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第二天早晨,這個不幸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還有兩天兩夜,科學船將在火星上着陸,原本是帶着令人鼓舞的消息,但是,現在卻由於一起謀殺案而變得人心惶惶。最擔心的人莫過於威瑪先生,一早,他就在歐里律師的陪同下,來見馬吉尼少校,開門見山的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馬吉尼警官,發生了這樣可怕的事情,為福特的死,我感到很難過,現在威瑪企業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我不知道他的死是否會影響到抗生素的工作,是否會拖延我們在火星上舉行的新聞發佈會?”

“這也是軍方所關心的問題,畢竟抗生素的研製關係到火星上人類的安危。”馬吉尼突然壓低了嗓門,說道,“最新的消息,火星第二生態圈也發現了洛克病,儘管採取了非常嚴格的檢疫措施,洛克病還是蔓延了。”

“真是糟糕。”威瑪的眉頭已經皺在一起,小眼睛眯得幾乎看不出來,一副苦惱的樣子。“您是否能允許我們的工作人員檢查一下福特的電腦,那台電腦是專門用來繪製DNA圖譜的,我希望它並沒有被破壞。”

馬吉尼看了看馬教授,馬教授點了點頭。

“這也是我關心的事情,如果DNA圖譜遭到破壞,後果不堪設想。您想讓誰來做這個檢查呢?”

“目前只有熱爾旺可以勝任,如果沒有異議的,我馬上就讓熱爾旺去做這項工作。”

“好吧。”馬教授說道,“目前我們也沒有什麼可以做的了。”

威瑪點點頭,在他出門前,忽然又問道:“您認為兇手就在這飛船上嗎?”

“毫無疑問,的確是的。在這封閉的飛船上,沒有人可以離開,我想兇手還在我們中間。”

“我希望您能在飛船着陸前把他抓住。”威瑪說道,“這個混蛋。”

等到威瑪先生出去,馬教授轉過了身子,看着我和馬吉尼,搓了搓手,說道:“好吧,我們來抓混蛋。“

馬吉尼想了一會,說道:“馬教授,如果您不反對的話,我想找一些人來問話。”

“當然,這是您的案件,不用這麼客氣。”說著,馬教授站了起來。

“您要到哪裏去?”馬吉尼驚諤地看着馬教授。

“我太累了,年紀不饒人啊,我想我得好好睡一覺,才有精力。”說實話,他讓我們吃了一驚,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想到要睡覺。

“要不要我派個憲兵來保護您?”馬吉尼問道,眼睛還瞪得很大,似乎還不敢相信。

“不,不用了。”馬教授用手錘了錘背,說道,“犯罪已經結束了。我發覺一個現象,越是設計周密的犯罪,罪犯越是膽小,我絲毫不擔心會有什麼危險,說實話,把一個罪犯放在我們中間,他可能比你們還要守規矩呢。”

“你還要呆在這裏嗎?”馬教授問我道。我點點頭,並不覺得特別累。

“好吧,吃午飯的時候叫醒我。”馬教授說道,離開了休息室。

於是,接下來,馬吉尼開始了調查。毫無疑問,這位少校非常精幹,稍微一想,就已經有了主意,他沒有傳喚任何人,而是先叫來了法醫官。

“我有一個問題,”馬吉尼坐在小桌子邊,筆記本攤在桌子上,手中的筆輕輕的敲打着筆記本,“可以確定福特先生的死亡時間是凌晨兩點左右嗎?”

“非常確定。”法醫官說道。

“很好。”馬吉尼滿意地點點頭,“那麼,如果是窒息死亡,你認為,那間房間的氧氣至少可以維持多長時間?”

法醫官想了想,說道:“憑我的經驗,那間狹小的實驗室停止供氧的話,裏面的人只能堅持四個半小時。”

“為什麼這麼肯定?”馬吉尼感興趣地問道。

“長官,您還記得星際警備隊前年發生的一場事故嗎?一次演習中,一艘救生船意外的失去了氧氣供應,裏面的人在救援隊到達之前只堅持了四個半小時,恰好,那救生艙和這間實驗室大小差不多。”

“我明白了。”馬吉尼說道,在筆記本上記着,“也就是說,倒推過來,實驗室是從晚上十點半開始斷絕氧氣供應的。”

我這才明白馬吉尼為什麼要這樣詢問。

“你瞧,範圍縮小了。”等到法醫走後,馬吉尼轉頭對我說道,“要調查犯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從某種意義上說,偵探的工作就是做篩選,過濾掉無用的信息,保留有價值的線索。”

“您是說,如果有人犯罪的話,那麼他一定是在晚上十點半左右動手的?”

“起碼我們確定了時間。”馬吉尼說道,“現在我們來確定可疑人員。”

這會,被叫到休息室的是第克里船長。

“請坐,第克里船長。”馬吉尼說道,“有一些問題需要您回答。”看得出來,第克里船長有些緊張,畢竟這是軍方的正式詢問。他端正的坐在沙發上,雙手放在膝蓋上。

馬吉尼面無表情,這個偵探似乎習慣於給人一些壓力,他先是用眼睛看了第克里好一會,然後才微微笑了一下,開口問道:“第克里船長,您在威瑪企業工作多久了?”

“我在威瑪企業任職已經有十年了。”第克里船長盡量使自己的語氣比較平靜,但是眼睛中還是流露着不安。

“具體是多長時間?”馬吉尼問道。

“這個……有必要這麼清楚嗎?”第克里船長皺了皺眉,猶豫着問道。

“例行公事。”馬吉尼說道。

“你可以查檔案。”第克里船長回答道,“威瑪生物企業的檔案中應該很清楚,因為時間太長,我有些記不清楚了,差不多到今年年底,服役滿十年。”

“我會查的。”馬吉尼微微頷首道。

“另一個問題,第克里船長,我注意到科學船有着嚴格的分級制度,我想知道福特的實驗室需要幾級的ID卡才能進入?”

“最高級的,五級ID卡。”

“很好。”馬吉尼似乎找到了目標,滿意地微笑着,在筆記本上寫着。

“那麼,有多少人掌握着五級ID卡呢?”

“只有少數幾個。”第克里船長說道,“威瑪先生,威瑪企業的律師歐里先生,福特先生,還有福特先生的助手熱爾旺,科學船行政主管克麗絲小姐,還有……我和第二、第三機組機長。”

“很好。”馬吉尼點點頭,記了下來,然後抬頭看着第克里船長,說道:“謝謝您的幫助,非常感謝,您可以走了。如果還有什麼事情的話,我會再找您的。”

第克里船長有些愕然地站了起來,走出了休息室,同樣,我也有些不太明白。

“範圍又縮小了,看來並不是很難解決。”馬吉尼喃喃說道,面露欣慰。

“我不太明白……”我遲疑着說道。

“這很簡單,少尉。”馬吉尼說道,“線索越來越明顯。馬教授認為福特死後,有人進入過他的實驗室,而能打開實驗室的ID卡只掌握在少數幾個人手中,我們就不必在幾百名人員中查找嫌疑犯了。”

“您是說他們幾位中的某一個人……”我有些不敢相信,說道。

“是這樣,至少我們可以找出誰進入了實驗室,這將很有幫助。”

“可是他們都是威瑪企業的高層人物啊,難道……”

“沒有誰規定了犯罪一定要按照階層來劃分。”馬吉尼冷冷地說道。

忽然,我想到了一件事情,忙說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我和威瑪先生,第克里船長,還有那個律師,都待在休息室。我們一直在打牌,直到十一點才離開。我想他們都沒有做案的時間。”

“有可能,只能說明他們沒有謀害福特先生,不過……凌晨兩點到四點之間,你知道他們在哪裏嗎?”

我搖了搖頭。

“所以說,他們也有進入實驗室的可能。或許福特死後進入實驗室的人和破壞氧氣系統的人不是同一個人。”馬吉尼想了想,“不過我倒有種直覺,他們應該是同一個人。這樣的話,倒是先可以暫時把威瑪先生、第克里船長、歐里先生和克麗絲小姐排除在外,看,範圍又縮小了。”馬吉尼低頭看着筆記本,“還剩下誰呢……”他自言自語着,“熱爾旺先生,克麗絲小姐,哼……開始有點意思了。還有,第二、第三機組機長,。”

“對了,您知道他們的名字嗎?”

忽然,我的心開始劇烈跳起來,臉色有些變了。我突然想起了凱麗小姐,她也有ID卡,而且她和福特的關係肯定不一般。

“你怎麼了?”馬吉尼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着我。

“不,沒什麼。”我說道,掩飾着自己的不安。

“熱爾旺先生……”馬吉尼低頭看着筆記本,沉思着,自言自語道。過了一會兒,他的助手杜蘭上尉匆匆走了進來,朝着馬吉尼的耳邊說了什麼,馬吉尼不住在點頭。馬吉尼吩咐了幾句,杜蘭又匆匆離開了休息室。

“我想,現在我們可以和熱爾旺先生聊一聊了。”馬吉尼說道。

“您認為他的疑點比較大一些嗎?”我好奇地問道。

“杜蘭上尉剛剛和科學船上的員工談過,得到一些很有意思的情報,”馬吉尼若有所思地說道,“照大家的看法,熱爾旺先生似乎和福特先生有些矛盾。”

我想起了這兩天熱爾旺的表現,很顯然他並沒有掩飾他的這種情緒,看來他們之間發生過某些事情。

沒有多久,休息室的門開了,熱爾旺走了進來,但是,威瑪先生也坐着輪椅跟在後面,有些令人意外。

馬吉尼馬上站了起來,迎了上去。

“威瑪先生,您有什麼吩咐嗎?”馬吉尼客氣地問道。

“我明白,熱爾旺先生和福特先生有些誤解,不過我可以保證熱爾旺先生的人品,我認為這點必須解釋一下。”威瑪開門見山地說道,倒讓馬吉尼有些尷尬了。

“這是正常的調查活動,請您諒解。”馬吉尼說道,“我只是想問熱爾旺先生幾個問題,如此而已。”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在場。”威瑪先生的態度非常堅決。馬吉尼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妥協了。

“的確,我對福特先生有一些看法。”一坐下,熱爾旺先生就有些激動地說道。

“什麼樣的看法?”馬吉尼不冷不熱的問道,沒有看熱爾旺,而是在看自己的筆記本。

“那是個自以為是的人,別的我就不說了,在洛克病的抗生素問題上,他竊取了別人的成果。”

這倒是個新鮮的說法,就連馬吉尼也抬起了頭,看着他。

“讓我來解釋一下。”威瑪先生的身體蜷在輪椅內,微眯着眼睛,不緊不慢地說道。

“實際上,早在十年前,威瑪生物企業的科學家已經開始了對洛克病毒的研究。如果您稍微回憶一下,應該還可以記得十年前首次爆發的洛克病。”

“我當然知道。”馬吉尼點點頭,說道。

“那次洛克病流行之後,威瑪企業開始了對洛克病毒進行病理分析和DNA測序。由於上次洛克病的病狀被很快克服,所以外界對威瑪企業進行的研究並不太關注,而且威瑪企業也很低調,當做常規的病毒研究。”

“當時的科學主管並不是福特先生,”熱爾旺插嘴道,“是格蘭特先生,醫學博士格蘭特。”

“我記起來了,”馬吉尼敲着腦袋,突然說道,“您是說那位格蘭特先生嗎?”

威瑪點點頭,露出了一絲沉重的表情。

“對,想必您已經知道了,就是威瑪企業最元老的科學家之一,格蘭特先生。而我,有幸成為格蘭特博士的學生。”

“那為什麼格蘭特沒有繼續負責這個項目呢?”我好奇地問道。

“這個,”馬吉尼說道,“是因為十年前,格蘭特先生就因為患病而去世了。”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

“之所以我記得,是因為格蘭特博士在生物醫學界的著名地位,他的死,在當時是一件相當震撼的大事。”馬吉尼說道,“我沒有說錯吧?”他的眼睛看着威瑪。

“是的,那是一場可怕的事故。”威瑪說道,“格蘭特不小心感染了洛克病,他的體質對抗生素過敏,醫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看着他死去。”

“格蘭特的死對威瑪企業造成的傷害是巨大的,而此後,福特就佔據了科學主管的位置。”

“等一下,”我問道,“據我所知,福特負責洛克病抗生素的研製,不過是近兩年的事情。”

“在他接任以前,一直都是由我來負責這項工作。”熱爾旺終於掩飾不住情緒,忿忿地說道。

“情況發生了變化,”威瑪先生說道,“沉寂了這麼多年後,火星生態圈意外的爆發了洛克病,並且是變種,所有的抗生素都不能有效的對付洛克病。由於其研究價值的升高和目前迫切的需要,威瑪企業決定將福特先生調到這個部門,負責新抗生素的研製。”

“最後他把所有的功勞都佔為己有,絲毫沒有提及格蘭特博士在其中做出的貢獻。”

恐怕還有你的貢獻。我默默想道,這可能是熱爾旺不滿的根源,如果不是福特先生插一腳,很有可能,一夜成名的,就是熱爾旺他自己。

馬吉尼在筆記本上不斷記着,最後,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再次抬起頭來。

“最後一個問題,熱爾旺先生,4月7日晚上十點到十一點期間,您在哪裏?”

“我那天很早就休息了,在自己的房間看書,一直沒有出來,也沒有人可以做在場證明。”熱爾旺理直氣壯地說道。

“哦……對了,您是不是有5級ID卡?”

“是的,有一張歸我保管。”熱爾旺說道,“我記起來了,因為工作的需要,那天我將ID交給了工作人員,他叫馬克,實驗室的培育器皿需要做觀測記錄。”

“我明白了。”馬吉尼說道,站了起來,“很感謝您提供的線索。”其他人也站了起來。

“如果需要的話,我隨叫隨到,”熱爾旺說道,“儘管我討厭這個傢伙,但是還不至於謀殺他。”

馬吉尼親自將威瑪先生送到門口,這個時候,威瑪示意馬吉尼有話要說,等到熱爾旺走遠了,他才開口說道:“馬吉尼偵探,我希望您特別慎重對待熱爾旺的問題,您知道,福特死後,可以負責抗生素後續工作的人,只有他,威瑪企業再也經受不起任何損失了。”原來這才是威瑪為什麼那麼緊張的原因。

“我會的。”馬吉尼說道,“這也是火星的損失,我盡量避免。對了,我希望福特先生的死沒有對抗生素的研製帶來什麼後果吧?”

“非常幸運的是,儘管福特被謀殺,但是兇手似乎對抗生素沒有什麼興趣,總之,抗生素的DNA圖譜還在電腦上,沒有被破壞,熱爾旺先生也證實了這點,他正在做進一步的檢查。”言外之意,是希望我們不要打擾他的工作。

“還有,我忘了問您,威瑪先生,”馬吉尼說道,“4月7日晚十點到十一點期間,您在哪裏?”

“我在休息室打牌,”威瑪先生說道,“雷風上尉可以做證。”

我點點頭。

“在你們打牌的期間,有沒有人出去過?”馬吉尼問道。

“大約九點半的時候,因為科學船出了些故障,第克里船長出去過一會,還有歐里先生,我去了盥洗室。”威瑪的眼睛又看着我。我點點頭,說道,“我可以證明。”

“好的,謝謝您。”馬吉尼嚴肅的臉上露出一個客氣的笑容。

等到威瑪離開后,馬吉尼重新恢復了一本正經的樣子。“好了,讓我們調查一下科學船的事故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科學家的遺言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科學家的遺言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