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回 定計連環鍾會隕命 禍亂許都魏國數終
第一百一十四回定計連環鍾會隕命禍亂許都魏國數終
卻說方博、陸遜統大軍大戰曹真、鍾繇等於穎川,七陣七勝;真不能御之,退守穎水之北,距許昌不過百里。博連獲捷報,知太子瑜連平河北十郡,大破夏侯淵,進軍許昌,不日將至,喜甚;不數日又報丞相孔明大軍已破洛陽,亦統大軍以張合、李嚴為先鋒自西路投許昌而來,乃謂陸遜曰:“太子並丞相立此大功,各路皆捷,曹魏指日可破。今許昌只余孤城,朕與伯言焉可後人?今欲渡江與曹真決戰,合圍許昌,可乎?”遜沉吟曰:“未宜時也。自古困獸猶鬥,不可輕之,況曹真軍馬尚余不下二十萬,倘死命來攻,勝負非可易知也。臣觀曹魏君昏臣慍,人心紊亂,必不可久,若強而急迫,必并力而抗;若緩之,則必相圖。今宜少假時日,候其自亂,然後圖之,其事易成。”博笑曰:“甚善!”遂罷渡江之議,於穎水之南盛設營帳,連寨歇馬,犒賞士卒,一面差細作過江打探。
卻說曹真自敗退過江,日夕驚懼,恐方博渡江力戰;軍中又流行瘟疫,病亡者眾,連許褚父子亦卧床不起。不日探馬回報,言方博如此如此,並無渡江之意,真心遂安。歇兵十數日,魏兵日懈,士氣難振。真乃與眾將商議,欲退回許昌堅守,真曰:“只須守得月半,隆冬即至,博軍遠來,皆江南溫暖之鄉出身,雪封之時,安能長久?屆時自然退去;吾等可再整旗鼓,重奪天下。”眾將盡皆稱善。獨鍾繇暗思曰:“吾兒會現掌朝政,若真等曹氏宗族返京,必分其權,曹魏若亡,吾父子安所歸乎?”乃力抗眾議,不肯退兵。真實忌鍾氏權重,口雖不言,心實恨之,眾人怏怏而散。
是夜,曹真乃召曹爽、曹羲、曹訓、曹則、曹彥、曹皚六子密議。曹爽曰:“吾曹家天下,奈何政事皆歸鍾姓!老賊忌父親久矣,不早除之,家國之患!”諸子皆然之。真曰:“非不欲圖老賊,恐鍾會知覺耳。”曹羲曰:“吾有一計。父親明日可佯做抱恙,邀老賊來探,假意以兵權委之。待老賊至時,可矯天子之詔,吾弟兄引刀斧手出,就父親榻前斬之,密不發喪,徑引大軍還朝。父親既還,天子設宴犒勞之時,鍾會必至,父親以摔杯為號,吾等弟兄合力誅殺此賊,內勤王事,外拒方博,大事可成。此連環之計也!”真聞言大喜,諸子皆賀曰:“二兄之言最善!”於是各自商議了,依計而行。
次日清晨,曹爽便來相請鍾繇,只言曹真昨夜頭風病做,不能理事,請太傅過帳相敘。繇狐疑,曰:“何事屈奉?不敢擾大都督養病。”爽急曰:“太傅何必過謙。今父親不能理事,軍中無主。公德望兼備,吾等與父親正欲請太傅權攝兵符信印,太傅不可固辭,可速往。”繇聞言竊喜,欣然不疑。
及至,繇躬身而入,見真氣色肅穆,全身甲胄,全無病容,大驚,問曰:“此是何意?”真厲聲曰:“有詔討賊!”拔劍在手。繇知不好,急回身欲走時,被身後曹爽一劍刺透心胸,帳后曹羲等五子齊出,引着三五十刀斧手,亂刀齊下,頃刻剁為肉醬。曹真既殺鍾繇,教將屍骸草草掩埋,密不發喪,瞞得風雨不透,一面知會眾將,全軍班師徑回許都。
不意當日行事之刀斧手中有一尉官,乃建威將軍賈逵鄉黨。因密知曹真父子欲圖鍾氏,暗思曰:“賈伯道乃鍾會至交,倘會伏誅,恐累及伯道,吾當告之,使早提防。”乃修一書,密使人先回許都投賈逵門下報信。其人懷書上馬,奔馳半夜,來見賈逵。及入,逵閱信大驚,失聲曰:“誠如此,魏國社稷危矣!”不及更衣,單巾乘馬來見鍾會。
及至,會見逵神色有異,急問其故。逵以實告之,曰:“尊父已為曹真所害,今又來圖公,公須謹慎!”會聞言大哭,悲痛莫名,良久方息,恨曰:“吾縱死,鬚生食曹真之肉!”逵再拜曰:“吾非有私怨於曹子丹。公乃大魏干城,殺公既是亡魏國也!”會泣曰:“非公高義,鍾氏一門休矣!然則為今之計,將何以圖之?”逵曰:“吾現領禁軍三萬,公門下亦不下千人。來日曹真大軍還時,公可領群臣於南門設宴,代天子迎接曹真。彼必無備而來,待其前軍人馬並曹真父子入城之後,公可領門人緊閉大門,吾引兵馬殺出,盡誅曹真父子,招降其部,必成全功!”會喜曰:“此計大妙!”二人商議既定,各去整備兵馬人手。
卻說曹真引大軍離了穎水大營,教曹訓、曹則、曹彥、曹皚四子斷後,自與曹爽、曹羲在前,眾將居中,一路投許昌而來。不過兩日,許昌隱隱在望,遙見南門大開,文武官員以王公凱旋之禮拜而迎之。真心大悅,與二子並三千精騎加鞭先投城下來。
鍾會見真至,心頭滴血,強笑迎上,曰:“大都督鞍馬勞頓,一路辛苦。天子已在內城親迎,命會先來趨奉。”真不下馬,在馬上笑曰:“生受大夫了。令尊貴體抱恙,現在後軍,不及於公相見,此真照拂不周之過也。”會切齒恨之,口中只得曰:“家翁老邁,故而多病。”乃引百官奉酒肉向前,遜顏曰:“特具水酒與大都督並眾將軍接力。”真與眾將下馬飲食,旁若無人,會等巧言答對,並無疏漏。曹真大悅,佯謂會曰:“今還許都,當保公為丞相。”會假做大喜,再拜而謝。
酒肉皆飽,鍾會恐后軍趕上,其事生變,急請曹真上馬入城。真引二子並三千軍入,只見街道冷清,並無一人。真微覺詫異,欲尋鍾會問之,遍尋不見;尋人問時,百官凡鍾會黨羽,皆未入城;問之,皆茫然無所知。真知有異,正欲回馬查看時,城上扯起弔橋,緊閉大門,三千軍止有數百人入城。真大驚,厲聲問城上曰:“關門卻是何意。”城頭一聲梆子響,箭如雨下,真部下齊聲悲號,死傷甚重;曹羲額角被箭,死於馬下。須臾,城中齊聲吶喊,無數軍馬殺出,當先一將,正是賈逵。眾軍口口聲聲,只道曹真謀反,有詔誅之。真大怒,縱馬直出,大喝曰:“魏兵馬大都督、安鄉侯、大將軍曹真在此!吾掌天下兵權,誰敢殺我!”言未畢,賈逵單騎突出,厲聲曰:“吾敢殺汝!”一槍刺真於馬下,真猝不及防,落馬而死。逵軍五六千人一擁而上,將真部下數百人盡皆屠戮,曹爽被槍落馬,亂馬踐踏而死。
卻說曹真部下二千餘馬軍,被拒城外,不得而入,正自詫異,忽聽得城內隱隱有喊殺之聲,盡皆失驚,議論紛紛。欲尋百官問時,鍾會等重臣盡數不見,只餘下些非關緊要之人。正納罕時,后軍曹訓等四子引輜重並軍馬大隊皆至。眾軍人便道如此如此,曹訓打馬向前問曰:“關門卻是何意?大都督何在?可速開城安排大軍入內。”城上金鼓齊做,旗幟招展,鍾會、賈逵二人立於城頭,將曹真、曹羲二人首級自城上拋下,高聲曰:“各軍將士聽者,曹真擁兵謀逆,奉天子詔,今已伏誅!有聖旨但誅首惡,從者不論,各軍可放下軍器,分營入城,妄議妄動者以抗旨謀反論!”
曹訓等弟兄四人見了父兄首級,五內俱焚。曹則于軍中大呼曰:“奸臣鍾會,欲謀曹氏江山,擅殺宗族大臣,欲盡誅吾等魏人也!諸君受國厚恩,何不同謀殺賊!”軍中曹真父子心腹之人同聲響應,數萬大軍群情洶湧,要搶入城來。鍾會大驚曰:“不意曹真竟有數子漏網,如之奈何?”正做沒理會處,城下早有曹氏心腹門客密開城門,斬關落瑣,招呼曹訓等大軍入城。四弟兄怒火填膺,引軍殺入城內,直上城頭。鍾會、賈逵二人因見事變,急欲走時,早被圍住,力抗片刻,皆遭亂軍屠戮,刀槍齊下,剁為肉泥。
曹訓等既殺二人,余怒未息,盡招大軍入城,凡遇不相識者,無論官員軍兵,皆做鍾會黨羽殺之,可憐魏國百官,一朝傷損逾半。魏軍多為三丁役徵召而入,其伍或囚徒或野民參差不等,良莠不齊,軍紀本壞,今乘亂私入民舍,搶掠姦淫,飽逞獸慾,或有反抗者,動輒殺害人命,內城之外,哀聲四起,血流成河。可憐繁華許都,三代經營,竟遭此劫。曹訓等毀亂許都,知事不可回,四人商議,一不做,二不休,要殺上金殿,弒君篡位!欲知魏主性命如何,且看下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