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原來,月讀沒誆他,那句“若你真能收齊,我佩服你”不是隨口講講而已,而是月讀知道收集散魂是件多困難多艱巨的任務。
他以為只要拿着定魂珠往天際一舉,一點一滴的散魂就會自動自發被吸進珠子裏,短短半刻,珠子就會發出爆滿的綠光,但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必須要親自站在上官白玉出現之處,喊出她的名字,停留於此的散魂才會乖乖進到定魂珠中,而且……那散魂的數量,小到令他瞠目結舌。
他去上官府邸、去上官白玉時常往返的佛寺、去她撿回他的巨木下、去玉林桃源、去水晶龍宮、去繁花谷、去他想得到的任何地方,花費數日工夫跑遍,定魂珠卻連半滿都不到。
奇怪,上官白玉明明是個養在深閨的乖姑娘,他以為他在上官府里能收集到絕大多數的散魂,沒有八成至少也要有七成才合理,那麼一丁點的收穫,是怎能收滿一整顆定魂珠啦?!
所以,他又跑了天山一趟,去找出主意的月讀吠,懷疑月讀根本在騙他。
“除了上官白玉之外,在她還是無瑕時的散魂也必須收集。關於這點,我很確定我跟你說過。”月讀回答,只是他沒料到檮杌連如此重要之事也漏聽。
才說完,檮杌又不見了,他捧着定魂珠,改往“無瑕”存在的地方……天池,收集散魂,但……媽的,定魂珠只增加一咪咪,真的只有一咪咪!
二度跑去天山,這回先把蓮池裏的蓮花轟成爛泥再和月讀“聊聊”……用拳頭“聊”!
“你這個方法是拖延戰術,擺明就是在耍我吧?!”檮杌逼近月讀,猙獰地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告訴過你,這方法並不容易。”
“什麼叫不容易?!根本就是他娘的很難好不好?!”檮杌掏出定魂珠,要不是害怕用摔的會將珠子摔破,他真想將這顆彷彿永遠集不滿的鬼玩意丟回月讀臉上。“你看!怎麼可能做得齊?她去的所有地方我都跑過,不管是白玉還是無瑕,但現在珠子才不過一半,你告訴我另外那一半我得去哪裏收集?!十八層地獄嗎?!”
“所以,你要放棄了嗎?”月讀直視他,淡然一問。
你要放棄了嗎?
放棄?檮杌連想都沒想過,他是很火大沒錯,上天山找月讀純粹為了發泄怨氣。他氣那顆珠子!氣白玉的散魂趴趴走!氣自己無能!氣自己想不出來她還會去哪裏!氣為什麼想見她一面會這麼困難!
本來在發怒的檮杌冷靜下來,深吸,吐氣,再深吸,吐氣。“沒有,我不放棄。”他只是上來找個替死鬼罵罵而已,怒火不發泄,很傷身。
“你若真覺得累,放棄也無妨,將雨露清風當做她……”
“啐!”檮杌不等月讀說教完,掉頭閃人。
他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想着還有哪個地點是他不小心遺漏的。
我帶你去看鯨,你才會知道什麼叫嚇到。
你是說……“鯨吞蠶食”里的那種鯨?
好滑哦……
檮杌潛入海里,從上萬隻的大鯨中找出曾被她伸手觸摸過的那隻,在它身旁收齊到小小一絲游魄,他忍不住開心的笑了,拍拍大鯨的腦袋,引來大鯨的注意。
那是鳳凰。
好美!
要不要我拔幾根鳥毛給你回去插花瓶?
不要不要不要!羽毛在它身上就很美,千萬別這麼做!
檮杌跋涉千山萬水,找到那隻火紅色鳳凰,果真有白玉散魄小小一綹。
又在上官初的痴獃記憶中挖出白玉幼年時曾經與爹娘一同乘船出遊,沿着水路賞遍美景。檮杌循着船行川流,一路飄到西京,在這途中得到散魂一抹;白玉四歲之前是由爺爺奶奶帶大,爺爺奶奶居住於遙遠的海濱小鎮,那兒在幾年前改建,景物全非,檮杌每一寸土地都踏過,小心翼翼不放過任何地方,輕喊着“白玉”,收回少少游魄。
接下來,散魂越來越難收集,能想到的地方越來越少,有時一整年裏,定魂珠中的魂量完全沒有增加,就連上官初都幽幽嘆息,哀哀說著不知道他有生之年是否能再見愛女一面。
“老爹,在你死前,我一定讓白玉回來替你送終。”檮杌總會這麼壞嘴地安慰上官初,然而,這句話他已經說過十次以上。
當所有人都覺得這方法會失敗時,只有檮杌還很有信心。
他不放棄,絕不讓白玉就這麼消失掉,她還有那麼多的心愿沒達成,他還有那麼多的東西要給予她,他還沒有疼夠她,她還沒有愛夠他,怎能什麼都沒說就不見?
他不放棄!
他每天拍着黑羽翼,漫無目的拿着定魂珠尋找散魂,每一座山、每一條河、每一處城市都不放過,收集到魂魄時,他可以高興一整日,空手而歸時,他了不起吁口氣,捶捶肩,多盵兩碗飯,明天再繼續加油。
再過兩日,丁香和汪廷宇的第二個孩子就要出世了,而上官初在下個月就要過五十五大壽,從白玉消失迄今,快滿七年。
定魂珠里的散魂到達九成,這是檮杌跑遍天上地下的成果,最後一分的散魂在哪裏?為什麼找不到?他只差沒將天地翻過來找,為什麼仍是找不到?
白玉,你最後一個縈繞思念的地方,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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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沌自己送上門來。
當時檮杌正在玉林里替十二棵巨大的黑桃樹澆仙水。
黑桃樹在短短七年間迅速茁壯,比已經上百年的正常桃樹還要粗壯高大足足三倍,而且成長速度完全沒有停下來,十二隻小桃樹靈……哦,不,是大桃樹靈,別的樹靈最大隻會比巴掌大些,它們一隻一隻和五個月大的嬰娃有得拚,越長越像檮杌,一隻只躲在桃樹黑葉間的臉說有多臭就有多臭,開出來的桃花一朵比一朵顏色陰沉,他已經不期待它們結出的仙桃會有多嬌艷欲滴……
他並不想照顧這些桃樹,但上官白玉軟嗓輕喃的訴說還在耳邊回蕩不休。
我還要跟你一起吃小桃戊它們結出來的黑桃子呢。
這是她的心愿,也是他的心愿。
所以他願意在收集散魄的空暇時,撥時間出來替它們澆澆水、除除雜草。
在玉林看見渾沌不用太意外,四凶都有偷吃仙桃的惡習,在鋼石里囚了千年的渾沌想念仙桃好滋味而上來大快朵頤,沒啥好吃驚,只是渾沌看起來好累,模樣超慘,傷痕纍纍,而且……好弱。
不,不是看起來好弱,而是他真的很弱。
渾沌法力盡失,現在變成小妖一隻,檮杌隨便用根指頭都能柔死他。
“你的力量,沒了?”檮杌已經耳聞渾沌從鋼石出來之事,他總有一天會親自去找渾沌,奪取渾沌的一魂兩魄,但白玉的散魂還沒收齊,就算拿到渾沌的魂魄也沒用,所以才無限期拖着,沒想到渾沌反倒自己找上他。
“檮杌,助我一臂之力!你要任何條件都可以!把你的力量借我!”好不容易“爬”上玉林的渾沌,沒興緻和檮杌閑話家常。
他找到了饕餮、找到了窮奇,再靠窮奇的指點找到儔杌,四凶皆已尋齊,現在可以殺到凈化石前,將那塊該死的大石給轟成沙塵……
“借我的力量做什麼?”檮杌彈開妨礙澆水的小桃樹靈,讓它滾得半步遠,一飄沁涼仙水的樹根淋下。
“你別問那麼多,借我就是了,只是要你幫我打破一塊石頭,對你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
“為了這個舉手之勞,你願意付出任何條件?”檮杌挑眉。
他認識渾沌千萬年來,還沒聽見渾沌低聲下氣求人,當然,更沒見過渾沌傷得這般嚴重,頭上雙角胡亂纏着紗巾,隱約可見血紅,肩胛錯位,導致他肩膀一高一低,落差相當大,手臂到指骨或歪或斷,沒有一處是完好。他怎麼會把自己搞得這麼慘?是被成千上萬的天兵天將圍起來痛毆猛踹嗎?
不過,檮杌沒有替他治療的打算,渾沌也沒開口要求,他樂得省事。
“對!”
“包括把你的一魂兩魄給我?”這句話,檮杌沒抱任何希望。
“要就拿去!但前提是你要幫我打破凈化石!”他連饕餮提出“吃他半具身體”的要求都不加思索地允諾,區區一魂兩魄算什麼,三魂七魄全拿去也行!
這麼簡單就到手?他還以為……得和渾沌拚個你死我活才能搶到渾沌的魂魄。
情況對檮杌太有利了,他不答應才是蠢蛋。
“好,我要你的一魂兩魄,你肯給我,我就幫你,別說是打破什麼凈化石,你要我打碎全天下的石頭,我都同意。”檮杌也很乾脆,不啰唆詢問渾沌的目的為何,那不重要,他只在意一個舉手之勞,能得到豐碩的獎勵。
“那還等什麼?!快跟我走!”渾沌用扭曲的五指捉住檮杌。“窮奇和饕餮在下頭等我們!”
渾沌要求其他三隻凶獸做的事,真的非常非常容易。
對四凶而言,動動手指般的小勞動,卻得到滿載收穫。
渾沌言而有信地逐一履行承諾,付出巨大的代價,除了檮杌要的一魂兩魄之外,饕餮那隻貪吃鬼更獅子大開口要吃掉渾沌一半的身體。
若以渾沌擁有強大法力時的情況來看,吃掉一半身體還能輕易變回來,可是渾沌答應饕餮時,他根本比一隻百年小妖更不如,身體被啃食乾淨,絕對沒有辦法復原,那是死路一條。
明知道可能會死,渾沌卻答應得毫不遲疑。
就為了一隻小狐妖。
換成以前的檮杌,會冷聲嗤笑渾沌的行徑,但現在,他懂渾沌的心情。
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非得讓懸挂在心上的人兒回到身邊。
檮杌望着納入渾沌一魂兩魄的定魂珠,再加上他自己的一魂兩魄,後續的準備工作已完成,最重要的散魂卻還是沒收齊。他望球興嘆,只能無語問蒼天,偏偏天上那班傢伙和他不對盤,他不想讓他們從上頭看見他失魂落魄,才想低頭,還是被翩翩而降的月讀瞧個正着。
好吧,這七年來,他和月讀見面的機會很多,每當他找不到散魂而暴躁憤怒時,他就會跑去天山找月讀麻煩,像現在月讀主動下凡到他面前,還是頭一遭。
月讀乘祥雲而來,人與雲合而為一,都一樣潔白,一樣佈滿光暈。
“把定魂珠給我。”月讀相當習慣檮杌的臭臉,也不曾期待檮杌會笑臉迎他。
“為什麼要給你?”定魂珠是他的寶貝,裏頭充滿白玉的魂魄,他根本不讓任何人碰。
“你毋需如此防備我,我只想看看你收集無瑕多少散魂。”
“和半年前一樣。”自從最後一次在某攤芝麻大餅鋪前得到小小白煙之後,他就沒再收集到上官白玉的散魂。“最後那一成,我找不到。”
“有個地方你應該沒去找過。”月讀的話,成功得到檮杌全盤注意。“我不知道那裏可以收集到多少,但那裏一定有。”
“哪裏?!”這個混蛋月讀,知道哪裏可能有她的魂魄,竟不馬上告訴他!
月讀雙手負於身後,白髮襯托淡眸的清澄如水,薄唇緩啟,輕吐出一個檮杌覺得擺明就在耍他的地方……
“天牢。”
媽的。檮杌在心裏罵粗話。
好樣的,天牢?!說謊不打草稿,天牢裏怎可能會有白玉的散魂?!騙他沒進過天牢吃牢飯嗎?!拜那班仙佛所賜,他還真的在仙山天牢梩待過一陣子,天牢裏除了大妖小妖之外,沒有“人”,更不會有“天女”!
“你想用這招騙我自動走進天牢,然後你再從我背後將牢門關上……你當我檮杌是白痴嗎?!”最後一句直接附加一記狠拳。
月讀連檮杌出掌的時機都已算準,每回檮杌上天山找他,往往說沒幾句話就會手來腳來,將他的防禦動作也訓練得爐火純青,月讀一邊左擋右擋,一邊好整以暇解答檮杌的猜疑。
“我若要囚你,不需要使任何手段,我有辦法囚渾沌,自然也有辦法囚你,這幾年,你並未犯下任何重罪,我有何理由要將你囚入天牢?”撇開檮杌在收集魂魄期間,偶爾和幾隻世仇互毆外,檮杌算是四凶中最乖巧的。
“一定是我日前幫渾沌打破凈化石,你來跟我算這筆帳,對不對?!”他就知道!神族的心胸最最狹隘!
月讀從來不曾露出“睥睨”的神情,他總是慈眉善目,但此時,他的淡色眸子不過輕輕掃來,抿着的唇就像微微揚起,在冷笑。
“凈化石被打破我不意外,那是遲早的事,凈化石里的小狐妖出來,何嘗不是好事,尤其渾沌如此重視她,或許她會成為牽制渾沌凶性的最大因素。”
月讀曾私下觀察渾沌和小狐妖離開凈化石之後的動靜,發現向來總難溝通的渾沌,竟然被區區一隻小妖吃死死,想做壞事也被小妖一一破壞,他準備再查看一陣子,若渾沌不再惹是生非,他也會留條生路給他,這是題外話,不是目前和檮杌該商討的重點,回歸主題:
“要你跑一趟天牢,是因為無瑕曾經在那裏私放一隻獸,並且為了那隻獸而接受懲罰,入世十七年。”
“哦?原來她去過天牢,那麼的確有可能有一小部分魂魄在那裏。”檮杌冷靜下來。月讀提及的這回事他有聽文判說過,她就是為了這麼小的事情被打入輪迴。
“我在猜測,定魂珠里所欠缺的那一部分魂魄,全在那裏。”月讀不認那只有一小部分。檮杌將“上官白玉”所有散魂都收齊,現在欠缺的是“無瑕天女”那一塊,她在天池的時間最長最久,幾乎是晝夜不離,守着一池龍子龍女,所以檮杌能在天池收到相當大分量的散魂,但那仍是不夠。
“真的嗎?”檮杌抱持懷疑,頓了頓,不怎麼開心。“是哪只爛傢伙害她被處罰?”又是哪只爛傢伙得到她這麼多關心,連魂飛魄散了,都還眷戀地留在那裏讓他找不到?改日他遇到,他就給那隻傢伙一頓粗飽!
“是你。”平平的語調,是月讀一貫風格。
“……”抱歉抱歉,最近耳朵有點塞,“士禰”是哪種獸?他沒聽過耶,是不是等級太小隻的那種,若是,他通常不會費心去記它們的名字。
“檮杌,那隻獸,是你。”
不是“士禰”,不是“世擬”,不是“嗜伲”,而是……“是你”。
“你忘了嗎?你在天牢時,有個小天女總是去看你……”
小天女……
天牢……
天女……
你沒事吧?要不要……我替你治傷?
滾遠點,少來煩我!
對,曾有這麼一回事,一隻小天女,在牢籠外探頭探腦,啰哩叭唆想幫他上藥。
那次他渴望與神界武藝最強的神武羅干一場架,所以他闖進天界,指名要武羅出來接受挑戰,他和武羅幾句話之後就打起來,武羅名不虛傳,實力相當好,招招紮實招招狠,幾回合對戰仍不分軒輊,說時遲那時快,一條小蛇似的生物闖進兩人拚鬥風暴之中,管它去死,誰叫它自找死路闖進來,被砍成幾截也是它活該!
檮杌完全沒有收勢的打萛,此時打得正淋漓暢快,他才不想停手。
一個天女撲過來護佐小蛇,嘴裏嚷着:“不要傷它!小龍是龍爹期盼好久才得到的孩子!”
又是第二隻想死的白痴,和那條小蛇還是小龍一塊死好。
礙眼!他嘶吼,反手扯着那個抱着小蛇小龍直尖叫的天女往戰圈外丟,卻也因為這一個多事舉動,他被武羅仙掌打中,噴出一大缸鮮血,被壓制在地,打入天牢反省。
那隻天女,三不五時就跑到牢邊看他,說是謝謝他救她和小龍兩條性命,呿,他哪是救她,而是嫌她擋在打鬥戰場的正中央好不好。
你都不吃東西?這樣不好……
你手伸進來,我就吃……吃你!
最後伸進來的,當然不會是她的手,是好幾顆仙果,而他,也吃了。
你……你快走吧,我、我去替你引開武羅將軍,你要記得,往西邊逃,要記得呀!
牢門被打開了,他重獲自由,走得毫不拖泥帶水,沒想到她卻為此付出代價,被打入輪迴。
“那天女,是白玉……”檮杌好吃驚。他沒有認出來,全因上官白玉轉世后的面容全然不同。
“去天牢試試吧,我知會過武羅,他不會為難你,你也別去招惹他。”當初就是因為檮杌想和武羅比試孰強孰弱,才會淪為階下囚,所以請他千萬要忍住脾氣,少生事端,快丟快回。
檮杌去了,在天牢,低低叫一聲“無瑕”,瞬間一道臂膀大小的白煙飛竄過來,奔入定魂珠里,定魂珠緩緩發出飽滿的綠光。
收集齊了!
白玉的、無瑕的,全都在他掌心裏。
“笨蛋,躲在這裏,害我找了好久好久……”
握牢定魂珠,貼放在心口,讓溫柔的綠光照亮他,檮杌放柔了眉眼,露出七年來最心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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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氳的煙,勾勒出纖細的女人身形,它還模模糊糊,只是一道白霧,但被檮杌雙臂圍住,白霧很乖巧,只在他胸前待着,沒有四處飄散。
檮杌灌注法力,身形越來越清晰,烏亮的發色恢復深濃,垂落在雲狀的細肩上,白霧像畫紙,一點一滴被繪上色彩,柳眉、挺鼻、長睫、紅唇,白晰的膚色,按部就班浮現。
檮杌感覺雙腿上久違的重量又回來了,比之前重了一些,因為不僅只是她的一魂兩魄,還加上他及渾沌約兩魂四魄……幸好她沒有排斥……但對他而言仍是太輕太輕,他一定會養胖她,依他的本領,就算她此十頭牛還重,他還是能輕易舉起她,所以不用顧忌他會抱斷手。
他彎身,臉頰原先只貼熨着涼涼的煙霧,拂在褐色肌膚上,很涼,當煙霧變成實體,擠壓着他的臉,他喟嘆,鼻前拂動的青絲飄飄,熟悉的香味,淺淺的吐納,檮杌的眼眶幾乎要發熱……
“你不要擔心我,我不會不見,我還要跟你一起吃小桃戊它們結出來的黑桃子呢。”
最後的那句話,成為了最初。
當她死而復生,記憶仍停留在那裏,而檮杌等待此時,等了漫長難熬的七年。
檮杌鉗緊雙臂,抱疼了她。
“……檮杌?”上官白玉眨眨眼,偏頭看着深埋在自己肩窩的他,忍不住伸手柔柔他那頭參差不齊的發。
檮杌被柔得好舒服,這一刻,他好想大聲吼叫,但最後,他只是貼在她耳邊輕輕笑,也輕輕哽咽:“小桃戊它們,早就結出滿滿的桃子在等你,偷偷告訴你……它們真的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