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到了初二開始用功,好在初中課程簡單,我的成績漸漸變好,初二年級其中考試的時候已經能夠進入班級前15名。其實我的洗心革面主要原因到不是良心發現,而是我老爸對我的態度……
我從小就比較好面子,初中以後更甚,特別是在我爸我媽面前更是只能聽表揚不能聽批評,稍微受到批評立即惱羞成怒、反唇相譏,逆反心理特彆強烈,無緣無故就會和父母吵起
來。我爸則抓住了我的這一特點,每每我考試成績出來都要冷嘲熱諷。可惜我獨獨在學習成績上抬不起頭來,面對老爸的尖刻的嘲諷只能忍氣吞聲。其實今天我早已明白老爸當年用的是激將法,只是當時年幼無知中了老爸的計。
一天中午吃飯(我爸總在飯桌上批評我,光憑這一點就夠令人氣憤的)老爸說:“你這次數學考試又不及格吧?”
“誰說的?我及格了!”我條件反射似的跳起來,兩眼像好鬥的公雞瞪着我爸,準備戰鬥。
老爸不動聲色,輕蔑的一笑:“歐對了,這次及格了。60多分吧?進步了哈。”
我確實考了69分,差一分到70,可是沒詞兒反駁,直氣的牙根痒痒的。
老爸不理我,轉過頭跟我媽說:“我看咱倆明年開始給他找個工作吧,反正他哪兒也考不上,我看初中畢業讓他當學徒到工地上幹活,先篩兩年沙子然後當工人吧。”
“我不上班!!!我要上高中!用不着你們操心,考不上我就離開家當個體戶,用不着你們管。”我忍不住大聲咆哮起來,氣得手腳冰涼,感覺自尊心受了嚴重傷害。
“你能考上高中?太陽還不打西邊出來?那我就給神仙燒香了。”老爸不緊不慢的說。
“我不但考高中,還要考重點。你等着燒香吧!”
從那以後我開始發憤圖強,每天戒了籃球,專心學習,老爸老媽眼看目的達到經常偷着樂。我則跟老爸鬥氣,非要學出個樣子來,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中了圈套還渾然不覺。
半個學期以後,我的成績大有改觀,老爸老媽的好臉色多了起來。後方初定,我有點放鬆下來,又開始打籃球,並且也想像長雷和安濤那樣找個女朋友。
雖然成績好了,但是我的用功卻從來不在課堂上表現出來。通常我上課不會聽講,不是和同桌說話就是看武俠,晚上則點燈熬油的苦讀,以此顯示自己聰明。我們通常在自習課上男生與男生互相講黃色笑話,故意聲音很大讓女生聽見,我們最大的樂趣好像不是笑話本身,而是看見女生偷偷的紅着臉吃吃的笑——只有婷不笑,這讓我非常不滿意。
婷是我班學習委員,成績最好。我一直認為成績優秀的女生比較吸引我,她們大多潔身自好,對品行惡劣的男生深惡痛絕,往往打扮並不入時,但容貌姣好,思想敏銳。
婷最好看的是她的嘴,,嘴很小,唇很薄,雖然從不塗唇膏卻總是很嬌艷。考試的時候她會一邊思考一邊輕輕努起嘴唇,輕輕的皺眉,手肘支在桌子上,白皙的手腕托着臉頰……我靠,我認為我考試成績的大起大落跟考試時是否觀察婷又直接關係。
婷基本上不和我說話,除非有事。她知道我經常看她,但故意視而不見,甚至有一次,我上課說話,聲音很大,婷轉過頭對我說:“我最討厭自己不聽講也不讓別人聽的人!”真讓人沮喪。
終於,機會出現了。
星期五下午,學校組織看電影,一共兩部片子連在一起放《代號美洲豹》和《少年犯》,我來的時候電影已經開演,同學們早已坐滿沒有我的座位了。我正讓韓越往裏挪給我讓地兒,後面影院入口處的門帘一掀,婷走了進來,原來她也來晚了。我看見婷隨便找了位置坐下,心想機會來了。
於是我彎下腰一路小跑向後面溜過去,聽見韓越在身後說:“哎我他媽給你挪半天你又不坐了?”
我溜到婷的身邊坐下,她看了我一眼沒說話,還微微向裏面側了側身,繼續看着着屏幕,銀幕上劫持飛機的歹徒正舉着槍大喊大叫。這兩部電影我都看過,所以沒什麼耐心看下去。我厚着臉皮跟婷說話:“哎,你怎麼也來晚了?”
等了一會兒婷才說:“別說話,看電影。”
我想了一會兒又說:“你餓嗎?我有蘋果。”
婷不說話,又先裏面側了側身。我拿出蘋果吃起來,咔咔有聲,然後一邊吃一邊開始一刻不停的和她說話,但婷就是不理我。
我說:“哎,你知道政治老師的外號嗎?”接着我開始給她講學校老師的所有外號和他們外號的來源,婷抿緊嘴唇緊盯銀幕一言不發。最後我說:“這片子我看過,特沒勁,就一處地方還行,哎,馬上就到了。”
婷看着屏幕不理我。
銀幕上劫機分子正在要求警方送食物到飛機艙門口的草坪上,然後命令鞏麗扮演的空姐去撿。
“你仔細看,他們該讓鞏麗去撿箱子了,特精彩快看”我說。婷以為有什麼緊張的情節,坐直了身子向前看,我繼續說:“你看,你看,她撿了……”
銀幕上的空姐彎下腰去撿箱子,從制服領口處露出深深的乳溝和半邊酥胸。
婷轉過臉死死的盯住我,終於忍不住氣的笑了:“你怎麼那麼壞呀?”
“怎麼是我壞,是導演壞!”我低低的聲音說。
“那你非讓我看。”
“學校花錢讓咱們受教育,就這麼一點有教育意義的地方,你不注意看,錢不是白花了嗎?”
“你怎麼給老師起了那麼多外號?”婷從第一句話開始,一直都在笑。
於是我又是一通胡說八道,婷笑的喘不過氣,又不敢大聲,小臉漲的通紅。銀幕上的光映的婷的臉龐一明一暗,一雙晶瑩的眼睛在黑暗裏閃閃發亮。我看着她笑的花枝亂顫的樣子,禁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
婷嚇了一跳,使勁往回抽,但手已經被我牢牢抓住。
“放手哇,討厭!”
“不放就不放。”
婷急的沒辦法,另一支手也上來掰我的手指。
“你再拽我就大聲喊了。”我威脅婷。
婷看了我一眼,不出聲,還使勁想把手從我的手中抽出來。
“哎呀!”我大喊一聲,全場的人都向這邊看過來。
“誰打我。”我扭過頭向後大聲嚷。
婷嚇得不敢再抽回手去,因為剛才我大喊,好多人都向我們這邊看。婷的小手一直任我握着,臉羞得通紅。我也沒什麼話可說,畢竟這方面的實際經驗還是0,剛開始還敢壯着膽子貧兩句,再往後說什麼就不知道了。第二場是《少年犯》,大家看的挺認真,電影院裏靜悄悄的,我能聽見婷的呼吸聲。我不時地看她,她也側過頭看我,一場反映青少年犯罪的影片讓我們倆看得情意綿綿。
電影散場時我們走的最晚,等同學們都走光了我們才往回走。那天婷騎自行車來,我沒騎車,是坐公共汽車來的。該送婷回家了,我讓婷騎車帶我。
“人家都是男生騎車帶女生?”婷可能覺得有點彆扭。
“什麼人家?誰是人家。”
“哎呀,就是……就是……不跟你說了!”婷又羞又氣直跺腳。
“哦——我明白了,你說的是那個。人家是談了好長時間才由男的帶女的,剛開始都是女的帶男的。”
“胡說八道,誰跟你談。”婷嘴裏說著還是騎上車帶上了我。
我雙腿叉開騎在自行車的后架上,兩腳踩在車後輪的軸上,雙手扶住了婷的腰。
婷一下子僵住了,後背挺的直直的,我想現在她知道我為什麼要她帶我了。
“快蹬呀,天都黑了。”我輕輕隔支她的腰。
“不要,癢死了”婷笑着求饒,並且威脅我說:“再鬧我摔倒了,連你一起摔。”
“你還敢嚇唬我”我使勁隔支了她一下:“我腿長,一下就站住,你摔不着。”
婷一路笑一路求饒一路躲閃我的手,自行車在傍晚的街頭放肆的走着曲線,華燈初上,金黃色的燈光照着我們歡樂而年輕的臉(14歲,那時真的是好年輕啊),南城破破爛爛的街道在我們的眼裏是那麼五彩繽紛,流光溢彩。
從那天起,婷上課時總愛有意無意像我這邊看過來,被我發現就趕快轉過臉去。放學后我們都在校門口外很遠的地方碰頭,我騎車帶她回家(她怕被同學看見)。婷坐在我那輛破二八的后架上,我一手扶着車把,一手牽着她那輛二六的自行車(現在我還想不通,當時怎麼那麼有癮)。每天早上我到教室里,婷的作業本一定擺在我的座位上,我第一件事就是抄作業,其實那些題我會作,只是抄作業是“問題學生”標誌,我一定不可以不抄……
婷的家離長雷家很近,在同一個大院裏,夏天晚飯後我經常騎車到婷家的樓下等她。那時我們家裏都沒有電話所以沒法約她,要說在樓下喊她或者上樓去找更是借我個膽子也不敢,於是每次我都在婷家樓下大喊長雷的名字,過一會婷的小屋的窗子就會打開,婷向下看一看,再過一會就打扮停當笑盈盈的下來。這個方法百試不爽,只有一次出了點小變故。
那次我正大喊長雷,剛叫了第一聲,突然身後有人跟我說:“你找我們家長雷呀,長雷沒在家,去他姑那兒了。”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長雷的老爸老媽在院裏遛彎正好經過我身邊。
長雷的媽媽說:“哎?這不李小哲嗎?你忘了我家在哪了?前天你不還去了嗎?”長雷老媽說話很快,再配上驚訝的表情,更讓我尷尬萬分。
“啊,阿姨,我忘了,天有、有點黑,我差點找錯了。我我沒事了阿姨,那那我走了。”我慌慌張張的想溜。
婷從樓道里出來,吃吃的笑着從我身邊走過。看着她轉出大門,我趕緊脫身追上去,婷到了院外放聲大笑。
婷每次下樓都裝作不認識我,我則要察看四下里有沒有人注意,然後追上去。等走出大院很遠我們才能開始聊天,整個過程活像特務接頭。
我們遠離婷家的大院溜上大街,婷喜歡坐我的自行車橫樑手搭在車把上,這樣的姿勢也讓我那種“有了女朋友”的自豪感很強,我也願意讓她這樣坐車上跟着我招搖的走過每條大街。婷喜歡嚼泡泡糖,迎風吹起碩大的泡泡,風一吹破了便糊在臉上。她總愛戴兩個草莓的發卡,坐在車上的時候正在我鼻子下面,發香悠悠的傳來。婷不時轉過頭來在我耳邊唧唧咯咯的說笑,被我擠兌得生氣了就用胳膊肘搗我的肚子。
灰色的初二上半學期,由於婷的出現,變得多姿多彩。
可是隨着阿遠他們陸續從西郊搬遷過來,平靜的生活發生了變活,儘管對生活本身來說這不算什麼,可是在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眼裏,已經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阿遠家搬過來標誌着西郊建築大院絕大部分居民都搬遷到南郊。這對建築大院來說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我父親所在的建築公司轉戰大江南北,在祖國各地都建設過許多國家級的重點項目,隨之而來的就是家屬區的不斷搬遷,往往在一個地方住了十幾年,說搬就都搬走。建築大院的孩子一代一代在這樣的搬遷中逐漸練就了一身好本領,就是搬到哪裏打到哪裏,在哪裏都要稱王稱霸。這次從西郊搬到南郊也不例外。
於是,戰鬥開始。
阿遠被分到我們學校,他在四班,我在三班。我們學校在南郊也是以校風差出名的中學,南城當地的混混或多或少都與我們學校有點牽連,學校裏面有好多學生其實也就是一幫痞子。所以我們大院的孩子和南郊的孩子發生衝突的主要地點也就不可避免的選擇在我們學校。儘管我和阿遠決定那邊都不參與,可還是陰差陽錯的捲入了戰鬥中。
第一場衝突是和大腦袋一方的人。
那天下午熱的要命,太陽曬得我眼前發黑。南城那時很臟,我們學校又在馬路旁邊,汽車過處黃塵飛揚,我騎着車一頭的汗水和着灰塵難受的要命。路邊所謂綠化用的小柏樹叢上面的灰塵足有一個鋼崩兒后,灰頭土臉的在熱風中搖曳,苟延殘喘。柏油路面曬得特軟,登起車來異常吃力,我奮力前進,書包在汗膩的脖子上蕩來蕩去。不時有幾個別的中學的小姑娘騎着車從我旁邊輕盈的超過去,有的還飛眼看我,我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騎那麼快乾嗎等等我。”那些女生笑着騎得更快了。可惜天氣太熱懶的追上她們,否則我就又會增加一個向阿遠和長雷吹牛的成功戰例。
下午第一節是政治第二節是體育,本來體育課是我的最愛,可是一想到要在這樣的太陽底下狂奔猛跑就覺得實在是一種摧殘。我一邊想着用什麼理由逃掉體育課,一邊用書包胡亂抹着頭上的汗向樓上走。
劉未也正在上樓,走在我前面,我心裏一樂:好小子,這回看你往那跑!我輕手輕腳跟上去,準備給他狠狠地戳個“五分鐘”——這小子上午戳了我一個然後逃之夭夭,現在我要報復。
“五分鐘”其實就是趁對方不備的時候,雙手合十,從下往上狠戳對方的屁股,當然屁股就是特指中縫那部分,被戳中之後就會又麻又疼,痛苦時間至少持續5分鐘以上,所以叫“五分鐘”。
我剛剛趕上劉未就被他發現了,他可能覺得背後有點異樣,回頭一看,我正雙手合十瞄準他的屁股。劉未嚇的趕緊雙手捂住屁股,腰向前挺,向樓上逃跑,嘴裏大叫:“大哥大哥大哥饒命……”
我看沒法實施“五分鐘”酷刑只好快步追上去揪住他說:“那上午那事怎麼辦?”
劉未一邊笑一邊向後躲,說:“上午那是韓越讓我乾的,我買冰棍,買冰棍補償……”
劉未我們班的生活委員,班費歸他保管,這傢伙經常記花賬,私自偷吃幾根冰棍也不奇怪。我倆達成協議之後下樓買冰棍,到了小賣店劉未說:“要不咱們買一盒吧全班都能吃。”我說也好,讓大家都高興,我這也算殺富濟貧。
劉未掏出班費買了40多根小豆冰棍,我倆捧着盒子興沖沖的跑上樓。
進了教室同學差不多都到了,我們進門就喊發冰棍啦,大家呼啦一下圍上來就搶,只有坐在第一排的包子趴在桌子上沒動,好像在睡覺。我過去踢了踢他的桌子:“包子,醒醒,吃冰棍了。”
包子姓鮑,又長的白白胖胖,脾氣非常好,怎麼鬧都不急,所以班裏不論男女同學都叫他包子。
“包子,你***有那麼悃嗎?沒上課就睡覺?怎麼也得程大牙開講了在睡呀!”長雷一邊咬着冰棍一邊拍了一下包子的後腦勺。程大牙是我們初二年級的政治老師,六十多歲的老太太,非常事兒逼,門牙比較大,大家給起了個外號叫程大牙。該老師還有另一特點,就是說話節奏緩慢,講起課來就像在唱“睡吧睡吧”的催眠小曲,由不得你不睡。安濤說上政治課不睡覺的一定是打了雞血。
包子趴在桌上不出聲,也不理長雷,肩膀還抽動了幾下。
“**,包子你哭了,真的假的?”
我和安濤聽到說話也圍了過來。“怎麼了包子?有什麼事你說呀!”,我拍着包子肩膀問。
那時我和長雷、安濤在班裏最要好,課間經常一起偷偷去抽煙,上次一起打初三的那幫人的戰鬥中更是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平時放學、放假我們經常在一起幾乎形影不離。那時小虎隊剛剛走紅,我想給我們三個組成的團體取名叫小虎隊,後來被長雷和安濤斥為“太過傻x”,後來按照安濤的意思叫三劍客,雖然也有一點“二”不過總比小虎隊強。
我們三個人跟班裏同學關係都非常好,班裏同學好多事都是我們三個出頭,長雷當時還是副班長,包子有事更不能不管。
我們問了半天包子才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左臉上有一個清晰的五指印,還抽抽搭搭的吸鼻子:“西郊的人打我!”
安濤蹭得站起來要向外沖,被長雷一把拉住:“你先聽包子說完。”
“剛才我要進校門,校門口旁邊蹲這四五個痞子似的人,好像是西郊的,原來來過咱們學校。他們跟我要錢,我說沒有,他們說要是在我身上搜出一分錢就打死我。我身上只有下午交甲肝預防針的16塊錢,被他們艘出來,打了我一頓,還搶了我的表。他們還讓我到旁邊的藥店買避孕套,我不好意思去,他們就打我……”說道這兒,包子已經泣不成聲。
“**你媽!”我惡狠狠的罵了一句,只覺得胸口由一種要炸開的感覺,又熱又憋悶,想破口大罵才痛快。當下我想都不想扔下手裏的冰棍就衝到講台旁邊的衛生櫃旁邊,從裏面拽出淋水用的噴壺,就向門外沖。安濤和我一樣快,一腳踹斷墩布的桿,抄起來就跑。長雷一把抓住包子:“包子,跟我們下樓,你來認人。”
“我不想去了,算了吧!算了吧!”包子膽子小,從來不惹事,縮在座位上不敢起來。
“你丫怎麼那麼忪啊?趕緊的,少廢話。”長雷扯住包子也跟我們一起下了樓。長雷練過散打,平時打架從來不用東西,我可不行,每次不拿傢伙心裏就沒底。淋水的噴壺是鐵皮焊成的,夏天用來在教室里散水降溫,有一個長長的壺嘴,上面是噴頭,抓着壺嘴倒提起來非常乘手,我提着它一路飛跑下樓。
我們四個人在教學樓的門口站住,包子隔着大門上的玻璃向校門的方向看。這時正有三個人從校門裏面往外走,左邊的穿了一身仔服,中間的有點矮胖,右邊的是個瘦高個。
“是他們嗎?”我們一邊張望一邊問:“包子你丫快說,別慎着了!”
“有、有他們。”包子話音還沒落,我們三個已經衝出去了。
我沖在第一個,我們三個人都沒發出什麼聲音,加上有體育課,我們穿的都是球鞋,跑起來也沒聲音,我的噴壺都已經掄他們後腦勺他們也沒察覺。
我砸的是中間的矮胖子,因為我認為他可能好對付一些,現在分析自己原來在打群架的時候可能有一些偷奸耍滑——一般都挑軟的捏。但當時想的沒那麼多,只想狠狠教訓這幫傢伙。
旁邊的兩個人聽到噴壺掄過來的風聲趕忙回身向後看,那胖子竟然一點沒有察覺到,被我一噴壺結結實實的砸在後腦勺上,“光”的一聲把鐵皮作的壺身砸癟了一大塊。
胖子“唉呦”向前鋪在地上,臉正摔在校門口的減速墩上。我們學校的減速墩就是用兩根長長的粗鐵管中間用細鐵管連接焊成像梯子一樣,平放在地上,這樣汽車進校門可以開的慢一些。
我沒容胖子反應,跟着一噴壺砸在他後背上,然後照着胖子的腦袋狠跺了幾腳,胖子的臉在鐵管減速墩上撞得噹噹直響。
安濤和長雷幾乎和我同時開始。安濤襲擊的瘦高個最警覺,但是當他扭過臉的時候,安濤的大拳頭已經到了。那一拳很重,正打在高個的鼻樑上,血一下子就標出來。安濤打架的風格和我差不多,一擊中的就不停手,墩布桿緊接着狠狠的抽在高個的顴骨上,那小子被抽出一個大跟頭,趔趄着摔出去,撞在學校大門的石柱上。
我又踢了胖子幾腳,胖子啊啊的叫着向邊上爬,可能是被我們的突襲嚇呆了,竟忘了站起來。我跟上去舉起噴壺朝着胖子的後背和腿又猛砸幾下。胖子蜷着身體不動彈。
我看胖子沒有了戰鬥力就過去幫安濤。安濤已經把瘦高個的襯衫從後面扯過來包住了頭,瘦高個兩眼不能見物,雙手在空中亂抓着。安濤揪着瘦高個的襯衫下擺,我們兩人向他猛踢,只打了幾下瘦高個就開始停止抵抗,蹲在地上抱住了腦袋。
長雷那邊好像沒有我們倆進展的這麼快。仔服似乎有兩下子,受了如此突然的襲擊竟還能還手。長雷不着急,還打的挺有章法。
我和安濤這裏控制了局勢,看長雷那邊久攻不下心裏着急就都竄了過去。
仔服一見我們上來心裏有點慌,稍微一愣神,被長雷逮到了機會,照着仔服的肚子就是一腳。
那天仔服系了一條當時很流行的皮帶,皮帶扣是一個很大的黃銅虎頭,長雷這一腳正好蹬在皮帶扣上。長雷穿的是足球鞋,一腳踏在皮帶扣上順勢向下踩,身子跟着就騰空竄了起來,另一隻腳在空中掄圓了重重的踢在仔服的頭上。
仔服和長雷同時摔在地上。
我當時都驚了,**長雷太NB了,我第一次看見這麼精彩好看的打架。仔服也懵了,躺在地上半天忘了爬起來,直眉瞪眼的看着我們。
安濤走過去抓着高個的脖領子把他扯過來,讓他和仔服一起靠牆站着,然後用墩布桿尖尖的斷茬頂着高個的喉嚨。我心裏偷偷的笑:安濤這廝是不是電影看多了,打個架還非要擺個姿勢。我正想跟安濤說,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個在地上趴着呢。我回身向校門口看,胖子不見了!
這時校園裏已經站了不少看圍觀的同學,我從人群里看見胖子正沿着學校門前的馬路向西走,不遠處阿遠正騎着車迎着胖子向學校這邊過來。胖子滿臉是血,阿遠還挺好奇的看着他。
我趕忙大喊:“阿遠,吧那bi截住!快截住!”然後就擠出人群向外追。
阿遠一驚,看到是我喊的就盯住了胖子。胖子一愣也反應過來,馬上開始跑並且想繞開阿遠跑到行人路上。
我正向外擠,一隻手抓住了我衣服的后襟,我向前掙了兩下沒甩開,急了,大罵:“誰他媽活膩了”,轉身要踹,一看是婷。
“你有病啊。”我余怒未消。
“你有病!”,婷和我在一起之後變得更加伶牙俐齒,當時小臉漲的通紅:“怎麼就顯你呀?你怎麼就知道打架呀?!”
那邊阿遠趕忙慌慌張張的從車上下來,斜着跑過去想攔住胖子,胖子也急了,跑的飛快。阿遠笨拙的伸出手想攔腰抱住胖子,胖子沒命的向前一衝,雙手撥開阿遠的胳膊,把阿遠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絕塵而去。
“唉,這個笨蛋”,看完我轉過身笑着對婷說:“你見過跑得這麼快的胖子嗎?”
婷沉着臉不說話,狠狠擰了我一下。
安濤在那邊還在吆五喝六的讓包子給高個和仔服一人一個大嘴巴,包子不敢上,一個勁向後縮。我又擠回去跟長雷說:“那小子跑了。”
“嗯,跑就跑了吧。”長雷說,沒明白我的意思。
“什麼他媽跑就跑了?丫肯定叫人去了。咱趕緊讓包子回去找人去呀。”
長雷這才醒悟過來,給安濤使了個眼色,過去跟被打的兩個傻x交待了幾句諸如:以後再到學校來見一次打一次,這次是輕的之類的場面話,又一人踢了兩腳就讓他們走了。我同時告訴包子西郊的人可能馬上就到,快去找幾個幫手來。阿遠也過來問出了什麼事。包子趕緊走了。
“幹嗎讓他們走啊我這兒還沒說完哪。”看着他們兩個出了校門,安濤開始埋怨長雷。
“那胖子跑了,我估計可能是找人去了,咱快點上樓拿點傢伙,別回頭讓人打一措手不及。”
阿遠去自行車棚放自行車,我們三個正往教學樓大門裏走,我就聽見有耳旁一陣風聲,連忙向左一躲,“嘩啦”一塊板磚從我旁邊飛過,擊碎了教學樓大門上的玻璃。
同時我眼睛的余光中我看見長雷和安濤也快速蹲下來,兩塊磚頭分別從他們頭頂飛過,砸在鐵皮大門上,發出很大的響聲。
我們驚魂未定,回頭看,大腦袋帶着一群人(有10個左右)站在校門外,手裏拿着鐵管、木棍、自行車彈簧鎖和磚頭之類的東西。傳達室的老頭早嚇得不至躲到哪裏去了,校門也沒關,他們一群人徑直向我們走過來。
大腦袋看見是我,有點詫異,作了個手勢讓其他人先別動。
大腦袋搬到南郊三個多月了,我還一直沒見到過他。據說他帶人已經和南城絕大多數道上混的都有過衝突,還放出話來要挑南城的幾個老炮,聽說已經辦了兩個,傷的還不輕。可是他從來沒有提過要和小偉挑戰之類的話,記得六子說上次他和小偉在遊戲廳看見大腦袋,大腦袋裝作不認識躲開了。
“怎麼是你呀?”大腦袋問我。
我沒說話,冷冷的看着他,其實當時心裏特別害怕。從來沒有在這種敵眾我寡的情況下跟人打過群架,手心裏全是汗。一邊觀察那邊一群人的動靜,一邊暗暗計劃等一下打起來先用噴壺砸大腦袋,這樣應該可以嚇住別人,但是估計我打不過他。
“聽說你是小偉的弟弟。”
我還是沒搭茬,我最煩別人動不動就提這個。
大腦袋琢磨了一下說:“我就讓你這一次,下回……”
“我一次也不會讓你!說那麼多廢話。”我很快的說。
當時周圍還有一些人圍觀,我不能折了面子。其實有了小偉當靠山我還是心理有底多了,本來我很少打架,自從有了小偉當哥以後,確實比以前狂了很多。
大腦袋低着頭向前走了幾步,“吃”的笑了一聲,然後抬起頭來眯着眼睛看着我:“你怎那牛x呀?!”
話一說完他手下的那群人就要往前上。
“我不牛x,怎麼著吧?”雖然心裏怕的要命,我現在只能嘴硬到底,玩命死撐。眼看這場惡鬥是躲不過了。
顯然大腦袋還沒想好該怎麼做,還在看着我。
正在這時身後的鐵門“咣”的一聲被撞開,一下子湧出20多個人,原來包子率領全班男生衝下樓來,呼啦一下圍在我們三個旁邊。大家每人手裏都拿着傢伙,有桌子腿、墩布、笤帚等等長短不一的兵器,個子最小的崔新宇竟然拿着兩隻圓規!
崔金宇還壯着膽子沖對方喊了一聲:“干、幹嗎呢?”
身後一下湧出這麼多人先嚇了我一跳,愣了半天,回過神來才覺得心裏太踏實了,剛才一直狂跳的心很快恢復了平靜。我甚至感覺到長雷和安濤已經開始獰笑了。
大腦袋一邊的人開始也嚇了一跳,他們都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半步。西郊來的這些人好多我都不認識,但一個個面目猙獰看起來應該都不是善茬兒,還有好幾個人從腰裏抽出了菜刀。
我聽見身後班裏一個同學問長雷:“你覺着行嗎要是咱們一塊上?”長雷直視前方說了一個字:“懸。”
我心裏也覺得夠懸,我們這邊都是學生,沒打過什麼架,但人數占絕對優勢,今天至少不會挨打了,台階也有的下了。當時想再說幾句耍橫的話,轉念一想也沒什麼必要。
大腦袋不動我也不動。
阿遠提着書包踏拉着片兒鞋從存車棚的拐角轉出來,猛抬頭一看見這情形立馬向這邊跑,站在我和大腦袋中間,背對我摟着大腦袋肩膀:“幹嗎呢這是,都是同學,都是哥們,至於嗎?算了算了,誤會誤會。”
然後過來推我:“你行了啊,瞎鬧什麼事兒。都是自己人,都是朋友,弄成這樣有什麼勁?”
大腦袋有盯了我半天,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說過了,下次就不是這樣了!”
我輕蔑的笑了一下,大腦袋轉身走了。
阿遠摟着大腦袋往前走,一邊解釋:“小哲他不知道那仨哥們是你兄弟,你別往心裏去。大頭,咱多少年了,回頭上我那兒玩去”。說完還拍了拍大腦袋的肩。
大腦袋一把把阿遠推開,很大聲的說:“滾蛋!”
阿遠訕訕的站了半天。
六子帶了四個人從教學樓後面跑過來,問我出什麼事了,怎麼不早說,還說他就在後面打乒乓球,怎麼沒叫他。
那時我已經不太和六子一起玩了,但關係還是不錯。我說:“你呀,整個一流氓假仗義,等你?等你丫來了我早讓人砍死了!”
六子又跟我笑罵了幾句就回去了。
包子悄悄在我耳邊說:“我剛才第一個就去找六子,他說有事兒。我沒轍了才叫咱班同學的。”
我當時還沉浸在喜悅當中聽了沒往心裏去。
那次事情過了一個多星期,西郊的人果然沒有來找我的茬,平時他們到學校來都不進校門,三五成群的在校門口蹲着抽煙,也沒找過包括包子在內我們班的所有人。事情平靜的結束了,我和長雷、安濤在學校里有了點名氣,我們仨走在校園裏有點飄飄然了。
那天大腦袋他們走後,下午小偉和痢疾到學校找我,問了問當時的情況,小偉讓我別瞎惹事:“聽說你學習不錯,快考高中的,別他媽瞎混了,聽見了嗎?別弄的跟六子似的,知道了嗎?”
我趕緊答應。
痢疾對我的態度還是和原來差不多,可能稍好一點。痢疾問了問西郊的人來沒來過,下次多注意之類的話,拍拍我肩膀就上樓找他妹妹去了。痢疾的妹妹和我們一個年級,和阿遠一個班,人長的挺水靈,就是沒人敢勾搭她。
我和小偉在樓下聊了一陣,痢疾一下樓他們就騎着摩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