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夫人來了,爺還在睡着呢."喜順見了我行了行禮,輕聲說,像是怕吵着裏面的人一樣.
我皺起眉頭:"怎麼,爺昨兒個夜裏又是一宿沒睡嗎?"
"是啊,昨兒十三爺和四爺討論了一宿營呢,奴才只隱約只見什麼'通免一周'什麼的.亥時十三爺才走,爺房裏的燈直到丑時才熄呢."喜順想了想,又點了點頭說.
"通免一周,這不是康熙去年提出的政令嗎?記得康熙去年時說,從康熙五十年始,在三年以內,要將全國各省錢糧“通免一周”。決定先蠲免直隸、奉天、浙江、福建、廣東、廣西、四川、雲南、貴州九省錢糧。看來,康熙是下決心做這件事了."想了想,旁邊的喜順看着我手裏抱着的白磁瓶笑了笑:"夫人,您拿這做什麼啊?"
我看看手裏抱着的高約20厘米的花瓶,神秘一笑:"罰你們家爺的."然後徑直走了進去.進了寢室內,他睡得正香呢,已有皺紋的臉上既便是睡着也仍是皺着眉頭的,心裏微微嘆息,這個傢伙,心裏面除了江山就是百姓,也不怕累壞身子,如今這身子可是大不如往前了.虧得我日日給他補呢,白費了那些珍稀之物.眼兒一轉,促狹一笑,拿起臉旁兩縷髮絲輕輕在他鼻前撓啊撓的,看着不停的皺着眉頭,只覺心裏頭大樂,口中不停的說著:"爺,我的爺,相公,夫君,官人?起床了,太陽都曬屁股了.起床了."
"哈欠."一個大大的哈欠響起,他眯了眯眼,正欲惱怒,卻見着是我,臉色一陣變幻,最後仍只是無奈一嘆:"你呀,調皮."
"昨兒又忙了一宿是不是?你怎麼總不顧着自己的身子啊,你以為你才二十齣頭啊,身子不好就別硬撐着,別總讓我為你擔心."我半假半真的埋怨.
"皇阿瑪的政令都下了,總該着人辦了才是."他拉我坐下,輕輕在我額上一吻:"這也是於民於國都有利之事啊."
我瞪了他一眼,坐在他腿上,輕言輕語:"我又豈是那不知事理之人,萬歲爺自己不是也說嗎'每思民為邦本,勤恤為先,政在養民,蠲租為急'這事可算是古今第一仁政了,要是再已今年的人丁數為準再來'滋生人丁,永不加賦。'那就真是盛世太平了."
"這倒是好法子,不過也得今年年末才能定,這人丁數總也要算到年末了.看來,我的冰兒倒真是聰慧能幹呢."
我一笑,做出一幅驕傲自得的樣子:"那可不是,我是誰啊!"
他看着我的樣子一陣發笑,也故意用一幅迷惑的語氣問:"那這位夫人是誰呢?"
我抬起頭,斜着眼看着他:"我是誰?嗯,你竟不知道嗎?告訴你,我可是四阿哥的女人,怕了吧,啊."
他看着我的樣子一陣的大笑,頭指在我鼻頭上一點,寵溺的看着我:"你呀,真是我的解語花."
"是嗎?"我賴在他懷裏扭啊扭的,看着他的臉色變了又變,呵呵,耳邊傳來他帶着情慾的聲音:"別動了,再勾引我,我真會忍不住的."
竊笑一聲,再故意在他身上一扭,然後在他化身為狼之前逃離他身上,看着他強忍着的臉色,偷笑,然後舉着花瓶:"罰你的東西."
他一愣,看着我再看看花瓶:"怎麼罰?"
"罰你明兒開始把每日清晨時花瓣枝葉上的露水收集起來,收滿這一瓶子.得要自己親手採集,不可讓別人代替."我看着他,挑着眉:"如何?"
"你呀,這個罰法聽也沒聽過."他搖搖頭,起身下床着衣.我拿起衣衫替他穿上,一邊膩聲問:"你只說,依不依."
"依!莫說這一樁,十樁百樁也依你,只要你開心就好了."他伸手,我替他繫上扣子.故意在他胸前不着意是畫兩下圈,聽到他的倒吸氣,心裏暗自偷笑,身子一下子被他騰空抱起,暈眩間,已倒在床上,耳邊傳來他略帶着邪氣的笑聲,眼帘中是他帶着濃郁情慾的臉龐,他輕啄着我的臉和身子,一邊清楚的開口:"那先付些利息."
我眼兒一斜,主動勾下他的頭,吻上他的唇,然後把他壓在身上,嬌笑:"要利息嗎?就不給你,什麼收滿了一瓶子朝露,什麼時候給你."然後極快的起身,一邊咯咯的笑着,一邊趁他慾火不滿的時候逃離現場,只留下他苦笑不得的神情:"這丫頭,越來越精了."
我從門邊探出頭去:"爺,欲求不滿傷身啊,去找你的八房妻妾吧."然後縮回頭去,耳邊傳來他低沉的笑聲:"這丫頭,故意這麼說,我敢嗎?"然後是大聲的喚着喜順:"喜順,打桶涼水來."
嘻嘻一笑,我輕輕離開,看見喜順提着一桶水前來,更加忍俊不禁,然後飛快的跑開,胤真,你以為就這麼就可以算了嗎?還有呢."
"呵呵,姑姑,你且說好不好笑,剛小六子說,今兒一早起來,就見着四爺在園子裏頭拿着一白磁瓶兒在那花叢里轉悠,十三爺來了就問,結果你猜四爺說什麼來着?哈哈,可算是笑死我了."門吱一聲開了,艷玉邊笑邊說.我看着艷玉的笑臉,也想起他采露水裏那樣兒,不由也笑了起來:"能怎麼說,肯定是在采露水."
"咦,姑姑,你是怎麼知道的?"艷玉看着我,一臉驚疑.
我只抿着嘴兒笑,卻不開聲,艷玉想了半天,這才像是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這必是姑姑你的主意."
"別瞎猜,萬歲爺今兒準備上哪兒去?"我依舊抿嘴笑着,隨口問了一聲.
"哦,準備上河堤那兒巡視去,傳了旨,讓咱們都不必跟着."艷玉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這才說:"哎,剛笑了許久,這會子渴死我了."
"慢些兒喝,小心嗆着.對了,四爺也去了嗎?"我看着她急急的樣子,笑着問道.
"去了,剛我看見喜順兒公公去請四爺了."艷玉放下茶杯,拿起手帕在嘴角邊輕映去茶水痕.
"你去把喜順兒叫來,說我有事找他."我看着艷玉,艷玉點點頭:"是,姑姑."
喜順兒很快來了,先行了個禮:"夫人."
我從柜子裏拿一個瓶子,遞給他:"拿着,每日爺取了露水后趁爺不在,偷倒一些進去,這是我素日收集好的,自己估量着倒多少,別讓爺太累了."我輕輕的開口,喜順取過瓶子:"知道了."
"爺去河堤上了?"我再問.
"是,說是晌午過後就回來."喜順想了想開口.
"還吩咐了什麼了?"我輕輕坐下,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遞給喜順:"喝口茶吧."
喜順接過茶,輕吸鼻子:"謝主子恩賜,爺沒吩咐別的,只說讓備好飯菜,讓您先吃."
"知道了,下去吧,我還是等爺回來再一同吃吧.那個,鄂爾泰家的姑娘沒惹什麼事出來吧."我挑眉問.
"沒,這幾日,晚香姑娘只呆在屋裏沒出門兒.就是出門,也只是在園子裏逛逛."喜順想了想,答到.
"盯緊了,別讓旁人鑽了空子."我吩咐一句:"你先回吧."
"是,主子."喜順下去了.
換了一身的打扮,我理了理髮旁的流蘇墜兒,直直進了園子裏頭.那一廂,那鄂爾泰送進來的晚香正在一旁看着水塘里的魚兒出神呢,我不聲不響的走到她身邊:"晚香姑娘賞魚呢?"
她抬頭,看見是我,臉一板,隨即起身,輕哼一聲就要從我身邊走過.我一笑,攔住她,仍舊笑顏如花:"晚香姑娘,雖說你是鄂爾泰大人的女兒,只是,四娘雖不才,也是皇上親賜的從三品女官,姑娘這般離去,像是有些許不妥吧."
"你倒能把我怎麼著?"她倒是不服氣.我輕輕一笑:"你雖入了鄂爾泰的旗下,也不是沒人能查到你的人前的.別忘了,鄂爾泰姓什麼?"眸中閃過一絲冰冷:"也別忘了晚香姑娘自己以住的身份."
她冷冷的瞪着我:"我自問無愧於心,再者,鄂爾泰大人也確是晚香生父."
"我也沒說鄂爾泰不是你生父,只是,籍雖改了,這骨子裏的東西能改嗎?香玉兒,我告訴你,不管你主子是誰,你既入了雍王府,便是雍王府的人了,這往後你若安份守已便罷,若是存着那份心思,我勸你早些兒扔了,若不然被我發現你對四爺有一絲叛心,別怪我不念你生父的情面.我也不是吃素念齋的人."狠狠的說完這話,我勿勿離去.這個鄂爾泰就算要取信於四爺,也不用派出這個么雙面間諜來吧,玩無間道呢吧他.笨蛋一個.這總督的位子他倒是怎麼爬上來的,我還真是懷疑呢.
看着她蒼白的臉色,我沒有一絲同情,對敵人慈悲就是對自己殘忍,我可沒笨到那種地步.
"姑姑,你在這兒呢.皇上正找您呢."艷玉勿勿走過來,沒來及行禮,拉了我就想走.
"怎麼回事呢?"我邊走邊問.一旁的艷玉急急忙忙的緊催着我走:"曹大人來了,還帶了他女兒來,皇上讓您去呢."
"曹大人?哪個曹大人呢?"我有些疑惑.艷玉開口:"江寧織造的曹寅曹大人啊.他的女兒曹小姐也跟着來了.聽說是要選秀,曹大人怕她不懂禮數,就請皇上選個姑姑教導她,皇上就說姑姑您在宮裏算是禮儀典範,就讓您教曹小姐."
"你是說那個江寧織造曹大人,做過皇上侍讀的那個?"我再問,得到艷玉肯定的回答:"沒錯,就是這個曹大人,不過,那曹小姐,倒長得挺標緻的."
"是嗎?"我輕笑.同着艷玉去了康熙所處的屋子裏.
"奴婢給萬歲爺請安."我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
"起喀吧.來,子清啊,這個就是朕給蘭若挑得姑姑,是項榮的義女."康熙指着我對着一個老者笑道.
我給那老者行了個禮:"奴婢見過曹大人."
"姑姑快請起,小女頑劣,日後就請姑姑代為教導了."曹寅倒是做了個揖.然後拉過旁邊那名穿着粉紅衣裳的少女:"蘭若,給姑姑見禮."
那喚做蘭若的少女有些不情願的行了個禮,故意拖長的聲調:"見過姑姑."
我忙側身避過:"不敢,既是萬歲爺的旨意,奴婢就拖大了."
"你下去吧,蘭若就住你隔壁屋子,好生教着."康熙笑了笑,忽又開口:"前兒聽太醫說,你心疾又范了?"
"多謝皇上關心,奴婢好多了."我恭下身.
"李德全,把那幾枝百年人蔘拿了來."康熙叫了句李德全,然後又看着我,眼中充滿着慈愛:"你身子不好,就別老想有的沒的,養好身子才正經."
"是,皇上."康熙這句話說得溫情漫漫,頗有些訓著兒女的味道,我紅了眼眶,應了聲.接過李德全遞上來的人蔘,又聽得康熙說:"從今兒起,你還是自稱冰若吧,奴婢奴婢的聽着,朕心裏不舒坦.李德全,傳了旨去,從三品女官葉赫那拉氏,奉朕旨意何人面前皆免奴婢之稱,自稱冰若."
"皇上,萬萬不可,皇上曾金口玉言,葉赫那拉氏冰若已死,如今奴婢又怎可再自稱冰若呢?"我忙回絕,康熙這個舉動什麼意思我不知道,但是不會是好事,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康熙的眸子變了雙變,半響才開口:"那就自稱四娘吧,朕記得在江湖上,你的名字便是四娘吧."
"四娘謝皇上恩賜,四娘告退."帶着絲疑惑和一個曹蘭若,我走出了屋子,看着旁邊一臉好奇和興奮的蘭若,我想我好像接下了什麼麻煩人物了.果然,蘭若嘰嘰喳喳的在我耳邊問了起來:"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皇上說你叫冰若又說你叫四娘?你是誰家的女兒?你進宮幾年了?你多大了?宮裏好玩嗎?你侍候皇上多久了?你知道京里有什麼好吃的嗎?你見過幾個阿哥?你知道為什麼皇上叫你來教我嗎?你知道為什麼……"
我撫着額頭,天啊,頭痛啊,這個女子怎麼這麼聒噪啊,忍無可忍,我大叫:"停,別問了."
蘭若眨眨眼睛,一臉的天真無辜,紅唇中吐出幾個字:"姑姑,你為什麼叫我不要再問了?"
我無語.
"天啊,誰來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