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節

這天清晨，大約六點鐘左右，伍魁洪剛剛下了床，手機就響了。李夢紅突然從被子裏鑽出來，搶過了他的手機。他的臉突然變得煞白。

“你的。”她聽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冷冷地瞪他一眼，把手機還給他，又縮回被子裏。“這該死的丫頭，發什麼神經病？”

他遲疑着，接過手機來，象接過一條響尾蛇，有點緊張兮兮的。但耳朵邊響起的話音立即使他的臉色變得好看多了。

“爸，你去教育局幫我查一下成績……我聽他們説成績已經出來了。”是小芸從外地打回來的電話。“下午打電話告訴我。”

“你聽哪個説的？省裏面的人都在查？好。我今天早晨不上班，就去給你查。”伍魁洪悄悄地噓出一口長氣，臉上也有了笑意。“我查到了以後就給你打電話。你不要關機。嗯，到外面玩的時候要注意安全。天氣太熱了，帶點葯在身上。千萬不要到江邊去洗澡。記住了？嗯。每天晚上十點鐘往家裏打一個電話。一定要打。不要晒成非洲黑人了才回家……”

“把電話給我。”李夢紅也穿好衣服下了床，伸手來把手機搶了過去。“小芸，你還要玩幾天？回來了。外面亂得很，不安全。”

“按你這話，她不要考大學了。”伍魁洪摔着膀子，踢踢腿，到後花園去練拳。雖然離開部隊快二十年了，但他的生活習慣卻一直沒有變。他的生活就象用一個模具鑄成形了，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如此，準時起床，準時休息，準時練身體，準時吃飯。

小石已經在後花園等着他了。小夥子已經長到了一百七十幾公分，差一點就跟他一樣高。那模樣，簡直就是他伍魁洪的翻板。但也有不同。那就是，小石非常白凈，五官搭配更勻稱更英俊。小石穿了一條短褲，一件背心，一雙運動鞋，蹬着腿在花台邊跳。

“今天是怎麼回事？太陽西邊出來了。”伍魁洪咧咧嘴，格格地搬着指節，説。

“媽説的，要我跟你學武功。”小石呀地長叫一聲，比劃了一個架式，説。

“你媽亂講。我會什麼武功？我只會吃飯。”伍魁洪知道，這是李夢紅為了防止他往外跑想出來的花招。不過，對着孩子，他心情好了許多。“你想學點什麼功夫？”

“你會什麼功夫？”小石一不小心就衝過來往他身上揍了一拳。這一拳打得不輕。伍魁洪根本就沒有料到兒子會出其不意地打自己，沒有躲閃也沒有格擋，老老實實挨了一拳，胸脯上火辣辣地就紅了一團，痛得他咧咧嘴。小石打了一拳后就跳到一邊，撂手。大約用力不均，把手打痛了。“你痛吧？啊？是不是把手腕折了？”伍魁洪揉痛處的手立即轉了向，急忙捉住小石的手，又是搓，又是揉，還不停地往那手上呵氣。“沒事，沒事。我這人老骨頭粗，把你撞痛了。”他不停地埋怨自己。

“再來。”小石呼地跳開一步，又擺開架式，卻不敢再冒冒失失地揮出拳頭來了。

伍魁洪眼珠子轉了幾下，抖抖肩，擴擴胸，也拉開了架式。他可不是花拳繡腿。偵察連的頭號散打高手，沒有點硬本事是不可能的。他左一閃，右一閃，就貼上了小石，一抬手，翻腕，拿住，別肘，提勁，就把兒子輕輕放倒在地上。“怎麼樣？你想不想學這個？花招不要學，學點有用的擒拿格鬥術。”他把小石拉起來，從頭到腳地檢查，唯恐不小心傷了。小石出其不意地又揮出一拳。這一次沒打上。伍魁洪一偏頭，順勢牽住了，輕輕一帶，一靠，又把小石放倒在地上。小石憋紅了臉，拍拍巴掌，跳起來，高高地抬了腿朝他踢過來。他一側身，一貼，腳一靠，肩往前一撞，又把小石仰面八叉地放到在地上。那邊，李夢紅正好出來看見了，變了臉，一路地咒罵著，跑過來，揪住伍魁洪劈頭蓋臉地就一陣子亂打。

“矣，你搞什麼？”伍魁洪一邊躲閃一邊亂叫。“無緣無故又來發什麼嘈了？”

“你為什麼要打石頭？你打他我就打你。”李夢紅還要揮巴掌亂打，扭頭一看，小石已經笑嘻嘻地從地爬起來，站在一邊看熱鬧了。

“老爸，我發現你的武功根本沒有用。”小石笑得差不多了，才説：“媽的武功才最厲害，打得你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了。”

“什麼話？”伍魁洪紅了臉，猛地一轉身，欺近李夢紅，將她抱得懸了空，然後舉過頭頂，轉起圈來。李夢紅憋不住就笑起來，邊笑邊罵他，催他趕快放她下地來。“老不死的，莫發癲了，快放我下來……我頭暈。”她大叫。伍魁洪將她輕輕地放下，拍拍手，説：“開玩笑。虎死不倒威。我還沒死呢。”李夢紅靠着他，紅了臉，眯了眼，喘了一陣氣，才笑罵道：“瘋瘋癲癲的。萬一摔了我，看你怎麼辦？”

“來。老子今天不上班。今後也懶得到公司去了，就在家裏教你武功。”伍魁洪握了拳頭，拉開架式，笑嘻嘻地對小石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