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盤6

胎盤6

6伴隨肖副市長離奇死亡是姦情的敗露,馬豆豆恨不得找一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不管是自己的丈夫還是肖市長的親屬她都無法面對,事實上她確實也是這麼做了。她暫時住在郵電賓館1o24房間,除了警察誰也不知道。

如同禁閉一樣,馬豆豆在這間薄暗的房間裏困惑地生活了一個多星期。恐怖的陰影依然沒有消失,她總是坐在窗旁一個布包椅子裏,陽光透過薄薄的窗帘照進來,米灰色的地毯上飄浮起纖毛一樣的塵埃。

同樣也是賓館的房間,他們幽會的場所,若在以前雖然提心弔膽但卻充滿了柔情蜜意,賓館裏的場景總是讓他們的戀情有一種倉促和粗鄙的憂傷。

那天她休班,在這之前她和肖世海就有約定,在他視察工作回來后安排一次小聚。她和胡姐分的半塊胎盤還沒等晾乾就煲成湯,她捧着保溫飯盒坐一輛出租車就去了賓館,這一去,改變了整個生活。

她設想過種種可能,因為這種不可告人的隱秘生活遲早會曝光,她也做好了承受一切的準備,但是怎麼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種災難性的結局,直到現在她還不能接受,整個人都懵了。

她蜷縮在這個寒傖的賓館裏,覺得四周分外陰涼,處處透露出一種威脅的氣氛,那些進進出出陌生的住客如同夢中的影子,聒噪而又帶着令人厭惡的歡欣;推着潔具車打掃房間的服務員安靜得像耗子。

她總是不敢正眼凝視房間中央潔白的大床,不然那一幕悲慘頑固地駐留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她長時間坐在窗旁的椅子裏,想起很多事,從沒有這麼系統完整地回憶起這麼多的往事,有的遙遠記憶已經被忘卻了現在卻突然又蘇醒,回顧這二十幾年的人生,她感覺自己一下子蒼老了。

只在傍晚時分,她揭開窗帘一角注視着樓下熟悉的街景,眺望城西她的家,能看見她工作的二院嶄新的大樓,而這一切似乎正在離她遠去,處處豎起一堵看不見的圍牆將她隔離起來,孤獨像潮水一樣將她沖刷得越來越蒼白。

她心裏產生了莫名的憎惡,這個生她養她的地方,身邊的親朋好友,一下子變得很稀薄,很世故。沒有人聽過她內心的聲音,從沒有。

她突然想從這個窗口跳下去,在身體和地面接觸的剎那,有一個震動,所有人都能夠聽到。

電視機白天黑夜都開着,但她沒有完整地看完一個節目。比之起來,她更喜歡淋浴,讓細密的水柱洗刷她的悲傷,一遍又一遍。

從餐廳吃完飯回來,馬豆豆迷惘地走進房間,把吊燈壁燈枱燈全部打開,但是還是感覺房間不夠亮。

她從打開的電視前面走過,長竟然飄拂起來吸附在熒光屏上,沒想到電視會產生這麼大的靜電。仔細一檢查,現螢屏的邊緣出現漆黑的雪花點,她想,是不是電視壞了?

她拿起床頭的電話準備叫服務員換一台,後來一想反正自己也不認真看電視,就不用麻煩她們了。

其實每到夜幕降臨她很不情願待在賓館裏,可是又不知道能去哪裏?她每一個活動都要向警察彙報,說不定賓館裏就有人在監視她。她認為還是配合一點好。

她關掉電視,去重複這幾天來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淋浴。想到淋浴渾身忽然出現一陣暴烈般的騷癢。雖然不是乾燥的冬天,但是房間裏彷彿流動着很強的靜電,所以頭才會吸附在熒光屏上,身上才會騷癢。

可是現在正是濕潤而又悶熱的初夏,室內怎麼會有靜電呢?她無力多想,迷惑地走進衛生間,裏面有一個塑鋼和玻璃組裝成的浴室。

梳妝鏡里出現一個藍色面孔嚇了她一跳,而這個藍色面孔正是她自己,短短几天她就憔悴成這般模樣,令她心底無限凄涼。

一向引以為傲的嬌好面容此時已失去了意義,她不忍再看自己,把戒指褪下來放在玻璃的水池上,像是受到震動一樣,戒指突然出“叮鈴鈴”的響聲。

她注視着那顆閃光的結婚鑽戒,是自己放下時動作太重了嗎?還是地震了?或是吹進來一股風?

戒指不能回答她,但她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毛孔收縮使細軟的汗毛變成皮膚上的尖刺使她很不舒服,太陽**突突地跳,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越來越感覺到那潛藏的威脅正在逼近,疊放整齊的浴巾放在物品架上,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按了一下,凹陷下去又恢復了原狀;兩隻緊挨在一起的玻璃杯也像人為地碰撞了一下,出共鳴聲;池子裏排放的水形成漩渦盤旋得時間太過漫長;戒指又震動了。

馬豆豆出其不意地脫掉身上簡單的幾件衣服,鑽進浴室,把門關嚴,整個人麻木地沐浴在一片晶亮的水幕里,溫熱的水可以讓頭皮恢復一些清醒,而水幕可以封閉雙眼和雙耳,暫且躲避這個現實而又危險的世界。

突然,像是一團濕毛巾啪地砸在她背上,她驀然回頭,同時拿手在背上一摸——什麼也沒有!她緊張地盯住拉門,咽着口水,猛地拉開——衛生間裏燈光橙黃,和房間相通的門關着,衣服搭在不鏽鋼的晾衣架上,戒指在水池上閃光,其它物品整整齊齊——也沒有人。

她關上門,在水簾里靜默着。太奇怪了,剛才是什麼砸在自己的背上呢?難道像上次抱着那個嬰兒一樣出現了幻覺?但是背上依然有被毛巾抽過一樣的灼痛感。

她又仔細檢查這個狹小的浴室,忽然現地上的積水越來越深,透過水霧她看到水中飄浮着縷縷血絲,排水口被一個圓形的、灰白色的東西堵住了,她摳起來一看,柔軟而又沉重,那正是一個胎盤!

她連忙扔了,身體像被抽幹了血一樣,眼前黑,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如此同時,從房間裏傳來嬰兒的哭聲——電視裏的嗎?電視關了!走廊里,別的房間……

“呯!”朦朧的毛玻璃上出現一隻畸形的手形。

“呯”又一隻。

當門被拉開時,馬豆豆最後看到黑暗像冰涼而又潮濕的泥土埋沒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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