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夢境最終破滅
第六十一章夢境最終破滅
心底里暗自將母親與鄧雲做了一番比較,母親果真是不佔優勢的。無論是從年齡還是從外表來看,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已然是昔日黃花。而鄧雲雖然也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但上帝是偏心的,誰讓它給了那個女人幾年遲來的青春呢?
可饒是如此,多年的兩廂守望是能說拋卻就能拋卻的么?我一直以為,撇除我與父親的矛盾不談,其實父親在我心中是一個真男子。從小到大,我們家的戰火僅限與我與父親之間。父親和母親始終相敬如賓的過着日子。很多時候我甚至暗自欣喜,至少我為母親高興,有那麼一個疼愛他的男人。我也為我的家庭欣喜,因為我的父母一直把家的氛圍營造的很好。
可那是假象,全都是假象。我的父親還是沒能禁得住世俗的誘惑,他叛離了,叛離了曾經的愛情,叛離了家庭,投入了別的女人的溫暖懷抱之中。
姐姐的苦心經營是為了要填補我與家庭的裂縫。不得不承認,雖然我沒有刻意的去爭取過,但是機會來臨的時候我仍然很小心的去把握了。因為一個少年還不具備漂的資本。
那一陣,我暗自慶幸,我有一個好姐姐。我也在心底憧憬着未來的美好生活。可是,“天府喜來登”門前的那一幕,卻破滅了我的憧望之境。我驟然明白,其實那只是一幕夢境而已。夢總會醒來,在眼睛睜開的時候,就只會剩下光明。
而我能做的,就只是盡量的將夢境延伸而已。
“璞子,你想什麼呢?你今天有些不對勁喲!”
我只顧在心裏思索着,卻忽略了手上的動作已經停滯。直到姐姐的聲音將我喚醒。
我抬頭,姐姐和母親的目光同時凝聚在我的臉上。
“小璞,你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嗎?”母親的眼神里透着無盡的關心。
我也看到了母親眼底深處聚集的一絲閃爍,似乎她在猜測着什麼。
“哦,我沒事,只是玩了一天,有些累而已!”面對姐姐和母親的目光,我慌忙找理由搪塞着。
“哦,那你先去休息一會吧,這裏讓我和你姐姐弄就是了!”母親仍舊沒有將目光從我臉上移開。我已經看不到她眼睛裏的色彩。
“媽,他擺明了就是想偷懶嘛!”
雖然我從姐姐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精明。可是她的話仍舊維持着撒嬌時的狀態。那就是意境吧,是對待生活的大智慧。我在心裏暗想着,為什麼我就學不來呢?為什麼我就掩不住內心的焦躁呢?
“沒事,大除夕的我就休息的話,那新年我還不得帶着無盡的晦氣生活呀?”我明白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即使心裏再焦躁我也該忍着,畢竟那是除夕夜。意識到那一點,我連忙想辦法調節氣氛。
“嗯,識時務!”姐姐嘟嘟嘴,擺出一副寬恕的樣子。
我在她的眼睛裏又看到了一絲一閃即逝的狡黠。
“那快包吧,你們爸估計也快回來了!”
母親終於將目光移開。可是聽到她提到父親,我的心再次一緊。難道母親意識到了我心裏藏着的事情?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那太不可能了,母親可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還不具備未卜先知的能力。
再次意識到問題,我的心裏就相對要沉靜的多了,怕再生出亂子,於是趕緊忙起手上的活。
讓自己的心靜下來之後,氣氛也慢慢的迴轉過來。母親和姐姐耐心的等到我手下的一張張麵皮,再沒有生出任何話語。
我一直擔心父親會不會深陷溫柔鄉,忘記了除夕夜的團聚。還好,至少父親還沒有完全剝離對家的感情。八點剛過一點,父親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電視裏,春節聯歡晚會已經開始,窗外,第一輪的年夜喜慶也已經開始。鞭炮聲連連,一陣陣閃爍的光亮不時的從窗戶里透進來。可我卻始終融不進那氛圍。
我在想着,那普天同慶的歡愉之中,可有人有與我一樣的困惑?
那一次的年夜飯吃的有些怪異。一家四口人分明各自有着自己的心事,可是每個人都強烈的忍着,仍由心事在自己的內心糾結,表面上卻不得不做出歡愉的表情。那種壓抑與扭曲將除夕夜的色彩塗抹的怪異異常。
我不斷的凝視父親,渴望他能夠看到我的暗示。可是父親回應我的目光卻只是一味的柔和,似乎他內心的裂痕已經完全的被姐姐那些天苦心熬制出來的膠水粘補好了。他沒有看出我眼球上浮現着的並不是曾經的那一層光芒。
年夜飯以後便是守歲,雖然我一直不知道守歲意味着什麼,但是還是陪着家人在客廳里坐了很久。
父母、姐姐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着,可是我融不進去。我只是自始而終的把目光停留着父親的身上。我渴求父親能夠予以我一個回應,不需要言語,一個眼神就足夠了。
可惜我沒有等到。一直到午夜的終生敲響,窗外禮花齊放,鞭炮齊鳴,大年夜的歡騰終於完整的顯現出來。
沒有等到那一陣歡騰過去,我已經堅挺不住,借口太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不知道父母、姐姐是不是把守歲進行到底了,反正那一夜我是完成了前半生生命里的第一次完整的守歲。
我們老家有個習俗,大年初一是不出房門的。大年初一需要一家人在一起延續團聚。大年初二以後便需要走家串戶,將自家的喜慶傳於他人,同時分享別家的快樂。
而成都卻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習俗的,大多數人家都是從外面遷來的,所以也都各自堅守着家鄉的習俗。
我們家在成都沒有親戚。但是習俗那個東西就跟信仰一樣,多年的沉澱,早已經在心裏根深蒂固,成了一種習慣。所以初二以後的串門還是要的。沒有親戚,那就去好朋友家,從小到大,都是那麼過來的。
那年初二依舊去爸爸的朋友家裏。那個朋友是與父母同一家醫院的一個老醫生。那個老醫生曾是父親的導師,膝下一對兒女都去了國外,所以每年的串門,也算是父親盡孝道的時候。
老醫生姓鍾,印象中那是一個非常慈祥的老人。一雙兒女都在國外成家立業了,難得回來一次,即使如此老兩口卻依舊把小日子過的有滋有味。老醫生的老伴曾是一個老師,如今退休在家。但是老醫生卻說什麼也不願意退休,說是要散人生最後的餘熱。
老醫生的家不遠,開車十多分鐘就到。
是一幢八十年代的住宅樓,牆體外面滿是歲月的痕迹,可是卻不顯衰老,依舊像是壯年的漢子,屹立的端端正正。老醫生家在三樓。
或許知道每年初二我們必到,所以進屋的時候,老兩口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與我們隔兩代以上的人的生活,特點是很鮮明的,簡樸、充實、祥和。老兩口已經年高七十,但是身子骨依舊壯實,所有的生活全都是雙手親為,從不依賴外人。
他們已然拿父親做了兒子看待,所以進門以後,老兩口沒有拒絕媽媽的幫忙。老醫生拉着父親的手去了書房,對弈,那一直是老醫生的嗜好。
母親和老醫生的老伴在廚房裏忙活着,我與姐姐在客廳里看着電視,偶爾逗逗老人家養的“吉娃娃”。
臨近中午的時候,廚房裏的活忙的差不多了,媽媽挨個屋子走了一圈,“準備吃飯了啊!”
那個時候我正在書房裏觀看着父親與老醫生的棋局。聽到母親的聲音,老醫生站起來,“封棋,飯後再戰。”
然後老醫生轉身往外走了,邊走邊對着父親說到:“我去把我藏的那瓶8o年的茅台拿出來,咱爺仨中午幹了!”
老醫生對待生活的坦蕩在我的心裏一直留着難以磨滅的印象,所以每年的初二其實也是我最期待的日子。看着老醫生燦爛的笑臉,我忙說到:“鍾爺爺,可不是爺仨啊,就你們爺倆吧,我還不會喝酒!”
其實不是不會,我只是不習慣白酒的味道。就我的那種喝法,我也怕糟蹋了老醫生珍藏的白酒文化。
老醫生說了一句什麼我沒有挺清楚,因為那時候他的身影已經完全閃出了書房。
老醫生走後,書房裏便只剩下我和父親兩人。我驟然覺得,那是一個機會。既然父親意識不到我眼睛裏浮現的暗示,那麼我還是問出來吧。
父親已然起身,看我還坐在一旁,他頓了頓,“走吧!”
“啊!”我答應了一聲,迅的在心裏組織着語言。
“爸爸!”
我看到父親的身形明顯的一震,那個稱呼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認真的叫過了。或許父親意識到了那一點,所以他頓住了。我能夠感覺到他的心也在劇烈的震顫着。
父親轉過身來,他的眼角有一絲閃動,“啊!有什麼事么?”
“前天我去體育館了!”
“是,我知道,和張墨一起去的。”
“下午我們去了遊樂場!”
“哦,還不錯,放鬆一下也好。”
“從體育館出來,我們是繞天府廣場去的遊樂場!”
“怎麼不走近路呢?繞天府廣場過去路遠了不少。”
“中間我們經過了‘天府喜來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