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到醫院接爺爺的時候，楊靖萬萬也沒料想到會遇到魔蠍幫女煞星袁美娜。
他正在替爺爺辦出院手續，忽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是你？！”楊靖很驚訝的看着她。“你來這裏幹什麼？”
“來醫院不是看病就是探病，還能幹什麼？”袁美娜依舊穿得一身黑出現在醫院裏，一點也不怕忌諱。
“不一定啊！說不定你是這裏的醫生還是護士。”楊靖笑道。
“我才沒有那個腦袋念書呢！”袁美娜自我解嘲。
“別妄自菲薄，只要你想做就一定做得到。”
“是嗎？只要我想做就一定做得到？”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楊靖對她用力的點點頭。
“如果我說……”袁美娜走近他，靠在他耳旁說道，“我想挽回我們的感情呢？只要我想做就一定做得到嗎？”
“美娜！”楊靖完成出院手續，走離櫃枱，完全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要去看我爺爺嗎？你已經好久沒看過他了吧！”
“我就是要來看他的啊！”袁美娜快步追上他，與他並肩走着。
“魔蠍幫不會再找狂虎幫的麻煩了吧？”楊靖似笑非笑的問道。
“原來你還會關心道上的事？”袁美娜挖苦着。“我還以為你完完全全的漂白、遺世獨立了呢！”楊靖無話可說的笑了笑。
“該找麻煩的時候就找，不找麻煩的時候就不找嘍！”袁美娜和他並肩走在醫院的長廊上。
“美娜，女人不適合混，早一點收手吧！”即使當不成，但楊靖還是把她當朋友。
“女人不適合混，男人就適合嗎？那你為什麼不在狂虎幫當老大，要去讀什麼研究所、當什麼業務經理呢？”袁美娜說話還是挾帶着譏嘲。
“連我都不想當老大，你為什麼一定要繼承魔蠍幫？”
“你以為每個人都可以跟你一樣自私嗎？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袁美娜搖頭笑了。
“你並不需要如此，你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弟弟，掌管魔蠍魔的事根本落不到你身上。”
“我跟你可不一樣，你看不起，想當正人君子，而我想當個威風凜凜、一呼百應的黑道大姐，每個人的志向都不一樣。”
“我並不是看不起，而是混黑道是條不歸路，有時候是身不由己，有時候還會自顧不暇，甚至危害家人，這條路的風險性太高……你忘了我爸爸媽媽是怎麼死的嗎？”
“我怎麼可能忘記，那時候還是我陪着你一起療傷的呢！”她陪伴他度過那段最難熬的歲月，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楊靖再也不出拳打人，而且下定決心考大學、立誓脫離。
“對啊！在我低潮的時候，你一直溫柔的陪在我身邊。”楊靖突然站住腳步，怔怔的看着她，她過濃的妝、削短的頭髮、一身黑的服裝，還有臉上那不可一世的調調，跟他記憶中那個穿白襯衫、白摺裙的女孩完全搭不起來。“美娜，你變了好多，那時候的你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袁美娜放柔了剛強的眼神，若有情懷的凝睇着他。“人總是會變的。”
“說得沒錯，人總是會變的。”就像他，曾經是那麼喜歡她，現在卻再也找不回從前的感覺，他們都變了！
“但是，有些東西一輩子也不會變。”袁美娜茫然的看着他，她這樣說是不是很自相矛盾？
“就像我們永遠都是朋友。”楊靖不是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但是他認為面對她的最好方法，就是保持距離。
他何必笑得如此客氣，一個拿博士學位的人，會聽不出她的意有所指嗎？袁美娜微怒的咬着下唇。
“我爺爺的病房到了！”楊靖走在長廊中央，推開其中一個病房的門，對她微笑的俊臉即使溫和卻有着明顯的客套。
楊靖打開門，讓她先進去，自己再隨後而入。
“爺爺，你看誰來看你了。”楊靖走向爺爺的病床。
“美娜來看我很多次了！”龍太爺坐在床沿，蒼老的容顏上有着些許責怪。
“比你這個孫子跑得還勤。”
“爺爺，你別怪阿靖，他工作忙嘛！”袁美娜狀似親熱的環着老人的臂膀。
魔蠍幫跟狂虎幫前一陣子不是很不對盤嗎？什麼時候女煞星跟爺爺這麼好了？
“什麼工作？他寧願去幫別人賣命，也不肯接掌狂虎幫。”龍太爺灰白的濃眉皺得死緊。
“我就是想做正經工作。”楊靖在爺爺面前一直都很堅持自己的立場。他們爺倆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很合拍，除了這個繼承問題。
“你就別再說了，今天就讓爺爺開開心心的擺脫醫院好不好？”袁美娜睨着他，一副和事老的模樣。
楊靖看了病房內個個站得直挺挺的分堂老大，他們對魔蠍幫女煞星也沒表現任何不滿，讓他有一絲納悶。
“爺爺，可以走了吧！”楊靖看看手錶后道。
“美娜，今天晚上一起來我們狂虎幫新開幕的餐廳吃飯。”龍太爺拍拍她的手背，笑着邀請她。“我真的可以去嗎？”袁美娜驚喜的笑道。
“當然，七點準時開席，不要遲到。”龍太爺和藹笑的說。
“謝謝爺爺！”說完以後，她還很得意的看了楊靖一眼。
奇怪，不是只有狂虎幫內部的人才可以去吃的嗎？楊靖面無表情的思索。
阿星帶着璩碧心偷渡到餐廳裏面，然後讓她穿上餐廳女侍的制服。
“這樣可以嗎？”璩碧心從更衣室走出來，在阿星面前轉圈圈。
“天吶！我長眼睛還沒看過這麼漂亮的女服務生，要是看過我一定把起來當馬子。”阿星向她舉起兩個大拇指。
“謝啦！”璩碧心滿意的拍拍他的肩，用很江湖的語氣說道，“星仔，有機會的話，我會好好提攜你。”
“謝靖哥的馬子！”阿星抬起下巴，表示收到。
“阿靖看到我端菜，一定會嚇一跳。”璩碧心開始興奮的幻想。
“對啊！這樣就可以順便介紹你給龍太爺認識，讓龍太爺看看他未來的孫媳婦……嘿嘿！那我也算小功一支。”說不足他可以當上一個什麼分堂的副堂主。
“星哥、星哥，可以開始上菜了！”阿星其中一個手下走過來說。
“放心，靖哥的馬子，我會盡量挑比較好端的菜給你端。”
“你不進去吃啊？”
“拜託，我只是靖哥的小跟班，哪可以跟龍太爺一起吃飯。”
“放心，有機會的話，我幫你安插一個位置。”璩碧心阿莎力的說，這算是對他的一種報答。
“多謝！”阿星帶着她走近廚房。“靖哥的馬子你儘管去，我在廚房罩你。”
璩碧心向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前一陣子魔蠍幫不是一直找狂虎幫的麻煩，怎麼現在爺爺跟袁美娜會這麼好？”楊靖扶着龍太爺走進整間餐廳最豪華寬敞的VIP室。
“魔蠍幫最近突然提出一個要和我們和平相處的提議。”龍太爺坐在椅子上，嘴角帶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什麼提議？”爺爺的眼神複雜難解，楊靖看了頭皮有點發麻，有一股涼意爬上背脊，那種感覺就好像隨時會被別人算計。
“阿靖，你覺得美娜這女孩子怎麼樣？”龍太爺神秘的笑道。
賓果！他瞬間恍然大悟，爺爺這一開頭，楊靖就知道下文了，“爺爺！”
“你們兩個高中的時候不是很好嗎？”龍太爺問道。
“那是以前的事。”
“美娜那孩子很有心，她帶着魔蠍幫的人退出我們的地盤，她還跟她哥到醫院看我，他們有意聯姻，兩幫合併，助長聲勢。”
楊靖急着說道：“爺爺，我已經有女……”
“爺爺！”袁美娜突如其來的叫喊打斷了他的表白。
“哦！美娜啊！”龍太爺眉開眼笑的向她招招手。“快過來！”
袁美娜自己主動坐在楊靖身邊。“爺爺，這東北長白山的頂級人蔘，是我爸爸吩咐我一定要拿來送給你哦！”
“這麼客氣。”龍太爺接過，滿意的看一看，然後交給身後的屬下。“怎麼不叫你爸爸一塊來呢？”“爺爺只叫我來，又沒邀請我爸，他怎麼敢來？”
“哎呀！那是我的疏忽，可是你爸爸又何必這麼見外呢？大家都是好兄弟，而且說不定以後還會變成親戚。”龍太爺臉上雖還帶有幾許病容，但是說話的聲音還是相當清晰有力。
“爺爺！”楊靖站起身。“這是不可能的事，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你……給我坐下！”這孫兒的脾氣又臭又硬，這種場合也不會留給他一點面子。
“爺爺別生氣，我早就知道阿靖另外有女朋友了。”袁美娜拍拍老人急劇起伏的背心。
“美娜有什麼不好？人漂亮，又與我們家門當戶對，她還告訴我她一直沒忘記你，一個對你這麼專情痴心的女孩子，還有什麼好挑的？”
“她再好也不是我要的那一個，而且，爺爺，世界上好的女孩子不只有美娜一個，我的女朋友也很好，在我心裏她比誰都好！”他這番話不只是要說給爺爺聽，也想乘機讓她知道，他和她是不可能的。
“你就不能好好聽話嗎？為什麼我叫你做的事你一件也做不到？叫你接掌狂虎幫你不肯，叫你跟美娜交往看看你也不肯，我到底是不是你爺爺？”龍太爺的臉漲得通紅，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阿靖，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再怎麼不高興也請你忍耐一下好嗎？你爺爺今天早上才剛出院，你要他晚上再進去嗎？”袁美娜怒視着他。
“爺爺！”血濃於水，爸媽死後，爺爺就是他惟一的親人，楊靖當然十分關心他。“你有沒有怎麼樣？”
“有沒有怎麼樣？”龍太爺生氣的推開他。“我快被你氣死了！把我氣死你可開心了！”
“爺爺，你說什麼嘛！阿靖心最軟了，他表面上雖然頂撞你，可是他心裏還是很關心你的。”袁美娜在一旁替楊靖說話。
“要是我們阿靖有你這丫頭一半乖就好了。”龍太爺看着楊靖，心酸的說，為什麼他的孫子總是跟他做對呢？
“以後我就跟阿靖一起孝順你不就行了。”袁美娜笑道，偷覷了身旁的楊靖一眼。
“美娜！”楊靖皺眉，她為什麼說這種似是而非的話？
“好！這樣好！”龍太爺的臉色漸漸由紅轉回正常的顏色，他欣慰的拍拍袁美娜的手。
楊靖嘆了一口氣，爺爺的身體狀況不是很理想，他還是別再說話惹爺爺生氣。
袁美娜盯着他的側臉，心裏快意，她料想得沒錯，想要得回楊靖，龍太爺是最有利的王牌。
自從楊靖的爸媽死後，他就跟龍太爺相依為命，由此可知龍太爺對楊靖而言有多重要了，所以現在楊靖雖然不喜歡她，但是只要龍太爺站在她這一邊，她就比楊靖那個女朋友更有機會。
“上菜了！”陸陸續續有幾名女侍端菜上桌，而排在最後一個的就是璩碧心。
她原本很高興，還有點惡作劇的念頭，但是她一進門就看到袁美娜坐在龍太爺和楊靖身邊，狀似親昵，那熟稔熱絡的模樣就好像一家人。
碧心？！楊靖看到她，眼睛瞠得老大，無法相信這回女朋友會化身成服務生出現在這裏。
袁美娜當然也有看到她，雖然和璩碧心只有一面之緣，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漂亮的璩碧心。
璩碧心手裏端着一盤龍蝦拼盤，袁美娜故意伸長腿，在她要把盤子放在桌上的時候將她絆倒。“啊！”璩碧心慘叫一聲，盤子從手中飛了出去——
楊靖眼明手快的接住盤子，但是他救不了仆倒在地的璩碧心。
“碧心！”匆匆忙忙把盤子隨便放置在桌上，楊靖趕忙蹲要去扶她起來。
“不用你扶！”璩碧心氣呼呼的甩開他的手，她覺得好委屈、好生氣，淚水開始不爭氣的在眼眶裏積聚。
“搞什麼鬼？這就是我們餐廳的服務生？”龍太爺勃然大怒的拍着桌子。
“爺爺，別生氣！”安撫后，袁美娜指着已紛亂倒置的菜肴對璩碧心發號施令。“把這盤龍蝦拼盤拿下去，再端盤新的上來。”儼然就像個女主人似的。
“你憑什麼對我頤指氣使？”璩碧心猛吸幾口氣，再生氣她也不要在這個頭號情敵面前掉淚，她圓瞠瞠的睜着眼睛，一桿直得不能再直，語氣很強硬的對袁美娜克。
“一個小小的女待居然用這種態度說話……”龍太爺望着身後站着的餐廳經理。“你們是怎麼帶人的？”
“這……這女的我們從沒見過？”餐廳經理冷汗涔涔的說。
“這個好像是星哥臨時帶來的人。”另一個餐廳副理說道。
“阿星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敢隨隨便便帶人進來！”龍太爺揚着眉，目光矍爍的看着倔強的璩碧心。
“對啊！也不知道她是什麼底細，爺爺，我真有點擔心。”袁美娜揚高下顎，故意說這些話來興風作浪。
“你管我什麼底細，再怎麼樣也比你好，魔蠍幫前些日子不是才要砸狂虎幫的場子嗎？你現在突然出現在這裏才叫人匪夷所思呢！也不知道是在運作什麼陰謀？”璩碧心不服輸的挑挑眉毛，要比牙尖嘴利，誰會輸她啊！
“你說什麼？！”袁美娜什麼時候讓人這樣子頂撞過，這輩子除了楊靖，她還沒有吃過誰的虧！
“對——不起！”躲在外邊偷看的阿星硬着頭皮走進來。“龍太爺，這個女服務生是我帶進來的，她……她沒什麼不幹凈的底細。”
“好！阿星，既然人是你帶進來的，你的人出錯，該怎麼做你應該知道吧？”龍太爺低沉的說道。“爺爺！”楊靖當然跳出來替阿星說話，阿星是他收的第一個小弟，兩個人是從小一起“打”到大——打別人打到大，只不過他早早收山，阿星卻打出興趣還在沉淪。“你要動阿星就動我，因為阿星算是我的人。”
“阿靖！”龍太爺怒目瞠視，沒多久就平復下來。“阿星，不要再有下一次，別老是以克有阿靖給你當靠山就可以為所欲為，你再犯我絕對會好好整治你，聽到了沒有！”
“謝謝龍太爺！”阿星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下去！這個女人也別想再持下來，全部下去，換盤新的上來就好了。”龍太爺大手一揮，這件突發事件算是到此為止。
“走啦！”阿星用手指點點正專心一意瞪楊靖的女人說道。
“碧心……”楊靖知道她氣翻了！可是今天已經刺激了爺爺那麼多次，他真不曉得若把碧心帶到爺爺面前，公然反抗爺爺要他跟美娜交往的聖旨，爺爺會不會真應了美娜的話，早上才出院，晚上又要再進醫院。
“阿星，先幫我送碧心回家。”楊靖明白現在不是解釋的好場合，先當個乖孫子陪爺爺吃完這頓飯再回去跟女朋友賂罪。
什麼？！平常只要她一生氣，他就會很緊張的跟她解釋道歉，今晚是怎麼回事，阿情居然叫她先回家！璩碧心轉頭看了眼替龍太爺夾菜的袁美娜，又看向滿臉無奈的楊靖，她很恨的、用力的踩了楊靖一腳，頭一甩就走出去。
阿星隨後就追了出去，而楊靖則是拖着發痛的右腳，回到座位。
龍太爺吃着菜，他雖然默不吭聲，卻把孫子跟那女服務生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