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偶遇幼年玩伴
第三十一章偶遇幼年玩伴
我原以為那一次事件會帶給邱瑾家足夠大的震動,會讓我的形象在邱叔叔和李阿姨眼裏一落千丈。
結果我高估了自己。回家以後,邱瑾壓根就沒有提在學校里生的事情。奇怪的是學校竟然也隱瞞了那件事情。對於邱瑾的隱瞞我還能理解,但是學校對我們的家長隱瞞那件事便不是我能理解的了。按理說,作為專業教育的一方理應是有義務告知家長學生在校的作為才對。但是那次沒有,學校壓根就沒有提及。後來我又打電話問了佟勇他們,結果答案是一致的,學校沒有告知我們的家長我們為什麼會提前被放假。
作為當事人,對於學校的反應我們雖然有些不解,但是接受起來卻並不是那麼的困難。大多數人都還是希望十六七歲的悸動能夠瞞着父母。即使再叛逆,可是對於父母卻始終存着敬畏之心。所以我打電話的時候很分明的感覺到了他們五個人不約而同的興奮,那興奮是“經死地而後生”的解脫。我雖然不似他們那般把興奮寫在臉上,可內心的釋然卻也是掩飾不住的。我父母的遠在成都,而我卻窩在一個小犄角旮旯里,山高皇帝遠,他們要管我當然不是那麼方便。更何況就那時我與父母的關係,估計不到“生死兩茫”的份兒他們也是不會把注意力轉向我的。所以我有足夠的理由放任自流。
可我卻顧忌邱瑾一家,因為在那裏我當真能夠找到家的感覺,不止是因為他們常會好飯好菜的招待我、好言好語的寬慰我,更多的是因為我在他們身上能夠看到信任,能夠找到自主。所以當得知學校隱瞞了那件事之後,我心裏多了一份釋然。那也算是對於自己內心的一種解答,我找到了一個尋覓很久的答案。
打架的事情算是畫上一個句號,雖然那個句號相當的短暫,但是卻仍舊足夠讓我清靜一陣。
那時候不懂得過多的去提醒災難,所以我就也不可能把目光聚焦在肖康健轉身時眼中的那團火苗之上。我只記住了眼前的風平浪靜。我似是在湛藍海面上撐了一尾扁舟,我以為一支竹篙便能渡我到西天,結果哪知道大海上的風浪並不是我想像的那麼簡單。我只看到了眼前的水波不興,卻忽略了遠處的片片黑雲。所以註定我要抱着我的小舟葬身大海。
邱瑾的眼睛裏卻一如既往的充滿擔憂的神色。那時候我將她看作一個豎抱着一根木棍入睡的可憐蟲。對於一個剛剛“凱旋的戰士”為什麼要以那種目光去迎接呢?難道是懷疑勇士的勝利摻假?又抑或是對那勝利本身就持着不屑一顧的情緒?
我不能理解,我只是心平氣和的欣賞着自己的勝利。我不時回過頭去觀摩戰場上的自己。那一陣子心裏難得晴朗,天藍、水清、山綠,對於我來說,那是我的春天。
每到放假,我通常都會顯得無聊。我不可能靜得下心來看書、作業,因為我沒有那樣的追求。也曾試着去小縣城裏找到一個音樂的聚集點,結果還真被我找到了。但是我只在那裏呆了半個小時不到便急匆匆的逃離了。我不清楚那個琴行對於音樂的定義是什麼,但是當我看到那幾個頂着滿頭非黑色頭的男女歇斯底里的吼叫的時候,我確定那不是我要的音樂。所以我快的逃離,我想我還是保持無聊的狀態會好一點。
那幾天邱瑾也沒怎麼看書,整日抱着本書在屋裏踱着步子。我讀不出她在想些什麼,也沒有想過去探究。我只靜默的坐在沙上不停的變換着電視頻道。
終於,第二天的時候我着實呆不住了。正尋思着是不是該給佟勇他們打個電話商量一下去哪裏混跡幾天,卻在驟然間想起開學的時候,媽媽叮囑我代他們回鄉下祭祖的事情。
記憶中,鄉下老家在一條九曲十八拐的山路盡頭,雖然那裏距離現代文明的聚集地很遠,可是卻有着不同於俗世的樸實。那一刻,心裏竟然顯出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臨行前,李阿姨硬是往我的挎包里塞了一件薄外套,她說鄉下會冷一些。我對於她的言詞不置可否,要說四川和新疆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差,出現較大的溫差還說的過去,但是鄉下老家和小縣城前後也不過百里,溫差會有那麼離譜?
不過最後還是沒能拗的過她,我還是裝着那件薄外套上路了。
與我同行的還有邱瑾。她主動請纓說要與我一起去,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因為她父母都沒有持哪怕一點反對意見。其實我一直都奇怪一個問題,明明我給人留的印象不是那麼好,可是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父母放心讓他們的兒女和我交往呢?小魚的父母是那樣,張默、柳丁和的父母也是那樣,甚至連邱瑾的父母也是那樣。
那時候當邱瑾提出要和我一起去的時候,我見邱叔叔和李阿姨絲毫沒有反對的意見,我徹底的疑惑了。那個疑惑一直壓抑在我的心頭,一直到如今我都沒有想明白是怎麼回事。而且越往後,那個疑惑越是顯得的真實。
回鄉下老家需要先坐三個小時的鄉村巴士,其實就是一輛從高路上退伍下來的的大巴。道路還是最原始的土路,估計遇到雨天那堆積的泥濘絕對趕得上沼澤地。
那次在車上我依舊沒有閉眼去尋找兒時搖籃里的溫馨,因為那一路過去,顛簸的實在是太厲害。說的誇張一點,坐在那輛破車上的感覺絕對趕得上幾年後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時,地震帶給我的震撼。
從上車開始我就一直掐着時間在計算我們行進的路程。因為小的時候曾經多次坐車走過那條路,那條路帶給我的震撼讓我久久不能忘懷,似乎是再沒有比那種感覺更深入我心的了。雖然那次回去已經是時隔很多年以後,可是我心裏清楚,不能寄太多的厚望於那條路的改觀之上。
事實證明我的預想沒有錯,那條路仍舊是那般坎坷,汽車走在上面絕對沒有一次過一分鐘以上的平穩狀態。而所謂的平穩狀態當然是對比於高路上的汽車而言。走在那條路上,我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四平八穩”,什麼叫做“張牙舞爪”。
我們是吃過早飯後出的,當汽車一路顛簸將我們送到下車的地方時已經是11點整。當車熄火還未待停穩時,我已然是堅持不住,來不及走出車門,忙不迭的推開窗戶將嘴伸到窗外。
窗外的新鮮空氣順着咽喉鑽進我的肺部,肚子裏一陣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等到平息一點,卻覺張嘴以後聲都是那麼艱難,只覺得嘴裏像是被人塞上了一大把黃連一樣。
邱瑾似乎要比我耐震一些,她是堅持出了車門才進行那場大清理的。不過那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等我走出車門的時候,她已經一**坐在了地上。只見她那一張臉像是在水裏泡了幾天幾夜一樣。
我最後一個走出車門。下車以後,司機早已經等的不耐煩,粗暴的點着火然後猛的一踩油門,留給我們一縷黑煙往迴路開去了。於是原地就只剩下我和邱瑾。
扎紮實實的在那裏坐了半個小時,不斷的把礦泉水倒進嘴裏然後又吐出來。如是反覆無數遍,直到確定嘴裏再沒有早上吃下去的包子的味道的時候,我們才站起身。
下車的那裏是汽車能到的終點,但是卻不是我們的終點。從那裏去到我的鄉下老家至少還有三十里路。
記得我剛學會數數的時候,我很清楚的數過從下車那裏到老家,需要徒步上山下山五次,然後再上山一次才能見到我家的租屋。所以那天等邱瑾回過神來我告訴她還得徒步翻越五座不算小的山才能到達目的地時,她的一雙眼睛瞪的老大,那兩顆眼珠就像瞬間要迸射出來一樣。她不停的埋怨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她。那個時候我差點鬱悶到死。因為那天早上我分明已經告訴過她那一路會很艱難,當時她的原話是,“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一點點苦都吃不了。”
所以那天第一次上山下山的過程還沒有結束的時候,我真的想把背上的她扔到可以見到的那條清澈見底的的小溪里,讓她去與溪底那些小魚小蝦為伴。
現在想來,如若不是那天在山路上遇到一輛拖拉機,極有可能我們便要在那片荒山野嶺過一夜。
我們是在翻越過第一座小山的時候遇到那輛“騰騰”冒着黑煙的拖拉機的。駕駛拖拉機的是一個很樸實的農村青年,他的年紀應該不大,但是結實的胸膛卻向我們表露了他經歷風雨的淬鍊無數。那種淬鍊痕迹並不是時間鐫刻下來的,而完全是由風雨、塵土拓印上去,那是一種不能用言語表達的痕迹。至少在走出那片鄉村之後再也不可能見到。
那痕迹里包含了堅強,包含了艱辛,同時也包含了幸福和滿足。我一直沒能理解,為什麼那樣富有情感的痕迹只單單的會出現在那樣一群鄉下人身上。而出了鄉村便再也找不到。或許窮盡一生我也不可能找到那答案,又或許當某一天我再次踏上那片土地的時候就能輕易的找到答案。我不知道,至少到目前為止,我依舊沒有再次踏上那片土地的勇氣。
那天本來是想要付一些車費給那個拖拉機司機的,但是他死活不肯要,甚至說如果我們堅持要給錢的話那他就只有不搭載我們。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回報那份質樸,於是從包里掏出一盒“陽光驕子”遞上去,我說,“這個你總可以收下吧,當我們交個朋友,要不然我的心裏也會難受。”
雖然那個年輕人的眼裏露出了濃烈的嚮往之意,但是他仍然一再的拒絕,最後還是在邱瑾百般搭腔的情況下,他才有些遲疑的收下那盒煙。
看着那個年輕人拿着煙使勁的在鼻子邊嗅了又嗅,滿臉露出滿足的微笑。我和邱瑾驟然間呆住了,明明過着艱苦的生活,明明充滿了嚮往,可是他仍舊堅持拒絕唾手可得的那份嚮往。那該是怎樣的一份堅守啊?
那又是一個找不出答案的問題。我只記得那一路上我和邱瑾都保持了緘默。倒是那個年輕司機顯得非常開心,一路上哼着小調在駕駛台上規則的律動着。
那條山路是盤山而上然後又盤山而下的,而拖拉機的減震功能與汽車的相比那更是天上與地下的距離。但是奇怪的是那天我們坐在那輛拖拉機上的時候竟然不止一次的感嘆過世事的美好,而且那美好基本上全是建立在那輛拖拉機上。
經受了汽車的顛簸,又翻越了一匹山,我和邱瑾已經累到了極限。所以再次經受拖拉機帶來的顛簸時,我們竟然習慣起來。再沒有舉出一絲不適,同時受到那個年輕司機的影響,我們心裏也顯出了輕快。再看那几上幾下的盤山公路,竟然顯出了親切。
沒多久時間我們便到達了終點,那個年輕司機直接將拖拉機開到了他家的曬壩(院子)里。
在拖拉機還在幾米之外的地方,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便顫巍巍的跑了出來,嘴裏含糊不清的喊着“爸爸,爸爸!”
年輕人很是高興,快的停車然後的跑過去將孩子抱起來在空中晃了一圈,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緊接着一個年輕的母親走了出來,一副清爽的村婦打扮,不過眉宇間卻透着一絲青澀,似乎她還不該是一個媽媽。
女人看到男人,臉上也露出同樣的燦笑,“你回來了?”
“唉!”男人沒顧得上上看一眼身前的女人,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懷抱中的兒子身上。而女人竟也沒有生氣,只是靜默的微笑着。
女人注意到了我和邱瑾,她瞬間一滯,“他們?”
“哦,他們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剛好也要上來,就順便搭他們回來了。諾,這是他們給的!”
經女人提醒,男人終於緩過神來,連忙給女人解釋到。順手掏出了我給他的那盒煙給女人遞了過去。
“恩,搭人家就搭嘛。你怎麼能要人家的東西呢?”女人看到男人遞過去的煙,他沒有為自己的男人得到意外的收穫而驚喜,反而嗔怒着說到。
“快還給人家!”
見女人這麼說,我連忙上前。
“大姐,不用了,如果還給我們,那我們的心裏會感到難過的。那是我給大哥的一點心意,沒有別的意思。”
“可是、、、、、、、”女人仍舊有些遲疑,似乎她正在衡量着內心堅守的那一份質樸。
“就收下吧。要不人家會覺得尷尬的。啊!”
男人見女人遲疑了,忙出言說到。
“那好吧。”女人點點頭,“那你們快進屋坐吧,坐了那麼久的車一定累壞了吧。我給你們倒水去。”
面對女人的熱情我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隨着他們向屋裏走去。
男人和女人走在我們的後面,進屋的那一剎那,我聽見男人說,“拿去放柜子裏面吧,等來客人了再拿出來抽。”
【p:近段時間我白天都要做事,所以我只能選擇在深夜裏來更新,還請大家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