外。
「他死不了的!」她嘟着嘴,長嘆了一聲,「蝶谷里的死老頭一定發現他了。」
她才沒那麼壞,真的把人家丟在那裏等死,她篤定莫老頭一定會出來找她,就一定會發現那個中毒的傢伙。
「最好是如此。」
「沒事的話我想走了。」她回過頭來,一瞼連媚的微笑,「這位大俠,小女子想離開了。」
「沒那麼容易。」他冷哼一聲,眼裏的警告意味非常的濃厚。「你走一步試試看。」
「我又沒得罪你。」她眼眶一紅,委屈地說。
「為什麼不能走?」
「你沒得罪我?」
慕容雨實在非常想笑,她輕而易舉的在一個時辰內將他渾身上下都得罪光了,還多次犯了他的大忌,現在她居然能裝作很無事、很委屈,一副她才是受害者的樣子!
「文瀾月,你還設試過我的手段,我怎麼能輕易讓你走?」他露出一個毫無誠意的笑容,甚至是有點壞心的。「再說,咱們也需要多親近,娘子。」
「誰是子?」娘子是什麼東西?很好玩嗎?
「哼,你給我的侮辱到此為止。」他臉色一沉,非常不悅地說。
燃日山莊的夜遊神不是讓人能隨意擺弄的對象,她得要好好的記住這一點。「那你想怎麼樣!」軟的不行,硬的他也不吃,那她只好耍無賴了。
「我想怎麼樣?」他假裝思索了一下,「我不想怎麼樣,只想把你吊在城牆上,剝光了給大家欣賞。」
這應該會把她嚇得花容失色,頻頻求饒。
「這個我來就可以了。」她轉過身來,以令他非常驚訝的速度輕解羅衫,露出一件滾邊的黃色肚兜,他甚至看見上面綉了兩隻交首而眠的鴛鴦。
當然那潔白如雪的,他也沒漏看。而他居然……居然臉紅了。
趁他發愣的空檔,月牙兒當然也沒閑着,她雙手同時一揮,身上的雪蟬絲飛快地纏上了他的手腕。
慕容雨連忙使劍一斬,豈知那絲看起來極細,卻不知摻了什麼東西,竟無法斬斷,他心下不由得駭然。
她趁他被雪蟬絲所困之時,右手一揚,一大把麻軟散當頭向他襲去。
他身子晃了兩下,隨即軟倒,全身又無法活動了,神智則不失,他心裏後悔得要命!
這個臭丫頭詭計多端,他真的太大意了。
「你這人真壞。」月牙兒笑盈盈地扣好了盤扣,將纏住他的雪蟬絲收了回來。「還好姑娘我聰明。」
慕容雨瞪着她,想都想不明白他是怎麼栽在自己的「娘子」手裏兩次的!
她把他拖到大樹下,解下他的腰帶將他捆了起來,然後歪着頭,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就見她抬起長劍,在樹榦上寫了幾個大字,然後蹲下來,笑地看着他,「喂,看在你認識我的份上我就不欺負你了。不過你這柄劍可得送我。」
「文瀾月,我會記住今天的。」他已經不想多說什麼威脅的話,總之,他記住了。
「你生氣嘍?」月牙兒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湊近他吻了吻他的臉頰,「別生我的氣。」
「你……」她居然……居然輕薄他!
「不夠嗎?」她又湊近他,吻了他左邊的臉頰。每次只要她一闖禍,娘親大發脾氣的時候,她就使出這招撒手鐧,屢試不爽。
而這個人武功很好,她也不想得罪他,畢竟小命要緊。
「文瀾月,你知道我是誰對不對?」她若不是知道他的身分,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來?看樣子,她一直都在耍他,把他當猴子要!
慕容雨的眼睛危險而冷冽地眯了起來。
「我怎麼知道你是誰,你又沒說。」她老實地說。「喂,你想告訴我你的名字就直說,犯不着繞這一圈。」
「我們會再見面的。」到時侯,就不容得她否認了。
「還是不要好了。」她搖搖頭,「你好凶喔。」
若有下次,或許她可以調一些清涼降肝火的葯給他吃吃,看他會不會因此心平氣和一點。
凶?他都還沒讓她嘗到他給的苦頭,她居然抱怨他凶。好,非常好,他一定會儘力來報答她的愛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