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木書

“成功了！！！”

兩個人還沒來得及額手稱慶，只聽城樓上隱隱傳來一聲短促的慘叫——兩姐弟面面相覷。隨即，連串的滾木擂石兼夾亂箭冰雹雨點似向他們藏身處飛了過來，守城的士兵憤怒地高叫：“曹兵來夜襲啦，大家小心——”

姐弟倆連滾帶爬的逃竄：“怎麼會這樣地？！那剛才的禱告，算保佑還是不保佑啊？！”

“兩個死小鬼——看你們這回還往哪跑！”

迎面，于禁帶領一隊曹兵攔住去路。卻見兩姐弟不約而同蹲在低洼處，雙手抱頭，一動不動。這什麼姿勢什麼意思？！沒搞懂狀況的曹兵剛欲蜂擁而上，刷刷刷刷——一排排亂箭飛蝗般從城上射下來，轉眼地下多了數十具帶血刺蝟的屍體。于禁反應還算快，一個懶驢打滾跳爬到路邊的坑裏，待箭雨過後直起腰，正見姐弟兩個向林深處拚命奔跑的身影——

“給我站住——！！”

他越喊別人跑得越快，而這一喊不打緊，更多的飛箭圍繞着他的落腳地熱烈招呼了過來。于禁顧不上追人了，與殘存的手下狼奔鼠突。只片刻工夫，脫離險境后再看，那對姐弟已逃得不見影了，氣得于禁直咬牙。

姐弟兩個狂奔逃命，根本不管東南西北，只往那草深樹多的陰暗處鑽。隱隱聽見追逐的腳步聲遠去，才倒在地上，長喘了一陣粗氣。賞宇一邊掐着乾涸難受的喉嚨，一邊打量昏黑的四周：“老弟，你還認得方向嗎？這裏，好象原始森林啊，不會有吃人的獅子老虎吧——”

猛聽幾聲蟈蟈鳴叫，嚇得她當即跳到獵宇跟前。獵宇口吐白沫，老半天才答她一句話：“不管了——就算老虎獅子來，我也不跑了！死就死吧——”

硬氣還沒撐足，又聽得沙沙的幾聲，兩姐弟抱成一團——最先發現敵情的賞宇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蛇啊——有蛇！！！”

“別動！”獵宇一把拽住要跑的老姐：“書上說了，你一動蛇就會咬，站好千萬別動——”

一條拇指粗渾身碧綠的小蛇緩緩游下樹榦，爬到兩個人類面前，好奇地昂着頭看他們——只見四條腿篩糠似打哆嗦：“老……老弟……你看這是毒蛇不？”

“很象……別動！”獵宇幾次試圖攀折身邊不遠的枯枝以便打蛇，沒有成功：“姐…老姐，你刀還在嗎？”

“……早跑丟了……”

“這蛇好象是竹葉青……”

“竹葉青有毒沒？”

“我……我忘了……”

兩姐弟大腦一片混亂，連番折騰逃命，連最起碼的常識也不記得了。四隻人眼跟兩隻蛇眼大眼瞪小眼有半個小時，蛇突然向著賞宇的腳背進發，賞宇尖叫一聲，彈簧般蹦開，就在那一剎之間，不知打哪裏發來一箭，嗖的一響，將蛇釘死在地。姐弟倆腿一軟，坐倒。只見兩條人影自樹上掠下來，奔到他們面前——竟是馬超和黑鳳凰，驚得兩姐弟瞪圓了眼睛：

“你們不是中迷yao了嗎？怎麼會——”

“呵呵，相公，你忘了我鳳凰是做什麼的嗎？我給姐姐的迷yao，哪裏會察覺不出來——只是找到你們很花了些手腳。”

馬超冷肅着臉：“你們兩人，竟然想撇開我們？”

姐弟倆對視一眼，剛欲答話，林外人喊馬嘶，追兵搜索過來了。黑鳳凰趕緊沖馬超打個眼色，兩人一手提一個，飛身上樹。賞宇突然被馬超抱着，大為窘迫，想掙扎，站在危險的脆弱樹枝上，下面又是鬧鬧嚷嚷的曹兵，只好僵化不動。獵宇倒沒這方面的認知，只是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卻被女人營救保護，相當沒面子。

在樹上藏了盞茶工夫，曹兵才放棄這塊風水地皮去搜索別的，姐弟倆腳踏實地，尷尬稍去。賞宇說：“現在外圍是曹兵，裏面是呂布大哥緊閉城門進不去，怎麼辦？”

獵宇問：“你們帶的那幾個親兵，人呢？”他怕被曹兵抓去，增添不必要的麻煩。黑鳳凰答：“他們都在客棧，等候接應。人多了，反而引起敵人注意。相公，你和姐姐沒事嗎？”

“沒事。”獵宇皺皺眉頭：“看來我們只好暫時藏身這林子裏了。再等兩天，曹軍破城，這裏解了圍，我們才能離開。”

賞宇面色雪白，黑鳳凰奇道：“相公，你怎麼那麼肯定等兩日曹軍一定破城？”

獵宇苦笑一下，望望姐姐：“能做的，我們都做了，剩下的，只可以盡人事，聽天命了。”他拉起賞宇的手：“老姐，你答應過我的，不許反悔哦！”

賞宇抬起頭來，幽幽嘆了口氣：“放心吧。”

三人都明白她此刻心裏的感受，不便多言，各自分頭去拾來枯枝，找了個背風隱蔽的山洞，升火取暖。這一晚，賞宇靠在冰冷的青石上，翻來覆去沒睡着。她看不見的外面，也有個人輾轉難眠。

終於，賞宇爬了起來，躡手躡足往外走。沒走幾步，馬超的聲音在她身後響了起來：“你去哪？”賞宇回過頭，眼睛閃亮了一下，注意力集中在了馬超背負的弓箭上：“馬超大哥，幫我個忙，行嗎？”

她第一次叫馬超大哥，用腳指頭也猜得到她有所求，馬超微微嘆了口氣：“只要你答應不冒險，我幫你。”

賞宇低下頭：“再幫我射封箭書進城。”白天那箭引發的後果，到現在心裏都籠罩着陰雲。她在身上摸了半天，掏出塊皺巴巴的手帕，學着獵宇的樣子，也想咬破指頭寫血書。馬超攔住她，拔出配劍，挑了段腕粗的樹枝斬斷，一劈為二，然後才問：“寫什麼？”

“殺侯成、宋憲、魏續，此三人是姦細！賞宇留。”賞宇覺得上封箭書沒落名是最大問題。落了名字，呂布大哥才會相信箭書的真實。馬超看了她一眼，運劍如筆，刷刷刷幾下就刻好了字：“我去發箭書，你留在這裏，哪裏也不準去，明白了嗎？”

賞宇猶豫，馬超又道：“你不答應，我就不幫你了！”作勢欲把木頭書扔掉，賞宇急忙抓住他的手：“我答應就是了嘛！馬超大哥……謝謝你。”

馬超注視着她少許含羞帶怯的感激，心裏一陣酸澀。面前的人，還是當日在渣滓洞千伶百變的那個鬼精靈嗎？為了一個呂布，她早迷失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