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寒人影將漏殘(1)
韓冥一路尾隨着皇上而進入小巷,在拐角處徘徊不定,不知是否該上前打擾。他憂慮的是皇上如果真的要扣留下潘玉,那將會引起一場大亂。帶着這樣的心情在原地躊躇着,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應該勸阻皇上。即刻轉出拐角之處,朝前方不遠處的人影徐徐而去,卻見皇上一掌將她打暈。
見到此情景,韓冥加快了步伐衝上前去,“皇上!”
祈佑將倒在自己懷中的馥雅攔腰橫抱而起,冷淡的目光掃向韓冥,“回宮。”
“不可以皇上,你不放她回去會挑起戰爭的。”韓冥攔住了祈佑欲前的步伐。
“朕,就是要挑起這場戰爭。”他睇望韓冥一眼,神色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與不容抗拒的王者之氣。
韓冥一驚,霍然望着早已經昏死過去的馥雅,“原來皇上是打算用她來做導火線,引連城先戰爭。可是您不覺得這樣做對她很殘忍嗎?”
“成大事者,必須捨去一些捨不得,這便是帝王。”他的目光有些閃爍,摟着馥雅的手收攏幾分,“而且,對於她,我是不會放手的。”
韓冥突然單膝跪了下來,“皇上,臣請求辭官。”
“你在威脅朕?”他帶着一聲冷哼伴隨着淡笑脫口而出,“難道不想守護你的姐姐了嗎?她勾結朝廷大臣做着私家買賣,將一筆筆非法錢財似吞,你以為朕都不知道?朕對她的容忍,皆因你在朝廷立的功,如若你離開了朝廷不再幫助她,可以想想你姐姐會有什麼下場。”
韓冥一驚,心中閃過種重複雜的情緒,姐姐的事他確實早就知道,勸過多次,但是她已經不能回頭了。他一直留在皇上身邊,為的只是姐姐,只為了保她啊。如果他真的辭官了,那皇上第一個對付的就是姐姐,他不能棄姐姐於不顧,絕對不可以。
祈佑沒有再看一眼韓冥,逕自越過他,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背對着他緩緩開口,“你的欺君之罪,希望你能戴罪立功。”
丟下別有深意的一句話,將自己投身於漫漫長夜之的星空之下。
涼風拂過韓冥的絲,飄飄揚起。他知道皇上這句話的意思,他想必是已經知道我欺騙潘玉茶中有麝香之事吧。他緊緊握拳,目光狠狠的盯着黑暗的角落,這就是身在朝廷的無奈。若不是姐姐,他想,兩年前自己會帶着潘玉遠離吧。如果他不瞻前顧後,就不用刻意說一些謊言去欺騙她……
他頹廢的起身,緩緩跟上了祈佑的步伐,月光的照耀下,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如霜,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他盯着祈佑的背影,無聲一嘆,這輩子,他怕是要捲入這場無休止的戰爭了——
養心殿
暖風回芳草,珠幕碧羅天,紅翠柳葉羞對。蘇思雲一直擔憂的徘徊在寢宮外焦慮的等待着祈佑的歸來,還記得數個時辰前,他領着一批禁衛軍匆匆出宮,似乎急着要辦什麼重要的大事。她的心一直不停的起伏着,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也不知在迴廊前多少個來回與躊躇,終於見到祈佑的歸來,她不禁邁開步伐迎了上去,“皇上……”聲音還未落下,步伐就僵住了,怔然的望着他懷中輕柔而抱的那個女子,在燈火搖曳中,微弱的映照着她那絕美略顯蒼白的臉,忽明忽暗。
“她……是誰?”看着祈佑一步步的朝自己走來,眉頭深瑣始終放不開。
祈佑只是淡淡的掠了她一眼,卻不回話,自顧自的朝寢宮走去。蘇思雲跟隨其後而進入寢宮,只見祈佑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龍榻他,指尖輕柔的撫過她的臉龐。
蘇思雲怔怔的望着床上的女子,這張臉竟與長生殿內畫像上的袁夫人如此相象?她難道是袁夫人?不……袁夫人早在二十多年前便難產而死,那她是誰?袁夫人的女兒?當這個想法躥入腦海她自己都覺得好笑。這個女子一看就比楚清王小很多,怎麼可能會是袁夫人的女兒呢?除非袁夫人從皇陵墓中爬出來,再次找了一名男子生下了這個女兒。
“莫蘭,去請御醫來。”祈佑收回貪戀心疼的目光,側朝一直在宮內的莫蘭吩咐了一句。
莫蘭恭敬的答到,“是。”臨走之時,還深深的睇了一眼床上的女子,看來皇上這是又要換新寵了呢?蘇思雲,你在皇上心中也不過如此。
“皇上……”蘇思雲想插上一口說些什麼,祈佑卻不奈的打斷,“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她對他突然而來的轉變有些接受不了,她記得臨走時他還對自己悉心呵護,百般寵愛。為何才出去一趟就對自己如此冷淡,“皇上,臣妾等了您一整夜。”
“累了就回去睡。”依舊如斯冷漠,他的眼中似乎只有床上的女子。
蘇思雲的手有些顫抖,目光中閃爍着令人憐惜的水氣,彷彿隨時可能凝結成珠而滾落。又是一個女人,為什麼又是一個女人。曾經有蒂皇妃,後有花蕊夫人,再有6昭儀……如今這個女人又是誰!難道他深夜出宮只為這個女人嗎?
她一直以為自己在他身邊是特別的,可為何他總是寵幸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為他付出了那麼多,為何他的心就是不肯只為她停留……難道她所付出的一切,皆是過眼煙雲嗎?他對自己說的話全是假的?
她冷硬的朝寢宮內走去,看的出來,皇上看這位女子時眸中帶着無盡的溫柔。她的手不禁握成拳,指甲狠狠掐進手心,唇齒間狠狠的咬着,有血腥味傳至舌間,她狠狠將那股血腥味咽了進喉。
最後,她翩然轉身而去,衣角拂過地上的塵土,**嗆人之味——
連曦與納蘭敏、祈殞在那片樹林裏一直等着馥雅,整整一夜,只是祈殞與納蘭敏偶爾會輕聲細語說幾句話。連曦卻是僵在原地,目光一直深深的望着那條歸來之路。
累了,他便慵自倚靠在樹榦上,靜靜的等待着辰妃回來,他到現在都仍然覺得,她是會回來的。可是如今東日初起的太陽越升越高,他耐心也一分一分的被磨光,“她不會回來了,走吧。”冷冷一聲話語打斷了祈殞與納蘭敏的暢聊。
“再等等吧,我相信妹妹她一定會回來的。”納蘭敏立刻上前擋住曦欲離開的步伐,她不相信馥雅會這麼不負責任,她相信,肯定是有什麼事牽拌住了她,“她有了皇上的孩子,不會那麼自私留下的,我相信她。”
“一夜了,有什麼事需要談一夜嗎?”連曦諷刺的一笑,再掠過納蘭敏看着祈殞,“楚清王,你現在有何打算?”
祈殞笑了笑,“如今我已是喪家之犬,你我的陰謀已被揭,還能有什麼打算。你還是回昱國吧,祈佑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出賣他的人,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他下一個目標定是對付昱國,你們要快寫準備好……怕是要有一場大戰要展開了。”
“我應該去的地方不是昱國,而是夏國。”連曦的眸中閃過一抹算計的亮光,深莫能測,“如果楚清王願意的話,就隨我去夏國證實一件事吧。”
祈殞望着納蘭敏,還在猶豫着,她的身子似乎不太好。一路上總是帶着輕咳,臉色更是蒼白的令人擔憂。如果還要連日奔波,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他會對她有愧的。
“不用擔心我,我的身子可以挺住。”看出了祈殞對自己的擔心,納蘭敏上前一步,輕柔的握上他的手,“我不想牽拌住你的腳步,你有你的任務需要完成。”
再次猶豫了片刻,他才下定了決心。回握着她的手,淡淡的望着連曦,“好,我們現在就啟程前往夏國。”
“好,果然是個成大事者。”連曦猛拍上他的肩膀,此去夏國若是有了祈殞的幫助,這事一定能夠辦成。
納蘭敏垂,凄然的扯出淡淡的笑。自己的身子怎麼樣她很清楚,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希望陪伴在他的身邊,陪着他一起完成他的夙願,這樣她就能安心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