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個半月了。
殷森將視線從窗外成比例縮小的街景拉回,合上雙眸,試圖揮逐腦海糾纏不清的影像,無奈影像卻愈加清晰。
一個半月了。不知何時他養成了數日子的習慣,從上回見到她后便一直計算着流逝的光陰。
她燦爛的笑容,明媚的星眸,以及安靜甜美、毫無戒備的睡顏。
他不該想她的,不願自己像個昏了頭的傻子似地回味着她一顰一笑,但卻怎樣也無法剋制自己別去想。
或許已經習慣了想念吧。
從許久許久以前開始,思念她便已成了某種習慣,某種戒不了的毒癮——尤其在曾經那麼近距離地凝視她的睡顏后。
他真的不該想她的,她不是他應該念在心頭的人。在這世上,沒有人應該讓他牽挂在懷,尤其是她……
“殷先生。”一個不輕不重的聲音在他身後揚起,蘊含著某種迫切的語氣。
他心神一凜,旋過皮製高背椅,凌銳的眸光射向來人,“什麼事?”
“有件事向你報告。”說話的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平頭、濃眉、大眼,長相相當俊秀討喜,只眉宇間還少了幾分歷練。
“說。”他淡淡頷首。
年輕人遞給他一份印刷粗糙的雜誌,“我發現了這個。”
“什麼?”他漫應着,但臉色在眸光迅速掠過封面一則標題后立即沉了下來,“怎麼回事?”
“她好像被小報的狗仔隊給盯上了。”年輕人攢緊眉頭,翻開雜誌某頁,巧笑倩兮的麗人身影赫然入目。
是齊思思!
殷森無法剋制心神激蕩,他瞪着那張被完美定焦的清麗容顏——她正微微笑着,抬頭凝望着某個只拍出背影的男人,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成為鎂光燈的焦點。
“這張相片是她參加黎之鵬的婚宴時被拍下的,和她共舞的男人就是——”
“黎之鵬。”殷森接口,語氣十足肯定。
雖然這張相片只拍出了背影,他仍能從身材特徵肯定那男人必是黎之鵬。他能輕易認出她身邊每一個人,尤其是黎之鵬。
“不只這個,他們還拍到了她回家的照片,”年輕人翻過頁,指着另一張相片上正笑着和管理員打招呼的齊思思,“這是她進社區大門的時候。”
他們連她住哪裏都拍到了?殷森一凜,迅速搶過雜誌。
雖然並未明白照出門牌號碼,文章內容也未曾提及她住處地址,但有心人很容易便能按圖索驥。
該死的!為什麼這些人要追蹤她的私生活?連她的住處外圍都拍到了,下一步該不會準備闖入她家她居家照片吧?
混帳!
年輕助理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悅,小心翼翼地開口,“可能是因為她最近名聲響亮吧。自從她領導警方偵破上回的連續殺人案后,不少民眾都對她為超級女檢察官,對這種又能幹又漂亮的女強人好奇得很,尤其是她家世又不同凡響。”
殷森不說話,陰暗的眼眸迅速瀏覽文章內容。
確實,憑齊思思的家世是可以勾起許多人好奇心的。出身於對政商兩界都具有影響力的豪門貴府,曾經貴為政壇新貴的父親又離奇死亡,導致流言四起,更別說她本人在司法界如一顆新星般竄起,自信從容的態度攫住每顆崇仰敬慕的心。
名門千金的私生活本就是蜚短流長的焦點,再加上她又是那樣一個出眾人物,自然會成為狗仔隊追逐的對象。
他不該感到意外的,他只是憂心,總覺得有股不祥的感覺。
“小紀,向那間雜誌社施壓,警告他們以後不許再追蹤她的一切。”他流暢地下達指示,“還有,我要你二十四小時保護她,一有狀況立刻向我回報。”
“二十四小時?”小紀眸光一閃,似乎有些猶豫。
“二十四小時。”殷森肯定地再一閃聲明,“記住,不許任何可疑人物有機會接近她。”
“老闆是指那群多事的狗仔隊嗎?”
殷森臉上掠過一道奇特的暗影,“我指的是任何可疑的人。”他刻意強調。
任何人。小紀在心中默念着,一面好奇地偷偷觀察殷森臉上的神情。
他一向表情嚴肅,但從未如此認真,如此斬釘截鐵地要護好一個人,不容任何失誤。
看樣子他的確在乎那個女人……廢話,小紀暗罵自己一聲,否則他哪會這樣派專人密切注意有關她的一切消息,即便公司業務再忙,每個禮拜都必得向他報告齊思思的動態?
數年如一日。
而且公司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同仁門在千方百吸引他注意不果后,還無奈地大嘆這個英俊神秘的老闆冷漠無情呢!
小紀抿住唇,忽地有想拉起嘴角的衝動,但他忍住了。
老闆不會欣賞屬下無緣無故傻笑的。他盡量保持面無表情,“我明白了,殷先生請放心。”
語畢,他轉身就要離去。
“等一下!”殷森忽地喚住他。
“殷先生還有何吩咐?”他迴轉頭,驀地一愣。
他從來不曾見過老闆出現這種神情——如此沉默,如此陰睛不定,額前直迸青筋,眸中掠過一道又一道教人摸不清的神采。
他不覺屏住呼吸,心臟狂跳。
一個半月了。
一個半月,六個禮拜,四十二天,將近一千個小時。
齊思思嘴角揚起一絲苦笑。
什麼時候她養成了數日子的習慣?時間對她而言一向是不夠用的,怎麼現今恍若又嫌長了些?
那個案子依舊毫無進展,而她,也一直沒再見到他。
沒有理由去找他的,既已洗清了他的嫌疑,又沒有新發現的線索能讓她有機會找他提供意見。
何況上頭對這椿毫無頭緒的案子也已逐漸失去耐心,不停地暗示她別浪費那麼多心思在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案子上。
被殺的人既不是什麼知名的人物,行兇手法也不特別殘忍,再加上不是一連串殺人案的前兆。
總之,不是那種會喚起社會大眾興趣的案子。
別管那件無聊的案子了。每回見到直屬長官,齊思思總覺他精明銳利的眼眸如是暗示着。
她該乖乖聽從指示嗎?
不聽行嗎?她輕輕用手指按柔酸澀的眼皮,就算她執意不肯放掉這個案子,新的案子仍然源源不斷地湧進,她不可能將所有心思都專註在單一個案上。
最近,她偶爾會感覺到體力透支,接着便是一陣隱隱的頭疼。
讀過心理學的她明白自己給了自己太多壓力,總有一天會到達臨界點。若不想要那一天來臨,就該學會好好調配時間,別花太多無謂的時間在不重要的案件上,別讓工作壓得自己透不過氣。
從前的她一直調適得很好,但現今她就是無法輕易放開這一件。
或許因為她總覺得這件簡單的案子背後似乎牽扯着複雜的內幕,也或許是因為他。
她希望能儘快找到元兇,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替他洗清罪嫌。
所以她又來了。
齊思思抿着唇,眸光仔細地掃過兇案現場每一處,手指更不放棄翻弄每一項可能隱藏線索的物品。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告訴自己,如果這一次再毫無所獲,這件案子就必須被建檔歸案。
客廳、廚房、浴室,她甚至連陽台都找遍了,卻依然尋不着任何有特殊意義的東西。
她失望地旋過身,眸光一掠,在觸及客廳與陽台交接處的落地鋁門窗時忽地靈光一閃。
她讓視線定住鋁門窗上頭兩扇氣窗的窗欞。
最重要的東西往往藏在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念頭一起,她立即從客廳拉過一張椅子,小心翼翼地站上去。
接着,她伸出手,緩慢而仔細地探過窗欞凹陷處每一寸。
兩隻手指夾起一把小小的鑰匙。
她定定注視着那把在自己沾染暗黑灰塵指尖閃爍着金屬光芒的鑰匙。鑰匙的形狀並不特殊,看來也不適合這屋內每一個鎖匙孔,但她卻看到了濃厚的希望,彷彿她已用這把不起眼的鑰匙開啟了一扇通往破案之路的大門。
她不禁向向一笑,跳下椅子,從皮包里找出手機,按了個按鍵。
“小靜,請你幫我一個忙。幫我查一下張永祥,他是不是在哪裏開過信箱或保險箱,郵局、銀行、車站……任何可能的地方都去找一找,如果你一個人應付不來,讓汪副組長調人手幫你……”
通話完畢后,她收起手機,將那把關鍵性的鑰匙收入皮包,離開兇案現場。
她走得匆忙急切,完全沒有注意自己的行動完全落入不遠處一雙銳利的眼眸里。那人一面注視着她的背影,一面打開手機。
“喂,”他朝電話線另一端說道,“我懷疑她發現了什麼,她的表情不尋常。”
“是嗎?”對方的語音仍然沉穩,“別擔心,我們很快會知道的。”
這把鑰匙究竟通往何處呢?
一整天下來,齊思思心中懸念的儘是這個問題,直到開車回家的路上,它依然在腦海盤旋。
雖然小靜試着查詢第一家與張永祥往來的銀行,以及他住處附近所有的郵局,但他顯然沒有在任何一家申請保險箱或信箱的跡象。
她打電話請汪遠陽派人協助調查,但他態度卻不甚熱衷,“齊檢座,上頭都已經要我們暫時擱下這個案子了,還有必要如此大費周章嗎?”
“但現在發現了新的線索。”
“或許只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鑰匙而已。”
“普通鑰匙會藏在那樣的地方嗎?”
“也許它想本不是屬於張永祥的,而是某個以前的房客。”
“也有可能就是他的。”她態度堅決,“我們不該放過每一個可能的線索。”
汪遠陽沉默兩秒,嘆了口氣,“看樣子你還沒有放棄這個案子。”
“我不會放棄任何有希望破案的案子。”
“好,我可以拔給你一個人,但也只有一個而已。你也知道我們手上還有許多其他案子,大夥兒都忙得人仰馬翻。”
“我明白你的新時期。”她不無愧疚,“就當再幫我一個忙吧。”
“私人的請求嗎?”汪遠陽的語氣帶着淡淡的笑意,“那我是否可要求私人的報酬?”
“什麼報酬?”
“一頓飯而已。齊檢座該不會如此小氣吧?”
她不禁微笑;汪遠陽可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約她的機會啊。“OK,只要你肯拔刀相助,一頓飯有什麼問題。”
她爽朗地答應,而汪遠陽也爽快地立即調派人手幫忙,只不過一整天下來依舊毫無所獲。
究竟這把鑰匙試圖傳達的是什麼樣的信息呢?她思索着早晨發現這把鑰匙時燃起的希望似乎燒盡了,她感覺自己又陷入一團茫茫迷霧中。
她深鎖眉頭,專註地凝思着,幾乎沒注意到對面一輛黑色轎車朝她疾駛而來——
“搞什麼!”她驚呼聲,迅速調轉方向盤,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黑色轎車的衝撞。
那傢伙是喝了酒嗎?
她驚魂未定,一面回頭瞥了一眼,卻發現那輛轎車調轉頭來,仍然不放過她。
天!她惹上了什麼麻煩嗎?
她驚慌地用力踩油門,試圖加速離黑色轎車的追蹤,無奈後者一直緊緊咬着她的車尾。
她瞥望後視鏡,慌亂地看着車子一步步逼近,心跳也隨之愈來愈快,幾乎迸出胸膛。
終於,一陣激烈的衝撞逼得她的額頭撞上了方向盤,她尖呼一聲,神智同時墮落黑暗深淵。
當齊思思自無底的黑暗緩緩醒覺時,第一個映入眼瞳的竟是她料想不到的人物。
“是你?”她語音微弱,卻仍然蘊着掩不住的喜悅,還有些朦朧的美眸深深凝睇着面前濃眉深鎖的俊朗臉龐。
“你醒了?感覺還好吧?”殷森的語氣帶着微微焦慮,“有沒有哪裏痛?需不需要我叫護士來?”
“不必。”齊思思搖搖頭,無不示為他真誠的擔憂而心動,“我好得很。”玉手柔柔撫上他緊皺的前額,試圖撫平深刻的紋絡,“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他眸光一閃,捉住她微微冰涼的手,一語不發。
“是你送我到醫院來的?”
他點點頭,“那時候我正巧經過,看見一輛黑色轎車追撞你的車。”
正巧經過?經過她家附近?
齊思思咬住下唇,悄悄忍住一抹不自禁要爬上紅唇的微笑。
他該是專程來找她的吧?
經過漫長的一個半月後,他仍然沒有完全將她拋諸腦後。
而且還及時救了她。
“是你救了我吧?”她真摯的望着他,“謝謝。”
他沉默數秒,“你看到是什麼人這麼做嗎?”
齊思思搖頭,“不知道。我也想不通有什麼人會這麼做,我應該沒招惹什麼仇家吧?”她半開玩笑地道。
他似乎並不欣賞她的幽默,面色依舊凝重,“會不會是你正在辦的某個案件?”
她聳聳肩,“都是些很普通的啊?”
“你確定沒有任何不尋常的地方?”
她心神一凜,直覺他嚴肅的語氣像在暗示什麼。
“我想應該沒什麼吧。”她輕聲低咕,迴轉星眸悄悄觀察他面部神情,“我應該注意到任何不尋常的地方嗎?”
他究竟想問什麼?他是不是聯想到什麼?他——究竟為什麼會如此巧合出現在他住處的附近?
莫非……
她心臟忽地跳漏一拍,搖搖頭,迅速壓下腦中驀然成形的念頭。
不可能的,她不該胡思亂想。
“搞不好只是某人酒醉駕車吧。”她勉力微笑。
“你真這麼想?”他深深凝望她。
她別過頭,不覺躲着他灼亮的眸光。
她不喜歡他話中的暗示,更不喜歡她心底突如其來的一陣莫名慌亂。
她不願再深思方才的意外。
“總之我現在沒事了,大可不必如此小題大做。”
“思思……”
她心一跳,猛地揚起眼帘。
他喚她的方式如此自然,如此迷人,如此令人心旌動搖……她知道他不是有意誘惑她的,但那低微沙啞的嗓音就像最細微的溫柔撫觸,緊緊慰貼她的心房。
她怔怔地瞧着他,心跳與血流同時因這句不經意的呼喚而失速。
他彷彿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對不起,我不該真呼你的名字。”
“不,沒關係。”她搖頭,嘴角牽起一絲柔媚的微笑,“我喜歡你這樣叫我。”
那對鷹眸立即掠過一道輝芒。
她是否太直接?她悄悄凝望他,試圖解讀那道迅速掠過的暗芒代表的意思,他是否不習慣她的過於大膽直率?他會不會瞧不起這樣主動的女人?
她只差沒有對他說出那三個字了。
“你休息一會兒,”他鬆開她的手,站起身來,一面取走桌上的空水壺,“我去替你倒水。”
“謝謝。”她忍不住對他的反應感到失望,只得緊緊咬住下唇,痴痴望着他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
這下可好,她嚇走了這輩子唯一真正吸引她的男人。
“這是怎麼回事?思思,你受傷了?”在殷森剛剛出去沒多久,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驚慌地揚起。
齊思思揚起頭,驚愕地發現正匆匆忙忙踏入病房的身影竟是汪遠陽,而他甚至改了從前的稱謂,直呼她芳名。
“汪副組長!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他語聲一窒,面色略顯尷尬,“因為我有一個朋友在這裏工作,他看到你被送到這兒……”
“但他怎麼會通知你?”她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他知道我……知道我對你……”他停頓語聲,沒再繼續下去。
齊思思明白了。
他有一個好朋友在這家醫院工作,而那個好朋友清楚他對她的好感,所以才會立刻通知他。
她微微一笑,“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
“是嗎?”他仍然不放心,眸光上下掃掠,語氣不無擔憂,“你頭部還包着繃帶呢。”
“只是額頭有點撞到而已。”她摸了摸額前繃帶,“沒事的。”
“沒事就好。”汪遠陽像是終於放下心來,但一雙眼仍然緊盯她不放,“究竟怎麼回事?思思。”
她微微蹙眉,“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有輛車不停追着我,好像是故意要撞傷我的。”
“有車子故意撞你?”汪遠陽不禁提高嗓音,“記不記得是怎樣的車子?”
“黑色的,好像賓士的車款。”
“黑色賓士。”汪遠陽掏出西裝內袋的手機,“我馬上叫他們去查。”
“不必了。”她直覺地阻止他的動作。
他覺得奇怪地揚眉,“為什麼不必?”
“因為……”齊思思咬住下唇,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不想讓汪遠陽徹查這件車禍。她總覺得內心有股隱隱的不安……
“思思?”
“算了,只是意外而已。”她勉力一笑,“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無論如何,肇事逃逸就是不對,我一定要逮到那傢伙!”
“我寧可你把人力拔給我去調查張永祥命案。”
“思思。”汪遠陽無奈地喚了一聲。
她迅速轉移話題,“關於我拜託你的那件事查得怎樣了?”
“目前還沒有進展。”
“哦。”她忍不住失望。
“或許那把鑰匙只是一把普通的鑰匙。”
“是這樣嗎?”花費這麼多心力,以為自己總算找到一絲線索,結果也只是徒勞無功?
齊思思無法忍住自嘲,垂下頭,陷入沉思。
“你怎麼會在這兒?”汪遠陽忽然高拔的嗓音拉回了她的心神,她揚起頭,訝然發現兩個男人正互相對峙着。
殷森面無表情,汪遠陽則是憤怒難平,劍拔弩張的氣氛差點讓齊思思誤以為空氣中正通過一束高壓電流。
她連忙打圓場,“是他救了我的,汪副組長。”
“他救了你?”汪遠陽狐疑地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着視線,“怎麼可能?”
“他剛好經過那裏,發現了被撞傷的我。”
“他經過那兒?”他的疑慮加深,“怎麼會那麼巧?”
“世上巧合的事太多了。”殷森淡淡接了一句。
“是嗎?真的只是巧合?”汪遠陽毫不放鬆,“或者是某種故意?”
“我不明白汪副組長的意思。”
“不明白嗎?”汪遠陽一扯嘴角,語帶諷刺,“我指的是你的身分,你曾經是某個命案的涉嫌人,不是嗎?”
殷森微一挑眉,“那又怎樣?”
“我假設你是因為這樣才盯上齊檢座——”
“我想你誤會了,汪副組長,”齊思思連忙插口,“我確信他並沒有這樣的意思。”
“思思,你太容易相信人了。”
“我——”
“他說的對,思思,”殷森截斷她的辯白,“你有時候確實太容易信任他人。”他凝望着她,眸子是深不見底的黑幽。
她驀地感到茫然。
他話中若有深意,但她卻無法確實地掌握,而那雙深深幽幽的眸子更是她無法看透的。
“喝點水。”他忽地說道,將裝滿的水壺放在茶几上,順便為她倒了滿滿一杯水,看着她一口一口慢慢飲盡。
“你身子還很虛弱,要多休息——”
她慌亂地看着他轉身就要離去,“殷森——”
他彷彿聽出了她語氣中的不舍,深吸了口氣,接着低低承諾道:“我會再來看你。”
齊思思怔怔地望着他離去,半晌,才猛然記起房內還有另一個人,她轉過頭,後者凝定她的面龐令她一驚。
“為什麼這樣看我?”她不自然的問,心中卻知曉他是因為看不慣她對殷森的莫名眷戀。
汪遠陽臉色陰晴不定,在變換過數種表情后,終於選擇好風度地不去撕下她費力戴上的鎮靜面具。
“你休息吧。思思”他微微一笑,“我不吵你。”
她感激地微笑,“謝謝你來看我,汪副組長。”
“叫我遠陽。”他忽地柔柔說道。
她一愣。“什麼?”
“叫我遠陽。”他靜靜重複,“我們也算是朋友了,老是汪副組長、齊檢座的未免太客氣。”
她不禁笑了,落下一串清脆笑聲,“遠陽,謝謝你。”
“這麼說我們真正算是朋友了?”汪遠陽回應她燦然的笑。
“本來就是朋友啊。”她肯定地回答。
“好,那我這個朋友就先告辭了,明天再來看你。”
她點點頭,在他同樣高大挺直的身影還未完全消失眼前的時候,心思已經轉到另一個男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