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故弄玄虛
關上房間的門,閔雯眼中凶光畢露。
“麥甜,你難道想在唐須面前揭穿我?”閔雯冷冷道,“要是教主知道了……”
“別說什麼教主了。”麥甜卻萬分不耐煩地打斷她,“教主知道你已經是叛徒,今天晚上這頓晚餐,就是你最後的晚餐。難道你還不明白?”
閔雯愣住,片刻之後,她小聲而兇狠地叫道:“怎麼可能?我會是叛徒?這些年來,我……”
“這些年來,你不停的懲處青風天教的叛徒,從來都是心狠手辣,未曾手軟,現在,想不到你自己也要承受這種痛苦,真是報應。”麥甜冷笑道。
閔雯愣住:“你……你現在很得意吧?”
麥甜冷冷看了閔雯一眼,道:“錯。我有什麼可得意的?我現在頭痛才是真的。”
“你頭痛?”閔雯不解,她臉上的疑惑更深,她問,“為什麼?”
麥甜沒有馬上回答,她以研究的目光打量着閔雯,好一會兒才道:“我頭痛,因為我要救你。”
“什……什麼?!為什麼?我不明白!我雖然和你幾乎沒有接觸,可也曾聞你的大名,在青風天教,連陳權都懼你三分!你的位置高高在上,怎麼可能為了我而背叛青風天教?”閔雯驚訝地道,“每個人都知道:背叛青風天教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麥甜卻不理她,問道:“我要救你,但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你和歐陽革新,真的相愛嗎?還是因為青風天要你監視歐陽革新,你不得不為之。”
閔雯臉上死灰一片。她垂下頭,默不出聲。
“最開始去歐陽革新的別墅去偷那幅四不像時,曾經有過一個星期的摸底,”麥甜也不管閔雯是否在聽,一個人自說自話道,“對於你和歐陽革新之間的事,是那個時候知道的。不過,那時候卻並不知道你們都是青風天教的人。”她頓了一會,又繼續道,“是什麼原因使你對歐陽革新那樣的胖子情有獨鍾,使你心甘成為他的情人?我真的很好奇。”
“我們之間,根本沒有感情!”閔雯冷冷道。
“哦,原來是我錯了!”麥甜突然嘻嘻笑道,“那就好。今天晚上你死了,那個大胖子也不會傷心,而大胖子若是日後重蹈你的覆轍,你也不必為他難過。”
“你想對歐陽如何?”閔雯厲聲問。
麥甜不語,目光無比冷冽。
閔雯的呼吸變得急促,她看着麥甜,眼神中有着恨意和無可奈何,終於,她嘆息一聲,無奈地開口道:“歐陽革新雖然很胖,人長得也丑,可對我,確實很好……為了我,他付出了很多……我喜歡他,是因為他為了我,可以捨棄他自己。這種感情,不是每個人都能夠遇上,尤其是陷身青風天教的人。”
麥甜不語。
“你……不會真的要對歐陽如何吧?”閔雯抬頭問,眼中閃過一層淚光,顯然很為歐陽革新擔心。
麥甜笑笑,搖了搖頭。
“麥甜,你到底想怎樣?”閔雯問。
“我?”麥甜的目光像縷霧,隱約可見許多情愫,然而閔雯若仔細去看時,又會消散不見,只聽麥甜淡淡道,“我說過了,我只是想:救你。”
閔雯不是第一次聽麥甜說這句話,可這一次聽到,似乎比第一次聽到時還要來得震驚,她睜大雙眼,以極度驚訝的表情看着麥甜。
天完全暗下去,閔雯向唐須等人告別之後,就準備出門。
一行人站在大門口,誰也沒有出聲說話。唐須側臉看向麥甜,想說什麼,又終於未開口。
在大鳥街的街燈下,閔雯開始慢慢往外走去。
難道不會如麥甜所暗示的發生什麼事?肖飛躍幾乎想立刻開口問麥甜。
麥甜看着閔雯的背影,目光中是少有的沉靜與冷漠。
柳叮叮握着麥甜的手,一臉的不明白。為什麼氣氛看起來有些不同往日?柳叮叮如此想。
“我們進去吧。”肖飛躍提議。
沒有人響應。
因為在突然間,“砰砰”的尖銳槍聲,劃破黑暗,劃破夜色的喧嘩,在大鳥街連響至少六聲!
還在大鳥街中央的閔雯,幾乎是悄無聲息的倒了下去!
肖飛躍一驚之下,想掠身上前,但一個人的身形更快!唐須幾乎是在麥甜他們眨眼的時候,竄到了閔雯倒地的地方。
“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會這樣?”柳叮叮大聲叫了起來。但麥甜卻突然抓緊她的手,朝閔雯奔去。
閔雯倒在地上,緊閉雙眼,一張臉在街燈下慘白。
唐須將閔雯抱起,沖趕上前來的肖飛躍道:“快去開車。”
麥甜和柳叮叮看着唐須懷中的閔雯,均未說話。
柳叮叮是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麥甜看了地面一眼,看到滿地觸目驚心的血跡,她不但不懼,眼中反而露出少許笑意。
車子很快駛到唐須跟前。
麥甜將車門拉開,看唐須進去之後,將柳叮叮也推上車,然後坐到駕駛副座,對肖飛躍道:“可以開車了。”
肖飛躍啟動車子,他以最快的速度將車朝醫院開去。到了這個時候,麥甜居然還能如此冷靜。是她遇事一直沉穩,還是她內心原本冷酷?肖飛躍心想,雙手忍不住更加用力握住方向盤。
明砣子在他辦公室張開嘴正呼呼大睡的時候,突然被一個人揪住衣領給提了起來。
“喂喂喂……”明砣子大叫起來,睜開那雙還迷糊的眼,看見是唐須之後,忍不住發起嘮叨,“唉喲喲,雖然說你是出錢的大爺,可也……咦?你受傷了!”明砣子在看見唐須身上的血跡之後,忍不住大吃一驚。
“不是我的血,是……”唐須道。
“啊?難道你又對小姑娘動用私刑?”明砣子問,一雙眼睛立馬鼓大瞪住唐須,“大爺,我說大爺,你就發發善心放過那個可愛得不能再可愛的小姑娘行不?喂……”
唐須卻抓了他就往外拖。
安靜的走廊有了明砣子的哀號立刻不再安靜。
急救室外面的麥甜看到唐須拖着明砣子過來,突然站起衝上前去。
“啊,小姑娘,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終於有一次看到毫髮無損的你,真好!”明砣子開心地道。
麥甜笑,一伸手,抓住明砣子的手臂。
唐須不動,看住麥甜。
被夾在中間的明砣子轉臉看看唐須,又看看麥甜,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臉迷茫。
“救人之前,我有話要和你說。”麥甜對明砣子道,“這關係到你能不能救她,所以,你一定要聽我說。”
明砣子看到麥甜臉上的認真,點點頭,對唐須道:“那麼,老大,你先放開我。”
唐須稍微一愣,他一臉嚴肅的看了麥甜一眼,終於還是鬆開了手,他一鬆手,立刻朝不遠處肖飛躍和柳叮叮走去。
麥甜將明砣子拉到較遠的地方站住,估計沒有誰可以聽到她和明砣子的對話之後,才開口道:“你是個有醫德的醫生嗎?”不等一臉奇怪的明砣子有所反應,麥甜立刻自問自答道,“當然,你當然是。”
明砣子摸摸挺大的腦袋,臉上的神情更加迷茫。
“你不但有醫德,而且醫術高超。”麥甜笑道,“救一個即將斷氣的人且遊刃有餘,救一個根本皮外傷也沒有的人,自然更不在話下。”
明砣子將他厚厚的眼皮子眨了又眨,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下麥甜的額頭是否發燙,這個小姑娘說的話很不正常,不知是不是發高燒引起的。不過他只是想想而已,因為麥甜的話再次傳來。
“現在,你要救一個人。”麥甜道,“但不是用醫術。”
“那我用什麼救人?”明砣子再也忍不住,抽個空檔插進一句話,“難道用巫術?”
麥甜聞言笑了起來,道:“你有巫術嗎?沒有。所以,你要用謊言來救人。”
明砣子是真的沒有聽明白,於是他只好拚命的眨着眼。那極其無辜的樣子很可憐。
“急救室里躺着的人,其實半點傷也沒有。”麥甜道,用眼神阻止住明砣子的驚訝,低聲道,“因為我事先讓她穿上了防彈衣,所以,雖然有人朝她開了六發子彈,還是要不了她的命。”
明砣子噓唏一聲。
“可是你必須在搶救她之後,宣佈她已經死亡。”麥甜道。
“為什麼呢?”
“因為她不死,別人自然還得來殺她。”麥甜道,“所以,你一定要救她,真正的救她。”
明砣子不出聲,用看怪物的表情看住麥甜。
麥甜卻露出一個天使般的笑容。
“你就這麼相信我?”明砣子問。
“是。”麥甜笑道,“但是我說出相信你的原因后,你不能生氣。”
“哦?你怎麼知道我想要問你原因?”
“你是個人。”麥甜道,“是人自然就會有好奇之心,尤其是關係到自己的。那,你不生氣,我就說嘍!我相信你,因為……我是猜的!猜你值得信任。我向你坦白了,所以你生氣也要裝成不生氣才可以。”
明砣子鼓起雙眼,無可奈何的瞪了麥甜一眼后,又忍不住笑了:“你真是有趣得很!好,我就裝作不生氣好了,可我要聲明:我確實是個值得你相信的老頭兒!只是我奇怪,她其實並沒死,為了不讓其他人發現這個秘密,你準備把她藏在哪兒?難道她準備躲一輩子?”
“老實說,她藏哪兒,我還沒想好,既然你問起,那就藏在這家醫院好啦,想必她戴着口罩假裝成一個護士,並不是很難的事。”麥甜笑,“至於她是否要躲一輩子,那也只能看天意如何。”
“虧你想得出!”明砣子大聲嘆息。
“當然。這裏是唐須名下的醫院,自然屬於唐須的勢力範圍,保護一個人應該不是很難。就算真的再次被人追殺,至少這是醫院,搶救應該也還來得及。”
明砣子睜大眼,驚訝的盯着麥甜,片刻之後,嘆息一聲,默然無語。他搖搖頭,不再說話,朝急救室走去。
明砣子一個人進的急救室,然後又一個人出來。
“她死了。”他面無表情的道,說完這三個字,立刻又道,“你們回去吧。”
除了麥甜,其餘三人臉上都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
“你到底搶救了沒有?”柳叮叮忍不住問,“你才進去,只怕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吧?”
連一向粗心大意的柳叮叮都查覺出不對勁了,這個明砣子,不知是性格急燥,還是演戲技術倒數一流。麥甜望了明砣子一眼,想笑又不能笑,只好忍住。
“明砣子,你的診斷會不會快了些……”肖飛躍剛想開口,卻馬上被明砣子給打斷。
“別問別問!我很煩了很累!哎呀呀,你們就先回去吧!人死了就死了,還有什麼辦法?不如回去好好睡上一覺,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明砣子一臉苦瓜臉地搶白道,他不善於說謊,尤其是在唐須和肖飛躍面前說謊,因此現在心裏極為混亂,他幾乎不敢去看問他話的柳叮叮和肖飛躍,只有一個勁的摸着後腦勺,顯得焦躁不安。
肖飛躍還是想問,卻被唐須制止住。
“飛躍,我們先回去。”唐須道。
肖飛躍訝然的看了唐須一眼,顯然沒想到唐須會有這樣唐突的決定,不過,他並沒有反對,閉上了嘴。
唐須走到麥甜跟前,輕聲道:“我想你並不知道:了解一個人之後,心可以整顆碎掉。你不會知道的,因為你拒絕了解我。”
“你,後悔了?”麥甜問,看到唐須眼中的受傷,語氣有些遲疑。
唐須怔住,很久之後,才淡淡道:“我不肯給自己機會後悔,對你,我永遠不會後悔。可是,我現在的感覺,就像我還是個孩子時,有一天很晚迷了路,找不到家……就是那種感覺。那種感覺里,充滿了害怕。”
麥甜無語,靜靜的看着唐須。
唐須伸出手,將麥甜的手握在手心,深邃的眼睛滿是複雜的情感:“你帶我回家吧,麥甜。”
麥甜望着唐須,很久之後,才道:“你,不怪我?你,不說我狠心?”
“我害怕的,是失去你。”唐須卻道。
麥甜愣住。她整個人像傻了一樣,怔怔看着唐須,嘴唇挪動了幾回,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有一種如哽在喉的壓迫感。
一旁的肖飛躍和柳叮叮聽了,也不由愣住。明砣子更是張大了嘴,他看看唐須,又看看麥甜,疑惑的表情似乎慢慢明白過來,突然間,他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後腦勺,哈哈大笑了起來。
“明砣子,醫院的事你來負責,飛躍,你帶叮叮回大鳥街。”唐須開口道,他抓緊麥甜的手,就準備離開。
“唐須,你要幹什麼?”肖飛躍驚訝地道,他上前一步拉住唐須,眼神中閃過擔憂,“雖然說這件事因麥甜而起,不過……”
“麥甜,不要和他走!”此刻的柳叮叮卻是敏感得不像話,在他們幾人的只語片言之中,她似乎明白了點什麼,她衝上前,用力扯住麥甜,“唐須,你要是傷害麥甜,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我是說真的!”
唐須閉着唇,一個字也不說,臉上的表情變得極為嚴肅凌厲。
麥甜卻甩開柳叮叮的手,淡然而古怪的笑道:“唐須若真要做什麼,誰能阻止?”
眾人默然。
唐須抓緊麥甜的手,頭也未回的離去。
柳叮叮呆在當地,一動未動。
肖飛躍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眼中閃過憂鬱。
明砣子卻沒有弄明白,他忍不住問:“喂,你們為什麼這麼緊張?唐須終於對小姑娘表白心意了,這是好事啊……”
“你除了拿手術刀,你還會什麼?”肖飛躍突然沒好氣地問。
明砣子被問得啞口無言,想了很久之後,道:“至少,至少……和你一樣,還會吃飯,睡覺,上廁所……好像會的還有很多嘛……”
肖飛躍沒心情和明砣子玩幽默,他低聲對柳叮叮道:“你不要擔心,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大鳥街等他們好了。”
柳叮叮只好點點頭。
車在山頂停下。
唐須下車之後,拉開後座的門,將麥甜從車中拉了出來。
月亮掛在天空,靜靜而凄冷的俯視人世間。
冷冷的風在山頂吹拂而過,成堆的落葉隨風旋轉。
麥甜站在車門旁,看着遠處市中心的遙遠燈光,臉色略為蒼白,而表情更為沉靜。
唐須站在她身側,月光下,幽幽的目光打量着麥甜,很久之後,終於抬頭望向天上的月亮,道:“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景,和你在一起,我都覺得很舒服。”
麥甜不出聲,似乎沒有聽到唐須在說什麼。
“有時我想,我其實真的很感謝柳叮叮,每次看到你和她在一起,你才會有開懷大笑,才會有自由自在的真正輕鬆,我記得你說過的:你也曾想改變你的一生,也曾以為你能有自己的希望,你無時無刻不希望過着和別人一樣的日子,有親人相伴、上學、工作、自由的吃喝玩樂。而這些,我真的也很想能夠為你做到。”唐須的眼睛依然望着天空,聲音無比平和而溫柔,“可是我再怎麼努力也沒有用,我對你所有說過的話,不是石沉大海,就如同是對牛彈琴,麥甜,是什麼原因,使你如此的漠視我?漠視我的情感?”
麥甜不語。唐須嘆出口氣。其實他若是低下頭,看一眼麥甜,就會看到此刻麥甜的眼中,有着怎樣的矛盾掙扎與痛苦。
在風中,麥甜緊緊握住拳頭。
唐須累了,將頭低下,將目光投向山腳下那條曲折的馬路。
“我一直以來,都是自信滿滿的唐須,可直到今時今日,我才發現其實不是,我也會沒有安全感。麥甜,在面對你時,我是沒有安全感的。我很害怕,有一天我會把你丟失掉,如果丟失了你,若真有一天,我的生命中,丟失掉你……”唐須沉聲道,語氣黯然,“我不確定,我這一生,是否還會有快樂。”他長嘆一聲,道,“這些話,是曾經狂妄自大的唐須不屑說出口的,只是,這種狂妄自大,和麥甜相比較,如今已如同一堆垃圾。”
麥甜望向唐須,眼中閃爍出晶亮,在月光下,似乎像極了淚水。
這時候,唐須也回過臉來,看了麥甜一眼。看到麥甜眼底的淚花,他一愣。
“你……”唐須怔忡地道,“你不會哭吧?”
麥甜仍舊沒出聲,咬緊了唇,似乎在隱忍什麼極大的痛苦。
唐須情不自禁伸出雙手,捧起麥甜略為蒼白的臉。
“即使你哭,也只是靜靜的流眼淚,從來不見你號啕大哭,我倒寧願麥甜有朝一日能撲進我的懷裏,哭得天昏地暗,如同鬼哭狼嚎。”唐須道。
麥甜拉開唐須的雙手,垂下頭,低聲道:“請你,不要對我這麼好。”
月光下,唐須的眼中閃出幽暗的光芒。
“麥甜,我是真的,很想能夠和你在一起。”唐須的聲音充滿柔情與真誠。
麥甜低着頭,無論落到何處的目光全只模糊一片,她的喉嚨發澀,鼻尖發癢,眼睛發酸,她忍得很辛苦,幾乎就要真的如唐須所說,撲進他的懷中,號啕大哭一場。
“那麼,求你,”麥甜低聲道,“不要對我這麼好。”
唐須看着垂着頭的麥甜,眼中幽暗的光芒逐漸銳利。
“麥甜,是你的真心話?”唐須問。
麥甜沒出聲,只是狠狠點了點頭,同時將眼中的淚水點落在地。只是黑夜的月光下,唐須不會注意到而已。
“好。你請我,又求我,不要對你好。”唐須慢慢道,“我便不會對你好,再也不會對你好。而你,再也不會有機會得到我對你的好……”他說完這些話,突然啟步,也不再理會麥甜,獨自上到車裏,啟動了車子。
難道他要把自己扔在山上?麥甜想。她仍然沒有抬頭,只是用眼角的餘光,看着車子啟動起來。
“轟”的一聲,車子像脫韁的野馬,突然向前衝去!
麥甜猛然抬起頭,車子不是向山下沖,而是朝山頂上一塊巨大的石頭上撞去!
“唐須!”麥甜大喊,但“轟隆!”一聲巨響,車子已經撞到了石頭上!碎石與被撞斷的樹枝倒下,壓在了車子周圍,然後一切靜止。
麥甜獃獃的站在原地,渾身不停的開始顫抖。
“好。你請我,又求我,不要對你好。我便不會對你好,再也不會對你好。而你,再也不會有機會得到我對你的好……”唐須才說過的話,一遍又一遍響徹麥甜的腦海。
“再也不會有機會得到我對你的好。”麥甜想着唐須的話,身子更劇烈的顫抖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像過了一個世紀般,麥甜沖向撞得已完全變形的車子,她咬着唇,因為太用力,以致咬出了血,她流着淚,雖然無聲,可淚水卻大顆大顆落下,她揮動雙手,用力的將壓在車上的碎石與樹枝扒開,因為碎石太多太硬,沒多久,她雙手的指甲裂開,皮劃破,開始流血。
淚水不停的滑下,使她看不清眼前任何一切,於是,她用流血的手狠狠擦掉淚水,接着又繼續。無論唐須是死是活,她也要將他從車裏挖出來!
終於,把壓在車上的碎石和樹枝全部弄開,麥甜費盡全身的力氣,終於將變形的車門拉開,然後,她清楚的看到:車裏,唐須一手托着下巴,側着臉,很愜意的表情,很得意的眼神,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麥甜呆了。她張大嘴,不信任的看着車裏安然無恙的唐須,退後一步,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唐須從車裏鑽出來,他蹲到麥甜跟前,笑道:“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麥甜說不出話來,淚水卻還在繼續流着。
“原來你是真的很失望!”唐須笑道,伸出手,替麥甜擦掉眼淚。
麥甜突然一躍而起,撲上前來,一拳揍在了唐須的胸膛。
“你嚇我!叫你嚇唬我!”麥甜怒極,又一拳打向唐須。
唐須並未躲避,他受了麥甜這兩拳之後,突然站起身,將麥甜用力摟進懷中,笑道:“是,我不該嚇唬你,只是,你卻天天這麼嚇唬我,難道就對么?”
麥甜愣住。
“只是這一刻,你為我而害怕,那你知不知道:我卻是無時無刻不為你擔這種心害這種怕?”唐須拍着麥甜的背,柔聲道,“麥甜,你要公平點才行。”
直到此時,麥甜似乎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她怔忡了一會,便想用力推開唐須。但她越是用力推唐須,唐須則將她抱得更緊。
“你放開我!”麥甜道。
“不放。”
“你放開我啊!”麥甜吼道。
“我不會放的,你再大聲也沒有用。”唐須道。
“你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麥甜一連大喊了三聲,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唐須卻更為得意的笑了起來,他不急不慢地道:“就不放,偏不放,死活不放。”他故意要氣麥甜。
果然,麥甜氣得怒目圓睜,可又苦於掙扎不出唐須的控制,不由威脅道:“你再不放,我可咬人啦!”
“是吧?那我先下手為強。”唐須說道,飛快的在麥甜嘴上親了一口。
麥甜愣住,獃獃的看着唐須。
“不要看我。”唐須道。
聞言,麥甜更疑惑的看着他。
“我說了,不要看我!”唐須提高聲音道,“我這可是警告!”
麥甜更不明白了,她睜大眼,用力的看住唐須。
“要你別看我,你還要看我,我也要咬人啦!”唐須道,不等麥甜有所反應,俯下頭,便吻住了麥甜的唇。
麥甜想掙扎,卻被唐須更用力的圈在手臂中。
閉上眼,麥甜的雙手抱住了唐須的腰。
風也變得溫柔。樹葉不再是狂舞,而是慢慢飄飛遠去。
看着不可能再啟動的車子,麥甜將頭低得不能再低,不去看唐須一眼。
唐須的臉上有着得意到近乎可惡的笑容,他拉起麥甜的手,道:“你為了救我,近乎是拚命,所以,車子開不動,我背你下山好了。”
麥甜不語。
“你別總低着頭啊,看着我嘛,”唐須柔聲笑道,“你又沒有做錯事,為什麼看起來那麼不自在?”
麥甜總算是抬起了頭,可仍然沒有看唐須,而是將臉扭向一邊。
“以後你也要和今天一樣,很乖,聽到沒有?”唐須道,蹲下身,“快上來吧,我們再不回去,大鳥街十八號唐須的家只怕要被柳叮叮的眼淚給淹沒啦!”
麥甜似乎還想說什麼,唐須突然由背後出手,將麥甜拉過去,將她背起。
麥甜雙手環繞住唐須的肩膀,忍不住問:“你撞車了,為什麼會沒事?還有,你是故意撞車的嗎?”
“我有氣墊護着,當然不會有事。”唐須回答,“還有,我是故意的。就是讓你也感受一下失去之前的恐懼。”
麥甜將臉靠在唐須的肩頭,默然無言。
“你要答應我:以後無論幹什麼,都要讓我知道。”唐須道,“對付青風天教,你越是心急,危險也越大。”
“你……是不是知道閔雯……其實閔雯……”
“明砣子幾乎不會撒謊,所以他這次一定傷透了腦筋。”唐須笑,“可明砣子只是傷透腦筋,而我卻是傷透了心!要離間青風天內部,要拉擾閔雯,這些事,你為什麼寧願藉助明砣子的力量,也不肯和我說明真相?”
“你這麼確定,難道你懂得讀心術?”麥甜疑惑地道。
“那次從青風天教把你領出來,你只差不是七孔流血,我當時還以為你是真的……既然你擅長這些伎倆,若是用在閔雯身上,我當然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唐須道,“只是,你確定青風天會被你騙過嗎?”
“難道不能?”麥甜反問。
“你當真只是要騙過青風天,再沒有其他想法?”唐須問。他背着麥甜下山,還要說話,也不覺得累。
“我應該還有什麼其他想法嗎?”麥甜不答再次反問。
唐須在暗中嘆息一聲,他無可奈何地道:“麥甜,無論如何,我總會留着一口氣的。”
麥甜奇怪地問:“為什麼這麼說?”
“我會留下一口氣,救你,救自己。”唐須笑道。
聽唐須這麼說,麥甜啞然。過了一會,麥甜又道:“你那部車子被撞壞,真是可惜。”
“有何可惜?反正我唐須有錢。”唐須笑着說,“凡是用錢可以買來的東西,失去都不可惜。”
漫長的山路,唐須背着麥甜,一步一步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