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我看着初四走過來,一臉的笑意盈盈.
"有我初四齣馬,這天下還有什麼事辦不成的嗎?按夫人說的,趁着這次江南科考案的事,偷偷的把幾個重要的位子換上了咱們的人,爺還不知呢."初四笑着,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茶,一口飲盡.
"那就好,趁着這個機會把些個死硬的東西拉下馬,換上咱們的人,也省得日後爺真得了那位子,手下連個使喚的人也沒有.初四,乾的好啊."我笑着,為著這事,我算了好些年了,四十四年出宮后,身子剛好些,我便開了個學堂,這些年下來,一點點的偷偷的往官場裏送,幾年下來,倒也有了些成效.如今趁着這個機會,再換點血好了:"許紹如今幾品了?"
"許紹啊,如今好像是從三品吧,在翰林院裏頭當了個閑差."初四想了想,開口.
"從三品?這京裏頭什麼都不多說,唯有這紅頂子多,一口唾沫下去,不定能砸着多少從三品的官員呢.你讓下頭的人好好計算着,趁這機會,讓許紹再升上二品."我輕輕嘲諷.
"是,夫人,初四這就去吩咐下去."初四笑笑.
"慢着,柳子涵如今在西北軍中可還好?"我想了想,再問.
"還不錯,如今已是軍帳里領着俸祿的師爺了.咱們關於西北軍的消息大部還是從他那兒知曉的呢.他如今可是越發出息了,也不枉當初夫人一番栽培."初四笑道.
"那便好,初四,我記得盧陵好像也出師了吧,把他也送進西北軍去,悄悄的送,他不是還領着兵部的閑職嗎,送去,也是名正言順."我想了想,開口.
"是,有什麼話要囑咐盧陵嗎?"初四看着我,問.
"沒有了,只讓他記着一句,除非必要,絕不要與柳子涵相認,最好,能讓柳子涵相厭."我輕輕的開口.
初四聽了,點了點頭:"是,夫人."
柳子涵是出息了啊,不過,只怕是我養的這隻貓兒不去抓老鼠反來偷雞啊,讓盧陵去也是防着些,雞蛋,不能全放在一個籃子裏,這可是老祖宗教的啊.
不是我不信他,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這話,可是真理呢.
"夫人,宮裏的曹姑姑來了."前院裏負責傳話的小丫頭走了進來,行了個禮,端端正正的開口.
"是嗎?蘭若來了?快請."我笑着,起身,走向大廳.
一身大宮女裝的蘭若坐在椅子上,一派的高貴大方,臉上帶着淺淺的笑,顯得文靜而平淡.只是,在見着我后,全破功了.
"姑姑,我在這都等了老半天了,你怎麼才出來啊?這幾日,你怎麼不進宮來了呢?我前兒還和幾個姑姑說起你呢,沒想到姑姑在宮裏人緣那麼好呢,姑姑,你都不知道,那個心蘭姑姑可壞了,我前兒不過是偷了個小懶,她居然罰我和小慶子守了一天的宮門,哼,她別讓我抓着什麼辮子,要不然,我非要她好看不可.姑姑,你怎麼不理我啊?你倒是說話啊?"蘭若一見着我就開始不停的說話,我看着她的小巧的紅唇不停的動着,只覺頭又要爆了,忙喊:"停,蘭若啊,怎麼進了宮了還這麼多話啊,難怪心蘭姑姑要罰你了,你這麼不停的說,我還有說話的份嗎?"
"好姑姑,我知道錯了,對了,剛剛出來時,弘曆小哥兒還讓我給你帶了個東西來呢."蘭若從荷包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包,小心翼翼鄭重其事的放在我手裏:"弘曆說,這玩意可貴重了,我都不敢偷偷打開看."
"蘭若,日後若是旁人托你帶什麼東西出宮,你可萬不可再接了,知道嗎?這在宮裏可是忌諱,一不小心,便是掉腦袋的事兒."我接過紙包,看着蘭若,正色的開口:"便是接了,也萬不可有偷偷打開看的念頭,這可是忌諱中的忌諱."
"知道了,下次我一定小心了."蘭若吐吐舌頭,我搖搖頭,這丫頭從小過於溺愛了,什麼事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知錯既改,改了再犯.
這會子,她又趴在我肩頭,兩個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個小小的紙包,我看着她,好笑又好氣,只能無奈的打開紙包,裏面是一個略有些風乾的餅子,蘭若在後頭好像有些不甘的咦了一聲:"我還以為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呢,原來是上次皇上賞給他的梅花香雪餅啊.這個小傢伙,居然敢騙我."
"他沒騙你,這確實比什麼金銀珠寶來得貴重,這是我最愛吃的東西,難為他了,小小年紀,心裏竟也想着嬤嬤."我吸吸鼻子,真是的,怎麼有點不通氣呢.小心的收好,心裏宛如吃了蜜一般的甜.我兒子知道心疼娘了,知道孝敬娘了,看來平日裏沒白疼他.
想起弘曆,又想起那個自出生便被抱走的家洛,他,還好嗎?
"姑姑,我先回了,下次再來見你."蘭若笑着走出門去,我看着蘭若,笑一笑:"蘭若,皇上派你來傳什麼話呢?"這個迷糊的丫頭,准又忘了.
蘭若這才恍然大悟般拍拍腦袋:"對哦,我差點忘了,皇上口諭,三日後乾清宮擺家宴,請姑姑一定要去,可不許再找借口,不然,朕可饒不得老四."
"臣妾領旨."我甩着帕子,行個禮,衝天翻個白眼,這個該死的康熙,又玩這手,他不膩嗎?老拿四爺來壓我,皺皺鼻子,家宴,哼,不知又要看多少人的白眼珠子了.
"姑姑,我先回了."蘭若沖我揮揮帕子,揚着笑鑽進了等在門外的馬車裏,我看着她坐上馬車,看着馬車帶起一路的塵土駛去,在宮裏,蘭若,你這般明妍單純的笑容還能保持多久呢?
輕嘆一口氣,決定不在去想,我只要想着他就好了,不是嗎?
聽了家宴的事,他一臉的憂心忡忡,只擔心會有人給我下絆子,看着他臉上的焦慮,我只覺得心裏暖暖的,於是輕握着他的手:"胤真,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再說了,萬歲爺和德主子不是都在嗎?再不濟還有四福晉和九福晉呢."
"那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他看着,一臉正色.我點點頭,環着他的腰:"好.我一定小心.你也是,這些日子,也別累壞了."
"好.如今手下多了一個許紹,也算是輕鬆了許多."他笑了笑,聽起來,對許紹倒還是滿意的.我心裏笑了,許紹總算沒負了我的期望,讓他輕鬆了些.
家宴,是設在承福宮(依舊是胡編).
一頂軟轎把我抬到了宮門口,掀起轎簾,前面一頂大紅的轎子正穩穩的停下,是四福晉,一身正紅的福晉裝在她身上並未顯出喜慶,只覺格外的清幽,她用那雙清冷的眸子看了看四周,突然臉上泛起一陣笑:"四妹妹來了?"
我笑着掀開帘子起了下來,四福晉的臉上帶着一絲淺少的微笑,優雅而矜持,於是我笑着行個禮:"福晉."
"這陣子身子可還好?前兒四爺還說著,你好像有些咳嗽,如今可大安了?"她拉着我的手,細細的打量着我.
"還好,謝姐姐關心了."我笑着用帕子掩了掩嘴:"承福晉關心,如今好些了.福晉可真是慧眼了."我看看轎子,她看了看我,一笑,掩住了眸中的幽思:"哪是什麼慧眼,不過這轎子是四爺的,我思量着,除了你,還能是誰呢?快進去吧,別讓眾家妯娌等急了,額娘還在裏頭等着呢."
"是."我淺淺一笑,與她攜手進了宮內.
"四嫂,你可算來了,這可就等着你了."嬌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抬眼望去,是八福晉,她永遠是眾人的焦點.那一襲在旁人身上穿着極為艷俗的大紅,在她身上卻是那般的恰當與妥貼,彷彿她本就是為這些顏色而生一般.
"給八福晉見禮."我輕輕的彎腰,她笑了:"快起吧,按着輩份,我還叫你一聲四嫂呢."
"臣妾給德主子,宜主子,貴主子,淑主子請安."我跪下,行禮,雖是不願,卻也不得不行,德妃的臉上倒是面無表情,她向來與四爺不親的,四爺府上的妻妾的,也只有四福晉一人得了她的緣,淑妃的臉上倒是一派的喜色,卻礙着旁幾位主位不好開口,只能輕點着頭.貴主子則仍是一臉的貴氣兒,倒還是宜主子先開了口:"來了,坐着吧.小桃紅,看茶."
"臣妾謝主子們恩典."我輕輕的退下,坐到了側福晉們的桌旁,把玩着手上的佛珠串.
"臣妾給額娘請安,給宜額娘,貴額娘淑額娘請安."美麗而年輕的完顏氏走了進來,臉上帶着抑不住的微笑,正欲行禮的她被德妃攔住了:"快起來吧,都是自家人,行這些個勞什子做什麼,你現今可是有身子的人,別壓着了我的孫孫."
德妃的臉上帶着笑,眸中也是一片開心,完顏氏笑着:"謝額娘,額娘,前些兒十四爺從青海託人捎回來一串翡翠玉珠,說是玉色純粹成色又好,特特的讓臣妾給額娘帶來,好討額娘歡心."十四福晉從懷裏掏出一串項鏈,旁邊的太監把項鏈拿給德妃,德妃笑着,臉上是掩不住的開心與得意:"難為十四還想着,我呀,謝謝他的孝心了,你也自己多注意些,有身子的人,旁的事就讓府里的下人做去,你別老操心."
"是,臣妾知道了."十四福晉得意的一笑,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旁邊的幾位正福晉,笑着落坐.我品着茶,看着十四福晉的表演,多難得的一場清廷後宮爭寵戲,真人本色出演,很有回票價哦.
"皇上駕到.太子駕到."太監尖細的聲音傳來,我抬頭,一身便裝的康熙身後跟着的一大群阿哥裏頭,他不正沖我笑嗎,見我看着他,他臉上的笑越發溫柔起來了,再一瞧,一臉調皮的十三阿哥正擠眉弄眼,白了他一眼,十三倒更得意了.
"既是家宴,何必管這些虛禮呢,都坐着吧."康熙在眾人行禮后開口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我直起身,心裏很不屑的哼了他一句:"早不說,明明享受這些虛禮的嗎,還喜歡裝出些樣子.切."
"皇上,您可又要當皇瑪法了,老十四的福晉有身子了."德妃在康熙坐下后,笑嘻嘻的開口,康熙倒歡喜的笑了:"是嗎,那可要好好養着了,來人,把前些個朝鮮送上來的人蔘賞了給十四福晉吧.別委屈了朕的孫兒."
"臣妾謝皇阿瑪恩典."十四福晉喜不自禁的跪下謝恩,旁邊的十四府里的側位福晉帶着些酸味:"有什麼了不起,指不定是個格格呢."
菜一道道的上了,四爺的桌位正對着我的位兒,菜,雖是精緻,卻也油膩,我看着四爺小口小口的吃着,顯是不愛吃.
笑着搖搖頭,這個四爺,平日看起來冷麵的很,誰知他私底下卻挑嘴極了,這也許也是因為自小生在皇家的緣故吧,身上總有些皇家子弟的毛病,比如說挑食,再比如說,養寵物,這要放在現代,整個一典型的小資.
招招手,旁邊侍候的小太監附上耳朵:"讓廚子備下些可口的點心,呆會兒給四爺送去."
"是,奴才這就去."小太監下去了.
酒足飯飽,康熙看着下面的,臉上泛着笑:"冰兒,我聽得老四說,你這些日子你迷上了泡茶?"
我看着康熙的臉上的笑,心裏暗罵:"死狐狸.就知道你肯定又要生事出來,老整着我,你不累我還嫌煩呢."臉上卻帶着微笑:"皇上哪天要得閑有空了,就來臣妾府里吧,臣妾給皇上顯顯本事."
"怎麼,嫌朕宮裏的茶葉不好?"康熙再笑.
我緊握着拳頭,靠,你個方便麵,你還來勁了不是.口中卻說著:"臣妾哪敢啊,皇上宮裏哪一樣不是天下珍品啊,只是,皇上宮裏的茶雖是極品,卻沒有好水來配,臣妾請皇上得閑了的時候來府里品茶,用皇上宮裏的極品大紅袍,再用四爺親手採集的朝露來泡茶,豈非更爽口?"
"哦,老四親手採集的朝露?這茶可真要好好嘗嘗了."康熙笑着.我也笑着:"可不是,四爺知皇上愛喝茶,這才每日晨起收集朝露,也好讓皇上開心啊."
"可難為老四有這份孝心了.早上風涼,老四雖有孝心也別凍着了,李德全,把前些日子得的那狐裘披風給了老四吧,這些個日子,你為江南那科考舞弊案也沒少累着."康熙笑着.
四爺跪了下來:"能為皇阿瑪分憂,是兒子的幸運."
剎時,旁邊的人的眼光全盯着我和四爺身上了,眼光中竟是妒忌,我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他回眸時眼中為我閃現的溫柔深情.
"冰兒啊,你想要些什麼呢?"康熙那如老狐狸般的目光看着我,我轉轉眼珠:"皇上真想賞臣妾么?"
"君無戲言,你說要什麼?"康熙大方的開口:"朕藏寶閣里的東西任你挑如何?"
"臣妾要那些物什有什麼用啊?皇上若真想賞,就把這賞留下,什麼時候奴婢想起要什麼了,再來向皇上您討賞吧."我笑着,給自己留了條後路.
"你這個鬼靈精,什麼好處都讓佔全了,當真是半點虧也吃不得."康熙笑着,雖是笑罵,臉上卻無半點不喜之意.
"臣妾也謝謝皇上金口誇讚了."我笑着.四爺看着我,輕輕搖搖頭,臉上卻是寵溺的笑.我低下頭,沖他吐吐舌頭.
看着他旁邊的十三,我輕笑:"十三啊,不知道你會不會如那些書上所說的被圈禁,但好歹我也總算得了個保證了,便是圈禁,也壞不到哪裏去."
十三看我看向他,又是一下擠眉弄眼,惹人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