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高進行動前，凌采芬已買了高峰的生日禮物。

高峰生日那天，學校的工作告一段落後，她便搭着計程車到高家。

“咦?凌老師，你來了啊!”高母見是她，立即笑開了臉。

“不好意思，我有打擾到你們嗎?”凌采芬漾出一抹得體的笑容。

“沒有、沒有!請進來。傭人剛在做飯，不如凌老師就在這裏吃頓便飯吧!”

凌采芬正想答應，可還沒開口，高峰幼嫩的童音便傳了過來——

“菜菜子，你怎麼來了?”

今天的課後課後輔導結束后，他便搭着司機開的車回家，誰知才剛到家不久，凌采芬便上門來了。

“來送生日禮物給你啊!”凌采芬由自己的包包中，拿出那份裝飾得十分精美的禮物，“生日快樂!”

聞言，高峰一愣，高母則刷白了一張臉。

空氣中飄散着詭譎的氣氛，凌采芬摸不着頭緒。

“你不要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嗎?”她遞上的禮物，高峰始終沒有接過去。

高峰臉色一沉，盯着她，“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日子，就是我的生日!”

嗄?凌采芬還意會不過來。

“什麼生日禮物?!我才不要!”一手掃下凌采芬的禮物，高峰朝花園跑了過去。

“小峰!”見外孫跑了出去，當外婆的，自然心焦如焚。

“發生什麼事?”不對勁的感覺襲上凌采芬的心。

這時，高進由大門走了進來。

“凌老師?”沒想到一進門，便能見到盤旋在他腦海不去的凌采芬，他相當意外。

凌采芬回頭，終於見到朝思暮想的男人。

“高……”正想跟他說話，可高母卻急急的打斷了她——

“進，不好了!小峰他一見到凌老師送他的生日禮物，就大發脾氣，跑到花園去了!”高母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生日禮物?”高進一怔。

“今天是高峰他生日，所以我……”凌采芬解釋。

“每年小峰生日，我們都沒特別為他慶生，因為，小峰的生日，就是他母親……”高母哭着，說不下去。

“啊!”凌采芬這才恍然大悟。

這麼重要的事，她怎會忘了呢?

高峰出生那天，就是他媽媽死去的日子啊!她居然送他生日禮物，提醒他今天是什麼樣的日子……

“進，怎麼辦?小峰他……”高母完全失了方寸。

高進思索一會兒，腦海閃過一個想法。

“媽，你別擔心，叫傭人到花園去找他就是了。他在花園，總會找到。”他語氣十分平靜，感覺一點也不焦急。

“我也去!”凌采芬高呼。

她是罪魁禍首，必須彌補自己的過錯。

“凌老師，不用了，叫傭人去就可以了。”高進回道。

“不!請讓我去!”說著說著，她哭了，“都是因為我沒神經，才會觸到高峰的傷心處……我明明知道他的事，明明知道的……但卻千不該、萬不該忘了，我……我沒資格當老師……”

“你別哭。”她每掉一顆淚，他的心就狠狠的揪痛一下。

越叫女人不要哭，女人十之八九會哭得更凶，凌采芬也不例外。

高進上前，二話不說地摟住她，柔聲哄道：“不要哭了!我會心疼的……”

被悲傷、自責席捲着，突地，一個驚喜驀然從天而降，讓凌采芬不懂反應。

“對啊!你一哭，萬能的舅舅也會變得沒轍。”高峰的聲音，忽地插了進來。

“小峰……”見到外孫好端端地出現，毫髮無損，外婆高興得破涕為笑。“你沒事吧?你嚇壞外婆了。”

“他當然沒事。”高進沒放開摟住凌采芬的雙臂，斜睨着高峰。

“呵呵…”果然騙不倒舅舅啊!”高峰臉上，沒半點傷心事被勾起來的淚痕，反之，卻掛着一抹計謀得逞的笑意。

“昨晚你叫我今天六點回來，一起吃晚飯，就是為了這件事吧?”

“真不愧是舅舅!”高峰鼓掌。

“你這小鬼頭!”高進瞪着他，但怒斥他的意思並不濃烈，因為，他明白高峰為什麼會這麼做。

“沒辦法!”高峰攤攤手，“誰教舅舅跟菜菜子的膠着情況，我實在看不下去!以為經本紅娘在醫院那麼一撮合，你們就會看見彼此的真心，但真實情況卻令我大失所望。舅舅不找菜菜子，菜菜子又只懂得唉聲嘆氣，連向我旁敲側擊、問問你近況的勇氣都沒有。”

“本來，我是不想再插手，畢竟，是你們在談戀愛，又不是我，干預太多，總覺得有哪裏不妥當，但看着看着，我的心越來越不舒服，越來越煩躁。結果，我只好再出馬，叫林老師故意跟菜菜子說，我生日快到了，好讓她有理由上門來見舅舅。”

“為了讓她不和舅舅錯開，我還專程叫舅舅早點回來，最後，演出一場童年創傷再度被掀開的精採好戲，為的就是引出菜菜子的淚，只有心上人的眼淚，才能融化掉舅舅的面具，劇情果然一如我所料的發展。”

“我的用心之苦，蒼天可鑒，雖然，施恩莫望報，但如果你們想感激我的苦心及美意，送我什麼貴重大禮，以答謝我撮合你倆之恩，我也不反對啦!”

“答謝?你想得美。”高進以眼示意，要高峰看看因為他而急哭了的外婆。

“哎唷!舅舅，一場好戲，總得付一點代價嘛!”說罷，高峰走到外婆那裏，露出一張請求原諒的臉，“外婆，看在小峰用心良苦的份上，你就別生我的氣了，好嗎?”

哄外公、外婆，一向是高峰的拿手絕活。

“小峰那麼乖、那麼懂事，外婆當然不生氣羅!”她疼惜地捏了捏高峰的臉。

“謝謝外婆!”他笑一個，然後轉向高進，“舅舅，這樣你總該沒話說了吧?”

“外婆那一筆，我可以不跟你算。”高進把視線投到懷中凌采芬的身上，“不過，凌老師這一筆，我一定要算。”

“舅舅，我不設計讓菜菜子哭，你怎會抱住她?你不抱住她，你們又怎麼心意互通啊?”高峰大呼冤枉，“你這擺明是把恩人當仇人看嘛!”

“我不管你有什麼天大的原因，總之，惹哭她，就是和我過不去!”高進字字鏗鏘地說。

一直被傾慕的人摟住，已讓凌采芬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倍的跳動速率。而現下高進這番話，更是讓她清晰感覺到，心臟正以前所未有的極速躍動着，速度之快，幾乎達到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極限。

“舅舅，這不公平啦!”

“我不管什麼公不公平，總之，你要受罰。”

“哇!天理何在?”高峰大叫。

高進完全不理會高峰的誇張演技，“怎麼罰你，待會我再想想。”

見舅舅主子是鐵了心要罰他，高峰只好靠近凌采芬，“菜菜子舅媽，怎麼說，我也是撮合你倆姻緣的大媒人，現在我有難，菩薩心腸、萬世師表的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驟聞“菜菜子舅媽”五個字，凌采芬的臉，一瞬間變得通紅。

“我……我什麼時候成了你舅媽啊?”她口齒不清地說，臉上的羞赧，連瞎子也看得見。

“就算現在還不是，也指日可待啦!看舅舅一直抱住你，死都不肯放手，又公然說：‘惹哭她，就是和我過不去!’智障也聽得出，舅舅喜歡你啊!這麼久以來，像工作狂的他，從來沒喜歡過哪個人，他不娶你，娶誰呢?”高峰滔滔不絕地說。

“高峰，”高進的星眸中射出濃濃的怒意，“你說夠了沒?”

“好了，外婆，我們還是快閃人吧!舅舅在暗示，我們防礙到他跟菜菜子情話綿綿了。”高峰拉起外婆的手，“舅舅，不礙着你了。”說罷，便雙雙離開大廳，還順道遣走在觀賞免費好戲的傭人們，讓小倆口得以獨處，

大廳只剩下他倆，凌采芬一瞬間，覺得很不好意思。

她輕輕推開高進，雖然，她很眷戀他溫暖的懷抱。

拾眸看他，凌采芬問：“剛才，高峰說的，我可以相信嗎?”

高進凝神看她，雙瞳里的深情，快要滿溢而出。

“過去，我曾經想過，萬一有天我結婚了，兒女要取什麼名字。”高進開腔，但卻不是回答凌采芬的提問，“生兒育女，對還單身的我來說，好像是蠻遙遠的一件事，但我的個性，就是喜歡計劃未來。”

“高家的傳統是取單名，風笙曾戲言，我的兒子可以叫‘高雄’，女兒就叫‘高興’，他說，以地名為名，氣勢一定好，說不定能當一代英雄：以開心的等義詞當名字，日後我女兒的人生，一定會很順利。”

“當時，我只是笑了笑，不當一回事，因為，我懷疑自己會不會有結婚的一天。現在，我覺得‘高雄’、‘高興’這兩個名字，其實也蠻不錯的。”

高進一席話，令凌采芬一頭霧水。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她直說。

“簡而言之……”高進漾出一抹燦大大的笑容。一向淡然的他，絕不會露出這樣大的笑意，但她就是有這本事。“我是想問你，願不願意當高雄、高興的媽媽?”

懷疑自己在作春秋大夢，凌采芬狠狠捏了自己一把。

“好痛!”證明這不是南柯一夢。

“‘好痛’就是你的回答?”高進明知故問。

“不是、不是!”她趕忙搖手。

這大好機會，她可不能搞砸!

“那你的回答是?”被柔情徹底攻陷的雙眸，直直地盯着她。

“我願意!”想也不用多想，凌采芬一口答應，

聞言，高進俊臉上的笑意，一瞬間擴大了好幾倍。

“你不會後悔?”

“絕不後悔!”她非常篤定地說。

不立即答應，她才會後悔終生哩!

“可是，當高雄、高興的媽媽，得先跟我結婚。我不能讓他們當沒名沒分的私生子。”

“這個完全沒問題!”凌采芬現下，已渾然忘了“矜持”兩字怎麼寫。

“那麼……”高進驟地把俊美的臉湊近她，“先來付點訂金吧!”

話音甫落，兩片薄而性感的唇瓣，徹底封住她水嫩的粉唇。

沒料到他會突然索吻，凌采芬完全呆住了，過了好幾秒，她才反應過來，生澀地回應他，

一吻終了，她已滿臉通紅。

“那個李學長，有吻過你嗎?”高進問。

“呃?”李學長?“當然沒有!”

“真的?”高進迫近，不許她說謊。

“當然是真的!是我單方面暗戀他。”

“嗯?”他明顯露出不甚高興的表情。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他吃她的醋?這種感覺真好耶!呵呵……

“以後，你再也不準跟那個什麼李學長見面。”他鴨霸地下達命令。

“這樣……好像……”好不容易，才在茫茫人海中重遇李學長，她不想斬斷這段難求的朋友緣分。

“你捨不得?”好看的臉瞬間有點沉鷙。

“不是捨不得，只是覺得有點可惜，那麼難得才遇見高中時代的朋友，高中畢業以後，大家都各散東西了，所以……”

“好，要見面也可以。”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勾起了他的惻隱，“不過，要我陪同，不然不準見!”

“這樣啊……”

“答應?還是不答應?”

“答應啦!”

她根本沒選擇的餘地，不是嗎?

還沒走進教堂，她就被他吃得死死的，天下的女性同胞，不知道會不會痛扁她一頓?

但沒辦法，誰教她愛上他了呢!

“非常好。”高進揚起一抹十分滿意的笑容。

“高峰欺負我，你也欺負我，不傀是同一血脈的。”凌采芬低聲呢喃。“我上輩子，是不是燒了高家的宗祠啊?”

“你在自言自語什麼?”他傾近。

“沒有!”她立即否認，更顯此地無銀三百兩。

“沒有?”很明顯的，高進並不相信。

“真的沒有啦!”她強調，但臉上已露出說謊的痕迹。

誠如高進之前所言，跟高峰相比，凌采芬的撒謊功力，實在相差很遠。

“睜眼說瞎話的人，要嚴懲。”話畢，他再度吻上那令他再三回味的嫩唇，

凌采芬只有被熱吻以及回應的份。

“唉……菜菜子真不是普通的菜!”躲在大廳一角，靜靜欣賞這場好戲的高峰輕嘆一聲，“連說個謊也不會，真是有夠蠢的!好吧!看在她即將成為高家一分子的情面上，她嫁進來后，我免費傳授她說謊的最高秘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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