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玩蟋蟀燈郎初受戒 共艱難二子結情誼
燈郎家的生活是清苦的,父母為渡日受盡了熬煎,有時缺吃少穿,不得不以麩皮、糠菜渡日。燈父母為了哺育孩子,也受盡了艱難,沒奶吃,熬些稀麵湯當奶吃。二、三月青黃不接,捋些正灌漿的麥粒擠漿當奶喝。村裡能吃的奶都吃遍了。在燈母的精心哺育下,燈郎在襁褓中慢慢長大,長的特別逗人喜愛,你看他,雪白的臉蛋,明亮的眼睛,烏黑的頭髮,人人見了人人愛,誰不誇這娃長得心疼。
幼兒時,燈郎歡樂得象個小麻雀,整日嘰嘰喳喳,放聲高唱,和小朋友們在一起玩,沒有一絲憂慮。他們捉迷藏,打水仗,老鷹抓小雞、爬牆,下田逮螞蚱,上樹掏鳥窩,樂不可支。這年春天,燈郎掏了一窩鳥蛋拿回家,高興的給媽媽看,沒想到媽媽把臉一沉,卻把他好好的教訓了一頓,還讓他趕快把鳥蛋放回去,要他愛護小鳥,從此後燈郎再也不敢害小鳥了。有一天,一條蛇襲擊樹上的鳥窩。一個小鳥跌下來,摔折了腿,他把它的腿精心的包紮好,又把它放回鳥窩。這年秋天,吃罷午飯,燈郎在街道上看到村裏有群大一點的孩子圍在一起斗蛐蛐玩,便擠進去觀看,這小蟲兒斗架的精采場面把燈郎深深地迷住了,他從內心裏佩服這蟲兒這股勇敢好鬥的精神,便從心裏愛上了這蟲兒,從此每天吃罷飯便去逮蛐蛐,捉來不管好壞,丟在罐子裏與其它孩子的蛐蛐兒咬仗,贏了的留下,輸了的餵雞或掐頭喂惡一點的蛐蛐。
孩子們一旦迷上一件事,便有說不盡的興緻,顧不上吃飯,顧不上睡覺,弄得滿手滿臉都是泥。燈母常常把飯做好了卻不見他來吃飯,催了好幾遍也全當耳邊風,仍一味干他的事。燈母有點生氣,他卻從中得到無窮的樂趣。每日跑東家串西家,搬石頭、挖牆角、鑽茅廁,那裏只要聽到有蛐蛐叫喚,就一定要設法將它捉住。可憐那幾家院牆被挖倒,井台被揭破,茅坑被翻亂,被這一群孩子搞的天翻地復,大人們又好氣又好笑。
燈母見燈郎好幾天忙得顧不上吃飯,強行叫回來,他急地手也不洗抓住饃就吃,還急着要走,也不知要去幹什麼?燈母愛撫的說他幾句,燈郎點頭,卻仍忙自己的事。
這一日,吃罷早飯,燈郎放下飯碗又去逮蛐蛐。鄰居園子裏蒿蒿叢中有一個蛐蛐叫,昨晚他已聽准了地方,今天去很快就找到了窩兒,用草棍捅破蛐蛐在窩口做的土蓋兒,找了一個爛罐,舀了些水灌進去,一會兒果然一個頭上帶黃點的蛐蛐從窩裏爬出來。燈郎心裏一陣激動,這小蟲兒爬到窩口卻不出來,燈郎找了根細棍兒輕輕一撥,這傢伙真靈,猛一蹦跳出很遠,燈郎急忙去捉,這蟲兒又是一蹦,燈郎連撲幾下沒有撲着,這時候緊張地把一切都忘了。這小蟲兒鑽到一片樹葉下,燈郎忙上前輕輕一扣,才將它捉住,拿回家放在罐子裏和別的蛐蛐咬,這傢伙果然不尋常,個雖小很頑強,接連咬敗了好幾個。
且說燈母每日做飯、洗鍋、洗碗、洗衣服、操持家務、忙的不可開交,家裏又養了一頭豬,更添了許多活,有空還要縫製一家人的換季衣服,一心只想讓丈夫和兒子吃飽穿暖,燈郎很快長大成人。這幾天她見燈郎飯也顧不上吃,臉也顧不上洗,在外一心和幾個孩子逮蛐蛐,也不操心幫自己幹活,心裏就有點生氣,說了幾遍他全當耳邊風,今天又見他和幾個小孩埋頭逗看蛐蛐咬仗,心中不禁有些惱怒。
且說燈郎捉回個頭上帶黃點的蛐蛐,如獲到寶,看這蛐蛐和別的蛐蛐咬的正歡,燈母喊他哪裏聽得見?冷不防燈母從旁走來,他也不知道,只見燈母面帶怒色,一腳將放在旁邊的兩罐踢翻,抓住正咬的這一罐翻手一摔,只聽卡嚓一聲,瓦罐子摔破在地,蛐蛐到處亂蹦。有的鑽人牆縫,帶黃點的這一個被眼快的公雞一口啄進肚裏,燈郎見心愛的蛐蛐的被公雞吃了,不禁傷心的落下淚來。燈母怒道:“吃罷飯快去地里給豬拔草,再玩蛐蛐,小心揭了你的皮。”
各位看官,筆者費了這一大攤筆墨,講了這一小節故事,所為何也?大凡天降一個人物,總要有一番安排,想使其成就一番事業,然而何嘗有一個能順順利利按自己的意願去作呢?燈郎玩蛐蛐兒受挫,此第一回也,以後正經要乾的事,其中磕磕碰碰阻礙多矣,豈能不哭哉?燈郎初到這個世界,正是孩子天真爛漫的時期,把世上一切都看得過於簡單、想得過於美好,又沒有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擔,大約只知道玩,只知道耍,無憂無慮,燈家生活艱難豈能容他這樣作?讓他下地,燈母之教也。
筆者忽然聯想到曹公《紅樓夢》數百萬言,筆下不也寫了許多孩子,他們生活在另一個環境中,一個個聰明美麗,凡事也想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干,對人生充滿了幻想,自造出一個烏有的美好世界,可是真實的世界那裏容得?最終一個“美夢破裂”,付出了高昂的代價,有的迷了亡了,有的醉了,有的悟了,灑盡了人間辛酸之淚,燈郎受挫,事不同而理同,豈能不哭哉?
且說燈郎被母親訓斥了一頓,心中正在難受,鄰居家小孩舍郎來找他一塊去地里割草,燈郎提着擔籠便和他一塊往地里去了。
他倆來到昆明池岸邊,只見池水青青綠草滿地。兩人放下擔籠,拿起鐮刀割那石間一尺來高的綠草,將割下的放在一堆,一會兒就割了許多堆,擺了幾溜溜,然後再把它們抱在一起裝進擔籠。擔籠已經裝滿了,靠緊了擔籠系,還嫌不實,又使勁往裏塞了幾把,實在塞不進去了,方才罷休,掂了掂有好幾拾斤重。草割夠了,兩人想要休息,舍郎說:“咱們玩一會兒吧?”燈郎道:“玩什麼?”舍郎說:“玩丟方。”燈郎在地上撿了塊石子劃了個方陣,他執石子,舍郎執草棍,兩個人便玩起來,丟了幾方,舍郎連輸幾盤,一盤也沒贏,他賭氣不玩了,要玩鬥雞,燈郎答應,兩個孩子各人抱起一隻腳便跳着鬥起來。論體力燈郎不如舍郎,沒斗幾個回合便累得氣喘吁吁,他憑着頑強的毅力硬撐着,舍郎卻越斗越勇越跳越歡,燈郎實在支持不住了,方才放下腿來承認自己輸。
休息了一會,倆人又玩撂交。舍郎讓燈郎抱自己后腰,燈郎不肯,兩個孩子面對面互相抱着就摔起來。燈郎使足了勁,想摔倒舍郎,沒有奏效,相持不下,都掙的氣喘吁吁。燈郎心想,自己憑力氣肯定勝不過舍郎,他想用巧勁勝他。他使足了勁,故意朝左邊摔,趁舍郎不防,使了個絆子,用力朝右邊摔去,將舍郎摔倒在地,拔腿就跑,格格的笑。舍郎不服,爬起來跟在後邊緊追,說要重摔。兩個孩子你前我后,互相追趕,直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舍郎抓住燈郎,燈郎笑着說:“算我輸,算我輸。”舍郎方才鬆手。
晌午,吃飯時間快到了,兩個孩子你幫我,我幫你,互相幫忙將擔籠扛上肩,各自背回家不提,欲知後事,請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