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混沌幻境

熱能蒸騰，袁明鏡感到自己的靈魂彷彿都在那不斷攀升的高溫中融化。但同時，那不斷攀升的溫度，又在以一種極為奇妙的方式，通過周身的毛孔向外宣洩。恍惚間，身邊‘嗤嗤’聲不斷，通過某種無法形容的渠道傳入了他的耳中。

彷彿處身於一個虛幻而縹緲的幻境之中，袁明鏡通過心靈之眼看到自己的身體浸與溫熱的水中，一股股水汽自身體外蒸騰而出，那景象奇妙極了，猶如來到了一個神奇的世界一般。

一剎那間，他感到自己的靈魂脫離了身體，在無邊的海洋中，貪婪的吸取海水中所蘊涵的生機。魚兒在身體外遊動，那曼妙的遊動，都讓他的靈魂顫抖，而身體則更加的顫動不停。

好奇妙的感覺！

袁明鏡靜靜的體會着這種靈魂與身體分離，而又巧妙的聯繫在一起的感覺。

四周的水紋突然間奇異的旋動起來，圍繞着他的身體急速轉動不停。水流的轉動，產生了一種奇大的力量，牽引着他的靈魂向那漩渦中央奔行。

沒等他反應過來，袁明鏡突然發現自己竟處身在一個虛空荒蕪的土地，死寂，沒有半點生氣。

這是一個沒有天地，沒有日月的世界。目光所觸，儘是一片詭異的黑暗。黑暗中，隱約傳來奇異的死亡冥氣，令袁明鏡感到毛骨悚然。

“有沒有人！”

袁明鏡突然大聲喊叫。對於這種詭異的死寂，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西夷，小貓等人的身影在袁明鏡的喊叫聲中驟然出現在他的身邊，幾人目光迷離的打量四周，不由得同時眉頭一皺。

“老傢伙，這裏是什麼地方？貓姐，你們怎麼來到這裏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隱約聽到一個聲音在召喚我出來，但是……”小貓皺着眉頭，打量四周，話語中透着一種惶恐，低聲道：“這裏好邪門，怎麼到處都是一種死亡的氣息？”

“混沌幻境，這裏是混沌幻境！”

西夷突然間惶恐的大聲喊道。袁明鏡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中不明白為何西夷會如此惶恐。但，當他看到小貓幾人的臉色在西夷喊叫過後，也露出驚懼之色，他不由得愣住了！在他的思想中，小貓五人是無所畏懼的，即使面對冥王阿空，它們也沒有露出過半點恐懼之色，可是，西夷的這一句‘混沌幻境’，卻讓五個無法無天的妖獸感到驚懼，這就說明，這裏絕對是一個十分可怖的地方。

“老傢伙，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混沌幻境又是什麼？”

聽到袁明鏡的問話，西夷臉色順便，沉吟半晌之後，他低聲道：“混沌幻境，又稱之為九幽冥獄，是當年盤古三神將燭陰封印流放的洪荒之地！”

“啊－！”

袁明鏡獃獃的看着西夷，一時間腦袋中一片空白。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來到了九幽冥獄，來到了封印燭陰的幻境之中。但是，他又是怎麼來到這裏？為什麼會來到這裏？

心中雖然充滿了疑問，但袁明鏡卻明白，這裏是燭陰的地盤，來到這裏，他將會隨時和燭陰發生衝突！雖然一直以來他都在等待着和燭陰的戰鬥，可是當他真的將要面對這個傳說中具有創世之能的燭陰時，依舊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忐忑。

“西夷，你沒有看錯吧！”

小貓的聲音帶着一種顫抖，低聲問道。西夷的臉色陰沉，低聲道：“沒有錯，這裏就是混沌幻境！”

“你怎麼這麼肯定？”

“我感覺！”

西夷的回答令小貓等人頓時火冒三丈，但就在她們將要發飆的剎那，袁明鏡突然開口道：“沒錯，燭陰在這裏！”

“什麼？”

袁明鏡閉着眼睛，深深的呼吸着渾淪中那充滿死亡之氣的氣體，低聲道：“這種氣息讓我感到很親切，我的血液都在沸騰，我敢肯定，燭陰就在這裏，我聽到它在對我發出召喚！”

“明鏡，你在說什麼？”

小貓獃獃的問道。但袁明鏡並沒有回答，也不見他舉步，身形彷彿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托起，懸浮於半空之中，他低聲道：“跟我來！”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如同一羽鴻毛，向遠處無盡的混沌世界飄去。

西夷等人面面相覷，對於眼前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他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但袁明鏡既然已經行動，他們也不能置身事外，而且，從他的語氣中，他們可以聽出他並不是在開玩笑。

“西夷，明鏡這是怎麼了？”

跟隨在袁明鏡的身後，黑靈突然張口問道。但西夷卻沒有回答，而是看着袁明鏡的背影，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西夷！”見沒有回答，黑靈突然間不滿的大聲道。

“什麼事？”

“我問你明鏡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要問我？”

“因為你看上去好像知道什麼事情！”

西夷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傳說，一個非常奇妙的傳說！”

小貓五人都是一愣，看着西夷，眼中透着迷惑不解的神色。西夷目光顯得十分奇怪，跟在袁明鏡的身後前行，一邊走，一邊低聲道：“天地原本是一片混沌，燭陰、盤古、女媧，伏羲四位具有創世之力的神靈，都是孕生在這一片混沌之中……”

“啊－？”小貓五人對西夷這沒頭沒腦的話語說的一愣，疑惑的看着西夷，低聲道：“西夷，你在說什麼？”

“你們聽我說完。燭陰和盤古兩位神靈都是孕生於混沌之中，而燭陰則繼承了混沌之中的毀滅，盤古繼承了創造。毀滅和創造，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事物，但對於混沌而言，兩者都缺一不可。只是在第一次盤古老祖和燭陰作戰的時候，他並沒有理解到這一點，知道將燭陰擊敗，囚困在大荒之後，他才發現失去了毀滅的世界，使得整個天地都顯得有些單調。於是，他取混沌陰陽兩氣，創造的女媧和伏羲兩位老祖。混沌的陰陽二氣中，本來就是存在着毀滅和創造，兩位老祖的降生，使得這個世界獲得了平衡。”

小貓五人聞聽西夷這番話語之後，都不由得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該怎樣理解西夷的這番話，如果按照西夷的這個傳說來解釋，那麼燭陰的存在，本就是合理的存在。

西夷沒有理睬小貓五人的驚異，低聲繼續道：“女媧和伏羲兩位老祖，代表了毀滅，但是也代表了創造。當兩人獨立成個體的時候，他們就是創造，而一旦他們合併，就成為了毀滅。女媧造人，同時也將毀滅的種子留在了人的體內，從某種程度而言，人和燭陰並沒有什麼兩樣。但最可怖的，是擁有混沌之體的人，他們代表的是一種純粹的毀滅，他們和燭陰，就像父子一樣，擁有着奇妙的聯繫。”

“你是說……”

黑靈沒有說下去，但她話中之意，其餘幾人都清楚的理解。小貓的臉色極為難看，她看着西夷，低聲道：“西夷，你是說明鏡就是燭陰？”

“我不知道，但我們能來到這個混沌幻境，很可能就是明鏡的混沌之體和燭陰發生了一種奇妙的聯繫！”

“這怎麼可能？”

西夷看着小貓，面容凝重，低聲道：“可能不可能，我們現在都不知道。這只是我的猜測罷了。但我很清楚一點，當明鏡逆轉皇天接引功，點燃了靈能之火的時候，他的混沌之體，也就完全打開了！”

“你是說，我們將要面對兩個燭陰？”

小貓的臉色鐵青，低聲道。西夷沒有再回答，但他難看的臉色卻已經回答了小貓的問題，這使得其餘幾人，也都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

“跟上他！”

小貓咬咬牙，身形驟然加快。眾人此刻都各懷機心，一個燭陰已經可怕萬分，那麼兩個同樣代表毀滅的燭陰會面，又將是怎樣的情形？

“我們到了！”

袁明鏡身形驟然間停下，依舊懸浮於空中，向四下張望。

周圍，黑漆漆一片可怖的死寂，透過縹緲在空中，充滿了死冥之氣的氤氳，一座巍峨的山嶺橫在眾人面前。

“明鏡，這裏是什麼地方？”

“大荒鐘山，燭陰的家！”袁明鏡低聲道。

話一出口，眾人臉色頓時變了。鐘山，山海經中曾有記載，燭陰正是鐘山之神。

袁明鏡舉目四望，突然撮口一聲長嘯。嘯聲如驚雷轟鳴，震動虛空氤氳顫抖，令死寂的天地之中充滿了一種可怖的殺機。

“明鏡，你做什麼！”西夷惶恐的問道。

四周的寂靜已經是令人毛骨悚然，但袁明鏡這一嘯，更讓幾人心驚膽戰。未等袁明鏡回答，從虛空的死寂氤氳中傳來一聲可怖的長嘯，與袁明鏡的嘯聲應合。兩種聽上去全然不同的長嘯，卻奇妙的融合成一個聲音，相互之間不斷呼應，顯得十分契合。

一股強絕的力量驟然間從虛空中傳出，西夷等人未等有所反應，只覺得整個身體驟然僵硬起來。如同失去了知覺一般，使得他們不能動作半分。

“我的孩子，你終於來了！”

一個充滿了陰騭，但卻又顯得十分豪邁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天地間的氤氳驟然顫抖，在虛空中不斷發生奇妙的變化，到了最後，竟形成了一個門戶的模樣，隨着那聲音的響起，門戶洞開，裏面漆黑，隱約傳來可怖的死氣。

袁明鏡停止了長嘯，他也不明白到底是出於怎樣的一種的心理，舉步向那門戶模樣的氤氳走去。

“明鏡－！”西夷一聲吼叫。

但沒等他聲音出口，一股奇詭的力量傳來，將他的聲音扭曲，變成了一種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如同蚊吶一般的聲響。

“西夷，不要多嘴，我和我的孩子見面，不是你能阻止的事情。告訴你，我可以隨時衝出混沌幻境，盤古和釋迦小兒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將我封印。若我想要出去，就算無人解開靈石封印，我也可以在你們的世界和我的混沌幻境之間自由出入，不要惹惱了我！”

陰騭的聲音同時在西夷幾人的耳邊響起，那強大的力量，讓幾人都感到莫明的恐懼。

袁明鏡來到門戶外，遲疑了一下，沉聲道：“燭陰，你在何處？”

“呵呵，我在何處？我的孩子，我無所不在，在這個混沌幻境之中，我就是神靈。這個世界是我創造，你現在就在我的身體之中！”

“啊－！”

“不要驚異，我的孩子，走進來，你就會看到我，我等待這一刻已經有千萬年了，不要讓我再等待下去！”

燭陰的聲音中，帶着一種祈求，令袁明鏡感到他的靈魂都隨之顫抖。當下不在懷疑，他邁步走進門戶，氤氳在虛空中驟然散開，那門戶隨之不見。

“西夷，我們現在怎麼辦？”

眼看着袁明鏡的身影消失，小貓惶急的問道。

西夷搖搖頭，突然盤膝虛空跌座，低聲道：“現在我們無法給明鏡任何幫助，燭陰已經將這個混沌幻境變成了他的身體，我們只有等待！”

……

“我的孩子，跟着這一抹光亮，你將可以見到我，快來吧，我已經等不及了！”

燭陰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一抹如驕陽般的圓盤驟然在袁明鏡面前出現。那圓盤散發著奇異的光芒，帶着一種令袁明鏡感到十分熟悉的靈熱，虛浮在黑暗的空中。

跟隨着圓盤，袁明鏡面無表情大步前進。在這個看似極為陌生的虛空中，他卻又感到十分熟悉。一直以來都以為是大敵的燭陰，似乎並沒有傳言中的可怕，相反，袁明鏡甚至感到了一種親切的感覺。

行進片刻之後，袁明鏡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舉目向四周張望，驕陽一般的圓盤卻在這時突然消失，漆黑一片，寂靜無聲。

“我已經到了，你在什麼地方？”他大聲喊道。

隨着他的喊聲，眼前驟然一片光明。黑漆漆的虛空，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殿堂，金壁輝煌中，透着一種無比的威嚴庄肅之氣。

十八根說不清楚是什麼材料做成的支柱將矗立眼前，每一根柱子足有二十人合抱。柱子上，龍紋雕飾，每一根柱子上面，還有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懸挂，閃爍奇異而又柔和的光亮。兩旁的陰影中，站着幾十個隱隱約約的人影，但當袁明鏡仔細看去，卻又看不到一個人。

大殿中央，一個面目清癯的大漢高坐一張雕龍寶座之上，他面帶慈祥笑容，看着袁明鏡默然不語。

那大漢看上去十分眼熟！

袁明鏡記得在數月前的夢境裏，曾見到過他。那時，他看上去猙獰兇惡，但現在，卻顯得像個慈祥的父親。

那緊盯着他的目光，是那樣柔和，就像一個父親，看到失散已久的兒子，充滿了喜悅之情。

“你是……”

“我的孩子，我們曾經見過，不是嗎？”

“啊－？”袁明鏡吃驚的看着大漢，一時間無法明白他話語中的含義。

大漢笑了起來，道：“我的孩子，數日前，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很久前我和盤古之間的戰鬥。只是，那一次，我感到有人在窺探我們的戰鬥，那個人就是你，對嗎？”

“數日前？”袁明鏡搖搖頭，道：“我已經有很久沒有做夢了。不過在幾個月之前，倒是好像做過這樣一個夢！”

“呵呵，我的孩子，我忘記告訴你，在混沌幻境中，是沒有時間的概念。我通常是按照我睡覺的時間來計算一切。只不過這些日子以來，我發現我的睡眠越來越不安穩，知道那天我看到你，我才知道，我的孩子，你已經開始覺醒了！”

“啊－！”袁明鏡皺皺眉頭，疑惑的看着燭陰，半晌后輕輕搖頭，道：“對不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呵呵，我的孩子，你的身體，是我的一部分，用人類的話語來講，我們是血脈相連的父子關係。在你的力量開始逐漸覺醒的時候，我會和你產生一種奇妙的聯繫。一種只有你和我才能知道的聯繫。所以，我的夢境，你可以看到，而你的夢境，我同樣也能知曉，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但是我想，這也許就是伏羲小兒所說的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吧！”

“伏羲？”

“是呀，伏羲！”燭陰的話語顯得格外輕柔，他站起身來，道：“人類是由伏羲和女媧兩個小孩子創造，但由於他們的失誤，卻使得我的混沌之血結合在一個人的身上。那個人叫做廩君！當年我破出大荒困境，懷着無盡仇恨想要毀滅整個世界，但盤古告訴我，我有了孩子！”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呵呵，你聽我說完。”燭陰沒有因為袁明鏡打斷他的話語而露出半點怒意，他低聲道：“這世界本來就是一個混沌，混沌之中蘊涵毀滅和創造。我代表了毀滅，盤古代表了創造，我們兩人一直都是相互敵視，又相互依存。但我從來沒有過任何情感，在我知道我的孩子存在與這個世上之前，我只是渴望單純的毀滅。可是，當我知道了廩君的存在以後，我知道，我其實也有感情，如果我要毀滅，則連廩君也無法生存。所以，我選擇了被困大荒，女媧那娃子用靈血做成封印靈石，不過是一個障眼法罷了。她也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所謂的靈血封印，不過是回歸了我的本體，呵呵，伏羲同樣也是這樣，只是這些事情，盤古是不可能告訴外人！”

“我還是不明白，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哈哈哈，我的孩子，難道你不知道你就是廩君？”

袁明鏡聞聽，頓時頭皮乍起，獃獃的看着燭陰，好半天才笑道：“你弄錯了吧，我是袁明鏡，廩君和我有什麼關係？”

“呵呵，這個我倒是忘記了，人類有死亡輪迴之說！”燭陰也不由得一愣，但旋即笑道：“我的孩子，讓我來為你開啟你沉睡十三次的記憶吧！”

說話間，只見他對着袁明鏡輕吐一口氣，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感覺隨之湧向袁明鏡，但覺得一陣昏沉，袁明鏡的眼前驟然間閃現過諸般奇妙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