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原來她是怕老啊,他不着痕迹地彎彎唇。

「你前陣子不是還說嗎?熟女有熟女的魅力,你不愁沒人追。」

「可我每一次戀愛都失敗。」

「那是因為那些男人不懂得珍惜你。」

「……」

無言的沉默,卻似音樂家的手指,在他心弦上調弄着音律。他試着揣想她曲折的女兒心思。

「你是不是想結婚了?」所以,才盼着快些找到那個正確的人。

一念及此,他心弦揪緊。

「還好,不特別想。」

繃緊的弦,略略鬆了。「想換工作?」

「我喜歡這份工作。」

「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也不曉得。童羽裳悵然無語。

她只是覺得……迷路了。人生走了一半,她才恍然發覺自己根本不辨方向,曾經握在手裏的似乎很多很多,仔細察看,卻早就不知何時流失在指縫之間。

她只是好怕,到頭來,自己什麼也抓不住……

「那你呢?你有沒想過自己的未來?」既然厘不清自己那如毛線纏成一團的煩惱,索性先放下。

「沒想過。」他倒瀟洒。

「怎麼可能沒想過?」她不信。

「我只想儘力辦好每一個委託人的案子,不讓他們失望。」

挺認真的嘛。童羽裳微笑,低眸望向他的眼波蕩漾着連自己也未察覺的溫柔。

「我聽你的助理小李說了,你接了很多不賺錢的Case,等於是義務幫那些負擔不起的人打官司,真的很了不起!」

「沒什麼。」她毫不掩飾的讚賞,照例,又燒熱了他的頰。幸好現在燈光幽暗,她瞧不分明。

「除了工作,你沒想過其它的嗎?」她追問:「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不知怎地,這句問話,好像噙在喉間的一顆酸橄欖,很難吐出口。

「幹麼問這個?」他似乎也不高興聽見這句問話,嗓音乾乾澀澀的。

「到底有沒有?有的話說來聽聽啊!上回我在路上,看見你跟一個長得好像洋娃娃的女生走在一起,她是你女朋友吧?」好不容易問出口,乾脆就打破砂鍋問到底吧。

「你說鈴鈴?曉夢也問過我這問題,我已經告訴她了,鈴鈴跟我只是朋友。」

「真的?」童羽裳半信半疑,試探地問:「她很漂亮啊,你真的不想試試看追人家?」

「我幹麼要追?」

「為什麼不追?你也差不多該交個女朋友了。」

「我還不想交女朋友。」冷淡的語氣示意這話題就此打住。

「喔。」她一時旁徨,還想繼續追問,勇氣卻忽然離她遠去。

也罷,既然他不肯承認那女孩是他女朋友,那就當作沒有吧……

「別說我的事了。」歐陽轉開話題。「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曾經在露營的時候,跟同學一起躺着看星星。」

「對啊,那次是跟大學社團同學,那可是我生平第一次露營呢。」憶起那個探險味道十足的夜晚,童羽裳慢慢地展露歡顏。「我還記得那時候山上的星星好亮、好多,有個學長很喜歡星象,還一一跟我們介紹。」她頓了頓。「不過後來我在雪梨過夜,才知道我那天在山上看到的根本不算什麼,南半球的星空才真叫燦爛呢。唉,好想再像那樣躺着看星星。」

他沉默兩秒,似是在思索什麼。「有機會我也想去南半球看看。」

「你是說雪梨嗎?」

「我想去南極。」

「南極?去看極光嗎?我也要去!」

「你?」他轉過頭,她正好也從床鋪上探下芳容,與他四目相對。「還是算了吧。那裏冰天雪地的,不適合女孩子去。」

「誰說不適合的?我要去!」她不悅地聲稱。

他凝望她,燈光昏黃黯淡,她表情豐富的五官卻仍是那麼鮮明,打橫的秀眉、噘起的粉唇,以及那流轉在黑色琉璃里的彩光——

無須到南極,她變化多端的瞳採在他眼底,就是最神秘的極光。

他收回視線,無助地感覺胸口那一下下不爭氣的悸動。

隔天,歐陽睡到近中午才起來。醒時,頭腦還有些暈沉沉,睡眠不足。

這都該怪她,將他留下來,和他說說笑笑到半夜,結果,她獨自香甜地睡去了,他卻是輾轉反側,無法輕易入眠。

一整夜,他盯着香精燈,聽着她沉靜的呼吸聲,嗅着繚繞在她卧房裏,極女性的香味,腦海思緒的起伏,正如那一波波席捲全身的熱浪。

或許,他是該交個女朋友。

或許,只要身邊有了別的女人,他就不會再對她產生那許多荒誕不經的綺想,不會妄想趁着黑夜之幕籠落下來時,偷偷地吃了她。

他必須克制自己的衝動。

會嚇着她的,她只把他當弟弟,若是知曉了他竟對她升起男性的慾望,恐怕會覺得噁心。

現他這輩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對他的嫌惡表情,哪怕只有一絲絲的厭惡,他都不能夠承受……

「起來了嗎?」她精神飽滿的嗓音在門口輕快地揚起。

他揉揉凌亂的頭髮,呆看她。

她噗哧一笑。「好像還沒完全睡醒的樣子。」鎖住他的眼神既俏皮,又滿蘊柔情。「快去刷牙洗臉,我準備了一頓很豐盛的早午餐喔!」

他點點頭,目送她像只輕盈的蝴蝶,在他心上偷採過蜜后,翩翩地拍翅離去。

他起身,收拾寢具,整整齊齊放回櫥櫃裏,然後進浴室刷牙洗臉。

瞪着置物架上,一深藍一粉紅兩支並排的牙刷,他心中一動。

這些年來,雖然她談過幾次戀愛,身邊男人來來去去,但似乎從沒有任何一個,能在這間她買下的單身公寓裏留下任何印記。

能在浴室里放專屬牙刷的,只有他一個。

能拿到她家鑰匙的男人,也只有他一個。

這代表她對他的絕對信任吧,只有他,可以不事先打聲招呼,隨時闖入她生活。

這也是多年來他看着她跟一個又一個男人交往,能夠不發狂的主因……

「喂!你好了沒?東西快涼了!」她揚聲喊。

「快好了。」他回應,加快盥洗的動作,抹上刮鬍膏,剃乾淨下巴幾許青渣,洗過臉,總算覺得精神稍微振作一點。

到了開放式廚房,看吧枱上那一盤盤她精心烹調的料理,連最難醒的胃都醒了,呱呱地奏起交響樂。

見他總算現身,她朝他嫣然一笑,熱情地為他盛粥。

「哪,這是地瓜稀飯,還有這些菜,都是你愛吃的,多吃點。」

「嗯。」他接過飯碗,掃了一口粥進嘴裏,清淡香甜,接着,輪流嘗每一道菜。

她雙手撐住下頷,興味盎然地看他進食。

「你不吃?」他問。

「我早就吃過了,這些是給你的。」

「你很早就起床了?」

「也沒多早,大概九點左右吧。」

「怎麼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那麼香,不想吵你嘛。」她淺笑清甜。「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一定睡眠不足。」

是因為她,他才睡不好。

他無奈地在心頭反駁,表面上卻是淡淡回她一抹笑。「難得假日,睡晚一點無所謂吧。」

「那倒是。」她點頭。「難得有機會吃我做的菜,你可也要多吃一點喔,看你好像又瘦了。」

「哪裏瘦了?」眉葦不同意地一揚。她老是嫌他瘦。

「這裏。」她探出一隻手掐他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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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戀也要格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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