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慾念之災
四周儘是厚重的泥土,唯有一條狹長的通道,通向那不知底細的深處,各門派人士在眾多法寶的照耀下,緩緩的前進着。
也許是應了那句老話——黑暗的盡頭必定會帶來光明,就在眾人為那漫長的通道感到煩躁時,一座閃着耀眼光芒的大殿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他們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然後不約而同的爆出一陣歡呼之聲。
就在他們想衝進去尋找法寶的時候,何雲天冷肅的聲音突然在眾人耳邊響起,道:“如果你們還想要命的話最好都給我站住!”
聽到了何雲天的話,此行的統帥伍書垣問道:“何大師此話何意,難道裏面有什麼厲害的機關嗎?”
也許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眾人心中那基於尋寶的心情頓時冷卻了下來,齊齊的盯向了何雲天。
何雲天望着大殿中放出來的光芒,道:“如果我猜的沒錯,那麼我想這座大殿可能是‘黑暗深淵’中,位於乾金位的玄武大殿,也是四神殿中唯一真正有聖獸存在的地方,單憑那地仙級人物都無法戰勝的聖獸就足以讓我們頭疼,更不要說裏面連我都無法破解的機關了。”
伍書垣奇道:“何大師為什麼會對‘黑暗深淵’如此了解呢,難道在五百年前大師曾來過這個地方?”
何雲天搖了搖頭,道:“如果我來過的話,那麼我也就不用猜想了,我是在一本介紹建築的書上看到的,上面有關於四神殿的部分記載。”
伍書垣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依大師的意思,我們該怎麼辦呢?”
何雲天想了想,道:“還是依我們原來商量好的計策,由我們玄機門負責查找並清除機關陷阱,你們幻獸海與神將門則負責外圍,以免發生意外的情況。”
伍書垣笑道:“就這麼辦……”然後轉過頭,對着眾人朗聲道:“大家都聽見了么,請沒有事務的門派跟在玄機門的後面,切務急功躁進,以免帶來不可挽回的損失。”
何雲天聽到眾人紛紛答應,便放下了心來,吩咐門下弟子拿好了儀器,開始一步步的向著神殿的方向前進。
剛剛邁進那青石板鋪成的大殿一步,就看到檢測儀器上的晶源石放出了黃色的光芒,這表示儀器的下面就有一個機關,而且這機關發動時並非實體攻擊。(何雲天製作的檢測儀器是用特殊金屬造成了一跟手杖的模樣,然後在長長的手柄末端鑲嵌了一顆感應晶源石,能與探測口的微敏裝置發生互感,從而在找到異常的地面時,會發出兩種不同的光芒。如果發出了紅光,則表示這陷阱所連接的是一些實物,那麼它發動時,自然會引帶出一些實體的攻擊,利箭,滾石,囚籠陷阱就屬於這一類;但如果它發出了黃光,則表示這個陷阱發動時,會帶來一些虛幻不定的攻擊,流沙,迷香,精神陷阱則屬於這一類。)
何雲天拿出了自己的一些工具,然後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拆起了陷阱。
笑天雖然也發現了那檢測儀器的不正常,但是他卻沒有心神去顧念那個了,因為他此刻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眼前的神殿所吸引住了。
整個的大殿完全由巨大的青石構建而成,四跟直通向頂的巨柱,分別位於大殿的四個主方位,支撐起整個大殿的重量。最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這青石似乎不同於一般的石頭,它竟然能在黑暗中散發出強烈的光芒,所以整個的大殿顯的異常明亮。
寬敞宏偉的大殿的正前方,雕刻着一個足有五丈高的巨大石龜,石龜的口中含着一個碧綠的珠子,在明亮的廳堂中顯得是那樣與眾不同。
“墨玉珠,難道這就是能讓人增加一個修行階段的墨玉珠?”
不知道是誰輕輕的說出了此珠的名稱,然後即使在最前面的笑天,都感到了後面眾人那狂野,貪婪的目光,很顯然,這輕輕的一句話,已經激起了眾人的貪慾。
墨玉珠,傳說中的玄武聖獸飛升時所遺留下的內丹,可以增加修真者的一個修真階段,這表面上看去沒有太大的功用,但如果一個位於渡劫期的修真者服食此珠的話,那麼他的修真之路也基本算是圓滿了。就算是一個普通的修真者得到了此珠,但只要他足夠努力,那麼飛升也就成了早晚的事情。
所以,眾人眼中的目光才變的如此異樣。
伍書垣咽下了一口唾涎,笑道:“大家先不要着急,等何大師把裏面的機關清除完了再說。”
突然一個陰冷的聲音道:“清除機關?我看他是想趁這個工夫,好去拿墨玉珠吧?”
笑天一聽,只覺一股怒火悠的冒了上來,他猛然轉身,吼道:“剛才是哪個混蛋在放屁,有本事就給我站出來。”
蔣玉如心中一顫,她與笑天在一起呆了那麼久,從沒見過他如此憤怒過,可見那人對何雲天的不敬,已深深激怒了他。
笑天轉頭望了何雲天一眼,卻見他仍舊一無所知的在拆解着陷阱,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所發生的事情,這也使的笑天對剛才那人所說的話更加憤怒,他冷冷的掃視了眾人一眼,然後沉聲道:“你們這些傢伙,只顧着自己的利益,根本不考慮他人的感受。現在何大師為了你們的安全,盡心竭力的去排除陷阱,你們可好,竟然在身後說他的壞話,這樣做你們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嗎?”
半晌的沉靜,眾人都無法說出一句話,也許他們也在為自己的言行深深檢討着,也許……他們根本無動於衷。
就在此時,何雲天長長的吁出了一口氣,緩緩的站起身來,自言自語地道:“陷阱終於拆除了,不過裏面的構造竟連我也是首次見到……”
眾人眼中那熾熱,貪婪的目光又重新燃了起來,他們在見到墨玉珠時,就已經按奈不住奔騰的慾火了,此時聽到了陷阱已經拆除,又如何還能控制自己,他們像一頭髮瘋的狼一樣,沒命的往那巨龜衝去……
然而何雲天卻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只是怔怔地站在那裏,須臾間,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高聲叫道:“大家快回來,裏面一定還有其它的陷阱,非常危險的,快回來吧……”
但任憑他如何的喊叫,眾人卻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仍舊不顧一切的沖向了那巨大的石龜。
笑天苦笑着搖了搖頭,拉起何雲天的胳膊,道:“何伯父,您不要再管他們了,沒有用的,他們已經被利益蒙蔽了心智,不是您的幾句話就能喚回來的。”
何雲天猛的甩開了笑天的手,怒道:“笑天,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他們可是整個修真界的精英啊,像我這樣的老頭子可以死在這裏,然而他們卻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說完,他彷彿也忘記了裏面的陷阱,追着眾人而去。
笑天嘆了口氣,轉頭對蔣玉如幾人道:“你們先在這裏等會,我進去把何伯父拉出去。”說完,他竟御氣直往何雲天追去。
搶先衝進去的眾人,有的御劍,有的御氣,全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沖向了巨龜,都想第一個得到墨玉珠,卻都沒有想到這其中所包含的致命殺機。
魔雲宗向來以速度出名,其宗主鐵千柱雖然人高馬大,但對於御氣之術的掌握確是高人一等,此刻他已衝到了最前方,還僅僅有一丈的距離便能拿到石龜口中的墨玉珠了。
“五尺……三尺……還有最後一尺,墨玉珠就是我的了,眼看我就能飛升成仙了……”鐵千柱心中興奮的想着,卻茫然沒有注意到身後飛來的紅色飛劍。
血紅的飛劍在半空散發著死亡的氣息,一步步地接近了正向墨玉珠靠近的鐵千柱,要是在平時,莫說這一把飛劍,就算有十把,一百把,憑他的速度都能輕鬆的躲過,然而此刻的他,卻早已沉浸在慾望與貪婪的海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一切的變化。
凄厲的慘叫聲響起,鐵千柱被那紅色飛劍穿腹釘在了巨龜的腦袋上,鮮血濺滿了整個的石龜,然而他的手卻依然死死地握着仍在巨龜口中的墨玉珠。
原本鐵千柱倒下之後,後面的人應該前赴後繼的沖向墨玉珠,可是此刻的他們,卻都怔怔的站在了那裏,眼中的慾望與貪婪也都變成了絕望的恐懼。
是什麼換回了他們清醒的意識?是鐵千柱的死,還是令有其它?
在鐵千柱手中緊握的墨玉珠,突然掙開了他的掌握,飛到了巨龜的腦袋之上。而它所散發出的光芒,也由純潔的碧綠變成了幽幽的慘碧色,在這種光芒的照耀下,撒在巨龜身上的鮮血突然消失不見了,就好象突然與巨龜融為了一體一樣。
須臾,巨龜突然緩緩的轉動了起來,然後越轉越快,在一片轟鳴聲中,終於爆裂了開來。隨着這聲巨響,所帶來的也是毀天滅地的災難。
何雲天望着在那四處亂飛的巨石中,隱藏的巨大身影,喃喃地道:“我說在這個寬敞的大殿裏,為什麼只有一個機關,原來此地處處都是機關,而我拆掉的那個不過是個偽造的引發裝置罷了,真正的引發裝置就是那顆墨玉珠。”
此時,笑天已經追到了何雲天的身後,他亦望着那巨大的身影,駭然道:“那……那是什麼,如此的恐怖……”
何雲天忽然喪氣的笑了笑,道:“那便是玄武之魂,玄武飛升時所遺留的精氣所化……”
話剛說到這裏,整個的廳堂忽然閃起無數的閃電,劈頭蓋臉的向著眾人襲來。與此同時,地面上也冒出了無數的巨大地刺,向著本已手忙腳亂的眾人扎去。
轟轟的巨響與那隆隆的雷電聲,奏成一首死亡的交響曲,在向每一個到此的人們索取着寶貴的性命。
笑天拉起何雲天,以最快的速度往回飛掠,企圖離開這奪命的所在,然而他剛飛到中途,地面上突然冒出兩股非常奇怪的地刺,彷彿觸手一般緊緊的把身後的何雲天擠在了中間。
由於飛掠的過於迅速,而這地刺出現的又過於突然,笑天竟把何雲天的袖子扯下了一塊,他猛然回身,御氣定在何雲天身前,道:“何伯父,您不要着急,我這就把石頭劈開,救您出來!”
說完,他運起全部的真元力,狠狠的擊向了那巨大的地刺。然而結果卻出人意料的,只是輕輕的濺起了幾片石塊,並沒有向笑天所想的那樣,輕鬆的把石頭劈開。
笑天似乎仍不死心,以傲天決的力量醞釀起全部的火系真元,緩緩的推向了地刺。隨着笑天的推進,那巨大的地刺一寸寸的崩裂,眼看還有幾寸的厚度,便能把夾住何雲天的巨石完全的打通,他不由狂喜道:“何伯父,您這下有救了,我一定要把您帶出去,否則我怎麼向何大哥交代。”
何雲天卻是一臉悲痛地道:“恐怕這次的黑暗深淵之行又會重蹈五百年前的覆轍,就算我們出去了,又能怎麼樣呢?”
笑天心無旁騖,用盡自己全部的力量終於把困住何雲天的巨石打通了,然而就在他剛想把何雲天拉出來的時候,那觸手一樣的地刺卻又奇迹般的再生了,然後又一次地把何雲天夾在了中間。
笑天心下一沉,他剛才在救何雲天的時候已經用盡了全力,這次無論何如也是把打不斷它的了,他憤怒的搖了搖頭,猛的向那巨石撞去。
巨石像是嘲笑他的無力般,只是輕輕發出了一點聲響,根本沒有絲毫的動搖,然而笑天卻像是突然沒了主意一般,只是拚命的撞着,一次又一次,茫然不知自己身體的疼痛。
何雲天見到笑天的樣子,心在刺痛着,他對着笑天吼道:“夠了,你何苦這樣的作踐自己,我是死是活,與你又有什麼關係?”
笑天全身趴在巨石之上,無力地道:“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一定……否則我怎麼還有臉去見大哥……”說完,他又打起精神,開始撞那厚重的巨石。
何雲天又是心痛,又是無奈,然而此刻的他卻必須要自己先冷靜下來,只有如此,他才能勸回笑天的心意,因此,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沉聲道:“笑天,我這樣的老骨頭可以死在這裏,然而你卻不可以,你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修真界的未來也要靠你這樣的人才能撐起來啊……”
笑天卻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一般,仍舊一次次撞擊着那不可戰勝的巨石。
見笑天一點反應都沒有,剛沉靜下來的何雲天又變得煩躁起來,他怒吼道:“笑天,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笑天心神一震,這才停了下來,緩緩地道:“您……您剛才在說什麼?”
何雲天望着笑天那滿是血跡的手臂,心痛地道:“我叫你現在就離開這裏,聽到了沒有?”
笑天固執地搖了搖頭,道:“不,您不離開,我是不會離開的……”
何雲天怒道:“難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如果你還不離開的話,以後就當我不認識你。”
笑天卻突然笑了,笑的是那樣古怪,他邊笑邊道:“您不認識我沒有關係,只要您還活着就好……因為我深切的知道,失去親人是怎樣的一種痛苦,我絕不會讓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的……”
於是,他又一次次的撞擊着那在他面前早已大了好幾倍的巨石。
蔣玉如在神殿的入口處,瞧着這一切的發展,她怎麼都沒想到那小小的墨玉珠會帶來這樣的災難,心中正在焦急的時候,笑天卻帶着何雲天沖了回來。
然而她剛放下了那焦急的心情,笑天他們卻又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把他們絆住了。她望着笑天那一次次衝動的舉動,心中已難受到了極點,便再也顧不得笑天的吩咐,直向大殿裏衝去。
奔騰的閃電依舊不停的怒吼着,青石板上也依舊不斷的冒出巨大的地刺,在這兩種強大的攻勢之下,各大門派的人士仍然沒有放棄,都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本事,與最好的法寶,奮力抵抗着。然而他們的抵抗卻猶如在大海中飄蕩的孤舟一樣,是那樣的蒼白無力,凡是被地刺扎中的人,無一倖免的被擠成了肉醬,而被怒雷劈中的人,也全部都變了一堆焦碳。
似乎這裏的一切,都是為了對付修真者而設立的。
前面眾人的慘況卻絲毫沒有放在蔣玉如的眼裏,她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儘快的帶笑天離開這個危險的所在。
終於,她抵達了笑天的身後,不顧一切地用雙手抱住了笑天的后腰,帶着哭聲道:“笑天,不要再作踐自己了,好不好?你這樣做根本沒有用的。”
笑天拚命的搖晃,想脫離蔣玉如的懷抱,然而他卻早已到了脫力的程度,竟無法掙開,於是他怒吼道:“你放開我……放開……”
蔣玉如卻抱的更加緊了,似乎十分害怕他又做出讓她心碎的舉動,她搖頭道:“不,除非你同意離開這個地方,否則我絕不放開,如果你執意不肯走,我便與你一起死在這個地方。”
何雲天深深地望了蔣玉如一眼,道:“你快點帶他離開吧,否則我們真的會一起死在這裏的!”
蔣玉如悲聲道:“那您呢,您怎麼辦?”
何雲天哈哈笑道:“你就不要管我了,我這把老骨頭早已活夠了,只可惜我沒有完成自己的最後一個心愿……”他望着蔣玉如的眼中突然現出驚恐的神色,似乎又突然發生了什麼意外的變故,他驚慌地道:“姑娘,小心……”
蔣玉如心下一驚,連忙暗運心決,在自己與笑天周圍祭起一個木系護盾,然後抱緊笑天,猛的向後一躍。
就在此時,蔣玉如剛才所在的地方迅速的冒出一個巨大的地刺,如果她在閃避的稍慢一分,極有可能便葬身在地刺之上。
她擦了一把冷汗,剛剛平靜下來的心緒卻又因為地下那轟轟的巨響,再度提了起來,她向地下瞧了一眼,卻不禁怔在了那裏。
地下圍繞着何雲天三丈的地方,竟然冒出了一個環形的地刺,成花瓣狀向著何雲天三人攏來。
何雲天絕望的笑了笑,道:“姑娘,你就不要再管我了,快帶着笑天離開吧,否則就真的來不及了。”
在蔣玉如懷中的笑天拚命的掙扎着,邊掙扎邊吼道:“你放開我,快點放開,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蔣玉如心中一顫,望了望笑天,又望了望何雲天,然後猛的轉身,向著神殿的出口衝去。
自蘇醒后一直沒有動靜的玄武之魂突然怒吼了幾聲,然後消失在了原地。而在飛掠中的蔣玉如聽到這個聲音,心中莫名的一驚,一種不祥的感覺突然襲來。
眼看她便能飛出這個神殿的時候,一個幽碧的珠子突然出現在她的前方,然後在珠子的映照下,緩緩地冒出一個模糊黝黑的陰影來。
這個陰影近有十丈之高,甚至已經夠及了大殿的頂端,然而它的高度卻沒有令蔣玉如生出絲毫的懼意,令她感到不安的是那陰影的樣子。此刻的它竟是人立而起的,背後有一個橢圓的影子,看樣子便是玄武的龜殼,但它的頭部卻已不再是玄武的樣子,而是一個真正的人頭,有血有肉的人頭,那人頭卻正是魔雲宗宗主鐵千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