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博物館女工

第十八章:博物館女工

張強請示過陳子傑以後,同意段霞和史文前去相城市調查青銅鉞的來源,因為這青銅鉞不管是真品還是贗品,都很有可能出自相城,濱山既不會有真品,也從來沒有聽説過有人能製造青銅器贗品。

這天,段霞和史文來到博物館,説要帶走青銅鉞前往相城調查,卻遭到了陶玲她們的極力反對。

“這又不是兇器,你們憑什麼要帶走?”陶玲和幾個女職工擋在大殿門口,就是不讓段霞和史文靠近。

“這是重要物證,我們必須帶走,”段霞説,“請你們不要妨礙公務。”

“什麼公務不公務的,我們不懂,這是我們的鎮館之寶,你們把它帶走了,誰還來參觀?我們怎麼辦?你還讓不讓我們活了?”陶玲和幾個女職工胳膊挽着胳膊,像一堵人牆擋在前面,那架式,是要誓死保衛這來之不易的大好形勢。

段霞見這些人都象急紅了眼的鬥雞,連拚命的份都有,便説:“我找你們領導,你們姬館長呢?”

“姬館長……姬館長不在,出國考察去了。”

顯然是撒謊,一個小小的博物館長,出什麼國,考什麼察?明知是撒謊,可還真的沒有辦法,因為這姬成連個手機也沒有,找他還真的不容易。面對這些要玩命的女人,段霞無可奈何,只好給張強打電話求助。張強説,你們不要把事情鬧僵,我和她們文化局的領導説説,讓他們過來協調協調。

文化局的領導非常重視,馬上派來一位年青的副局長。

這副局長姓錢,三十多歲,和陶玲她們年齡差不多。他來到這幾個仍然胳膊挽着胳膊擋在大殿門口的女人面前,清了清嗓子,板起面孔,指着她們説:“你們想幹什麼?你們知道你們這是什麼行為嗎?”他顯然是想利用副局長的身份把她們鎮住。但這幾個女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陶玲説:“當然知道。”

“那你們説説,你們這是什麼行為?”

“我們是在捍衛我們的改革成果。”

“什麼什麼?捍衛改革成果?簡直是笑話,你們是在妨礙公務。還有,你們這兒天天燒香磕頭的,這是迷信,是在搞迷信活動。”

陶玲説:“迷信?前年你帶着我們文化系統的工會幹部去五台山,我看你也在廟裏燒香磕頭了,你怎麼不説是迷信?怎麼到我們這兒就成了迷信了?”

一下擊中了錢副局長的軟脅。其實那次去五台山,他也是在別人的攛掇下才跟着大夥燒了幾柱香,磕了幾個頭,可畢竟還是覺得自己理短。還有,這陶玲的話不無道理,這燒香磕頭到底算不算迷信,他也弄不大清楚了。要説是迷信吧,那五台山上成群結隊的人去燒,而且越燒越旺,不僅全國人民都去燒,就連外國人也來燒,也沒見有人管哪?

“不管怎麼説,人家警察也是為了社會的安定,為了我們大家的安全來辦案的,我們應該積極配合,配合警察調查是每個公民的義務。”錢副局長的口氣溫和多了,“如果這兇手抓不住,我們大家能過得安生嗎?萬一哪天兇手跑到你們這兒來殺人,我看你們怎麼辦?”

這本來是句半開玩笑的話,可惹惱了一個身體瘦長的女職工。她姓蔣,但沒人叫她的名字,因這她有個綽號“臭豆腐西施”。大家為什麼要送她這麼個綽號呢?有三個原因。一是她愛吃臭豆腐,身上老有一股臭豆腐味;二是她嘴臭,再好聽的話一到她嘴裏都得變味,要怎麼難聽就怎麼難聽,要多不吉利就多不吉利;三是她的身體瘦長,還習慣於叉開兩腿站着,就象魯迅筆下的“豆腐西施”。對於這個綽號,她一點也不反感,反倒很得意。她認為,不管是“臭豆腐西施”還是“香豆腐西施”,只要是“西施”就是美女,就比“東施”強。

“臭豆腐西施”説:“才不會呢,我們又不是官,又沒有禍害百姓,殺到你頭上也不會殺到我頭上。”這女人總能在關鍵時刻説出一句舉座皆驚的破嘴子話來。

錢副局長沒有想到這女人會説出這種話來,氣得真打哆嗦:“你……你説什麼?你什麼意思?誰禍害百姓了?你……你給我説清楚!我懷疑你就是兇手,至少也是幫凶!”

自從許馬福被殺的消息傳到市裡以後,又在幹部層中引起了一陣恐慌,特別是那些自身不幹凈、群眾口碑不好、為官不仁者,更是如芒在背。他們覺得這殺人兇手一會兒殺西,一會兒殺東,沒有規律,説不清動機,好象真的就是衝著他們這些人來的。好在這錢副局長在這件事上並不心虛,因為這文化局本來就是個清水衙門,他又是排名最後的一個副局長,沒有一點實權,説白了是一個大跑腿的,自己也從沒幹過對不起國家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的事,自認為坐得端,行得正。可這畢竟是句不吉利的話,誰聽見了也會犯忌。

沒想到,這“臭豆腐西施”的倔勁上來了:“你説我是兇手我就是兇手,你抓我呀,抓呀!”説着還把兩條胳膊伸到他的面前,那意思是讓他給她戴手銬。

見“臭豆腐西施”伸出了胳膊,其他幾個人也把胳膊伸到他的面前,嚷嚷到:“你抓呀,把我們都抓走,你們這些當官的,我們沒飯吃時,你們連個人影也見不到,我們好不容易找了條出路,你們又來斷我們的後路,你把我們都抓走吧,我們正愁沒地方吃飯呢!”別看這幾個女流之輩,還真講義氣,因為當初她們不讓姬成去北京鑒定的時候都發過誓,要是真的遇到什麼事,誰也不許裝孬種。

“你們……潑婦、愚昧、無賴、法盲、沒文化……”把所有能貶損人的話都用上了,錢副局長真正體會到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的道理,只好自己找個台階退出這尷尬的場面,“我跟你們説不清,不跟你們説了,回來再找你們算帳!”他轉過身來,把段霞拉到一邊説:“這博物館的職工以前一直發的是半工資,有了這件青銅鉞以後,情況才有了好轉。你們帶走青銅鉞,肯定會影響她們的收入。希望你們能理解。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們先帶着青銅鉞的照片去,如果能解決問題那是最好,實在不行,非得要實物的話,你們馬上給我打電話,我馬上派車給你們送過去。”畢竟是副局長,這控制情緒的能力和協調能力還是有的。

段霞也知道,這“商王鉞”是她們的命根子。有這“商王鉞”,博物館每天就有幾百元的門票收入,也難怪她們為這東西要玩命。她和史文商量了一下,認為這辦法可行。就用相機拍了青銅鉞的照片,離開了博物館。

錢副局長也要走了。他剛走到博物館門口,陶玲領着那幾個女人追來了,説:“錢局長,我們這些人素質低,沒文化,沒腦子,您別跟我們一般見識,希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臭豆腐西施”也説:“我這張嘴臭,説出來的話不好聽,惹您生氣了,您要是還生氣,就罵我幾句。要不,我自己打我自己的臉,算是給您賠罪了。”説着,還真抬起手來照自己的臉上扇了兩下。錢副局長馬上用手擋着,説:“別,別,你把臉打腫了,我還心疼呢,再怎麼説,你們也是我下屬的員工。”

聽了這句極具人情味的話,“臭豆腐西施”竟激動地高呼起“錢局長萬歲!錢局長萬歲!”

“行了行了,這我可擔當不起,你們今後少找事我就謝天謝地了。”他坐上汽車,隔着車窗看着這些仍在向他揮手,併流露出依依不捨的目光的女人,不禁感慨起來。這就是中國的老百姓,你要是惹了她們,她們就敢給你玩命。你要是多多少少給她們辦點實事、好事,她們就喊萬歲。她們就是這麼直接、單純,這麼可愛。錢副局長突然反省起自己來。今天這事要是換種方式,別拿官架子壓人,跟她們商量,讓她們的人格得到充分尊重,也許就不會這樣尷尬了,差點讓自己下不來台。難怪毛主席他老人家在延安時期就説過要改變工作作風的話,這話確實實用,特別是對共產黨的幹部。他再一次體會到毛澤東的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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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商王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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