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小施一計
午夜的荒山籠罩在死寂和黑暗之中,淅淅瀝瀝的雨聲顯得格外空靈。南宮尋的胸堂間一片恐慌,他不得不承認一個可怕的事實,那便是真正的白娘娘正在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他已經無路可退——那個畫皮後面的兇手或許就在他的身前或身後!
雨點如扯斷了線的珠子,不住從陰暗的蒼穹中傾瀉而下,巨大的雨幕吞噬了天邊最後那縷幽光,周遭世界暗無天日。白幽若的墳墓此刻就矗立在這群夜行人的眼前。它不是南宮尋先前想的那般只是平常的墓穴,而是整整一坐小山丘。可泣的女子在塵土下已沉睡了數十年,如今總算可以重見天日了。
南宮尋同眾人圍佇在密林後方的山丘下,不解地問:“這便是白姑娘同董寧遠的墳墓?”
孫郎中道:“為防止盜墓賊偷盜,偽裝起來是最好的方法。”
陳心遠站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櫸樹下,樹的陰影將他的面目隱藏在黑暗中,他抖落蓑衣上的雨水,嘆道:“看來我們又猜錯了,雷尚德跟本沒到過此地。諸位看看地面,一點挖掘過的跡象都沒有。”
宋作武早已獨自繞到山丘后,小聲喊道:“你們過來看看,這裏有一處入口像是剛剛挖開的。”
眾人紛紛過去。
的確,在這座二十幾丈高的土丘後面有一個五尺寬長的洞穴赫然在目。眾人都站到邊上,從洞中吹出的陰風輕撲到他們臉上,讓人不寒而慄。
此時雨已停止,啞伯伯從懷裏摸出蠟燭遞與眾人,他們各自點上。宋作武秉着燭火探入洞中,欣喜道:“這裏有石梯可以下去,而且墓里似乎另有出口。”他指着蠟燭,“諸位看,手中的火焰未滅,說明裏頭的空氣是流通的。可以肯定另有出口。”
孫郎中將頭舉近,乜眼往裏望去,道:“若真有其他出口也好,到時可直接從那裏出去。”
陳心遠站在眾人背後,驚奇地說道:“剛才沒細看,差點漏過了這些,”眾人回頭看到,他所指處竟留有一串腳印,“這必定是那歹人留下的。”
孫郎中將手中的蠟燭湊近去,口中道:“老夫果然沒猜錯,他真溜進去了。只是,”他望向眾人,“本以為他不會知道得如此快,途中還在想此行是否太過唐突了,可料不到這老賊人竟如此神通。”
啞伯伯手語道:逐一進去看看。
一眾人站起身來,啞伯伯同孫郎中先進去,南宮尋同宋作武跟在後面,陳心遠依然行在最後。
他們逐一潛入洞中,原本以為裏面定如入口一般狹窄,想不到盤旋而下的石階一級比級寬大,爬至底部,一塊三丈長兩丈寬的鵝卵石空地竟隨着手中橘黃的燭光映入眼帘。這片落腳的平地同上面二三十丈高,陡峭嶙峋的石階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斗室。聚集在上面的雨水順着石階潺潺淌下,已在低洼的鵝卵石地面上積起一尺高的清水,漫過了眾人的小腿肚。由於這裏深入地下,加上夜深雨寒,使得南宮尋從頭到腳感到一陣惡寒,不禁縮手在雙臂上使勁搓了搓,以使立起的寒毛儘快恢復。
斗室的牆壁潮濕異常,上面已長滿了綠黑色的蒼苔,在密閉了至少二十年的墓穴里竟長着這些毛茸茸的東西,真是不可思議!南宮尋心中的疑惑與恐懼高漲到了極點。
延着長滿苔蘚的石塊壘牆望過去,一顆突起的尖削岩石將視線突然阻隔在前面。啞伯伯同孫郎中摸索着牆壁走過去。一陣怪異的陰風將他們手中的蠟燭吹滅了。啞伯伯提起衣袖掩面退了幾步。孫郎中也跟着折回來。南宮尋同宋作武連忙上前給他們點上,一眾人才唯唯諾諾地照應着朝前行去。
他們用手罩在火焰的前方,轉過了那塊突起的岩石。眼前是一條向墳墓深處無止盡延伸的暗道,有如地獄的入口,將這些夜訪者顫抖的靈魂吞噬。
這條黑暗的甬道越走越寬,如一個被柴刀矢狀面劈開的葫蘆,向寒冷和潮濕的底部擴展。南宮尋與眾人已經延道前行了二十幾丈遠,漲在裏頭寒濕水汽濕透了他的周身。此刻,甬道里的陰風已經無影無蹤,他一手秉着蠟燭,一手提起濕貼在大腿上的褲襟,繼續前行。
孫郎中和啞伯伯並肩走在前面,南宮尋、宋作武、陳心遠跟在身後。紛亂的腳步聲和急促的鼻息聲充刺着這個窄長的空間,裏頭似乎只有無盡的黑暗與寒冷。
短暫的時辰猶如過去了千年,屏息行走的步伐突然被前面一晃而過的黑影打亂。孫郎中同啞伯伯拔腿追上去,喊道:“是何人?還不快停下來!”
南宮尋同陳心遠、宋作武也都趕上前去,但黑影如鬼魅般消失了。
眼前一片漆黑。
只有奔跑后粗重的喘息聲和墳墓里腐爛的氣味交織着。
他們秉燭向前尋覓。前方出現了兩條岔口。
孫郎中站在洞前,差遣道:“南宮世兄同老先生往左手的洞裏找;我與陳世兄、宋世兄往右邊看看。”
陳心遠道:“南宮兄身體嬴弱,啞伯伯且又老邁,不如我同南宮兄換一換位置,到時外一遇上雷尚德也好與之有的一拼。”
南宮尋笑道:“你我都是文弱書生,怎麼就知道我不如你。”
陳心遠小笑道:“兄長不要誤會,你若不願意便算了。”
宋作武道:“這墓穴應當不會太大,說不定一會兒就能聚首,何必推讓着白白浪費了時間。”
孫郎中笑道:“陳世兄若不放心,我們就一同逐個逐個找罷,那樣最安心。”
陳心遠回笑道:“那倒不必了。既然孫先生同宋兄都斷定這墓穴另有出口,我們若再爭執耽擱時辰,恐怕那賊人老早跑了。”
舉在他們手中的燭火映着敞開的洞穴,照亮了裏面兩三丈的距離。南宮尋同啞伯伯已從左手的洞口進入。孫郎中等人也已鑽入右面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