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既然要站,站哪裏還不都一樣。」柏凜風依然嘴硬,杵在她後頭,把她和後面吵吵鬧鬧差點推擠到別人的高中生隔開,還回過頭瞪了人家一眼。
「你別把人家的客人嚇跑啊!」柏晚香沒好氣地道。
他摸摸鼻子,乖乖跟着她排隊。
那天,柏大總裁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有那麼多種口味的泡芙啊!他們每一種都買了一個,不過柏凜風的結論是,還是牛奶泡芙好吃。
「草莓也好吃。」然後他湊到柏晚香身前,偷咬了一口她的草莓泡芙。
「喂!」柏晚香好氣又好笑地瞪他,柏凜風卻只是衝著她露出一個勝利的笑,臉頰還沾着草莓奶油。
她伸出手指刮掉他頰上的奶油,湊到嘴邊舔乾淨,身邊的男人心情大好地指着另一家招牌和裝漬也花俏到不行的店,問她要不要去逛逛,似乎那家神奇甜品屋的經驗讓他認為只要招牌很詭異,裏面一定有新奇的玩意兒。
柏晚香忍住笑,眼前的柏凜風突然和她記憶里年少時的他重迭,那是一個總是在上學途中被車窗外的街景吸引,卻總是裝作毫無興趣的彆扭少年。
原諒她老是吃掉他最喜歡的食物。她相信上天會還給柏凜風一個像沈霏一樣,讓他願意敞開心胸說出愛語的女孩吧。她只能為他這麼祈禱。
柏家夫婦三十五年的珊瑚婚,柏晚香猜想,每個前來參加晚宴的賓客多少心裏覺得有點諷刺吧?
宴會開始快半小時了,柏晚香沒去參加。她已經事先向柏夫人祝賀過,也借口身體不適在房間休息。柏夫人體諒她恐怕無法輕鬆面對今晚那些年輕的女賓,就像她也體諒柏夫人一樣,一個情婦的女兒在這種場合去湊什麼熱鬧呢?
偏偏她母親還在底下賣弄自己的長袖善舞,像要和今晚真正的女主角互別苗頭。
原本在二樓小室觀看底下大廳景況的柏晚香看不下去了,匆匆躲回房。一個女人的結婚紀念日,她的丈夫卻挽着另一個女人的手和別人寒暄,豪門世家沒有搶人丈夫的壞女人,反正儘管娶回來便是,那個剛進大廳的肥胖富豪,身邊還不是挽着第四位太太,反正大家都半斤八兩,沒有誰評論誰。
而今晚也是柏晚香長這麼大,第一次感覺到母親的可憐。看看她穿着多俗艷,拚命想展示自己也是這些豪門貴婦的一分子,處處想把柏夫人比下去,因為那個位置永遠不屬於她,她最多逞逞強,展示自己的威風來自我安慰罷了。
如果她不離開,有一天也會像母親那樣吧?柏晚香頓覺胸口一陣悶痛,連帶腹部也一陣翻攪。
今晚就走吧!她今天一整天都感覺頭重腳輕,柏晚香忍不住笑自己,她沒骨氣自己離開柏凜風已經夠窩囊了,想不到還是林黛玉體質啊?她前幾天打了電話給學姊,學姊保證這陣子可以收留她幾天,她還是趁自己沒吐血時快快有多遠閃多遠吧!難不成還留下來泣血葬花?
她打開衣櫃,想先收拾幾件簡單的衣服,能塞進包包里的。可不要提着大行李箱惹人側目,說不定她可以從側門離開。
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門,沒等她回應,門就自動開了。
一見來人,不知為何心裏那沉窒的鬱悶感悄悄地消失了一些。
「我可還沒說你可以進來,你這樣真的很沒禮貌。」她不客氣地指責他。
柏凜風見她一身平常裝扮,擰起眉。「你怎麼還沒換衣服?媽說你晚餐還沒開始就上來了,我想你是頭上簪了一百朵花還是身上穿十件馬甲,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柏夫人怎會沒提醒他別來打擾她?八成是這傢伙話聽一半就跑了。
「我沒有要下去。」
「為什麼?」柏凜風又開始要擺臭臉了。
柏晚香沒好氣地瞪他,「你不會替你媽想一想嗎?我拿什麼身分下去參加她的珊瑚婚喜宴?」
柏凜風嘴角勾起嘲諷的笑,「你母親都大搖大擺地把自己當成女主人了,多一個你會有差別嗎?」
柏晚香知道他沒有怪她的意思,「我左右不了她,但至少我可以替你媽保留一點面子。」
柏凜風走來,看了看她的衣櫃,從裏頭選了一件湖水綠小禮服,拿到她身前比了比,又放回去,挑了另一件深藍色長禮服。「倒不如你以我的女伴身分參加,也許我媽還會開心一點。」
柏晚香看着他替她挑禮服的模樣。她可以把那句話當成他的表白嗎?會不會有些自作多情?
但是與否,早就已經不重要了。
「我想看你穿這件。」他拿起了一件香檳金色的圓裙禮服,臉上的笑容曾令她目眩神迷,如今迷戀的暈眩多了深深的悸動。
柏晚香無法壓抑自己狂烈顫動的心,甚至無法阻止自己在這一刻胸口蕩漾着滿滿的甜蜜情絛,她伸手接過那件禮服。
「頭髮就放下來吧,反正那樣也很好看。」後知後覺地發覺自己正在讚美柏晚香,或者該說,他不經意地對她吐露了真心話,柏凜風耳根熱了起來,急忙退出去。「我……我在外面等你。」
柏晚香抱着禮服,心頭的天秤在搖擺。說出來吧!說出她母親害怕柏家人知道的真相……
但她猛地驚醒,苦笑。只怕說出來,結局會更糟,連她母親都會沒個安身處。柏晚香看着那件香檳金色的圓裙禮服,突然覺得自己像等待魔法降臨的灰姑娘。
她忍不住笑了。灰姑娘是她小時候最喜歡的童話,因為小時候的她真的很臟!其實她已經比灰姑娘好太多了,她的巫婆法力無邊,讓她和王子在城堡一起住了十幾年。
那就讓今晚十二點成為她離開王子的最後回憶吧!她很快地開始動手換衣服,至於頭髮,平常閑閑美代子的她一向都有到美容沙龍保養的習慣,梳理好上個發圈就行了。
才上好妝,換好衣服,敲門聲又傳來。
「快好了啦!」門再次被推開,柏晚香有些沒好氣地轉過頭,卻發現這回不請自入的是她母親。
「媽?你不是在樓下招呼客人?」怎麼捨得放棄當孔雀的機會跑上來?
魏青琳看着盛裝打扮的女兒,「我以為你沒有要下樓去。」
柏晚香很清楚母親眼裏探究的意思,「反正你都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了,又差得了我一個嗎?」
魏青琳神色一凜,「我到底養你做什麼啊?胳臂盡往外彎!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嗎?要你來提醒我?」
柏晚香忍不住有點愧疚了,默然無語。
「算了,反正女兒留不住,誰教我沒本事生兒子呢?看看人家多好,故意辦什麼珊瑚婚喜宴,存心讓我難受,還幫他兒子找老婆呢!」
「沒人逼你幫忙。」她忍不住說。
「我能不幫嗎?看看你跟柏凜風!再讓你們兩個偷來暗去,偷出個什麼不三不四的野種來,我要怎麼跟老爺子交代?」魏青琳的話卻讓柏晚香戴耳環的動作頓了頓。她的月事幾個月沒來了?鏡子裏明明上了腮紅的臉色竟然隱隱泛白。
「你不是真有了野種吧?」魏青琳眼尖,趨上前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