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緊急抓捕
第二天一大早,外出調查的各路人馬都先後彙集到陳子傑的辦公室里。
最先來到的是前往相城調查的張強和小單。他們昨天在從相城回來的半路上車壞了。等他們把車弄好回到濱山已經是夜裏十一點了。陳子傑從他們的臉上可以看出,相城之行收穫不小,因為他們雖然面帶倦容,但卻掩飾不住眼神里的興奮。
張強把去相城調查的情況向陳子傑作了彙報,説:“我認為孟金秀收養的那個孫女方念玉嫌疑很大。第一,她在血站干過,具有嫻熟的采血技術;第二,那兩件青銅鉞很少有人知道它們的存在,更別説用它們作案了,但方念玉具備這個條件。”
陳子傑説:“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僅憑這兩點還不夠。”
張強接着説:“還有,方念玉被收養的時間和被收養時的年齡,讓我總覺得與二十年前路政建材廠那件案子有着某種聯繫,她會不會就是當年失蹤的薛存田的女兒?”
陳子傑未置可否,從辦公桌後面站起來,一邊踱步一邊對張強説:“還有什麼?”
“還有一個人也非常值得懷疑。”
“誰?”
“就是孟金秀的女兒當年談的那個對象,因為是他把方念玉帶到相城讓孟金秀收養的。假設,方念玉就是失蹤的薛存田的女兒,那他是綁架犯?是人販子?但又都不像,因為方念玉對這樣的安排好象很情願,也很滿意。假如方念玉就是莫汝方、駢少勇被殺案的兇手的話,那他會不會是同案犯?因為他也有可能接觸到那兩件青銅鉞。”
“他叫什麼名字?”陳子傑問。
“不知道。”張強回答。
“他長什麼樣?”
“也不清楚。”張強搖搖頭,“尚蘭英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沒見過他長什麼模樣。關於他的情況她都是聽孟金秀説的。只知道他是濱山人,在相城的部隊當過兵,好象參加過七十年代末那場戰爭,還立過功,是個戰鬥英雄。他和孟金秀的女兒方小玉就是在地方組織的慰問戰鬥英雄的聯歡會上認識的。他原打算從部隊就地退伍到相城,和孟金秀她們母女一起生活。可事不如願,出了那事,他只好回到濱山。”
陳子傑想了想,對張強説:“這個好辦,到民政局查查,復轉退伍軍人在那裏都有登記。”
他們正説着,劉青順和段霞進來了。他們拿出那兩盤錄象帶,放到放象機里,一邊看著錄象一邊説昨天他們調查的情況。
張強一看到錄象上的女人,就説:“按照尚蘭英的描述,瓜子臉,大眼睛,雙眼皮,這個女人很像她們説的方念玉。”
錄象剛看完,郭懷綱敲門進來了。他是起了個大早趕過來的。不用説,剛才他上樓時是跑着上來的,進門后還氣喘吁吁的。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這是那個女演員的劇照。”
幾個人馬上湊過來,一看,異口同聲地説:“就是她!”
小單驚呼到:“在綱絲繩上踩高蹺,絕了!”
郭懷綱又接着説:“她還有一手絕活,據她們的雜技班主講,她還會魔術,特別是變裝術,手一揮,一件黑色衣服就能變成紅色的。不過,她這一手變裝術從來沒有表演過,是班主偶然看見的。”
“她叫什麼名字?”張強問。
“藝名叫‘線上飛’,真名叫方念玉。”
什麼都不用説了。所有的謎團都有了答案,所有的線索都集中到一個點上,兇手終於浮出水面。
兇手被鎖定了,可他們的心情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遺憾、惋惜、痛心,各種滋味都有。
陳子傑又把那張劇照拿到眼前。照片上,方念玉一隻腳踩着高蹺站在鋼絲繩上,身體向前平傾,雙臂展開,仰首目視前方,一個漂亮的“大鵬展翅”。如果不是二十年前那樁罪惡,如果不是二十年後這種不計後果的報復,她的人生也許真的會鵬程萬里。可現在……這一切都將灰飛煙滅。陳子傑把照片慢慢翻過來,輕輕地放在桌上,用低沉的聲音下達了命令:“馬上抓捕方念玉!”
抓捕方案很快制訂出來了。因為雜技班子是個鬆散的組織,平時沒有顧主需要演出時,演員解散,各干各的事情。一旦有了顧主需要演出時,由班主用電話把演員召集起來。班主只知道方念玉相城的住址,至於這兩個月她沒在相城住,住哪兒了,班主也不清楚。所以只好採取誘捕的方法,讓班主給方念玉打電話,就説有了顧主需要演出,等她來了伺機進行抓捕。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方念玉失蹤了。
雜技班主給她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是關機。她是故意關機?還是手機沒電了?不管是什麼原因,他們都不能被動地等待。
馬上實施第二套方案。一是派小單帶兩個人去相城她家守候。二是將方念玉的照片發送到市區及所屬各縣的各個派出所進行排查。
小單到了相城很快就發回來一條很不好的消息:就在上次他們從相城回來的當天晚上,方念玉回家了。據鄰居講,她拿了一些東西,匆匆忙忙地又走了,晚上再也沒有回來。
這一條消息讓張強後悔不已,肯定是方念玉回到家后,發現了有人進來過的痕迹,引起了她的警覺,跑了。
陳子傑馬上向上級申請了全國通緝令。
可是兩天過去了,方念玉好象在人間蒸發了一樣,一點信息也沒有。到了第三天上午,只得到了一條信息,説找到了方念玉在濱山的住址,那是一個臨近郊區的出租屋,可房主和鄰居説,她已經兩三天沒有回來住了。關於方念玉這幾天的行蹤,卻沒有任何信息。
她能到哪兒去?按理説,全國通緝令一發,各交通要道,汽車站、火車站、飛機場,各派出所、居民警點都會有她的照片。她只要出動就會被發現,不應該這樣無影無蹤呀。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在某一個地方蟄伏起來。
沒有得到方念玉的消息,陳子傑卻得到了另外兩條讓他吃驚的消息。
一條消息是,史文很可能就是二十年前失蹤的董玉姣的兒子馬小濤。
這條消息來自路政建材廠的老職工。他們向陳子傑反映説,這兩天有個年輕人悄悄地在原來路政建材廠的老職工中,對二十年前那件殺人縱火案進行調查。他們看這個年輕人和董玉姣的丈夫馬鐵良長得特別像,都認為他就是二十年前失蹤的董玉姣的兒子馬小濤。根據他們的描述,陳子傑覺得這個年輕人很像史文。陳子傑打電話給那兒的片警,讓片警悄悄地去看看是不是史文。片警很快就給陳子傑回了電話,説就是史文。陳子傑明白了,史文的爺爺在臨死前告訴了史文自己的身世,但爺爺知道的情況並不全面,只是給他提供了一些線索,史文是根據這些線索悄悄回來展開調查的。
正如人們説的那樣,史文確實在悄悄地對那起案件以及自己的身世進行調查。那天史文接到堂叔打來的電話,就匆匆趕了回去。爺爺得的是胃癌。開始時爺爺並沒有給史文説,怕影響他的工作。後來爺爺感到自己快不行了,這才讓自己的侄子趕快把史文叫回來,因為他不想把那件隱藏在心裏二十年的秘密帶到墳墓里去。那樣做就太對不起史文了。史文趕到家時,爺爺已經昏迷一天了。一聽説史文回來了,爺爺馬上睜開了眼睛,然後斷斷續續地給他講了二十年前發生的事。
那天傍晚,爺爺的兒子大牛突然慌慌張張地跑回家來,“撲通”一下跪在他面前:“爹,兒子不能孝順你們了。”
爺爺一看他身後還有一個嘴上貼着膠布的又哭又鬧的小男孩,忙問:“怎麼回事?你……你到底在外面幹了什麼?”
“你就別問了。我……我們在外邊闖了禍,公安局不來找我們,那姓莫汝的也不會饒了我們。我們得走了。”大牛拿了幾件衣服就往外走,臨走時指着那孩子説,“這孩子你……你看着辦吧。”説完,就走了。這一走就杳如黃鶴。
原來,史文的爺爺叫史根壯。妻子在生兒子大牛時難產死了。史根壯好不容易把大牛拉扯成人,誰知這大牛好吃懶做,怕苦怕累,跟着同村的麻小黑幾個不學好的東西成天在外幹些偷雞摸狗的事。以前大牛和小黑給別人打工,曾經給路政建材廠送過石子。有一次在送石子的時候,他們趁人不注意,偷偷把路政建材廠的鋼筋往車上裝了幾根,想偷出去賣錢,正好被莫汝方看見了。他們又是給莫汝方磕頭又是給莫汝方作揖求饒,莫汝方記下他們的名字和住址把他們放了。那天下午,莫汝方突然從濱山跑來找到他們,説有一筆賺錢的生意問他們倆願不願意做。他們問什麼事?莫汝方説要他們幫助處理掉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報酬是兩萬元。他們一聽是讓他們去殺人,有點害怕,不想干。但經不住莫汝方的勸説,還有那兩萬元的誘惑,最後同意了,因為在那個年代在那個窮鄉僻壤,這兩萬元對於他們來説就是個天文數字。莫汝方當場給他們丟下一萬,説事干成了再給另一萬。莫汝方還給他們丟下一輛白色的舊麵包車,是讓他們用麵包車把那個小女孩綁架來,然後和麵包車一塊沉到水庫里去。第二天上午他們來到濱山,大牛不會開車,拿着莫汝方給他們的照片,到建材廠家屬院門口尋找下手的機會。小黑會開車,開着那輛麵包車停在遠處等候。他們等了一個上午也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直到中午飯後午休時,才看見那小女孩拉着一個三歲多點的小男孩到街上的小賣部買東西。這個小男孩就是馬小濤。這時街上人少,正是下手的好機會。大牛馬上向小黑招了招手,小黑把車開過來停在兩個孩子的身邊。大牛走到小女孩身邊問,你就是薛小玲吧?小玲説是。大牛又説想見你爸爸嗎?小玲説想。大牛説我們就是來接你的,去看望你爸爸。自從薛存田被抓了以後,她已經有兩天沒有見到爸爸了,現在聽説能見爸爸,她什麼也沒想就答應了,拉着小濤就想上車。按照莫汝方的要求,大牛他們原來只打算綁架薛小玲,可現在又多了一個小孩,怎麼辦?大牛指着小濤對小玲説,去看你爸爸帶着他不方便,你把他送回去吧。小玲點點頭,拉着小濤就要往回走。剛要走,被小黑攔住了,小黑説,一塊去吧。大牛馬上明白了小黑的意思,他是怕小玲回去了,萬一不來了怎麼辦。大牛馬上跟着説,對,對,一塊去吧。大牛先把小濤抱到車上,然後把小玲拉上車,飛快地向西開去,開往濱山水庫。開着開着,小玲好象感到不對勁,大聲喊着要下車。大牛隻好用膠帶把她的嘴封上。就在這時,從後面猛地竄出一輛摩托車,一下竄到他們的前面把路攔住。騎摩托車的人下來一把抓住小黑的胳膊往下拽。大牛見狀忙上去幫忙,好不容易才把那人拉開,小黑一踩油門,把攔在前面的摩托車撞倒,跑了。跑了一會兒,他們才發現車廂里只剩下小男孩,小女孩不見了。想想可能是在和那人打鬥時小女孩逃跑的。事情辦砸了,他們倆想了想,公安局和莫汝方都不好惹,於是兩個人拿着莫汝方給他們的一萬元錢,開着那輛麵包車往南方跑了。大牛跑了,小男孩是從哪兒弄來的,小孩子也説不清楚。史根壯也不敢向公安局報案,只好自己去周圍的鄉村打聽,看誰家丟了孩子。可是打聽了好長時間,也沒有打聽出一個結果來。時間長了,這孩子跟他也有了感情,他也捨不得把這孩子再送回去了。就這樣,馬小濤變成史文,在爺爺家長大成人。
聽完爺爺的敘説,史文的精神幾近崩潰。他獃獃地坐在已經咽氣的爺爺的屍體旁邊,五內俱焚。
史文冷靜下來以後,想到爺爺説大牛提到過一個姓莫的,馬上聯想到,這個姓莫的會不會就是莫汝方?因為濱山姓莫的非常少。從而又聯想到自己很可能就是二十年前路政建材廠那起案件中失蹤的馬小濤,所以他沒等爺爺下葬,便悄悄回來進行調查。
另一條讓陳子傑吃驚的消息是,孟金秀的女兒當年談的那個對象是齊永勝。
負責這項調查的是張強。他先來到民政局退伍軍人安置辦公室。不巧的是,原來負責管理檔案的老同志剛退休,現在負責的是一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小女孩。因為對業務不熟,他們查了一天也沒有查出結果,只查到一個當時在相城部隊當過兵,也參加過七十年代末那場戰爭,但他是個指揮部的通訊兵,沒有上過前線,也沒有直接參加過戰鬥,也沒有立過功。這不符合他們要查的那個人。後來還是小女孩對張強建議,讓他再到人事局去查查,因為民政局安置辦只負責安排退伍複員的士兵。如果是軍隊幹部,是由人事局轉業軍人安置辦公室安排。如果那個人是個軍官,檔案很可能在人事局。張強想想説得在理,便到人事局去查。用了不到兩個小時就查到了,結果讓張強大吃一驚,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新上任的代理副市長齊永勝,因為只有齊永勝在相城的部隊服過役,也參加過七十年代末那場戰爭,並且立過一等功。退伍時齊永勝是按連級幹部轉業的,轉業后被安排到路政建材廠任副廠長。
幾天來的各種信息彙集到陳子傑的腦海里,最後形成四個判斷。
第一個判斷:當年齊永勝去追趕那輛白色麵包車,很可能是發現有人綁架孩子,他追上去營救。他救下薛小玲后,意識到對方的勢力很大,背景很深,自己沒有力量與之抗衡,所以沒有報案,也沒有對任何人説這件事。出於保護的考慮,他把薛小玲送到了相城。
第二個判斷:當年齊永勝只救下薛小玲而沒有救下馬小濤。這個判斷的依據是,如果當時齊永勝救下了馬小濤,並把他安置到一個可靠的地方,那麼他肯定掌握馬小濤的信息。當史文,也就是當年的馬小濤到公安局參加工作后,齊永勝就應該有所表示,要不兩人之間有聯繫,要不齊永勝單方面表現出一定的親近和關心。但這兩種情況都沒有。
第三個判斷是,方念玉的這場殺戮還沒有結束。因為方念玉他們的雜技班子演出活動的範圍主要是在濱山和相城的結合處,這兒離方念玉在相城的住址要比濱山市區近得多,她在相城租房住顯然不是為了演出方便,主要是為了方便殺人。如果駢少勇的被殺是這場殺戮的最後一幕的話,那麼她就應該在殺死駢少勇后回到相城居住。可她沒有,駢少勇被殺后她仍然住在濱山。下一個殺戮目標很可能是那件殺人縱火案的最後一個參與者聞輝。從現在掌握的情況看,當年聞輝很可能參與了這件案子。
第四個判斷是,齊永勝是否參與了這場殺戮不能肯定,但憑着方念玉與齊永勝的這種特殊關係,方念玉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很可能會冒險去找齊永勝,因為齊永勝的家裏是個比較安全的地方。齊永勝住在公務員三區,這裏住的都是縣局級以上的幹部。齊永勝的兒子在外讀高中,今年是最後一年。為了讓兒子能考一個理想的大學,齊永勝的妻子請了一年的長假,專門去照顧兒子的生活,所以這一段時間是齊永勝一個人在家。
基於以上判斷,陳子傑馬上作出以下部署。
一、對齊永勝的住宅進行監視,並秘密跟蹤齊永勝。如果陳子傑的第四個判斷成立,那麼方念玉不是躲在齊永勝的家裏,就是被齊永勝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
二、馬上對聞輝進行跟蹤,並暗中保護。方念玉現在蟄伏起來是在等待機會,或者是等待逃跑的機會,或者是等待殺死聞輝的機會,這兩種可能都有,他們不能掉以輕心。
張強接受了任務以後又問到:“那史文呢?”
陳子傑想,史文悄悄回來進行調查,主要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同時也想揭開二十年前那樁案件的真相。他之所以沒有向局裏打招呼,是怕局裏讓他迴避,因為按紀律他是應該迴避的。通過一段時間的了解,陳子傑認為,史文的頭腦比較清醒,心理素質比較過硬,情緒控制能力也比較強,他只是悄悄進行調查,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陳子傑對張強説:“你這樣,給他打電話就説有緊急任務,讓他回來執行任務。至於能來不能來,他自己會考慮的。”
張強聽明白了陳子傑話里的意思,説:“好的。”
張強領命而去。
幾路人馬派出去了。
可不到二十分鐘,負責跟蹤監視聞輝和齊永勝的兩路人員同時反饋回來一條內容相同的信息,他們負責跟蹤的人失蹤了,準確地説,他們根本就沒有找到人。
聞輝和齊永勝的秘書説,他們都沒有來市政府上班,手機關機,往家裏打電話也沒人接。聞輝的司機説,他早上八點多去接聞輝,小區門衛説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去哪了,不知道。齊永勝的司機説,這段時間齊永勝一直是自己親自開車,偶然出遠門才讓他開,所以齊永勝到哪裏去了他當然不知道。
另外,張強給史文打電話,史文的手機也是關機。
這些情況讓陳子傑和張強都倍感意外。他們三人同時關機難道有什麼內在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