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電話!”
“沒有!”男子保證說,同時舉起雙手。
房間很寬敞,沒有隔牆。瀰漫著濃烈的油彩味兒。四面牆壁裱糊着沒有加框的油畫——是一個畫家工作室。
菲爾快步走向工作室另一端的窗戶前。紐約的舊式建築上通常都掛着鋼鐵蛛網似的消防梯,過去這幢工廠大樓的背面牆上也是這樣。
他打開一扇窗戶,躍身跳到狹窄的鋼鐵平台上。在成千上萬家燈火照亮的曼哈頓夜空下,要想辨認房屋正面牆上的消防梯是一點不難的。只是菲爾的體重壓得梯子的橫木嘎吱作響,生鏽的支架不住晃動。
他攀到寫着三個字的玻璃窗前。夜空散漫的反光不足以讓人看清字形,但菲爾很有把握,那是形體訓練館的名字:健與美。
他用左輪手槍擊碎玻璃窗,站定一跳,向上竄起,翻滾進去。
兩支槍的槍口冒出黃紅色的火光,十二發子彈劈劈啪啪的連射猶如地獄裏的迎賓禮炮向他表示“吹呼”。
他猛地撞到一個鐵架上,疼痛難忍。
一個男人的聲音吼道:“他進來了!他媽的,他在裏面!”
菲爾撞到的支架成了他的掩護。他高聲喊道:“聯邦調查局在行動!舉起手來,否則……!”
一支小型機槍的噠噠聲壓倒了他的喊聲。
槍口閃爍的白光暴露出歹徒的所在位置,但由於菲爾擔心那傢伙可能利用一個人作為自己的掩護,因而不敢瞄準回擊。
他聽見倉皇逃跑的腳步聲。
他們想逃之夭夭?
過道里的驚呼!刺耳的尖叫!房門砰砰的撞擊!呼救的喊聲!
菲爾從他的隱蔽處躥出來。兩隻眼睛還沒有習慣黑暗,只能湊合認出訓練器械奇形怪狀的大致輪廓。
他此時處於中部的過道,似乎已經辨認出辦公室的四方形門框。他想跑過去,但剛一抬腳就踢到一個人的軀體朝着過道橫躺在地上。
他蹲下去,摸索着跟前的人體。他觸碰到一個女人的乳房,觸摸到臉和嘴上貼着的膠帶。他用另一隻手揭開貼得死死的膠帶,用勁把它扯了下去。
歹徒可能會逃脫,但眼前出現的情況更加不能撒手不管。
這女人還有呼吸嗎?
菲爾稍稍抬起頭來。他的手指觸摸到粘乎乎的暖和的鮮血。
從一些走廊里還有一陣陣嘈雜混亂的聲音傳來。
他扯下自己身上的茄克衫,把它捲起來墊到那個女人的頭下。
雜沓的腳步聲愈來愈近。菲爾從腰帶里抽出左輪手槍。
訓練館所有的頂燈霎時全部亮起來。
“聯邦調查局!不許動!”菲爾厲聲叫道。
“別開槍!”入口處一名男子匆匆抬起兩隻胳臂。他穿着一身紅色的訓練服,胸前寫有“健與美”三個白色大字。“我名叫麥克-杜恩。在這裏當教練。”
“快叫警察!還有急救車!”
“這就去,先生!”
說完,他就轉身朝辦公室跑去。
菲爾面前躺着的是女記者范希-赫維什。她的面孔灰白,身軀鬆弛軟弱,一動不動,然而菲爾好像看到她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不一會兒,教練跑回來報告說:“他們已經上路。有人在我之前就報了警。”他又指一指女記者。“她還活着?”
“活着,不過受了傷,而且休克了。你說你在訓練館工作,那麼你剛才在什麼地方,杜恩?”
“我在七層有一套住房。當我下班離開的時候,訓練館裏就只有格雷戈-塞洛夫。他在等待您面前躺着的這位小姐——嗨,格雷戈在哪兒?”
“你有急救箱嗎?”
“有,我去拿!”
他小心翼翼地從人事不醒的女人身上跨過去,擦過菲爾,突然發出一聲令人窒息的驚叫。
“瞧!哦,我的天哪!”
菲爾迅速轉過身去。
只見一名男子直挺挺地躺在一個訓練器械上。他的兩隻腳插在腳杠鈴的搭環里,兩隻手臂懸挂在兩邊。從窗戶到中部過道不過咫尺之遙。菲爾緊貼着耐力訓練器械走過,在黑暗中卻沒有察覺長凳上躺着一個人。
他站起來走過去,觸摸一下赤裸的胸脯,瞧了瞧張開着的黯然無光的眼睛。
他們極其兇殘地殺害了他。他們從大啞鈴上偷偷摘下安全螺栓,讓沉重的橫鋼杠衝著喉頭猛地砸下來。
“快去取急救箱!”菲爾低沉地命令道。
從大街上傳來警笛的鳴叫。
幾分鐘后,當菲爾在處置范希頭部的傷口時,他接到一名警察打來的電話。為了謹慎起見,那警察留在一定距離以外的地方,手裏還緊緊地握着自動手槍。
“嗨,你們最好把雙手放到頭上。”
“聯邦調查局特工德克爾!”菲爾說道,“我用左手從胸前的衣兜里掏出我的證件。行嗎?”警察在看見證件之前,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覺。
“請您立即向謀殺調查委員會報警!在大啞鈴練習機上躺着一名男子,他已經被殘殺。”
“還有一個?”警察搖搖頭。“樓下的運貨卡車裏還坐着一個,腦袋挨了一槍——天哪,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我在四十管區的一幢樓前停下汽車,拉出瑪莎,讓她走進警察派出所去。值夜班的負責人叫特納。我把瑪莎交給了他。
“她暫時被拘留,不是由於有犯罪行為,而是因為她是一個重要證人。”
“您了解法律,調查員。作為證人,她只能被短時間拘留。”
“我會來接走她,中尉——您熟悉烏迪克瑞斯特大道嗎?”
“一條很老的街道,有不少破舊的房屋廢墟。估計只有不到十一二幢房子還可以居住。”
我讓特納仔細瞧瞧洛杉磯來的四個傢伙的照片。
“從來沒有見過,調查員。”
“您當然知道基爾克-摩蘭,中尉。他有一所房子在烏迪克瑞斯特大街嗎?”
“我兩個月前才調到這裏來,對這個地區還不熟悉。我知道摩蘭是誰。”他淡淡一笑。“在某種意義上說,我得到這份工作還得感謝他呢。”
“怎麼回事?”
“我的前任被免職了。由於紐約的清理行動,在四十管區的警察隊伍中當時要調離或者免職二十四名警官,原因是他們把摩蘭看成是他們的恩人。您明白我的意思。打那以後我們就逮走了一大批以各種方式為摩蘭的組織效力的傢伙。不過對他本人我們還沒動手。”
“很可能他也染指於我們眼下處置的事情之中。”
“但願您不會期望我給您兩個以上的人供您差遣。由於創記錄殺手的事件鬧得雞犬不寧,派出所半數以上的人員都已投入特別行動。久里阿尼市長命令紐約的警察應出現在所有的大街小巷。”
“我暫時還不需要支援。我追蹤的這條線索非常細小,最終很可能等於零。”
一名警察接收下瑪莎。
“請您給她找一位醫生!她中了催淚瓦斯,很擔心自己的眼睛。”
“那麼您呢,調查員?您看上去大概自己也受了毒氣。”
他指一指洗臉池上掛的鏡子。我順他指的方向瞧過去,看起來似乎用我的面孔去做刮臉水廣告是不成問題的。我的兩隻眼睛充血,瞳孔縮小,眼瞼腫脹。
我打開水籠頭,冰一冰我的臉。中尉遞給我一張紙巾擦乾。
在派出所牆上掛的一張大地圖上我再次確認了烏迪克瑞斯特大道的位置。
特納送我走到大門口,並且祝願道:“祝您好運,調查員!請您隨時跟我保持聯絡!我很想知道在我們派出所的轄區里發生的事情。”
我登上汽車疾駛而去。
眼前的景象十分可怕。
警察對男子頭部的描述絲毫沒有誇大其詞。
殺害傑克-朗迪的兇手使用的準是重型手槍,並且是在十分近的距離內射擊的。
警車一輛接一輛駛來。從其中一輛車裏弗朗克-洛伊斯中尉跳了出來。他曾在清理行動中多次與聯邦調查局合作。
他匆匆瞥了死者一眼便轉過身去:“哦,見鬼!這是誰?”
“傑克-朗迪,創記錄殺手之一。”菲爾答道。
洛伊斯瞪大兩眼。
“創記錄殺手?我以為只有一個狂人。”
“在這起系列謀殺案中壓根不是一個殺人狂。這些罪行是有計劃的,並且對其效應也是經過冷靜思考的。犯罪的很可能是一個四人小組。”菲爾朝汽車把頭一擺。“他是其中之一。其他三個人叫馬爾科姆-赫曼、巴爾尼-克拉達姆和路易士-加爾斯科。給他們下任務的是基爾克-摩蘭,而據我分析,殺死傑克-朗迪的是摩蘭本人。”
“又有一位姑娘被謀殺了嗎?”
“似乎他們的目標原本是那位女記者。不過她很走運。我剛巧及時趕到。開始干吧,弗朗克,撒下一個緝捕的大網!赫曼、克拉達姆和加爾斯科的像片,你可以從總部要,讓總部的人詢問一下是否有什麼人看見他們潛逃,知道他們使用的是什麼車型。”
清理組中尉當即拿起步話機湊到嘴前:“大規模行動!”
藍色別克轎車裏坐着三個男人。窩在後座的路易士-加爾斯科不停嘴地罵著;開車的馬爾科姆-赫曼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額頭的汗。在他旁邊坐着的巴爾尼-克拉達姆一口接一口地啜着他隨身攜帶的小酒瓶。
一輛警車鳴着警笛,閃着警燈,迎面疾駛而來。加爾斯科閉緊嘴巴,克拉達姆放下酒瓶,赫曼抓緊方向盤。
警車呼地飛馳過去。
加爾斯科轉過身,從後車窗瞥了一眼遠去的警車。
“婊子養的!狗雜種!”他又咕嚕出一串咒罵。
克拉達姆把瓶子裏剩的酒一股腦兒灌進肚子,然後把空瓶塞進手套箱裏。他凝視着赫曼說:“我們現在怎麼脫手?”
“這由摩蘭負責。”
“他當初就不該讓我們掉進這隻大桶,現在我們可都塞在裏面啦。我當初跟你到紐約來,是因為你說只要我願意幹掉幾個姑娘就可以得到大把大把的鈔票。這種事從來就不是我乾的,可提出來的報酬太優厚,真不忍心拒絕。不過當初也是說好的,這事沒有風險,每個行動都是精心準備好的。可見鬼,後來怎麼又突然冒出來個探子?”
“我也說不清。摩蘭也許能夠給你解釋明白。”
“我才不在乎什麼解釋!”克拉達姆喊道,“傑克在哪兒?告訴我傑克在哪兒!”
“我估計,他跟着運貨小卡車逃走了。”
“他沒有。”克拉達姆緊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當我們從那樓里朝我們的轎車跑時,我看見朗迪的卡車還停在它該停的地方,等我們把那個放蕩女人裝上車。那麼,傑克在什麼地方呢?我很清楚。在警察手裏,而這也就是說,他早就暴露了——別往布朗克斯去,那兒已經有警察在等着我們。”
加爾斯科忽然中斷他滔滔不絕的咒罵,大聲吼道:“你說什麼,克拉達姆?我的一份在樓里。你認為我們拿不到我們的錢啦?”
“我是這樣想。我的情況並不比你的好,路易士。我有十萬美元在床墊底下——你更機靈些,是嗎?”
赫曼搖搖腦袋。
“真了不起!我們殺死五個姑娘,而現在我們口袋裏揣着一卷美鈔,在逃避警察——他媽的,從洛杉磯到紐約,這一趟跑得值!”
“摩蘭將把我們帶到安全的地方。他非這樣不可。如果警察抓住我們,他也跑不了。這一點他明白。”
“那麼錢就完啦,不是嗎?”加爾斯科着急地問道。
“他必須再給我們支付一次。”
正說著,響起一陣小鑼似的聲音。同時汽車電話的支架上也閃動着呼叫信號燈的亮光。
赫曼把聽筒舉到耳朵旁,小心翼翼地說了聲:“喂!”
電話里傳出基爾克-摩蘭說話的聲音。
“你們在什麼地方?”
“第二大道,剛過與五十街交叉的十字路口。”
“慢點開!我開一輛銀色的福特車追上你們。緊跟在我後面!我領你們去一個可以更換汽車的地方。”
“基爾克,我們必須走一條最短捷的道路離開這個城市。”
“但不能坐別克車。警察很可能有一份相關的描述或者至少知道車型,因為總會有人看見你們逃走。”
“我們的錢,摩蘭,在樓里而且……”
他發覺對方已把電話掛斷,於是就把聽筒放回到支架上。
“他怎麼說?”克拉達姆急切地想知道個究竟,加爾斯科也緊張地湊過來。
“他領我們脫險。”赫曼確有把握地說。
兩個街口以後,紅燈止住他們的別克車。交通指揮燈還沒有變顏色,一輛銀色的福特車已躥到他們的車旁。
“這是摩蘭。”赫曼輕鬆地吐了一口氣。
福特車領着別克車穿過好幾條橫街駛往東河,最後來到東河高架公路橋下一個沒有燈光照明的場地上。
赫曼、克拉達姆和加爾斯科先後下了汽車。基爾克-摩蘭打開福特車的車門,命令道:“快上車!”他們應聲爬上寬敞的汽車。摩蘭開車疾駛而去。
“你們若是在別克車裏留下你們的指紋,明天你們就會在所有的電視屏幕上看見你們自己的面孔衝著你們咧嘴冷笑。”摩蘭不滿地說。
赫曼舉起帶着薄橡膠手套的兩隻手。
“我們當中誰也沒有在任何地方留下指紋,連我們為你殺死的那些姑娘們的脖子上也沒有。”他又重複說,“為你,基爾克。我希望你不要忘記這一點。”
“警察並不需要我們的指紋。”克拉達姆插嘴說,“他們已經抓住傑克,而他早就告訴他們該去抓誰。”
“忘掉傑克!”摩蘭厲聲喝道,“傑克再也不會告訴任何人任何事情。他已經死了!”
“你把他……?”
“不錯,是我。我看見探子向他衝去,然後跑進大樓。我用步話機向你們大家發出警告,然後就到運貨小卡車跟前連根剷除了。傑克對我們所有人意味着的禍害。”
他喘了一口粗氣,接著說道:“在我們發現他的神經應付不了任何冷酷無情的硬活兒時,我們早就該把他給除掉了。”
“為什麼你不一槍打死那密探?”克拉達姆憤憤地問道。
“因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獨自一人,不過他要是在你們後面跟得太緊,我也就把他給斃了。”
他稍一轉腦袋。
“在所有的行動中我都在近旁,為的是必要時彌補可能出現的失誤。”
“你這是往哪兒開?”赫曼問道。
“去布朗克斯家。”
“密探們也許知道在什麼地方……”
摩蘭打斷他的話:“胡說!他們只可能從傑克那裏知道,而那探子在緊跟着你們跑進大樓以前,根本沒有時間審問傑克。”
路易士-加爾斯科從後座上說道:“為今天的事我們得要十萬美元。”
摩蘭哈哈一笑。
“你伸手摸摸最後那個座位下面,有一個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你瞧瞧裏面是什麼!”
正說著,一輛警車響着警笛飛駛而過。
“我們得趕在建起封鎖路障前離開大街行駛。”摩蘭說。
“我找到啦!”加爾斯科興高采烈地說,“克拉達姆,我在掏着大把大把的鈔票呢。這些錢我再分成三份就行了。”
在他們眼前呈現出“威利大道”橋的引橋。而在哈萊姆河的彼岸就是布朗克斯。
好聽的街道名稱在布朗克斯毫無意義。甚至穿過燒成灰燼的無電區的林間小道也仍然叫着早已被瀝青覆蓋的草地和被水泥掩埋的溪流的名字。
雖然被稱為“大道”,我找到的卻是一條相當狹窄的普通小街。
我的腳放開油門踏板,汽車便沿着街邊的房屋和廢墟緩緩向前滾動。似乎還住着人的房屋比特納中尉估計的要多,而廢墟的數量也很有限。
儘管瑪莎描述得很簡單,我還是很快找到了那所房子,因為它是兩堵被焚毀的空蕩蕩的房屋正面牆之間惟一殘存的一幢。
我把車停在下一條橫街上,然後又徒步走回來。這個時候街上見不到一個行人。在兩三扇窗戶里微弱地閃動着電視機彩色的亮光。
到房屋的大門有五個台階,而房門不僅如瑪莎所說是嶄新的,而且還是以鋼製成,並配有一把安全鎖。
約翰-德-海,我們的頭兒,希望自己的手下在必要時拋頭顱,灑熱血;而對於毫無意義的英雄行為,他卻認為是愚不可及。如果有誰輕率地拿自己生命當兒戲,就會被他立即調做內勤。
在這扇鋼門裏面蟄伏着四個危險的男人,而在門外只有我一個人。
如果我跟這幾個傢伙展開一對四的對話,就有可能演變成為一對四的對射,這種做法是海先生絕對不會原諒的。
我跳下五個台階,打算跑過街去,在街對面找一個門洞隱藏起來,以便對這所房子作細緻周密的觀察。
我口袋裏有手機。我本可以給史蒂夫-迪拉吉奧打個電話請他給我往布朗克斯派幾位同事來,但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在烏迪克瑞斯特大道的那一頭,一輛汽車的車燈閃着耀眼的亮光,漸漸往這邊駛來。當光束還沒照到我之前,我已經迅速躲進房屋對面的廢墟的陰影里。
駛過來的汽車是一輛銀色福特汽車。當它停下來,與我相隔只有半條車行道和車行道邊的一點行人路。
車燈熄滅了。
一分鐘的時間內,毫無動靜。
難道他們看見我了?因此他們就不出來?
不一會兒,駕駛座的車門打開。車內的照明燈亮起來。通過車窗我看見三個男人的腦袋,而從車裏下來的開車人,我認出來是基爾克-摩蘭。
他撞上車門。車內的照明燈隨即熄滅。
摩蘭繞着福特車走了一圈,接着便從我的視線範圍消失,一會兒功夫他的黑影又出現在台階上。我聽見他在門邊忙乎了一陣。緊接着他吹起了口哨。
聽到信號,三名男子從福特車上下來。車內照明燈照着他們的臉。
馬爾科姆-赫曼、巴爾尼-克拉達姆和路易士-加爾斯科三個人我僅在“熱點”夜總會見過一次。我立刻認出了他們。只是不見第四個人——傑克-朗迪。
他們兩下就跳上台階。隨着一陣破鑼似的噪音,鋼門砰地鎖上了。
這幫人的出現給我澄清了情勢。我知道我們絕不會撲個空巢。
我小心翼翼地從衣兜里掏出手機,把它湊到眼睛跟前,以辨認按鍵微弱的亮光。然後,我開始給總部電話。“請接二號!”
總機給我接通史蒂夫-迪拉吉奧。
“史蒂夫,我現在站在布朗克斯的一幢房屋前。一分鐘前基爾克-摩蘭和來自洛杉磯的一伙人中的三個一起走了進去,他們可能與系列謀殺案有牽連。請給我派三四個人來!我一個人對付不了那幫傢伙,因為我沒有把握他們會作何反應。”
“這我明白!”史蒂夫喊道。“他們會馬上砰砰嘭嘭地開槍射擊。他們跟系列謀殺案有牽扯。不錯,是他們這幫傢伙。他們就是殺人犯。留在原地別動,傑瑞,等我給你派人去!原地別動!”
他沒有掛斷電話。我還能聽到他說話的聲音,但聽不懂說些什麼。顯然他是在作指示、發命令。不到一分鐘,他舒了一口氣,又對我說道:“好啦,金弗爾、卡洛夫、斯塔菲爾德和馬塞諾已經上車。告訴我他們該往哪去?”
“房子在烏迪克瑞斯特大道。讓他們一過哈萊姆河馬上跟我用電話聯絡。”
史蒂夫把我的意見用無線電話傳達下去。
“他們需要至少十五分鐘。最近一個派出所的警察三分鐘后即可到達你那裏。要我給警察提出要求嗎?”
“史蒂夫,眼下這裏絕不會有什麼事。他們都進到房子裏去了,一切倒還平靜——你怎麼會知道……”
“不到半小時以前,那名被利用來傳播創記錄殺手謀殺罪行的女記者險些在市區里喪命。多虧菲爾及時採取行動拯救了她。而對於她的男友格雷戈-塞洛夫,他去得晚了一步。傑克-朗迪——菲爾抓住他后把他留在一個運貨小卡車裏——後來被他的一個同夥擊斃。其他的人菲爾阻擋不住。他們看米都逃竄到你那裏去了。”
“也許我們應該設路障封鎖,把烏迪克瑞斯特大道團團圍住,如果他們不投降並且……”
我剛說到這裏,大街對面的那扇大門打開了。
“傑瑞?還在聽電話嗎?”迪拉吉奧連連問道。
“看上去他們好像要離開那所房子。”我壓低嗓門說。
一個人影出現在門洞明亮的門框裏。那傢伙跑下台階,繞着福特車兜一圈之後打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上。我認出那是基爾克-摩蘭。
“到現在為止只有一個人。”我通報史蒂夫,“基爾克-摩蘭上了汽車,他們一夥就是乘這輛車來的。是一輛銀色福特。可以是個清楚的目標。”
汽車發動起來,極其緩慢地向前行駛。摩蘭沒有打開車內照明。
“摩蘭溜了。”
“別行動,傑瑞!”史蒂夫警告說,“如果我們需要他,就會找到他。”
我抬起頭望着遠去的福特車。在下一條橫街的街對面有兩盞街燈。福特車駛過街燈以後突然停下來。
基爾克-摩蘭跳下汽車。
藉著街燈的光亮,我看見他稍稍抬起右臂,似乎在指點什麼東西。
剎那之間,響起一聲劇烈的爆炸聲。
刺眼的亮光從房屋內衝天而起,猶如亮起上千盞探照燈一般。爆炸引起的氣浪,掀去半個屋頂,把所有的窗戶玻璃也都震碎。我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拳頭猛擊,接着又被拋進一米多深的廢墟。
房屋在旋轉,牆體在晃動。一時間我辨不清東南西北。
磚石和沙土漫天拋撒下來。
接着又是一連串如大炮射擊般沉悶的爆炸。隨着每一次的爆炸都有一個熊熊大火柱騰空而起,直到熾烈燃燒的黃紅色火牆把整幢房屋吞沒。
我發現自己在一個高高的瓦礫堆上,耳朵幾乎被爆炸的衝擊波震聾,眼睛和咽喉里滿是灰塵。
我吃力地站立起來。
大街對面的建築物在熊熊燃燒,大火把烏迪克瑞斯特大道足足吞噬了半公里。我在廢墟和瓦礫中跌跌撞撞,奮力爬往空曠的地方。
爆炸把街道陡然之間變成了一堆瓦礫。烈火炙烤着我。我趕緊朝着街道的高處奔跑。約摸二十多米之後,我便脫離了直接受着火焰和坍塌威脅的地段。
我非常清楚眼前發生的一切。
基爾克-摩蘭通過無線電信號引發了爆炸。而這一連串的爆炸又表明他在房屋內置放了大量汽油桶,以確保在第一次爆炸中倖免一死的人最終也逃不脫火舌的吞噬。
摩蘭在什麼地方?
我眯起疼痛難忍的眼睛。
橫街對面的街燈依然亮着。
而福特車也依然紋絲未動地停在街燈旁邊。
我的手機丟了。這我倒絲毫不在意。史蒂夫肯定已經得知這場大爆炸。過幾分鐘第一批警車就會呼嘯而至。
摩蘭在什麼地方?
福特車起動了嗎?
銀燦燦的車身上反射的亮光有變化。
摩蘭逃跑了。
我扯開茄克衫,綳掉了鈕扣,抽出左輪手槍。
福特車的車影又有變化。到眼前為止我看到的是車尾。現在我看見它的側翼,一口氣功夫看到它的車頭。
摩蘭沒有逃走。他調轉車頭,朝我開過來!
我頓時明白過來,猶如受到雷擊一般:他乾的事看起來既瘋狂又不合乎邏輯,然而事實上並非如此。
他早就看見我了,並且看見我怎樣爬出廢墟衝到街上。也許他甚至認出了我,因為燃燒的火焰把街道照得十分明亮。
福特車越來越近,朝我猛衝過來。
我開了兩槍。我只有擊中開車人,才能迫使這輛橫衝直撞的福特車停下來。
這時,汽車的前大燈亮起來,耀眼的強光照得我目眩,同時從汽車裏向我射出一梭子彈。
我一個魚躍跳向一邊。汽車緊擦着我疾駛而過。我墜落在地,順勢在瓦礫和塵土中匍匐前進,直到一堵牆邊時,我猛地轉過身來。
福特車還沒有停下,隨着一腳急剎車橫了過來,就這樣側着車身迅速滑向燃燒的房屋,直到離熊熊火焰還有十一二米處才終於停下。
汽車裏槍口冒出火花,第一發子彈從我腦袋邊呼嘯而過。
我一個連射,耗盡了我的四發子彈。
福特車倒是被我擊中,然而卻根本沒起任何作用。汽車裏槍口噴出的火焰仍在閃爍,而我則無遮無掩地平躺在大街上,被火光映照得一清二楚,手裏握着的是一支空無一發的左輪手槍。
我從口袋裏掏齣子彈夾,猛然跳起,宛如絕望掙扎的兔子,在跳跑中作了兩次急拐彎,然後撲倒下去,同時用力把子彈壓進手槍彈夾里。
在這幾秒鐘里摩蘭射擊了多少次?
沒留意,反正次數很多。
我想他沒有擊中我是由於火光閃動跳躍的緣故。
一上好子彈,我就衝著福特車連射了五發子彈。車裏的人我還是只能憑運氣才能射中。不過我想至少可以壓住他,不讓他伸直身子抬起頭,這樣我就能夠贏得時間跳進一個更好的隱蔽處。
可後來情況全變了,發生了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
從行駛道的邊沿有一條低矮的火蛇嗖嗖地向著摩蘭的福特車直竄而去。它突然消失在車下。乍一看會以為火蛇已經燃盡。
其實不是這樣。
爆炸的巨壓掀起福特車,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巨手把它抬起來似的。而當它還沒有落回到地上的時候,一團火焰已把它緊緊裹住。所有的玻璃飛撒出來,一扇車門被氣流捲起,在油箱處車身炸裂。
一團黑煙夾雜着起伏的火焰,舔起新的可燃物,更加猛烈地燃燒起來。
一處大火引燃另一處大火。
從黑煙和火焰中跑出一個人影,蹣跚兩步后就摔倒在地。火苗舔噬着他的衣服和頭髮。
我匆匆跑過去。
火焰朝我吐出熾人的熱氣。
熱浪炙烤着我的皮膚。
我抓住那個男子的雙腳,把他拖出烈焰。
他的身上還在燃燒。我脫下自己身上的茄克衫把火撲滅。
我的手在他的脖頸處觸摸到猛烈的脈搏跳動。
他還活着。
我向那張被劇痛扭曲變形的臉彎下腰去。
基爾克-摩蘭已經很不容易辨認出來。
一陣警笛的鳴叫聲。
在有些情況下,我真不知道有比這更動聽的音樂。
我手裏拿着一隻盛有咖啡的紙杯。警察是在什麼地方把它給變戲法似地變出來的,我不得而知。我呷了一口,嘗了嘗,有比熱水和咖啡粉更多的東西。
從胳臂粗的消防膠管里瀑布似的水流唰唰地射進那幢燃燒着的房子裏。火勢愈來愈小,愈來愈弱。福特車殘體還在微微冒着黑煙。消防隊員僅用了幾分鐘就迅速把燃燒汽車的火撲滅了。
救護車載着基爾克-摩蘭響着尖厲的警笛剛剛開動。警察們打開封鎖線,擋開看熱鬧的人群為救護車打開通行的道路。
我坐在一個翻倒過來的垃圾桶上,小口小口地喝摻了威士忌的咖啡,僅僅當了個旁觀者。
火勢的蔓延剛一被制止,消防隊員們就已做好一切準備。他們套上保護裝,背上氧氣罐。我告訴他們的頭兒說在爆炸時房子裏有三名男子,讓小夥子們進去找一找他們,不過誰也不企盼這三個人還活着。
救護車開出五分鐘后,封鎖線的警察們又為一輛黑色林肯車打開一條進入行動區的通道。
約翰-德-海和菲爾跳下汽車。菲爾穿着一身出租車司機的制服。
我跳下垃圾桶向他們迎過去。
“您好嗎,傑瑞?”
“好,先生!”
菲爾朝我咧嘴笑着。
“明天早晨你在鏡子裏會認不出自己。你的眉毛和眼睫毛已經燒焦,你的頭髮也有幾個火燒的窟窿,像一塊破舊的地毯。你的臉有些像一塊燒過殘茬兒的田地。”
當著海先生的面我無法給他恰當的回答。
我向頭兒報告了整個事情經過。在我說話的時候,營救組的專家們戴上面具,穿着笨重的防護裝,消失在滾滾濃煙的斷垣殘壁之中。
我彙報完以後,海先生默不作聲地沉思片刻,然後才斷然說道:“從來沒有什麼創記錄殺手,沒有什麼單槍匹馬的瘋狂的謀殺者。這五起謀殺案和媒體的喧鬧炒作全是精心策劃出來的,其目的是在紐約市民中製造恐慌,干擾警察追蹤其他犯罪活動,鞏固大佬們對整個城市的控制地位。”
消防隊的負責人走到我們跟前,敬了一個禮,然後說道:“我們的小夥子們已通過無線電話報告搜索結果。他們找到也許是所說的三個人的燒焦的屍體。從裏面的情況判斷,無一人生還。”
海先生向他表示感謝,然後看看我們說:“你們現在休息!”
他向他的司機揮揮手。“請你送科頓和德克爾兩位先生回家。”
“坐林肯車嗎,先生?”
“坐我的車。”海先生肯定道。
黑手黨老資助人吉安尼-特拉塞洛“公爵”的汽車最後一個駛入馬薩培瓜僻靜的濱海飯店的庭院。與卡迪拉克、羅爾斯-羅易斯轎車和跑車相比,這輛日本小車顯得簡樸卑微。
查爾斯-利維爾,建築行業大佬,引着老人進入大廳,除了路易基-弗蘭諾,老者的親戚和仇敵,其他的人都對公爵的到來表示敬意。
他環視一周,用沙啞的聲音問道:“摩蘭在什麼地方?”
“還沒有來,公爵。我相信他隨時都會出現。”
在特拉塞洛的額頭上顯出一條皺紋。“這人太驕橫。”他罵道。
“夜裏警察在布朗克斯有一個大規模的舉動。可能摩蘭有些牽連,得處理好一些事情。”利維爾極力緩和氣氛。“這我們大家該都是理解的,公爵!只要警察們在一個轄區瘋干一場,事後總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使損失愈小愈好。”
他把老人領到安排好的位置上。
“是怎麼回事?”特拉塞洛詢問說。
“爆炸!火災!槍擊!每條街上都是一堆一堆的警察!”久蘇阿-哈德回答道。他的哈萊姆控制區是與摩蘭的布朗克斯相鄰的。“警方對一切細節都嚴加保密。新聞發佈會也僅吐露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在一幢房子爆炸時以及緊接其後的大火中有多人喪生。有一名男子被捕。”
“我不高興聽這類話。”可卡因毒販埃斯卡里洛面帶怒氣說,“自從斯特拉頓上台以來,紐約警察部門一有點成功都被他馬上在媒體中大加渲染。他最愛乾的事就是讓人為每一輛被拖走的汽車喝彩。怎麼現在他又一聲不吭了?”
雷姆-傑塞拉,大軍火商,轉過頭去朝着查爾斯-利維爾。“我想知道那個被全世界稱為創記錄殺手的人是不是在基爾克-摩蘭的控制掌握之下,並且我想具體知道他是怎麼控制掌握那個人的。說實在的,通過對一批女孩子的系列謀殺,利用對渴望創記錄的瘋狂殺手的恐懼心理,煽動紐約居民起來反對警察,這真是一個詭詐的主意。不過,那人一旦被逮住,供出我們每個人都資助了一百萬美元讓他干這件事,到時候我們大家都完蛋。”
“摩蘭答應給我們作詳細說明。”利維爾解釋說,“他保證不讓我們擔心。”
路易基-弗蘭諾的口袋裏的手機響起來。
他掏出手機貼到耳邊。
他的臉色大變。
他噌地一下跳起來,大聲喊道:“是確實的嗎?”
打電話者的回答惹得弗蘭諾嘴裏吐出一連串西西里的詛咒語。他環視一周。
“是格蘭特醫院一位有時替我看病的醫生打來的電話,他們醫院裏住進一名嚴重燒傷的男子。在他住的一間隔離病房門口有一小隊警察站崗。那人的名字這位大夫在兩分鐘前才打聽到。”
“警探們抓住了基爾克-摩蘭。”他說,而他的聲音由於極度氣憤而變得尖厲刺耳。“我可不願眼睜睜看着他們踏進我的家門。”
說罷,他就氣沖沖地跑出大廳。
利維爾、哈德、傑塞拉都紛紛效仿他的榜樣。最後一個離開這僻靜孤獨的飯店的是吉安尼-特拉塞洛,即使他,也是匆匆忙忙離開的。
長達十天,醫生們都不讓我們跟基爾克-摩蘭談事情。他們宣稱他不宜接受審訊。
這造成從細節上查清系列謀殺害的困難。雖然專家們在女記者范希-赫維什和她慘遭不幸的男友格雷戈-塞洛夫的住所里都找到竊聽裝置,但是摩蘭除去那四個洛杉磯來的歹徒外,在組織謀殺方面是否還使用了其他幫手,這一問題卻沒有得到解答。
由於赫曼、朗迪、古拉達姆和加爾斯科均已喪命,因此也難以澄清在這五起罪行中他們各自扮演了什麼角色。換言之,是誰的手勒緊了套在幾位受害人頸項上的尼龍繩套。
最後一點:誰是那個多次給女記者打電話的人?一切跡象表明,是基爾克-摩蘭本人親自扮演了這個角色。至於他的嗓音在正常情況下聽起來是另一個樣子,這倒無關緊要。聲音變換器和聲音控制器之類的東西,在所有的黑市上都可隨意買到。
在基爾克-摩蘭被捕以後,在聯邦調查局、市警察局、中央情報局以及反毒品機構等的總部都有值得關注的消息傳來:幾個大辛迪加共約六名大佬均已匆匆離開紐約市。
查爾斯-利維爾的團伙已經滲入建築工人工會,如今他本人已去加拿大定居。唐-戈梅茨把哈萊姆西班牙區跟自己原籍的波多黎各作了個調換。大軍火商雷姆-傑塞拉登上自己的遊艇,開始世界旅遊的行程。帕科-埃斯卡里洛被反毒品機構估計為東海岸最大的可卡因進口商,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去;而路易基-弗蘭諾和吉安尼-特拉塞洛既為同族同宗卻又水火不容,而今兩人都感到有必要重訪故里。就連別名曾波果羅兄弟的久蘇阿-哈德也飛往非洲,踏上尋根之旅。
大佬們的銷聲匿跡引起他們各自組織和關係網絡的混亂和不安。
斯科特-斯特拉頓利用這一時機強化清理組的戰鬥行動。其他各個單位的特工紛紛對清理計劃表示支持。我們聯邦調查局的人也參與其事——紐約也是我們的城市。
當然我們不放過這樣一個問題,即大佬們天各一方作鳥獸散是否與基爾克-摩蘭的被捕相關。難道系列謀殺不是開始於他自己的動議嗎?存在大佬們的共同密謀嗎?他們擔心會被摩蘭一起拖進萬丈深淵嗎?
還有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十月六日,基爾克-摩蘭在斯坦維勒監獄受到一名同監犯人的襲擊,在被捅十幾刀后斃命。案犯聲稱自己是要為被害的姑娘們復仇,但是沒人懷疑他是被人收買。
儘管清理紐約計劃成績昭着——大佬們的權勢還並未覆滅。
在一個金色的秋日,我駕着“美洲豹”前往斯塔騰島。在里士滿小港的岸邊,我知道有一處出色的垂釣地點。
離渡船停靠碼頭已經很近的時候,我突然聽到背後響起一陣警笛聲。從反光鏡中我瞥見一輛警車。
我知道警車追的是我。
儘管是一個星期日,在去釣魚的路上,並且駕着私車,對於一個聯邦調查局特工來說也仍然沒有特別的權利。
我靠向右邊,停下汽車。
警察下車,朝我走來。
我仔細一瞧,才認出是一位女警察。
寬大的褲子,藍色的襯衣,寬闊的腰帶,這樣一身制服就抹去了所有一切差別。
“您超過時速限制兩公里。”她說。
警帽一絲不苟端端正正地扣在她的頭上,帽檐因而遮住她的上半張面孔。儘管如此,我還是憑聲音認出是誰。
“歐瑞利警官?——嗨,黛莎!”
她脫下警帽。
在陽光下她的紅頭髮頓時光亮一閃,儘管警服在身,但至少部分地復顯了“熱點”夜總會那個興高采烈的姑娘特有的光彩。
“不再待在吧枱邊的特別行動隊裏了?”
“‘熱點’已被關閉,而我的腰帶上掛着三個可惡的皮條客的帶毛頭皮作為戰利品。”
“請您把處罰單給我,歐瑞利警官。”
“您車開得還不太快,傑瑞。我認出了您的汽車,想跟您聊聊。”
“您什麼時候下班?”
“還有一小時。”
“我是去釣魚。不過如果您也一塊兒去的話,我相信那些魚是可以等候一小時魚餌的。”
“那好,我去。”她毫不猶豫地說道。
傑瑞-科頓,美國聯邦調查局特工,一生致力於維護正義、打擊犯罪。他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氣,征服了世界上50多個國家數百萬讀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