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知道為什麼,這世上有那麼多關於傷心的女人如何痴心不悔的故事,搞得柏晚香覺得自己應該很悲情才對。尤其此情此景,此時此刻,她該做的是咬緊下唇、揪緊床單、偷偷地淚濕枕畔,不然也要躲回自己的房間,無語問蒼天,無眠到天明,而不是躺在一個她愛得要死―應該是吧―的男人身邊,慵懶地,用一種痴迷而醺醉的眼神,欣賞着和她同蓋一條絲被、全身赤裸的他。
他長得真好看。柏晚香嘴角抹笑,換了個姿勢,兩人身上的被子滑開了一些,朦朧的金色燈光下,男人黝黑卻泛着絲綢光澤的肌膚,還有撐起他那標準比例骨架的結實肌肉,在絲被下要露不露,隱隱賣弄着性感。柏晚香的視線往上,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又覺得他的鎖骨與喉結充滿致命的吸引力。
學生時代,她曾覺得他的五官太冰冷,像大師完美的工藝傑作,卻沒有溫度,缺乏感情起伏。直到他遇見了沈霏,她看見那張冰雕似的臉上多了溫柔與熱情,那些彷佛能穿透一切的熾烈情感,讓他多了詩人般的憂鬱與鬥士般的活力,那麼迷人,更揪痛她的心。
隨着歲月的增長,人生的歷練……還有沈霏的驟逝,那張曾經俊美得稍嫌嬌貴的臉變得有男子氣概,一點一點的,內斂的霸氣在眉宇間成形,女人若不愛他,多半也會帶着欣賞吧?不過柏晚香的視線很快地又溜回他偉岸的胸膛前,心裏想着如果能欣賞他裸睡的樣子就更美好了。
噯,她又忘了自己悲慘的處境了,悲慘的原因在於這男人不僅僅是不愛她而已。在他心裏,死去的情人與工作擺第一,第二是他的車,第三可能是他不怎麼聞問的老媽,第四是他的屬下,第五是他的狐群狗黨……要數她的位置,最好從後頭數起來會比較快。
換言之,她雖然也是他手下的員工之一,而這男人對工作的熱愛也讓他在公事上對她起碼還算公私分明,不過私底下,他卻毫不掩飾對她的漠不關心與利用,毫不客氣地表明在公事之外,她只是他想上就上的玩物。
好冷。柏晚香抓住絲被把身體裹緊,孟冬的深夜,寒冷像有意志一般,積極地找尋任何隙縫入侵。絲被給她拉走之後,陽剛精實的六塊腹肌映入她眼帘―啊……性感的肉體果然是天神嘔心瀝血的傑作!她快流鼻血了。
對了,她知道他的屁股也是又翹又結實,大腿同樣讓每個女人都想摸上一把,當然她已經摸過好幾把了,不過她真的不介意再多摸幾次。
這麼想着,她又狀似不經意地要將自己的身體包得更加密不通風……噯,真的好冷噢!不料這回男人的手卻快一步地拉住就要全部被她搶走的絲被,柏晚香有些迷糊地看着他肌肉線條分明的手臂,後知後覺地想起現在可不是欣賞猛男的時候,視線往上移。
噢,他醒了,一雙眼精明得不像剛睡醒,反而像隨時隨地躲在員工背後、等着抓小辮子的機車老闆一般銳利。
不開口時,這傢伙性感得讓女人流口水,一開口,卻機車得讓她想吐他口水!
「妳怎麼還在我房間?」性感機車男下逐客令了。
柏晚香的身體在絲被裏扭了扭,把自己包裹得更溫暖、更密實,還一臉舒服地瞇起眼,用剛睡醒的沙啞嗓音道:「天氣太冷,我太累,就睡著了。」她還贈了贈枕頭。好軟,好香,好舒服啊!
「回去。」他連和她廢話都懶。
其實她有點受傷。有時她懷疑,就像樂極生悲一樣,而她悲到了極點也會麻木,所以才會一點也感覺不到悲苦。
「你打呼聲那麼大,我不回去也不行啊!」她懶洋洋地用絲被把自己包得像春卷,下床找衣服。「空調不要省,我保證下回飛也似地回去我房間。」
說罷,她將被子抓得更緊,彎身想撿起自己的內衣,不料背後卻有一股拉力和她搶奪絲被,讓她動彈不得。
「幹嘛?」她轉身問,接着故作無知狀,一臉不可思議,語氣誇張地怪叫道:「你會冷?!我就知道!你也跟我一樣受不了今年的冬天吧?說什麼今年是個暖冬,只有病貓跟破少年才會凍未條,可是明明就很冷嘛,連你都跟我這個從小藥罐子喂到大的女人搶被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外強中乾,比娘兒們還沒用呢!」
他無言,鬆開手。
呵呵呵……
「不要逞強啊!真的冷到受不了就說一聲,免得人家以為看起來像鐵打的柏總裁其實是紙糊的繡花枕頭,一點寒冷都耐不住就感冒了……咦?你身上這是雞皮疙瘩嗎?」她湊上前去,順手摸兩把,豆腐真好吃。
「妳不是要回去嗎?快滾!」他冷着臉,沉聲道。
又是一枝利箭穿心過。噯噯,所以說她真的很悲情啊!看到心愛的男人這麼無情地對待她,她還是快點衣服換一換,回自己房間去恬舐傷口,一邊對着月亮唱「我知道,他!不愛!我……」,嗷嗚嗚嗚……
「好啦,被子還你,不要感冒了,我會心疼。」她真是深情到連自己都痛哭流涕啊!犧牲自己,照亮別人,寧可自己受苦,也不忍苛責他人,還有誰比她像阿信嗎?
沒有。
柏晚香當著他的面,「刷」一聲地剝開包得像棕葉似的被子,還非常體貼地當起性感裸身小女僕,親自動手把他從頭到腳包起來。「乖哦,睡相好一點,不要又踢被子又打呼的,噯……真是叫人傷腦筋啊,都多大年紀了?」她一邊搖頭,一邊轉身撿起地上的衣服。柏凜風額上青筋畢露,簡直要腦充血了,下半身的男性象徵也是。
他火大地撥開簡直要悶死他的被子,卻見柏晚香慢條斯理地穿着內褲,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全身赤條條的,連最私密之處都在她抬起腿時袒露在他眼前。
他想起它被自己挑逗得濕亮紅艷的模樣,想起它如何地包覆他,令他快要喘不過氣,卻又偷悅舒服得幾乎瘋狂;還想起那動情花液的腥甜氣味,明明不屬於任何一種美好的香氣,卻教人血脈憤張,猶如饑渴的野獸。
他胯間腫脹如熱鐵,但柏晚香已經很快地穿好衣服。
「呀,你都冷到發抖了怎麼不蓋被子?別感冒了讓人笑話啊,我這就滾回我的房間去。」
柏凜風大步跨上前,她卻泥鰍似地一下子鑽到門邊。
「晚安,我知道要小聲一點,免得吵醒其它人,對吧?」說完,她一溜煙地退出門外,不道晚安,反正這男人也不稀罕她道晚安。
門後傳來一聲低咒,柏晚香神色慵懶的俏臉上眉峰一挑,似笑非笑,沒事似地往樓梯走去。她赤裸着雪足,踩在設有空調系統的溫暖地板上,身上的睡袍單薄飄逸,沒有任何保暖功效,倒是能輕易令男人血脈憤張。她在樓梯下方的鏡子前站定,邊緣綴着薔薇與藤蔓雕紋的水晶長鏡里,倒映出她蒼白的臉,以及被夜燈照射出一圈金色光澤的長發,頗有幾分像凄怨的女鬼。
懶懶地踱到廚房,名家設計的佈置再配上全套意大利進口廚具,餐桌正對着成片白色窗格的大落地窗,窗外的夜色正濃,月光慘淡,晚香玉凄凄冷冷地開了滿園,風一吹,好像一朵朵都在嗚咽着,這麼美麗的夜景,正適合傷春悲秋地獨個兒掉眼淚。
等等……氣氛不夠,這樣她流不出眼淚!柏晚香繞到廚房后的儲酒櫃,一下子便找到柏凜風最愛的……管它叫什麼反正她永遠記不起來的珍藏佳釀,她一手拿酒瓶,一手拿高腳杯,倒了滿滿一杯,優雅地倚在餐桌邊,舉起酒杯,敬這一窗迷人夜色。
「我知道,他!不愛!我……」下一句是什麼?想不起來,真麻煩。
她一口喝乾杯子裏的酒,眼角還真的有點濕。柏晚香雖然不懂酒,但柏凜風愛酒,他們的父親也愛酒,她什麼都不懂,倒是跟着兩個男人練出一身好酒量。她和柏凜風之間有一個不能說的秘密,然而這個秘密卻不包括他愛她。是她自己在他最傷心失意時送上門,後來柏晚香總忍不住想,難不成她被那些光怪陸離的故事給洗了腦,還真當處女之身是男人用過之後就能洗滌破碎心靈的萬能良藥?
可能有一點被影響吧,人還是儘可能地承認自己有多愚蠢比較好,即使她一直覺得那片薄膜不值多少錢―頂多動刀要花點手術費,不管是裝上去還是拿下來!不過好歹那薄薄的一片也承載了無數男人的深切期待,對女性生理來說也起了一點保護作用,是不應該把它形容得一文不值。
重點是,如果眼前有一塊妳想吃很久的大肥肉,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個時刻,妳發現這真是一口吞掉他的大好時機,誰還有心思客氣啊?那片薄膜就當是賞給他的小費好啦!
「嗝…」柏晚香打了個大大的酒隔,搖了搖手中的酒瓶,卻發現瓶子裏已經一滴都不剩了。真可惜,這是柏凜風最愛的酒說,昨天公司一個部門的副理千辛萬苦從法國訂來,要孝敬柏凜風的,而柏凜風從小就有個習慣,總是把最喜歡的東西留到最後,等到他心情好的時候再慢慢享用,所以到現在一滴都沒喝……呵呵呵,每次想起他這些幼稚又可愛的小癖好時,她就忍不住想笑。
柏晚香不信邪地晃了晃酒瓶,最後一滴酒液被甩到桌面上。
孤零零的一抹紅,像她心上的泣血……果然酒喝多了,人會「趴袋」,她還能吟風詠月咧!
真的沒了。她呆了呆,只思考半秒,然後聳聳肩,把瓶塞塞回去,再把酒瓶放回原處,好像壓根就沒人動過它,裏頭空空如也絕對不是因為有人偷喝!
「我知道,他!不愛!我……啦啦啦……」明天還要上班,還是趕快滾回去睡覺比較好。
她也是吃人頭路的小小上班族,要看老闆大人的臉色哪!尤其她親愛的老闆大人對她不爽已久,活生生把她一顆赤誠火熱的心丟在地上踩仍嫌不過癮,還要在上面吐口水,真是「話若要講透支,目屎就撥未離」啊!
「他―不愛―我,哦哦哦……」真是有夠心酸的,雖然也很想哀一下自己悲慘的遭遇,但還是「卡早困,卡有眠」啦!
早晨,大霧瀰漫,晚香玉合上了,紅薔薇開了,花心的露水卻冷徹骨。柏家的早餐是很制式的,每個成員一定得出席,儘管這座冷冰冰的大宅子裏也不過住了五個人。通常大家長最早出現,柏凜風不會太晚起床,有時跟父親一同入座,接着是兩位女主人,柏晚香則照慣例晏起,白着一張沒有血色的臉出現在餐桌邊。
她當然面無血色了,要知道,像她這樣日夜躁勞,又不是工作狂,白天給機車老闆當牛一樣差遣就算了,晚上還要滿足他的生理需求,還真是徹徹底底的「做牛做馬」啊!怎麼不累呢
「早。」柏晚香一身幹練利落的套裝,卻掩飾不住臉上的嬌柔和疲倦。昨晚不該喝那麼多酒的,害她一早醒來,頭就痛得像有人在裏面打鼓。
「累的話就多睡一會兒,公司又不是全剩死人了。」柏東海臉上向來冷峻剛硬的線條,難得出奇柔和。許多人都在猜測,柏晚香這個跟着二姨太嫁進來的拖油瓶,根本就是柏東海的親生女兒吧?因為人人都知道,向來一絲不苟、難以親近的柏家老爺,只有對這個繼女特別縱容。
柏凜風面無表情,不過柏晚香很了解他,那得用放大鏡才能瞧出端倪的五官細微變化,她眼一啾就看個分明。繼父不只給了她公司絕大部分的股權,還讓沒有商業背景的她空降成為總裁特別助理,美其名是跟在兄長身邊學習,柏凜風卻始終認為她是父親派到他身邊的眼線。
老頭子要派眼線監視他,那他就順水推舟,利用柏晚香對他的迷戀,把她吃得死死的,看誰棋高一着!
其實他這些心思,柏晚香都很清楚。但女人對心愛的男人就是心軟,這麼幼稚沒品的手段,她也只在心裏暗暗吐槽過一次而已。看在她確實覬覦這尾美男已久,他想用美男計,她也就將計就計啦!不過她倒沒有和柏凜風拚個鹿死誰手、玩諜對諜遊戲的意思,因為事實上繼父真的只是對她特別偏寵而已,柏凜風自己和父親的關係不好,連帶牽拖到她這個倒霉受寵的外人。
當然,柏晚香也不在乎柏凜風「誤解」……這男人都認定她是間諜了,只怕她說破了嘴,他也不會相信她的清白,她又何必浪費力氣咧?「人家今天有早餐約會嘛。」她軟軟地道,從來都不掩飾自己真的是每天到公司打混。
從上任至今,她一再地暗示過繼父,她真的不是很想進他們公司,霸佔住這個錢多、事少、離家近的肥缺,寧願待在她原來錢少、事多、離家遠的小出版社當個小小美編!想她A大美術系畢業,稱不上高材生,好歹也成績優異,這樣的背景跑去當「堂堂」跨國集團總裁特別助理……是要助理什麼?把總裁要看的報表和文件加花邊?佈置總裁辦公室?雖然她真的佈置了總裁辦公室的廁所,但是柏凜風死也不准她把魔爪伸向他的辦公室。
這些事情,她不好當著長輩的面說清楚,但連她都替長輩汗顏啊!安插個花瓶在公司里,說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話,而前陣子八卦雜誌零周刊確實也毫不客氣地刊了整整六頁的深入報導,大肆挖掘豪門秘辛,順便加以取笑一番。
一如往常,柏晚香的暗示完全失靈。
「哦?是哪個部門的小夥子有幸得到咱們小公主的青睞?」柏東海一臉調侃地問。柏晚香對繼父的反應並不意外,上次她謊稱約了同事上班時間要去血拚,他老人家還要柏凜風給她多辦一張金卡,逛累了可以叫司機去接她回家咧!不過,柏東海剛才那句話,卻教她忍不住偷偷覦了眼柏凜風的反應。
怎知這一看,卻讓她原來無所謂的心咚地往下沉。
唉唉唉問諜…三聲無奈。她這是偷偷在期待什麼?期待他會臉黑掉大半,在心裏大吃飛醋嗎?
是啦,柏凜風臉是黑了,不過她很清楚,即使她拚命在柏東海面前表演自己有多懶散、多不把工作當一回事,仍舊一點也沒有贏得柏凜風的信賴,反而更讓他相信她是間諜,她在展示自己有多受寵,反諷他和他父親之間僵冷如北極凍原的關係!
真幼稚。可是這麼幼稚的他還是讓她心中愁雲慘霧,如果他幼稚的話,那她豈不是智障了?嗚嗚嗚……她好慘啊……
「唉唷,是秘密啦……」叫她怎麼掰?雖然她確實每天都到公司去和同事吃吃喝喝,因為實在對工作提不起熱情,只好能玩樂就盡情玩樂啰!
在公司里,她是柏家的小公主,嬌美又身分不凡,多的是想當駙馬的男同事巴結,再者大家都在猜她的的確確是柏東海的親生女兒,所以即使她佔住了公司里最令眾女性流口水的總裁特別助理一職,即使她只是一個對公事毫無幫助的花瓶,女同事們也寧可她永遠佔住這位置,不要讓別的女人有機可趁。
所以嚴格說起來,她還真沒有什麼好嫌的,上班打混有免死金牌,公司同事不分男女都對她特別友善,不會跟她勾心鬥角,薪水飽飽,事情少少,再抱怨會天打雷劈的啦!
「喜歡的就帶回來讓妳媽和我看看。」柏東海仍是一派慈父貌,柏凜風卻重重地放下杯子。
「我吃飽了,今天早上有個會報,我得提早去公司。」說罷,他也不等別人反應,起身離開。
早餐才吃沒幾口的柏晚香連忙用手帕包起鬆餅。「我也走了……」她是可憐的寄生蟲,每天得搭「老哥」的車上下班耶!
柏東海臉色一沉。「吃飯皇帝大,等等讓司機再回來載妳去就好,不用什麼事都得配合他的腳步!」
柏晚香又不是白痴,自家人面前她能嘻嘻哈哈裝草包,卻萬萬不能在公司各高階主管面前大方偷懶。雖然有柏東海這個太上皇當靠山,她橫着走也沒人管,但這是向心力和紀律問題,上面的小夥子做不好,下面的老臣會不服氣,弄不好哪天來個逼宮就讓他兵敗如山倒。再說,她空蕩蕩的辦公桌上好歹也放了個亮晶晶的「總裁特別助理」招牌,哪有總裁開會,特助在家蹺腳喝茶的?
「不用了啦,現在油價上漲,而且要節能減碳救地球。我去上班了!爸、媽咪、大姨byebye!」她是好孩子,出門一定要和長輩打招呼,人可以不懂巴結,但一定不能不懂禮節,不過她想那個幼稚鬼這輩子大概都還沒機會學到這小小的道理吧?難怪繼父對他慈愛不起來。
捧着最愛的鬆餅,手忙腳亂地穿上高跟鞋,柏晚香小碎步地追上柏凜風。
他沒看她,也沒有停下來等她的意思,兩人坐進黑色BMW,明明車裏開着暖氣,她卻覺得颳起了大風雪,呼呼呼。
她快結冰了!柏凜風又擺大便臉給她看,真是妨礙消化。雖然帥哥擺大便臉依然很帥,但她早餐還沒吃完,不想拿零下五十度的冷空氣當配菜啊!柏晚香只好當他不存在,趕快趁熱把鬆餅吃一吃,她頭痛得要死,空腹吃止痛藥發揮不了藥效。今天的鬆餅淋的是她最喜歡的黑莓優格,她一邊吸吮沾在手指上的優格果醬,一邊感覺到左手邊射來兩道死光射線,柏晚香身體僵了僵,慢動作似地轉頭看向死瞪着她的柏凜風。
如果眼睛可以發射出外星死光的話,她大概早在鬆餅還卡在喉嚨里時就已經被燒成灰燼了吧!但他這樣是在幹嘛?他自己早餐沒吃飽,所以也不准她吃嗎?還是他想吃她的鬆餅?哼,誰教他剛才趕投胎似的不多帶一份,現在沒得吃怪誰啊!
柏晚香還來不及開口叫他想都別想,柏凜風已經欺向她,早晨的陽光由左邊車窗灑進來,他高大的身形瞬間將她完全籠罩在陰影中,柏晚香抬起頭,只能看見背光的他眼底兩簇無明火跳耀着,像兩顆閃閃發亮的水銀與黑鑽石,鑲在他惡魔似的冷臉上。
擺臭臉誰不會?以為她會就此棄械投降,乖乖奉上鬆餅嗎想都別想!
柏凜風一把抓住她右手腕,柏晚香只得捏緊手裏的鬆餅,雖然鬆餅失去鬆軟的口感,美味度大大扣分,優格果醬也幾乎被她擠出來了,滿滿地沾了一手,但她可不是自小衣食無憂的千金小姐,小時候經常餓肚子的記憶太深刻了,何況還是她最愛的食物,她還得靠它填飽肚子好吃止痛藥,就算把它捏成貢丸也絕不放手啦!不料柏凜風另一手捏住她下巴,身體幾乎與她緊貼着,陰惻惻地開口道:「妳沒忘記我們的約定吧?」
這跟他們的約定有什麼關係?
「放手……」她的鬆餅真的要變成貢丸了啦!
柏凜風以為她是存心挑釁,怒火更熾。「只要妳還是我的『東西』,就別想跟別的男人亂搞!」
「……」什麼?這太跳Tone了,她漏了哪一句重點沒聽到嗎?柏晚香眨着不算大卻總是讓人感覺水光盈盈的眼睛,某些時候真的像在勾引男人似的。
柏凜風冷笑,抬起她的臉.「妳這招對我沒用。」
真的沒用嗎?如果是的話,他何必一再強調?在心底被牽引出任何化學反應之前,柏凜風低下頭,狠狠地吻住她。
雖然他很帥,雖然她總是迷戀他的吻與挑逗,但此刻有如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的柏晚香,還是快速地在腦海里整理出三大要點―第一,老哥今天跳Tone跳Tone的,不知道是不是沒吃早餐的關係?還是他作了什麼惡夢,像小鬼一樣耍賴?要知道有時候他真的是有夠幼稚,連她這麼愛他、這麼不忍心吐槽他,都忍不住想搖頭嘆氣。
第二,也許他是吃不到鬆餅,惱羞成怒,但也不用吃她嘴裏的啊!當然更有可能,他只是早上太興奮,想在上班之前消消火,這就是她身為「玩物」的悲哀了,唉,好傷心。
第三,其實回想起來,他也不是第一次這麼跳Tone了,她已經懷疑很久,搞不好老哥的思路和地球人不一樣……
想到這兒,柏晚香忍不住有些心疼了。
真可憐,地球是很危險的,他不知道嗎?不過如果他回去火星的話,她會哭死的,所以她還是繼續配合他好了。哈哈!
酸甜的氣息在他嘴裏蔓延,而她是如此柔軟,如此甜美,即使他永遠也不想承認這可恨的女人竟然有這麼迷人的味道!柏凜風感覺到胯間的男性也開始蠢蠢欲動,那火焰被點燃的速度又快又猛,令他懊惱,他猛地離開她的唇,卻止不住急促的喘息。
啊啊……他這模樣好性感!柏晚香毫不掩飾自己的痴迷與眷戀,她忍不住盯着他因為吻而紅艷濕潤的唇―妖孽!禍害!她心臟快停掉了!男人這麼性感簡直是要不得啊!
接着她瞥見他唇邊沾到黑莓果醬,應該是兩人親吻時沾到她嘴邊的,她吞了口唾沬,忍不住傾身向前,伸出舌尖恬去那抹誘得她口水泛濫的果醬。
柏凜風輕怞一口氣,抓住她手腕的力道更野蠻了,柏晚香吃痛,手上的鬆餅滾到座椅下方。
「噢!」她的貢丸……呃,是鬆餅!柏晚香有些傻眼了,壓根來不及享受嘗到他嘴邊黑莓醬的迷人滋味。
「妳在公司最好給我收斂點。」她要用這些手段去迷惑那些和她有早餐約會的男人嗎?柏凜風幾乎咬牙切齒地道,「要是讓我知道妳和哪個野男人搞上了,我就……」他就怎麼辦?柏凜風突然愣住。
懲罰她?把她軟禁起來?為何這些想法讓他感到不安?而其它的手段卻不夠宣洩他此刻心裏的怒氣。
一冷靜下來,柏凜風才發現車子早已停在公司地下室的總裁專屬停車位,只是司機不敢來打擾他們。怒火未消,慾火未平,他突然感覺有什麼正在失控,或者老早就失控了,他可能將失去某種優勢。
他思緒紛亂,而這女人是他的敵人,他不會把自己的弱點展示在她眼前!
柏凜風匆匆丟下柏晚香,不等她有任何反應就下車離開了。
柏晚香瞪着踏墊上面目全非的鬆餅,還有自己沾滿果醬和優格的右手,突然一股肝火冒了上來。
她的早餐!她的鬆餅!
機車咧……
鬢角又陣陣怞痛,她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柏凜風離去的方向,只能怞起面紙把手擦乾淨。
柏晚香吩咐司機,「載我去星巴克,或隨便一家能吃早餐的店!」她要悠閑地吃她的早餐,會議就讓他自己去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