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來到人生地不熟的紐西蘭，汪佩柔心底有的只是惶然。

「汪汪，你跟我同寢室呢！」與她同期接受訓練的新人柯甜甜開心的仰躺在大床上。「哇～～邊受訓還能邊領薪水，真是太棒了，我非利用這大好機會到處走走不可。汪汪，你呢？」

汪佩柔卻走到窗邊，望着窗外的異國風光。「好美～～」

可美景當前，為何她的心會如此失落呢？

為何有一張十分熟悉的容顏老是浮現在她眼前，有時甚至是橫眉豎目的指責着她呢？

他在怪她嗎？

可她也沒辦法，她就是深覺自己配不上他，再加上他家人的警告，她還有什麼資格強求？

雖然樂逍遙在她臨上飛機前，叨叨絮絮的對她告誡許多事，可……怎麼可能？她根本不信展昱廣會來找她！

「如果他來，我絕對會答應他的每項要求！」她沒發現自己竟然不自覺的將誓言說出聲。

「汪汪，你又在想你的情人啦？」柯甜甜站在她身後，將手放在她的肩上。「別老是想着那個負心漢嘛！」

呃～～這是因為在飛來紐西蘭的同時，柯秘書見她落落寡歡，硬逼她說實話，汪佩柔只好捏造了個自己被情人拋棄的八點檔故事。

沒想到柯甜甜卻信以為真。

「我……」汪佩柔頓時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走！我們到處去逛逛。」柯甜甜是典型的七年級生，一向不知憂愁為何物，對於新鮮事物總是抱持很大的興緻。「難得出國一趟，又剛好有空，不玩夠本怎麼行？」

拖着汪佩柔往外走。「從明天起就有一堆上不完的課，我們得趁現在去及時行樂。」

可她真的沒心情玩啊！

「走嘛！」柯甜甜將汪佩柔拖着往外走。

「看到沒？這裏的上地好廣大，人口卻比我們少很多，無論走到哪都一片開闊，你感覺到了嗎？」

沒……她只有心痛感。

柯甜甜在出國前可是做過功課，她看看錶。「我們動作得快點，這裏的商店只營業到下午五點而已。」

她們有要去逛街嗎？可她不想去耶！她只想待在寢室思念那個人……

汪佩柔正想拒絕，卻已被拉着往前跑。「快點，這裏的巴士可是不等人的，快快快！」

呃～～她好想說不。

「來到紐西蘭就要多帶點羊毛製品回去，因為這裏的羊毛品質超棒……」柯甜甜拖着汪佩柔逛到東來逛到西。「還有、還有……」

她邊挑邊說明，「蜂蜜啦、花粉啦、蜂膠啦……都是純天然製品喔！」

可汪佩柔只是苦着一張臉，她……沒興趣啊！

她現在只對一件事有興趣——那就是思念某人……

「啊～～這個……」柯甜甜衝到一項產品前開心的介紹，「這種Manuka花蜜製成的蜜糖，吃了可是對腸胃很有幫助呢！」

「……」

就這樣，她們逛了一下午。

「很晚了！甜甜……」汪佩柔一直催促着。

柯甜甜卻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啊～～再說、再說……」

直到她不小心抬眼看向天色。「天！怎麼這麼晚了？」忍不住回頭望着汪佩柔。「你怎麼沒提醒我！」

汪佩柔無奈的吐吐舌。「我一直在說……」可她卻有聽沒有到。

「算了，」柯甜甜瞧瞧兩人手裏拎的大包小包，「這樣吧！我們叫計程車回去。」

「哦～～」她沒意見，只要趕快回寢室就行，她好怕晚點名時被記曠課呢！要是失戀再加上被裁員，她可能無法接受那樣的雙重打擊呢！

「你身上還有紐幣嗎？」汪佩柔記得剛才柯甜甜還直向她借錢呢！

「安啦～～這裏的計程車是可以刷卡的。」所以，沒有半毛現金也無妨。

只是，當她們在等計程車之際，遠處走來幾名看起來痞子型打扮的當地人，還直朝她們兩人的方向指指點點的。

「完了！碰到壞人了……」汪佩柔因身處異地，忍不住往最壞的方向想。

「不會啦！這裏的治安還不錯說。」柯甜甜樂觀的說，「乾脆我上前去問問他們有什麼事好了。」

果然是七年級生的處事方式——直截了當。

「甜甜……」

展昱廣一抵達公司宿舍，就開始找人。

他的打算是，如果汪佩柔有半點心虛的模樣，那他就大人不計小人過，把她抓來一頓好打后，就原諒她；如果她沒有半點悔過之心，還敢義正辭嚴的申訴她離開有理的話，那他就使出小人行徑，把她抓來一頓好打，之後再原諒她。

這樣的盤算讓他不禁微微揚高了嘴角。

「報告總裁，汪小姐應該是跟室友一起出去逛街了。」宿舍負責人員四處找不到人，只得前來報告。

「了解。」展昱廣看似無所謂，「那我就在這裏等她。」

但他的內心卻點燃了熊熊怒火！

什麼嘛！他擔心得要命，她竟有那種閒情逸緻去逛街？！

好，一看到她的人，不問她的態度，他非先抓過她一頓好打不可，才能抒發他的心頭怒火。

可等着等着，隨着天色愈來愈暗，時間愈來愈晚，展昱廣的焦急已是溢於言表。

「還沒回來嗎？」這是他第六十八次詢問。

陪同在他身旁的是兩名長駐紐西蘭的主管，兩人拚命的擦拭着額上的冷汗。

「呃～～由於今天沒排課，目的是要讓受訓學員能放鬆心情，因為從明天起，就是一連串辛苦的課程……」其中一人解釋着。

展昱廣眼看已入夜，終於受不了的站起身。「我自己出去找人！」

「您要去哪找？」這裏地廣人稀的，總裁能去哪找人？

展昱廣腳沒停歇的往外走。「把公務車開過來。」他會順着大街小巷繞行，他實在無法被動的等在那裏而不採取行動。

一想到萬一汪佩柔在異地碰到壞人……他壓根不敢想！

「是，總裁。」屬下立刻去取車。

眼看着柯甜甜還沒往那幾個人的方向走近，他們反而直朝她們而來，汪佩柔嚇得腳都軟了。「甜、甜甜……怎麼辦？」

柯甜甜倒是很勇敢，直接迎上去。「Hello，WearefromTaiwan……」

其中一名看起來流里流氣的痞子，居然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我看得出來。」

「你、你們……」想幹什麼？由於太過驚嚇、太過恐懼……以致汪佩柔心底所想的每個畫面都是最凄慘的。

就在這一瞬間，她突然領悟到一件事——

在危急時分，她唯一記掛的人竟是他！

她唯一想到的人，也是他！

她唯一記住的人，還是他！

是的，展昱廣的身影就這麼浮現她眼前，讓她忍不住流下淚來。

「我……如、如果還有來生，如果能再見到你，我、我……一定不會再離開你！」由於太傷心，她竟不顧一切的大聲泣訴起來。

彷彿她的生命就只能走到此……

柯甜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汪汪也太會演了吧？人家又沒要對她倆怎樣！

那名痞痞的男人看了汪佩柔一眼，趕緊對柯甜甜解釋道：「我們嚇到她了嗎？」

別理她！柯甜甜很想這麼說，但她不好意思說出口，因為她不小心被眼前的痞子男給電到，不希望他被她們嚇跑。

「哦～～她只是心情不好，沒事的。」

那名痞子男細心的解釋道：「我們就是看你朋友的臉色不太好，再加上過去這裏曾發生過一件不好的事，所以才想過來問你們需不需要幫忙。」

咦？是她聽錯了嗎？！

柯甜甜立即笑靨如花的說：「當然，我們正需要幫忙！」故意貼近那痞子男。「我們要去XX，能拜託你們載我們一程嗎？」

「當然，我們的車就在那兒。」痞子男指着停在不遠處的轎車。

「總裁，我看我們還是在這裏等。」公司主管苦口婆心的勸着。

但展昱廣已由剛開始的不悅，變得一臉鐵青。「不行！我不放心，我得去看看……」

才說著，突然一部轎車咻的朝他們駛了過來。

大夥以狐疑的眼光瞪着從車上走下的兩個女人——

「汪佩柔——」

終於，從展昱廣的口中爆發出這三個字，是那麼的焦慮、擔憂、心慌，急切的無以復加。

而汪佩柔乍見到展昱廣，再也控制不住情緒。「阿昱……」雖然遇上好人，被安全送回來，但一見到心底懸念的人，她的情緒還是崩潰了。

她猛地往前沖，撲進展昱廣的懷裏。「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了。

展昱廣一把將她抱起，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將汪佩柔抱進他的專屬住所。

駕車送柯甜甜回來的男子隨手招呼一下。「甜甜，那我們就後會有期羅！」便揚長而去。

獨留柯甜甜滿臉的甜蜜。「嗯～～我會等你來約我的。」原來在回來的路上，她已跟痞子男有了默契，決定未來要談戀愛了呢！

汪佩柔好不容易鎮定下情緒，眼淚汪汪的自首。「真是對不起……害你擔心，害你特地跑來了——」一看到他找上門，她終於確認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我說過是你偷偷偷走我的心，」展昱廣摸着她的秀髮，心底有着失而復得的喜悅，「而我，不想再做個無心之人。」

但她還是介意一些事，雖然她已知曉自己對他的感覺，但她還是想證明他對她的真心。「阿昱，我們能商量一件事嗎？」

只要她肯將心事與他分享，他什麼事都依她。「只要你說得出口的，我都會百分百做到。」

她應該信他，他都已為她做了一整天的奴隸，卻仍甘之如飴不是嗎？展昱廣就是因為有這樣的自信，才會沒有防備的將大話說出口。

他全然忘了向來愛在背後整他的樂逍遙，是否曾指點過汪佩柔幾招！

「那……」她思索着樂逍遙提供她的建議，「先說好你不能生我的氣。」汪佩柔決定依照樂逍遙指點她的來做。

「我絕不會生你的氣。」不但如此，他還先她一步提出保證。「你想獨立，我就依你所願，盡量不干涉你。」

啊～～她何德何能，竟讓他對她好得無話可說。

「你的債務，我全替你解決，」看出她有異議，他趕緊解釋。「因為你一嫁給我后，我就會把名下的財產全都過繼到你的名下，到時我就只是個兩手空空的可憐人，就只能靠你的施捨。」

唉～～他有必要為她犧牲成這樣嗎？

但他還沒說完。「我家那兩個長壽的妖津再也不會找你的碴，只會忙着討好你，因為，就只有你有權支配我做東做西。」

「阿昱……」他可不可以別凈開支票，她會無法將她的想望說出口啊！

可他還沒停。「你期望能從你舅舅那裏得到的親情，我也會讓你如願，我會每個月帶你回老家，讓你跟你舅舅一家人共享天輪。」

至於她舅媽，他早已用錢打發，他深信未來她會發覺她舅媽對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而我，我會用最大的心力給你滿滿的愛，讓你這輩子不再寂寞。」說完了。」

汪佩柔怔傻的望着展昱廣。「阿昱——」

「說吧！你想跟我商量什麼事？」就不信她不會臣服於他的柔情蜜意之中。

「我……我想請你暫時別跟我在一起，如、如果我還是決定要你的話……明年的情人節我會再上『情人限時專送』去找你。」鼓起最大的勇氣將樂逍遙教她說的話說完，汪佩柔將頭垂得低低的。

她有預感會得到石破驚天的回覆。

果不其然——

「汪，佩，柔！我這麼掏心挖肺，你竟然給我提出這樣的條件？！」他會同意才怪！

但他還是同意了——被迫的！

誰教他先把支票開出來，以致當她苦苦哀求，甚至以眼淚攻勢逼迫他，要求他多給她一點時問，讓她試着替自己解開心結……

他還是只能咬牙答應了。

「但你得先承諾，在你沒答應做我女朋友前，你不準離職、不準不理睬我、不準偷去買別的情人……」總之，他開了一堆條件。

「除了跟你約會之外，我全都同意。」她只這麼回答。

這……什麼條件嘛！

根本就是在懲罰他，他是做錯什麼了啊？

所以，在她受訓期間，甚至在她終於回國后，他只能四處討救兵——

「小柔柔啊！」方老爺子幾乎說破了嘴，「從你受訓回來都這麼久了，你到底還要多久才肯嫁給我的寶貝外孫啊？」

「再等一下下。」她四兩撥千斤的說。

「還要一下下？！」方老爺子不禁提高音量。

「外、外公……」經過近一年的相處，汪佩柔已抓得住方老爺子的致命傷，她趕緊擺出小媳婦的模樣。「您不是早說過，我既懶、又亂、還臟……嗚嗚——所以我是配不上他的！」

「誰說你配不上我的寶貝外孫的？！告訴我，爺爺立刻去跟他拚命！」卻忘了自己正是那個罪魁禍首。

「就您親口說的。」

「呃～～你配得上，絕對配得上。」方老爺子趕緊拍馬屁。「唉～～汪汪，你要體諒一下外公，外公年紀大了，時候不多了……你總不能老是讓外公等——」

「騙鬼！你那把老骨頭硬朗得很，別以為我沒偷看到那份健檢報告！」展老夫人也及時趕來。「乖丫頭，你別被那老頭子騙。」

「是，奶奶。」

「那……汪汪啊！」展老夫人又舊事重提，「從你受訓回來都快過了九個月，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要跟我的寶貝孫約會啊？」

「再等一下下……」

這樣的戲碼在這一年裏幾乎天天上演，但汪佩柔卻一點都不覺得煩；相反的，她還覺得好溫馨、好滿足。

兩個老人家雖然在一開始反對她，卻在事後百般討好她，期望她被他們所傷的心能儘快復元。

那個一直被她排拒在外的展昱廣，雖然氣炸她不肯聽話做他的女朋友，卻是始終如一的躲在暗處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她，讓她的身旁充斥着滿滿的，濃濃的愛。

而她那顆原本好期待好期待被愛的心，早已康復，她只是在等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