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節

等待就如同被關進了黑匣子裏，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出路，找不到一點點頭緒。我整天在數着離八月十五還有多久，每過一天，我心裏的緊張就增加一分。那一天到底會發生什麼？他們為什麼要在學校後山決鬥呢？他們的目的又都是什麼？龍兒會不會有危險？問題隨着時間的逼近漸漸多了起來。

對了，為什麼不到後山去看看呢，先摸清楚地勢，到時候也好搶個先機啊。想罷我就起身向外衝去，李警官和幾位隊員一見我急匆匆的向外趕，馬上跟了過來，李警官在我身後還一個勁兒地勸説着：“楊過，你冷靜一點，你衝動是沒什麼好結果的。”

“李警官，我這不是衝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説得很冷靜。

“你現在要做什麼？”李警官也許看出了我不是在胡鬧。

“我想去一下學校的後山。”

他想了想，説：“好，我一個人陪你去。”説着招呼了其他人留下。

我説：“其實我一個人可以的。”

“我在前兩天去看過，除了一座破廟外，那裏沒什麼可疑之處。”李警官説。

“是嗎？”

學校後山有許多松樹，安靜得有些異常。我和李警官匆匆趕到山頂上，他早已經是累得氣喘吁吁的了。看着我面不改色氣息平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從學校後山向下看去，有一個很陡的山坡，坡底下是一塊平坦的草地，有一口荒廢的水井，水井旁有一條小路，一直向前延伸，盡頭處是一座破廟。廟裏除了一尊班駁的泥菩薩外，什麼都沒有，到處是青苔。似乎荒廢了很久了。

廟門的上面有一塊木匾，因為太破，上面的只能見到兩個殘字：“……仁廟”。

李警官看我望着這塊破匾出神，問：“你知道這是什麼廟嗎？”

“應該是叫什麼仁廟！”我説。

“那不是廢話嗎？”他笑了笑，“我幾天前查過，這廟年代很久了，基本沒什麼人來。”

“那你查出了它的名字了嗎？”

“查出來了，它原本叫‘舉仁廟’！”

“舉仁廟？”我心裏一動，這個名字很熟，在我的腦海里盤旋良久，就是找不到是誰到底提過這個名字。

“你怎麼了？”李警官看到我獃獃的樣子，問。

我搖搖頭。腦海里還在搜索着。

“這座廟後面的那條山坡就叫‘舉仁坡’！”

“舉仁坡！”我大叫起來，對，就是舉仁坡，我想起來了，龍兒提到過，她和秋海棠一起追殺林含雨到舉仁坡，然後就稀里糊塗地來到了現代。當時，我還以為她説的是什麼“舉人坡”呢。在宋朝應該沒有“舉人”這個稱呼的。原來是“舉仁”二字。

難道這里就是當年他們動手的地方，如果是的話，那麼説，這里就是王大鼻子所説的時空隧道的入口之處了嗎？我終於知道林含雨和秋海棠為什麼要挑這個地方來決鬥，原來他們是想回去。雖然找不到打開時空隧道的方法，但他們卻想再來一次當年的情景，按照警察的破案術語來説，那就是“案情重演”！在這里再來一場追殺。

那麼龍兒呢，龍兒是不是也要回去了？

我想到這里一陣絞痛。

龍兒不是現代社會的人，她應該回去的，這個時代屬於她嗎？她真的能適應嗎？但是她回去了怎麼辦，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身邊都是一些要置她於死地的敵人，每個人都心懷鬼胎，不懷好意。龍兒，如果你真的要回去，請帶上我，我願意在你那個孤獨的年代裏，為你講笑話消悶，為你做飯做菜。

我的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楊過，這里有什麼不妥嗎？”李警官緊張地問。

我搖頭，説：“沒有。”我不想告訴他這些，因為他根本不會相信。

這時，我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誰！”我警覺地喊。

腳步聲越來越大，我細細分辨，是兩個人，一前一後。我給李警官一個信號，兩人飛速往腳步聲的方向追去。

我感覺自己耳邊風聲呼嘯，腳步輕盈，身後傳來李警官的氣喘吁吁的聲音：“等等我！”我回頭一看，他已經落下很遠了。

前面的兩個人影漸漸清晰起來，從背影辨認，一個是楚留影，另一個我見過一面，就是當初帶着“流星趕月腿”和“鐵頭功”來我住的地方搶玉中年禿子。他們怎麼會在這里？

眼見着楚留影就快追上禿子了，禿子這時卻突然停住，回過身來：“哈哈，師弟，好些日子沒見，沒想到你的輕功見長啊？”

楚留影哼了一聲：“為了抓你回去，我從來不敢荒廢自己的功夫。”

原來這個禿子就是楚留影恨之入骨的師兄。

我躲在暗處靜靜地聽着，只聽楚留影又説：“你背叛了師父，我要取你的一雙腿為師父報仇。”禿子哈哈一笑：“師弟……”楚留影氣憤地打斷他：“別叫我師弟，我感覺到噁心。”禿子倒也不急：“好好好，楚留影，你認為你現在的功夫能打贏我嗎？”楚留影冷冷一笑：“我拼了這條命也要打斷你的雙腿。”

禿子嘖嘖地砸了砸嘴，笑道：“楚留影，沒想到你這么固執，那個死老頭子給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這樣為他拚命嗎？你難道不記得他當年是怎麼對你的，每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那過的是什麼日子你還記得嗎？”

楚留影説：“只有你這種人才不明白師父一片好心，他真心待你，你卻忘恩負義，做了人家的走狗，反過來害自己的師父，你摸着良心説説，你這些年就不感到愧疚嗎？”

禿子臉色陰沉：“我愧疚，當年他把我們倆當出氣筒，往死里打，他就沒感到愧疚嗎？我打斷他一雙腿是把多年的怨恨還給他，要他知道現在不是他的年代，別把人當狗來養。”

“除了這些，還有呢？”楚留影一字一頓的問。

“什麼——我就是不滿他整天打我罵我，沒有其他的原因。”

“我聽説，那個林含雨給了你不少好處，你才見財起禍心的，對不對。”楚留影逼問。

“沒有！”禿子大聲的辯解。

“有，你收了人家的錢！現在師父死了，你高興了？”

“師父死了？”禿子一聽臉上震驚不已，“誰，是誰害死師父的？！”

“你別在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不是因為你打斷了師父的腿，師父他老人家能被秋海棠打死嗎？”聲音哽咽，楚留影悲痛欲絕。

“師弟。”禿子整個人都焉了下去，聲音沉重，“實話給你説，當初，是林含雨給了我很多錢讓我暗中偷襲師父的，是我該死，我一時糊塗，財迷心竅。自從打斷師父的腿之後，我一直愧疚，整晚睡不着覺，我還一直安慰自己：師父經常打我，他斷了雙腿是應該的。可是，麻痹自己有什麼用呢，我漸漸明白，師父都是為我好，他老人家一個人從遙遠的古代突然來到這個世界，他需要我的照顧啊。可是我竟然打斷了他的雙腿。”説着痛苦失聲，跪了下去：“師弟，你打死我算了，師父的死都怪我，你打死我為師父報仇吧！”

楚留影一時愣住了，他眼裏的怒氣慢慢消退，看着跪在地上的禿子，疑惑地問：“你説的可都是真的！”

禿子一步步用膝蓋向前擦着，嘴裏不停地説：“我該死我真該死。”快靠近楚留影的時候，只聽到一個聲音説道：“楚留影，還抓不到你？”是李警官，我一時疏忽，忘了李警官還在後面跟上，楚留影聽到李警官的聲音，猛地回過頭來，他身後的禿子突然起身，我大叫：“楚留影小心！”但是遲了，禿子在他背心重重拍了一掌，然後一個轉身，向山那邊跑了。

楚留影一個趔趄，向前倒去。

我和李警官衝過去，將他扶了起來。

“沒事沒事。”楚留影抹去嘴邊的血跡，説，“快幫我追那個混蛋回來。”

“已經跑遠了！”我説，“你先注意自己傷。”

“沒想到讓那個混蛋給騙了！”楚留影慘笑一聲，看了看李警官。李警官盯着他一動不動，彷彿怕他溜走。這兩個人，一直在暗中爭鬥着，誰也不服誰，今天，我第一次見到他們兩個碰在一起，而且是李警官把他逮到，但是，李警官的臉上並沒有多少高興的表情。

李警官説：“跟我回去吧，我再也不會放你了！”

楚留影説：“李警官，我求你一次……”

李警官聽到這里呆住了：“你求我？”

楚留影誠懇地點了點頭：“對，我求你，這次一定要放了我。”

“給我一個理由。”李警官説。

“其實，你也應該知道，這些年，我是犯了不少案子，我知道總有一天會落到你手裏，鬥了這么多年，我知道自己永遠是輸者，應該我生活在暗處，沒有陽光，沒有朋友。”楚留影有些感傷，他繼續説道，“我最近有一種很奇怪的想法，那就是，在和你這么多年的明爭暗鬥中，我覺得自己已然把你當作了朋友。”

“朋友？”李警官喃喃説。

“對。”

“這個理由雖然很溫情，但是很不合理，你出去一定會犯事，我是一個警察，不能讓你亂來！”李警官鎮定了一下，“我差點被你迷惑了！”

“是嗎？”楚留影嘿嘿一笑，將眼光轉向我，“楊過，保重。”

説完，突然一轉身，輕輕將李警官撂倒，李警官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跑得沒影了。

我不想追楚留影，他這個人，沒有找到師父的仇人，肯定不會罷休的。李警官哎呀哎呀地叫了兩聲，從地上爬起來，望着楚留影逃跑的方向，狠狠説：“別讓我抓到你！”

我心裏一笑，説：“李警官，你信剛才楚留影所説的話嗎？”

李警官揉着屁股，説：“那人滑頭得要命，我信才怪呢！”

他嘴上雖然這么説，但是我想，他一定被楚留影説破心中的感受，從剛剛他的表情看，他也早已經在心裏將楚留影當作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