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稱霸亞洲
墨言看見方絕,臉上略有不喜之色。方絕這次沒有等他的信號行動,讓他非常不滿。擊落安傑勒的手槍則更讓他納悶,但接下來,他感到了無比的詫異。
方絕手裏的槍,指向了墨言的方向。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方絕扣下了手裏的扳機,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在“貴族”號遊艇上擊殺墨言和安傑勒,至於溫齊飛,就讓他漂在海上自生自滅,血緣之類的東西,見鬼去吧。
墨言在千鈞一髮之際跳了起來,子彈打在了他肩膀上,穿過肩胛骨射入了牆上的壁畫中。但下一刻的變化,卻連方絕也沒有想到。
安傑勒幽靈般的貼在了墨言的身後,一把匕首從後面扎進了他的腰裏。
方絕一下子呆住了,手裏的槍雖然指住了兩人,扳機卻沒有扣下去。
墨言的臉上變得慘白,他慢慢的回過頭,看着安傑勒,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疑惑萬分。
“這把匕首上,抹了密宗蘇明送給我的蛇毒,”安傑勒站在墨言的身後扶着他,輕輕的說道:“這是你母親,密宗宗主厲白雪調配的毒藥,雖然毒性不是最烈的那一種,但你也最多只有五分鐘活命了。”
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從方絕心底升起。他一下子想不清楚那個預感是什麼,手裏的扳機遲遲扣不下去。
墨言突然咳嗽起來,幾縷血絲咳了出來,一臉痛苦的表情——也不知是刀傷的痛苦,還是聽到厲白雪這個名字的痛苦。
溫齊飛還是整好以暇的坐着,淡淡的說道:“我在離開上海的時候,已下令剷平密宗,有蘇明的幫助,以後密宗就是溫家的一個分部,厲白雪,現在已經死了吧。”
方絕震動了一下,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雙腳突然被兩隻鐵環一樣的胳膊抱住了,整個人被拖倒在地上。原本躺在他腳邊心臟中刀,應該已經死亡的黑巨人突然活了過來,插在胸口的匕首掉了下來,竟然只是一些皮肉傷。他趁着方絕分心之際,一下子撲倒了方絕,運用熟練的擒拿技巧,把方絕的右手反轉過來壓在身下,槍脫手摔了出去,掉在了沙發底下。
方絕感覺自己的背上像是壓了一座山,扣住自己右手的力氣也大的驚人。他沒有反抗,只是轉過頭看着溫齊飛,又看看墨言和背後的安傑勒,目光漸漸變得空洞起來。
安傑勒把眉頭緊鎖的墨言放在了沙發上,臉上又露出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看着地上的方絕,笑了起來:
“你一定不明白吧,為什麼我會對自己一向視若父親的主宰大人動手,對不對?”
他突然一腳踢在方絕的肋部:“因為,你這個傢伙是他的兒子,我絕對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的發生!我才應該是主宰的接班人,他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希望!但他竟然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而不是我!”
方絕悶哼了一聲,忍住了腹部的疼痛,看着安傑勒那張因為激動而扭曲的臉,大概已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安傑勒從小是個孤兒,是墨言在芝加哥一個貧民窟的街頭揀來的孩子。他從小把墨言當作自己的父親。雖然這個人有千奇百怪的癖好,但他對墨言的忠誠是毫無疑問的,所以上一次方絕隱諱的向他提議擺脫DS罪惡之點的控制,被他一口回絕。但就安傑勒到底是一個精神偏執的人,他對墨言的忠誠,建立在極端的排他主義上,這讓他在內心深處不能容忍方絕的存在。
溫齊飛開口了,語調還是很平靜,甚至有些嘲諷的意味:“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墨言和方小倩的兒子,也知道溫青青和日本黑龍會的武田香有勾結。那次你在日本遇到蘇明,本就是我派去的。你請安傑勒來幫你殺人,他卻趁機暗地裏調查了你的生世,結果在廣州方小倩的別墅里發現了方小倩的日記——哼,我當時氣昏了頭,倒是懶得去動那個女人的東西——他很聰明,推斷出你就是墨言的兒子。你以為他第二天坐飛機走了,其實他卻是一個人闖進了我的辦公室,和我攤了牌。從那天起,我就有了對付你們的計劃。”
溫齊飛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了兩張折起的紙,在方絕面前晃了晃:“你後來也找到了那本日記,對不對?是我故意留在那裏給你看的,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和智力,總有一天會找到這些東西。我只不過撕去了兩頁,最重要的兩頁。方小倩以一個母親的天性,發現肚子裏的孩子是墨言的。但你這個可憐的人,居然被自己的父親出賣了,都不知道!哈哈。”
方絕轉頭向墨言看去,墨言的臉色慘白的和白紙一般,腰間的血越流越多,染紅了整個沙發的座墊。墨言此時也正向方絕看來,兩人的目光甫一接觸,立刻就轉開了,似乎誰都不願意多看對方一眼。
溫齊飛卻漸漸激動起來,他倏的站了起來,把兩張寫滿字跡的紙扔在了墨言臉上:“我當初是怎麼對你的?當你和你兄弟被人像狗一樣在街頭追殺時,是誰救了你們?是誰給了你們一條光明大道?但你做了什麼?你偷走了我最愛的女人!方小倩是因為你才死的,我今天就要為小倩報仇!”
墨言笑了笑,腰上麻木的感覺越來越甚,已經快延伸到胸口了。他看着溫齊飛因為憤怒而充滿血絲的眼睛,淡淡說道:“我沒有偷走小倩,她本就不屬於你的,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你太老了。”
溫齊飛的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面部肌肉抽搐了好幾下。他心中的怒火,因為墨言的這種態度和語氣上升到了最高點。明明是自己贏了,他卻為何沒有勝利者的優越感?恍惚中,他似乎看到小倩的影子,靜靜的站在墨言背後,深情的注視着那個人。
深吸了好幾口氣,溫齊飛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他又坐回到沙發上,冷冷的說道:“我不會和一個失敗垂死的人做口舌之爭。為了讓你們父子倆死的明白點,我不妨把一切都告訴你們。方絕去德國找他認識的醫生做DNA鑒定,這都在我和安傑勒的意料之中,因為安傑勒太熟悉方絕的一切了。當方絕當夜離開慕尼黑私人診所后的一小時,安傑勒就趕到了,在醫生實驗室里對你交給他的DNA樣品做了手腳。其實,那時我已完全不必要這麼做了,因為甘比諾家族已準備拋棄你,與我合作——我之所以要造成這個誤會,只不過想讓這齣戲的結尾更精彩一些,對你來說,就是讓自己的兒子認賊作父,和自己親生父親父子相殘。”
墨言沉默了一會,費力的把頭轉向安傑勒:“甘比諾家族早就準備犧牲我,還有南美洲的負責人范尼·司通先生了,是不是?我被聯邦調查局盯上太久,就算是他們也很難為我遮掩過去,那些人又一直懷疑我對家族的忠心——畢竟,DS的影響力已經太大了。況且還有你和方絕在,任何一人都可以接手DS的事務。”
“BINGO!”安傑勒打了個指響:“完全正確,我的主宰大人,雖然你準備把主宰的位置傳給方絕,但甘比諾家族已經決定,我會是下一任的主宰,從離開這條船起!”
看了眼壓住方絕的黑色巨人,安傑勒繼續冷笑說道:“范尼·司通這個傢伙在南美培養了太多的親信黨羽,漸漸的不把家族的長老放在眼裏,所以,這次甘比諾家族派來談判的代表,其實都是家族內部需要清洗的人。把你們從自己的地盤上調開然後做掉,這就是這次談判的目的!”
墨言苦笑了一下:“所以,甘比諾家族決定和溫齊飛合作的計劃,應該早已確定下來,只是沒有告訴我而已。”
“不錯,”溫齊飛點了點頭:“我會來這裏,有很大一個原因,是想看着你們父子一齊死在我面前,這種機會,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了。”
說道這裏,他忍不住一反往日斯文的形象,仰天長笑:“我等這一刻快一年了,如今終於得嘗所願,蒼天果不負我!”
室內安靜了下來,只有溫齊飛狂妄的笑聲,在眾人的耳邊回蕩。
方絕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很輕,卻在溫齊飛的笑聲中,格外清晰。
“該說的都說完了?”
一直壓着方絕,用槍頂着對方腦袋的黑人,首先感到了不對勁。他拿槍的手腕上,突然插上了一把銀色的,薄如蟬翼的小刀,整齊的切斷了經脈,手掌一軟,根本沒有力氣扣下扳機。
方絕把一直扣在手裏的小刀彈射出去后,整個人用力向上彈了起來。黑色巨人大驚之下,猛喝一聲,用力向下壓去。他對自己的力量絕對有信心,下面那個人的體型和自己差別太大,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
但讓他震驚的是,他用盡全力的下壓,竟然沒有壓住。方絕靠着腰腹一彈之力,硬生生把巨人超過三百磅的身體頂了起來,突然一個翻轉,變成了他在上,黑巨人在下的局面。
隨着一聲凄厲的慘叫,這位原海軍陸戰隊的精兵死了,死的很慘。他的下體被方絕的膝蓋撞爛,肋骨被一個肘擊打斷了三根,致命傷在喉嚨上,方絕抽出了綁在小腿上的叢林軍刀,切割奶酪般一刀戳進了黑巨人粗壯的脖子,把他釘在了船艙的地板上。
方絕本來沒有必要出那麼重的手,以上三個攻擊中的任何一種,都足以把人殺死致殘,但方絕忍不住,深黑色的眼睛中那空洞的光,彷彿能吞噬一切,他需要發泄,用鮮血和暴力來發泄。
緩緩站了起來,方絕盯住了安傑勒。安傑勒的眼睛眯了起來,發出一種紅色的,狂熱的光芒。
“早就知道你沒那麼孬種,親愛的方絕兄弟!我一直在等這麼一天,可以和你真正的較量!”
“快殺了他!”溫齊飛站了起來,退到了沙發後面,臉上露出不安的表情:“你在想什麼,快拔槍!”
“閉嘴!”安傑勒兇狠的瞪了溫齊飛一眼:“你沒有資格命令我,誰都沒有!”
說完,他又轉過頭面對着方絕:“玩槍,還是格鬥?隨你選。”
方絕的嘴裏冷冷吐出了四個字:“我選,玩命!”
話音未落,方絕已經向安傑勒撲了上去,兩人間的距離本來就不遠,方絕一撲之勢奇快無比,瞬間就到了安傑勒的面前。
安傑勒也沒有想到,方絕上來就會選擇最原始的肉搏方式,來進行這場他期待已久的生死決鬥。他的反應也非常快,立刻向後撤去一步。安傑勒精通拳擊還有空手道,對泰拳也有很深的研究,但他很少看方絕練習技擊。看見方絕撲來,他當機立斷拉開距離,想靠技巧取勝,這也是在以他少年時他和方絕打架時慣用的伎倆。他深知自己的對手有着野獸一般的反射神經,靠着出色的技巧,他和方絕打鬥的結果也算是五五開。
但這次,他卻失算了。
方絕的速度和力量,幾乎比他所熟悉的那個人提高了一倍,在他的防禦架勢還沒有起來前,就像一隻飢餓的野狼一樣撲到了自己的面前,安傑勒突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彷彿正在被一隻凶獸狠狠的撕裂,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他完全潰敗了,身體挨了好幾下重拳,被飛馳的集裝箱卡車撞擊般的飛了出去,左手的手筋被鋒利的刀刃割斷,右腿被方絕一個兇狠的側踢命中,以一個奇異的角度向內折了進去。
安傑勒以一個優秀殺手的本能,用右手閃電般拔出了身上備用的手槍,但方絕的動作比他更快,一隻手猛頂住他的槍口,卡住了機匣蓋后頂,大拇指在槍側的彈夾按鈕上一按,彈夾了彈出去;同時在槍身的插銷上一按一彈,拔掉了插銷,順手一拖,整枝槍散落在了地上,變成了一堆零件。
安傑勒向後摔倒在了地上,嘴裏有鮮血流了出來,方絕站在他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墨言也在看着他們,這兩個他最得意的兇器,眼中沒有絲毫詫異。
“原來,你以前一直是在讓我!”安傑勒突然狂笑,繼而變成劇烈的咳嗽,更多的鮮血被他咳了出來,方絕的那幾拳打在了他的要害上,不僅肋骨斷了幾根,內臟也受了重傷。
方絕點了點頭。如果和那個人用槍決生死,他一點沒有把握,但說到格鬥,方絕不懼怕任何人。格鬥對他來說,彷彿已是一種動物生存的本能。
“為什麼!”安傑勒痛苦的叫道:“為什麼要讓我?”
方絕沉默了片刻,說道“因這個世界上,能和我聊聊天的人不多,能一起打架的就更少,少了你,我會覺得很無趣。”
真實的原因,方絕並沒有說。他知道安傑勒是多麼瘋狂的訓練自己,想成為墨言最得力的助手,他不想在這方面壓過那個人。方絕認為,如果一個人那麼執着的追尋着自己的目標,總是可敬的。
安傑勒掙扎着站了起來,一口鮮血向方絕吐了過去:“你這個該死的白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絕不!”
方絕看着渾身沾滿鮮血的安傑勒,靜靜的說道:“我們倆個註定有一個要死去的,在這之前,我仍然要感謝你一件事,你沒有用卓韻秋要挾我——雖然你見過她,知道可以這麼做。為了這點,無論你對我做過什麼,我都會原諒,安傑勒兄弟。”
安傑勒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方絕從來沒有用真誠的語氣,稱呼他為兄弟,雖然自己一直嬉皮笑臉的喊對方“親愛的方絕兄弟。”他在下一瞬明白了,這是方絕在決定殺死自己前,說出的真心話。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準備殺人時的方絕。
兄弟又如何?我們倆個中,註定有一個人要死去的!如果自己在殺方絕前,也會再稱呼他一聲兄弟吧。安傑勒忍不住又想笑,雖然身上的劇痛正在時刻折磨着他的神經,就算站着,也已經很艱難。
方絕手裏多了一把薄薄的小刀,安傑勒知道,最後的那一刻就要來臨了。
就在這時,安傑勒突然發瘋般的撲了出去,方絕手裏的刀沒有出手,因為他也感覺到了身邊的異動,飛快的轉過了身。
砰的一聲槍響,安傑勒的背部出現了一片鮮紅的血花,方絕手裏的小刀同時飛射而出,插在了溫齊飛拿槍的手腕上,槍落地的時候,安傑勒也倒了下來,倒在了墨言的身上。
“只有我可以殺他,任何其他人,都不允許……”安傑勒想笑,但臉上的肌肉只是抽動了幾下,眼中狂熱的光芒,迅速的黯淡了下去。
這個難看的笑容,成了安傑勒遺留在世界上最後的聲息。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彷彿又回來了芝加哥喧鬧的街頭,一個渾身破破爛爛的男孩蜷縮在垃圾桶邊,看着匆匆經過的路人,從來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直到那個人的出現。
溫齊飛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他想不到安傑勒會在最後的時刻,衝上來擋住了射向墨言的子彈。他本來計劃的很好,自己沒有把握射中方絕,那麼就射他的父親墨言,趁方絕心亂的那一刻,衝出房間。但饒是他老謀深算,也料不到安傑勒這樣的舉動。
“瘋子!”他恨恨的詛咒道,但終究不敢再動。
墨言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安傑勒,眼中生命的光輝也越來越黯淡。他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
“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方絕?”他的聲音已經很嘶啞:“時間不多了。”
方絕看着躺再血泊中的安傑勒,還有倚在沙發上,同樣滿身鮮血的墨言,終於忍不住問道: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走上這條路?我不明白。”
墨言慘淡的笑了一下,他的手上,緊緊的握着方小倩的那兩張日記的信紙:“因為,我想把你培養成一個沒有弱點的人,極強有力的人,不會被感情拖累的人,不要像我那樣,雖然有幸遇到自己生命中的最愛,卻只能眼睜睜的失去她。”
“還有一個原因,原諒我,方絕,當你出生的時候,我非常恨你。我對於你媽媽的愛,超過了世間的一切,就算你是我的兒子,但我仍然不能原諒,因為你的關係,小倩產後大出血而死。我當時真有殺掉你的心。因為你奪去的東西,我再怎麼努力,也不能奪回來。”
“你能原諒我嗎,方絕?”
望着生命跡象一點點在墨言身上消逝,方絕最終搖了搖頭:“你不用要求我的原諒,因為我根本沒有把你當作父親。”
“是這樣嗎?”墨言又慘笑了一下,聲音越來越弱:
“無論怎樣,你一定要成為一個擁有力量的人,強大的力量,是我們男人在這個世界傷的通行證。”
看着方絕冷漠無表情的面孔,墨言終於知道現在無論他說什麼,方絕都聽不進去了。彷彿用上最後的力氣,墨言緊緊盯住方絕的臉,只怕一息之間,就是永別:
“孩子,最後給你一個忠告:你的心,遠沒有你想像中冷酷,所以,不要再尋找什麼真正的自由,只要能堅強的活下去,你媽媽她……”
墨言的嘴巴還在翕動着,似乎在說着什麼,但沒有人能聽的見。終於,他的眼睛合上了,終其一生,他最後緊緊抓住的,只是逝去愛人兩頁殘缺的日記而已。
他沒有後悔自己選擇的路,但他是否對為自己孩子選擇的那條路,而有過一絲後悔呢?
再沒機會知道了。
方絕靜靜的站在墨言面前,沒有表情,沒有動,就像一座僵硬的石像,甚至沒有生命。
溫齊飛趁着這個機會,猛的從被炸毀的門沖了出去,他用盡全力跑了幾步,回頭一看,發現方絕竟然也走出了房間,向自己的方向走來。這一嚇不輕,他瘋狂的向前跑了起來,但每次回頭,都能看到方絕跟在自己的後面,表情木然。
“你到底想怎麼樣?”溫齊飛氣喘吁吁的靠在甲板的欄杆上,背後就是汪洋大海,他感覺自己年紀真的大了,跑不動了,他懷着最後一絲希望,強自冷靜的說道:
“現在,所有人都死了,你我如果合作,以後的前途一定無量!你當初不就是說,想要前途嗎?”
方絕冷冷的看着溫齊飛,陣陣海風吹過,他的衣襟紛飛,溫齊飛怎麼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突然,一陣機器馬達的轟鳴傳入了溫齊飛的耳朵,他轉過身,驚喜的看到,一架直升飛機呼嘯着開過他們頭頂,不遠處,一艘和貴族號差不多大的遊艇緩緩的開來,甲板上站了好幾個人,其中兩個他都認識,竟然是密宗蘇明和自己的女兒,溫月茹。
溫齊飛長長鬆了口氣,看來,甘比諾家族派人來接應自己了。但下一刻他又感到不對,為什麼蘇明和溫月茹會在船上?
另一艘遊艇停在了離開貴族號十米左右的地方,兩艘船一起順着洋流,慢慢的向前漂浮着。
“溫老闆,”蘇明向他喊道:“只剩下你和方絕了?很好,甘比諾家族對你的表現非常滿意,你的任務完成了,也可以安心的去了。”
“什麼?”溫齊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蘇明開心的笑了起來:“你以為甘比諾家族真的願意與你合作?像你這樣有野心又有實力的人,甘比諾家族是不會放心的,看你怎麼對付蛇骨會,密宗,還有赤軍就知道了,你是個意圖稱霸亞洲的人,甘比諾家族不需要這樣的人。”
說罷,他指了指自己:“甘比諾家族需要的,是我這樣願意為他們效力的人,而不是一個合作夥伴。厲白雪已經被我殺了,我現在是密宗的宗主,一步登天,人生的機遇,真是奇妙啊。”
溫齊飛感到嘴巴里一陣苦澀,似乎有膽汁涌了上來。
“所以,”蘇明繼續愉快的說道:“我把你女兒也帶來了,溫齊飛一家死於海難,溫氏企業解體,我作為甘比諾家族亞洲生命線的一部分,順利成章的接管亞洲毒品的業務,溫家的某些人還答應支付我一筆天文數字的酬金,作為我幹掉你和你女兒的報酬——說起來也要謝謝你,沒有溫老闆為我們打下的基礎,事情怎麼能那麼順利?”
溫齊飛這才發現,溫月茹的雙手被反綁,被兩個白人大漢抓住,正在不斷的掙扎。
“最後告訴你一件事,”蘇明拿出了一隻遙控機模樣的東西:“在貴族號上,已經預先裝置了二十個遙控炸彈,只要我按下這個按鈕,3分鐘后,整艘船就會爆炸。現在,我已經按了,哈哈!”
蘇明看着一臉慘白的溫齊飛,得意的笑道:“你們還有機會,如果在三分鐘內找到二十顆炸彈,並且解除引線的話,我要恭喜你了。或者,你們能連續游泳幾百海里,到達最近的島嶼,也是種辦法。”
說完。他做了一個手勢,兩個白人大漢舉起不斷掙扎,雙手被反綁的溫月茹,拋進了海里。
“再見,溫老闆,祝你好運。”隨着蘇明的大笑,對面的船啟航了,轉了個彎,越開越遠。
溫齊飛回過頭,卻發現方絕已經不在甲板上了,再轉頭一看,一個人影從船上一個魚躍跳入了海里,向溫月茹下沉的地方飛快游去。
他看看海水,再看看身邊平台上的一架直升飛機,遲疑了大約有半分鐘,眼看方絕下潛后仍未浮上,咬了咬牙,向直升飛機的方向飛快跑去。
自己曾因為興趣參加過一個飛行學校,學過直升飛機的駕駛,現在,這是唯一的逃生途徑!因為他上船前就發現了,貴族號上沒有攜帶任何救生艇,當時沒有多想,現在卻知道為什麼了。
溫齊飛衝進了直升機,打開了電路裝置,啟動了飛機的引擎,隨着螺旋槳的轉動,他的冷汗也一滴一滴流了下來。雖然他不確定直升機的燃料能夠堅持到最近的陸地,但至少能夠離開這搜馬上會爆炸的遊艇,只要他能回到中國,一定能重整河山,東山再起!到時候,所有背判他的人,都會在恐懼中顫簌發抖的死去!
直升機螺旋槳帶起巨大的旋風,慢慢的騰空而起:“還有半分鐘!”他自言自語道,兩隻手都顫抖了起來,終於,在一陣轟鳴聲中,直升機搖搖晃晃離開了甲板,向空中直升而去。
他向下瞟了一眼,看見方絕挾着似乎已經昏迷的溫月茹,浮出了海面。
“還有十五秒!”溫齊飛咬牙提醒自己,猛的一拉飛機操縱桿,向左前方飛了過去,離開貴族號越來越遠。
“轟”的一聲巨響,二十枚烈性炸彈在貴族號各個部位準時爆炸,遊艇在瞬間被巨大的衝擊力撕碎,四分五裂的散落開來,在海面燃起了滾滾的濃煙和火焰,方絕和溫月茹,頓時消失在了煙霧中。
“不是我不想救你,小茹,”溫齊飛喃喃自語:“誰讓你在這種生死關頭,還和那個臭小子在一起!”
直升機不斷的加速,突然,溫齊飛發現剛才那架飛過他頭頂的直升機,正並排飛在自己飛機的側面。一個金頭髮的男人蹲在打開的艙門前,肩上抗着一門火箭筒似的東西,正對着自己。
“我的天!”溫齊飛大驚之下,還沒來得及轉向或加速,就看到對面火光一閃。
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火球,歪歪斜斜的向前沖了幾十米,掉了下來,連着溫齊飛未盡的雄心壯志,一起沉在了大海中。
他為溫家貢獻了一生的精力,到頭來,家族裏的人卻巴不得他死。
死不瞑目。
方絕卻還沒有死。
火光中,他抱着溫月茹沉到了海水中,潛泳了好一會,脫離了爆炸沉船產生的大火和海水漩渦,才又重新把頭探出了海面。一片扁平的船板飄了過來,方絕伸手抓住,回頭去看溫月茹,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方絕把溫月茹的頭靠在了船板上,解開了反綁她雙手的繩索,把繩子塞進了褲兜里,然後湊過頭,給她做起口對口的人工呼吸來。過了大約有兩分鐘,溫月茹突然有了知覺,咳嗽出了好幾口海水,張開眼睛,茫然的看着方絕:
“是你……我們都死了嗎?”
“暫時還沒有。”
“我爸爸呢?”溫月茹突然想起似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