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幾乎是躺卧到東方狩天懷裏的瞬間,印心又想哭了,可她卻強自忍着,儘管貝齒咬疼了下唇,她也想要知道,他是否安好。
她細細望着他剛毅的下顎,望着他嚴酷的俊容,望着他壯碩的臂膀胸膛,再三確定他身上沒有任何一絲傷口缺損后,懸着的心,才緩緩的鬆懈下來。
他回來了,他終於安全回來了……
砰!
關門的聲音,打斷她短暫的喜悅。
一室的紅,再次將她打回到現實。
隱忍許久的淚意,終於衝到眼眶,兩串淚珠,悄然淌下。
捂着臉,她壓抑着不哭出聲,一點也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難過,只是兩人靠得那麼近,又怎能瞞得過彼此?
高大的身軀驀地僵硬如石,東方狩天立刻捨棄佈滿木匣的石桌,也捨棄被滿室木箱逼到角落的石椅,將她改放到了床畔,誰知她卻掙扎了下,一顆淚水自指縫間泄下,落到他的手背上。
那抹濕熱,令他握緊雙拳,心疼難止。
「為什麼哭?」他坐到床畔,試着卸下她遮掩的小手,想看清楚她的委屈,誰知她卻不依,還扭身躲到了床角,拉開彼此的距離。
那明顯的躲藏,昭告了她的抗拒,他繃緊下顎,不敢相信她又開始躲起他來。
分隔多日,他一路快馬加鞭,漠視那些高官的抱怨、忽略冷罌國隨從的抗議,甚至公然抗旨,先行回到牧場,為的就是能提早與她見面,可他卻萬萬沒想到,再次見面,她卻是這般的疏離。
嬌小的身影縮在床角,她背對着他,不肯出聲,只是一徑的落淚。
深吸一口氣,他小心的控制語氣,耐着性子又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沒有回答,依舊哭着。
「心兒?」下顎綳得更緊,他試着伸手拉回她,誰知她卻躲得更遠。
她就像是個被逼到絕境的小動物,慌亂的撥開他的大掌,抬起的小臉,淚痕交錯,原本愛笑的琥珀水眸,蓄滿了絕望和傷心,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黑眸冷沉,他起身朝她靠近,將她捉進自己的懷裏。
「不要……」她又掙扎,一雙小手竭盡所能的推拒着他。
他忍不住低咒,連忙鉗住她的手腕。
「不準哭,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緊緊抱着她,再也藏不住心裏頭的擔憂與憤怒。
該死,這個小女人,就是有辦法惹惱他。
打從初次見面,他就無法將目光自她身上移開,她是那麼的天真膽怯,總讓他無法自拔的想要呵護她、疼愛她。
為了不嚇着她,他竭盡所能的小心再小心,可最後,她卻還是想推開他?
「我……」印心被吼得好委屈,她張着濕潤的雙眸,卻被滿室的喜紅逼得又閉上了眼嗚,他就要成親了,為什麼還要這樣抱着她?
「說!」他將她固定在懷裏,加大音量。
她雖怯弱,卻不是個愛哭的女人,可瞧她的眼,分明是哭了一段時日。
他相信,牧場裏絕對沒人會欺負她,何況婚禮在即,按她性子,應該是躲在棉被裏偷偷臉紅,怎麼一見到他,卻哭個不停?
他試着揣測她異變的原因,卻發現自己毫無頭緒。
他可以看穿她的心事,但是她的眼淚卻成了阻礙,每次她一哭,他就無法保持冷靜。
他挫敗的正想嘆氣,眼角餘光卻不期然地瞥見屋子角落有一抹桃紅。壯碩的身子一僵,他迅速扭頭,瞪向那熟悉的桃紅色包袱,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那包袱是怎麼回事?」他咬牙切齒道,完全不敢相信,這小女人除了想推開他,還想逃跑?
「嗚……」她不理他。
明白自己的力量敵不過他,她索性放棄掙扎,決定一次好好哭個夠,說不定眼淚流幹了,她就不會再難過了。
只是她的沉默,卻逼得東方狩天幾乎抓狂。
「你說啊!你連包袱都準備好了,你到底想去哪裏?」他終於失控大吼,那如雷鳴的嗓音,炸得整間屋子微微震動,屋頂險些就要開花。
從來沒見過他如此暴怒,她嚇得瞬間忘了落淚,險些連心兒都要停了。「我、我……我……」
「你竟然想逃婚?」他又吼,神情猙獰得像是想殺人。
印心驚喘一聲,駭得直想推開他,可是他卻不準。
也許是被嚇過了頭,也許是被逼到了極限,壓抑許久的傷心和委屈竟一窩蜂的全湧上心頭。
她一掃沉默,竟掄起粉拳,開始朝他捶打。
「你閉嘴!你閉嘴!」她尖聲哭喊,再也無法逆來順受。「不許你凶我!」
「什麼?」東方狩天着實愣住了。
他渾身僵硬,瞪着眼前有些瘋狂的小女人,還真的閉上了嘴。
「你憑什麼凶我?明明是你不要我的!」她控訴低喊,不再害怕躲藏,反倒伸手揪緊他的衣領,一臉怒意。
狗被逼急了會跳牆,馬被逼急了會踹人,她被逼急了,也是會生氣的!
「什麼?」他面露古怪。
「你明明親了我,還毀了我的清白,卻要娶別的女人!你……你……」眼圈又紅,她強忍住淚水,一股腦兒的將心中的委屈難過全吐露了出來。「你曉不曉得我好擔心你,每天每天都好想你,可是你卻不喜歡我,還一直凶我……你這個大混蛋!」
這個時候,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會太驚訝了。
瞪着眼前胡言亂語的小女人,東方狩天嚴重懷疑,她到底是從哪兒聽到,他要娶別的女人了?
她還說他不喜歡她?
有眼睛的都該曉得,他該死的愛慘了她!
「聽說夜珞公主是個大美人,你為什麼不快點將她娶進門?為什麼一回來就凶我?你就真的這麼討厭我嗎!」印心沒有發現他滿臉詫異,仍在發泄委屈。
她不斷說著,她有多麼討厭自己笨手笨腳,卻不希望他討厭她。
她還說,每次他一生氣,她就會好難過、好難過。
最後她甚至承認,她是因為無法接受他迎娶其它女子,才會想離開牧場。
當所有答案昭然若揭,東方狩天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
他就像是剛打完一場硬仗,疲憊萬分的抱着她,忽然倒向大床。
「啊!」小嘴立刻發出驚呼。「你做什麼?你放開我,放開我啊!」她急忙鬆開他的衣領,將小手伸到他的胸膛前,試着將自己撐坐起來,可惜他卻突然翻身。
一陣天旋地轉,她被壓到了他的身下,雙手也被他扣到了頭頂,接着,他幾乎是惡狠狠的將整個身軀壓到了她身上。
唔!他……他好重!
他竟然換了一種方法欺負她?!
印心正想抗議,卻發現他一把扯開了她的盤扣,並伸手解開了她的——她的——她的上衣?
「啊!你、你……你怎麼可以——」
他當然可以。
接着,他還解開了她的襦裙,並將那礙事的襦裙扔到了床下。
她渾身僵直,小嘴不斷抽氣,不敢相信他竟然不由分說就扒光了她的衣裳。
他、他他他——他到底怎麼了?
她、她她她——她只剩肚兜和綢褲了啊!
「你……你住手啊!你這壞蛋……你快住……唔!」
驀然間,他吻了她。
他俯下身子,不讓彼此間再有空隙。
他霸道地撬開她的唇,深深的探入她的唇腔,濕熱的舌勾纏着她的丁香,吮盡她的抗議,粗糙的大掌也理所當然地滑入她的肚兜里,握住她的雪嫩。
他放肆的挑弄她的蓓蕾,觸碰她每一個敏感,誘得她不住嚶嚀,僵硬的身軀逐漸癱軟成水。
可這並不夠。熱燙的唇一路攻城略地,沿着粉嫩的頸,一吻一啃,誘得她陣陣顫慄,貓咪般的嗚嗚聲頓時充滿了整個床帳。
如鐵鉗般的大掌鬆開那早忘了掙扎的細腕,改而撫摸起那張嬌艷小臉。
他摸着她的眼、她的眉,愛極她為他神魂顛倒的模樣。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脫衣的聲響,不禁讓印心睜開了眼,迷濛的水眸似開似合,她看着他脫掉了衣衫,黑黝寬闊的臂膀、厚實精壯的胸膛,逐漸暴露在淡淡的日光下。
那赤裸強勁的身軀,佈滿無數大小傷疤,遠比他衣着整齊時,還要來得威猛駭人,可她卻不覺得害怕,反而着迷似的探出了手,極想要輕撫他數不盡的驕傲與光榮。
可就在此時,外頭卻忽然傳來碰撞聲,以及男人們的哀嚎聲。
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有人連人帶車的被扔出了牧場。
小手忽然僵停在半空中,她瞪着他赤裸的胸膛,遲疑了一會兒,才如夢初醒的瞪眼尖叫。
「啊!你怎麼可以脫光衣裳,你、你、你——」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力量,她竟一把推開了他,手腳並用的往床邊跑去。
「我只脫了上衣。」他眼捷手快的拉住了她,重新將她困在身下。「你才是脫光衣裳的那一個。」
他眸光深黝,低聲的在她耳邊提醒。
「什麼?!」她又尖叫,這才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有些涼颼颼。雪嫩小手連忙扯起身邊的喜被掩住身軀,粉嫩小臉頓時爬滿緋艷。「你、你、你怎麼……你到底想做什麼啦?」
他給的答案,格外的簡潔有力。
「我要和你洞房。」
「什麼?」她傻了。
洞房?他要和她洞房?
洞房?洞房?就是歡歡和睿王爺完婚之後,一塊睡在床上,然後無論她和喜兒怎麼逼問,歡歡就是打死不肯將後續交代清楚,只會一徑臉紅的「洞房」?
過度的錯愕,讓她暫時忘了羞怯,只問——
「你為什麼要和我洞房?」
真是夠了!
瞪着眼前那過度遲鈍的小女人,他閉了閉眼,咬牙道:「當然是因為我愛你,該死的愛慘了你!」
「你騙人!你明明就就要和夜珞公主成婚了……」她不確定的看着他,思緒整個大亂。
他愛她?他愛她?
她沒聽錯吧?
「那女人是皇上指定的妃子,我只負責送她入京。」他強逼自己冷靜的解釋清楚。「我只要你,從頭到尾只要你一個,你以為我是為什麼將那女人丟在外頭,卻只因你的一滴眼淚,就失去所有理智,像個瘋子般大吼大叫?」
「我……」她張着嘴,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卻覺得,他形容得真貼切。
適才他的模樣,真的就像瘋了,可她萬萬沒想到,他是因她而瘋狂,她更沒想到,夜珞公主竟然是皇上指定的妃子。
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
她明明聽見大娘和大叔的對話了,他們明明說,他一回到牧場,就要成婚的,難道他要迎娶的,另有其人?!
「那你要娶的人,到底是誰?」她抽着氣,感覺心臟又懸到了喉間。
「還會是誰?當然是你啊!」他挫敗的發出低吼,不敢相信到現在,她仍是搞不清楚狀況。「你還不懂嗎?我回來,就是為了提早和你成婚!」
「可是……」
「沒有可是!」
該死的,無論是再艱困的戰役,他都有自信能夠獲勝,而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品嘗到挫敗的滋味。
她什麼都不必做,就能夠將他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她甚至只需要落下一滴眼淚,就能夠讓他束手投降。
人們眼中,堪稱無敵的他,在她面前,終究也只不過是個會被愛情所困的凡夫俗子;倘若,言語終究無法得到她的信任,那麼他很樂意「身體力行」,用行動證明一切!
「啊!你做什麼?別扯開被子啊——」
「閉嘴。」
「可是——」
「閉嘴。」
「那、那請等等——」
連串低咒再次響起,這一次,他不再說話,而是低頭吻住她。
深深的吻住她。
當外頭傳來人們飲酒作樂的歡樂聲,印心這才迷迷濛蒙的睜開了眼。
看着那有些陌生、有些熟悉的石屋,她先是困惑的眨了眨眼,接着才認出這不是自己的屋子。
啊,這是狩將軍的石屋啊,她怎麼會在這兒?
自床榻上坐起,她望着一室的紅被、紅幔、紅燭,心頭沒了難過,反倒盈滿了羞怯、幸福和快樂,接着她又低頭看着自己一身的紅衣、紅裳、紅襪,這才緩緩想起,自己已經嫁人了!
她記得就在他把她——把她——呃——把她「吃干抹凈」了之後,她就因為極度的疲憊而睡著了!
那是這些日子以來,最舒適、最令人心安的一次睡眠。
她還記得,他是如何的抱着她,如何的輕撫着她的長發,如何的貼着她的耳,私喁着情人間才有的私密情事,將她心中最後一絲陰霾掃除得一乾二凈。
接着,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待她醒來時,她就發現自己正被他抱着,頭上蓋着喜帕,在滿是人影人聲的大廳里,迷迷糊糊的和他成了親,拜了天地……
天!所以他說的才是真的!
他回來,就是為了和她成親!
他是真的、真的、真的愛她!
氈毯外忽然傳來動靜,東方狩天關上房門,走了進來。
燭光下,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親密氣氛流淌間,令人臉紅心跳的歡愛記憶也忽然躍上心頭,她小臉一紅,連忙捂着臉,躲到棉被裏去了。
朗朗笑聲頓時塞滿整間石屋,他將她自喜被裏抱出來,不許她逃避。
「沒有話要說嗎?」
「呃……」她滿面紅潮,哪曉得該說什麼?
事實證明,他沒有說謊,他真的娶了她,反倒是她,似乎——好像——確實誤會了什麼?
「嗯?」他挑眉。
「我……」她紅着臉,一雙眼左、右看看,就不是不敢看他。
「現在輪到你,將事情解釋清楚了。」他低頭看着懷裏那一臉心虛的新婚妻子,一副算秋後總帳的模樣。「你到底是從哪兒聽說,我要和夜珞公主成親?又是從誰口中得知,我不喜歡你的?」
她是從薛大娘和石三江口中聽見,但顯然的,是她會錯意了。
大娘他們說的分明是兩件事,是她將兩件事兜在了一塊,白白流了一缸子的眼淚;她也是從自己的胡思亂想中,歸論出他不喜歡她,結果卻惹惱了她最心愛的男人,氣得他抓狂——
一切都是她自作聰明,自作自受,她真的好抱歉、好抱歉,可這個時候,要是她坦承一切,他會不會又要生氣了?
看着那藏不住心思的小臉,儘管她不肯說,但東方狩天多少也猜得出這一切,究竟是怎麼樣的誤會。
這小女人犯錯,幾乎已是家常便飯,可他萬萬沒想到,她竟會如此不信任他,並輕易決定離開他。
想起當時她那決絕的神情,他心一沉,忍不住俯首輕咬她的耳垂。
「啊!你怎麼可以咬我?」她嚇了一跳,連忙縮起肩膀,用手捂住雙耳。
「你可以誤會我,我卻不能咬你?」他眯着眼,立刻更改目標,咬起她柔軟的唇瓣,還當上頭有甜蜜似的,不斷的吸吮着。
她又驚又羞,卻不敢抗議,只能容忍他的「折磨」,以此謝罪。
可是——可是他到底要咬多久啊?
抖着身子,她幾乎壓抑不住喉間的低吟,看着他一路啃咬她的肌膚,在上頭印下淺紅色的印子,甚至又開始脫起她的衣裳——
「啊!你又要做什麼了?」她按住他的大掌,滿臉酡紅。
「完婚之後,當然是洞房。」他理所當然道,臉上的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邪肆。
她倒抽一口氣,歡愛的場面瞬間躍上腦海。
一開始,他弄得她好痛——呃,雖然後來不痛了,還舒服得讓她不斷嚶嚀、扭動,她甚至還在他的誘哄之下,在他的肩膀上,烙下了一圈牙印——
啊,好羞、好羞,那種事怎麼可以再來一次?她一定會羞死的!
她推開他的大掌,結結巴巴的開始尋找借口。
「可、可是我們已經洞房過了啊。」
他不滿意的重新覆上她的嬌軀,甚至直接探入她的衣領內。
「你該不會以為,洞房只有一次吧?」
她全身一顫,連粉頸都染上了緋紅,小嘴卻忍不住嘟囔:「才不可能只有一次呢,你明明就做了三次。」那時候,她差點以為自己會死掉!
宏亮的笑聲,再次塞滿石屋,他得意的抱着她倒向大床,寬容的對她承諾。
「這次,我會手下留情。」
說到底,他還是要洞房?
天,她該拒絕他的,可是她已經……已經沒有力氣抵抗了,嗚嗚……這一次,她真的會死掉啦……
輕喘中,她迷迷糊糊的想着,但被啃得紅腫的小嘴,卻不自覺的彎出一抹淺笑。
算了,一切都無所謂了,因為她終於曉得,他真正的答案了——
原來,他這麼急着出發,不是為了去迎接他未來的妻子。
原來,皇上沒有亂點鴛鴦譜。
原來,他待她好,是因為他愛她。
其實,他早已不只是喜歡她而已……
唔,太好了,原來他和她是一樣的呢!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回笑笑谷,好好的告訴師父,她再也不要饕餮譜了,因為她已經得到世界上最珍貴的幸福了!
編註:
☆關於立志學盡天下武功的印歡與睿王爺皇甫嗥月之間的愛情故事,請看皇上是配角之一《王爺太認真》。
☆關於立志吃遍天下美食的印喜與當朝宰相上官傾雲之間的愛情故事,敬請鎖定皇上是配角之三《宰相假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