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血染殘陽

第三十八章 血染殘陽

盧繼忠聽到江中鼓聲大作,知道日軍要追來了,連聲催促眾軍急行,此時已近辰未時分,忽聽得前邊一陣吶喊,從山角處轉過一支兵馬,約有四五千人,旌旗招展,上面綉着杏葉狀徽紋,正是突破梁山防線趕來的日軍鍋島直茂部。盧繼忠分付眾軍休要戀戰,突圍要緊,士兵們也隱隱感到一絲不安,當下打起精神,弓箭、鳥銃亂放,殺將過去。

鍋島直茂曾經是“肥前之熊”龍造寺隆信的得力家臣,年輕時也威風八面過,可自打親歷“日野江城之戰”(註:此役為日本戰國時代著名戰役,龍造寺氏因輕敵而慘敗給薩摩島津氏)后,他性格中的銳氣就逐漸消退,變得沉穩保守起來。

這時見明軍來得兇猛,雖然己方人數佔優,他卻不願正面硬拼,而是擺了一個四平八穩的方圓陣,自己和旗本武士部隊位於陣形中央,外圍兵力層層佈防,鐵炮、長矛、弓箭在外,騎兵在內。這是一種防禦陣形,敵人輕易突不進去,同樣的,因為隊形密集限制了機動,缺少變化,敵軍敗退時也難以儘快轉為追擊。

盧繼忠根本就沒打算去攻他,見敵人排出這麼一個刺蝟陣,趕快揮手示意繞行,雙方隊列隔着百餘步的距離交錯而過,同時不停地用弓箭火器激烈互射,明軍且戰且走,死60多人,傷一二百人後,總算突破了這股日軍的阻擊,繼續前行。鍋島直茂見明軍遠去,把軍扇一揮,將隊形轉為長蛇陣跟進。

又行了一二里,盧繼忠部已經到了原先聯軍大營所在之地,當發現這裏空無一人時,士兵們全都蒙了,不由得大聲咒罵,驚慌失措。盧繼忠心中叫苦,已經來不及做解釋了,只是全力維持着陣形迎戰,將騎兵分在兩翼,鳥銃兵和弓箭手押后。正在這時,前面樹林中鼓聲咚咚的響,又衝出一彪人馬,打着波切車紋軍旗,卻是日將生駒一正的3000人,盧繼忠忙命騎兵上前阻攔,步兵繼續奔走,生駒一正大聲吼叫着:“截住他們,不要放走一人!”日軍列隊向前壓,鐵炮足輕輪番舉槍,猛烈地開火,明軍騎兵好似坍塌的堤壩,戰馬和士兵一排排地中槍倒地。

盧繼忠怒目圓睜,大聲呼喊着:“衝過去,要想活命就衝過去,退後一起死!”在求生慾望的驅使下,騎兵們將身子緊緊貼在馬背上,手舞鋼刀,迎着槍林彈雨奮力前沖,可是雨後泥濘的地面限制了衝鋒速度,在接近日軍本陣之前,有將近400人倒在半途上。

僅剩的300多騎兵還是突入敵陣,日軍步兵集團在明軍騎兵瘋狂的衝擊下陣腳鬆動,不住地向後退卻,但是在退卻的同時,無數長矛手仍在盡全力地攢刺反擊,這股搏鬥的洪流移動了五六十步后慢慢穩定下來,形成了一個旋渦,明軍騎兵揮着刀劍在旋渦中心不停地格鬥,不停地倒下,最終被吞噬在一望無際的步兵人海里……

在這將近一個時辰的激戰中,3000明軍只剩下了800人!其中還有很多受傷的戰士,盧繼忠抱着一線希望,帶領殘部在日軍包圍圈裏左衝右突,期待主力能來解圍,可是放眼放去,四下里全是敵軍,根本無路可走。

打着中結祇園守家紋旗的小西行長部近萬人與高舉丸之十字旗的島津義弘部8000人合兵一處,自后快速追來,側翼是高舉鍋島杏葉旗的鍋島直茂4000人穩步逼近,正面是打着波切車紋旗的生駒一正3000人節節阻擊,這一小股明軍好像是濤天巨浪中的一葉輕舟,隨時都有可能被淹沒。

聯軍撤退時人喊馬嘶,島山倭城守軍覺察到聲音異常,還以為敵人又要發起攻擊,加藤清正看了看身邊殭屍似的八九百人,心想若是敵軍再次攻城,這回是說什麼也抵擋不住了,誰知等了半晌,卻不見來攻。

眾人心中疑惑,聽着太和江邊銃炮聲連天,估計或許是釜山友軍來援,出城哨探是絕對不敢的,只能是在城上焦急地期盼;直到天光大亮,才發現聯軍確實是撤走了,眾軍恍如仍在夢裏,竟不敢相信,好半天方醒悟過來,不禁激動地個個淚流滿面。

淺野幸長扔了手中戰刀,跪倒在地向天膜拜,心裏不知給弓矢八幡菩薩及大小諸神許了多少願,只求這些神靈們能夠保佑援軍順利突破敵人防線來營救自己。加藤清正派人把淺野長政從堆滿乾柴的天守閣中拉了出來,告訴他事情可能有轉機,若援軍解圍失利再自焚不遲。

又等了半晌,喊殺聲漸近,無數人馬輾轉廝殺到島山城下,加藤清正還恐是聯軍使詐,直到看見生駒一正的大旗在陽光下高高飄揚,並且認出了秀元部將吉川廣家引兵殺至,這才敢相信是真的,狂喜中急忙傳令打開城門,鼓起勇氣帶着五六百殘兵,扛着破旗,踉踉蹌蹌地奔下山去接應。

這個時候日軍雲集在蔚山戰場上的兵力至少有兩萬五千人,把盧繼忠部800人團團圍住,雙方士兵揮動着兵刃,紅了眼地格鬥,不是日軍用倭刀把明軍的頭砍下來,就是明軍用長矛把對方的胸膛洞穿,戰場上血肉橫飛,步兵前後衝殺,騎兵交雜混戰,傷者被堅硬的馬蹄活活踩成肉漿。

盧繼忠揮大刀接連砍殺了3名日本武士,對方的血噴到自己臉上,腥熱熱的充滿了死亡的氣息,不僅是敵人的,也聞到了他自己的。這時候號角聲、海螺聲嗚嗚的響,又有一支龐大的船隊靠近太和江邊,這回卻是小早川秀秋親率的15000人的本隊,敲鑼打鼓地下船列陣,向這邊衝來。日軍幾路人馬合兵一處,聲威大振,潮水一般向盧繼忠部發起猛攻。

被困明軍雖然拚命抵抗,可力量對比過於懸殊,很快的,戰鬥就變成了一場屠殺。盧繼忠見狀心如死灰,把大桿刀舞的風車一般,最後連人帶馬被射得堪比當年小商河之楊再興!

日軍亂箭射死了最後幾名明軍士兵,然後大聲歡呼着,爭先恐後地撲過去,開始剖割敵人首級,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句什麼,武士和足輕們都靜了下來,並紛紛閃開一條道路,臉上掛着敬佩的神情扭頭注視着。

只見一隊手持鐵炮刀矛、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士兵向這邊走來,生駒一正和鍋島直茂分開眾人一瞧,打頭的竟是加藤清正和淺野父子,這一隊人,是島山倭城中的倖存者啊!二人大叫一聲,奔過去緊緊擁抱死裏逃生的戰友,激動得半天不肯放開。

周圍的人們瘋狂地歡呼,此時小早川秀秋、黑田如水、蜂須賀家政、小西行長和島津義弘等日軍將領也到了,淺野長政老淚縱橫,不停地向眾將拜謝,最後體力不支倒在地上,鍋島直茂和島津義弘忙跪下來扶他。

小西行長走到加藤清正面前,帶着一副救世主的神情拍着他肩膀說道:“我彌九郎來遲一步,讓加藤殿受苦啦!”加藤清正剛剛脫困,正是百感交集的時候,雖然往日和小西行長不和,這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當下順應着說道:“真是虧了行長殿,清正多謝您了!”

小西行長乾笑着道:“不要這麼客氣,貴殿能夠生還,我看這全是天主保佑的緣故啊,難道不是這樣的嗎?”身為佛教徒的加藤清正惱怒之極,這才明白他是存心想奚落自己,於是盯着小西行長不甘示弱地說道:“希望天主也一直保佑貴殿,不要讓仇人砍了頭去!”

黑田如水見二人話不投機,忙過來打岔,寒暄了一陣,黑田如水問道:“怎麼沒看見松壽丸這小子?”有親信武士上前稟報道:“少主公已經率兵追趕逃跑的明軍和朝鮮軍去了。”島津義弘在旁聽了慨然道:“既然黑田甲斐守大人已經追下去了,那麼,趁着這個機會,咱們就集中力量和敵人決一死戰吧!”

諸將連聲叫好,小早川秀秋捋起袖子興奮地說道:“我也要親自上陣殺敵,為加藤殿和淺野二殿出口氣。”當下眾人各回本陣,率領數萬大軍沿着聯軍撤退的方向浩浩蕩蕩追殺下去。自有人扶持加藤清正等人回島山城內休息,並送來可口的飯菜,飢餓的守軍狂飲暴餐之下,竟有數十人因腹脹而死。

在這場艱苦卓絕的守城戰中,僥倖生還者的人身心受到了極大損害,後來加藤清正在50歲時身亡,幸長38歲就暴斃,不能說與此役無關,這是后話。

丟下盧繼忠部孤軍斷後,楊鎬和李如梅、吳惟忠等人率領着六七千明軍潮水般向前涌,不久就追上了前面的高策軍,擁擠在一起。高策的部隊則以為是日軍突然來襲所致,當下也是大亂,原本有序的隊形散漫開來,爭相搶道;前面王問的車兵營,同樣被沖得七零八落,幾百輛戰車堵在道間成了更大的障礙;這時朝鮮軍也自后趕上,你推我搡,誰也過不去。楊鎬哪料到會有這個局面,早嚇蒙了,全仗着李如梅在一旁護持,揮鞭狂抽,趟出一條道路越眾前行。

正鬧得不可開交,忽聽見喊殺聲大振,日軍黑田長政部已經尾隨而來,其實這股日軍只不過三四千人,若聯軍隊伍整齊,足可以將其擊退,可這時軍心已亂,人人想逃,日軍還沒到眼前,就已經自相踐踏死傷無數。

老將吳惟忠見勢不好,急忙召集身邊的二三百標營衛隊,努力地回過頭來試圖阻擋住日軍,但倉促間排不成陣列,前後左右又都是奔逃的士兵擋住視線,日軍看明軍回頭反擊,立刻停下來排成鐵炮三段陣,從遠處猛烈地射擊,明軍死傷數十人,余者見狀發一聲喊,轉聲奔逃,吳惟忠禁止不住,竟被敗兵簇擁着退下去了。

日軍不停地放槍放箭,只苦了朝鮮軍拖在最後死傷慘重,想逃,前面的路被明軍阻塞着,想打,混亂中又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活活成了日軍的靶子,成片成片地倒下。權栗絕望中欲拔刀自刎,被左右拚命奪下刀,數十人縱馬揚鞭,踩倒了百餘名步兵,總算衝到前面。

這時小早川秀秋率領着島津義弘、鍋島直茂、小西行長等人緊接着殺到,萬餘日軍排山倒海似地向前猛撲,矛刺刀砍,鐵炮亂放,殺得朝鮮軍血流成河,縱有跪地投降的,也無人理睬,全都一刀砍了,然後接着向前殺!

朝軍死傷了兩千餘人,終於靠着堆集如山的車杖物資和屍體將日軍阻在身後。這時候很多士兵都將手裏的武器扔掉,盔甲脫掉,拚命地奔逃。

麻貴聽到后軍告急,急率本部3000人回來應援,正碰見迎面潰敗下來的大批散兵,楊鎬披頭散髮的縱騎夾雜其中,麻貴大怒,上前把他攔住,厲聲喝問道:“楊大人,你不是在後面壓陣么?怎麼會讓倭兵這麼快就追上來?”

楊鎬羞愧滿面,低頭無語,李如梅自后趕上解圍道:“麻帥不知,倭兵總有五六萬人,我軍雖然奮力死戰,卻實在是抵擋不住,盧繼忠部已經全軍覆滅了,楊大人為著保全其他部隊,沒奈何只好撤退。”

“胡說!就算撤退也不能這樣撤!”麻貴氣得嘴唇直哆嗦,可這時已來不及再追究了,趕快下令收攏軍隊,用了好半天的功夫,見後面沒有敵軍追擊,紛亂的聯軍才慢慢停下腳步,開始按旗號歸列排隊。麻貴知道危局仍然未解,命令各營軍官帶領着這些勉強排成隊伍的敗兵火速前行到慶州佈防。自己率標營兩千餘人在道邊列陣,準備抵擋追兵。

明軍大隊奔逃過去后,小股的、零星的士兵仍不斷地從麻貴陣前逃過,麻貴看着眼前慘狀,心痛不已。又過一會兒,權栗率領着千餘朝鮮敗兵也逃過來了,見到麻貴,忍不住放聲大哭:“麻元帥,咱們這仗可敗得太窩囊了!後來還有不少傷兵沒有逃出呢。”

麻貴好言相勸道:“老將軍且帶隊先行,這裏有我斷後,等回到慶州咱們再細說。”送走權栗,麻貴正想派哨騎去探察情況,就聽見鑼鼓聲陣陣,日軍大隊人馬穿過樹叢,爬過丘陵,開始源源不斷地出現在視野里。

黑田長政和島津義弘部在前,鍋島直茂和加藤嘉明的軍隊居中,小早川秀秋則率着五七千人在後面搜殺逃散的聯軍士兵。島山倭城方圓50里內的朝鮮村落在這場大戰中,幾乎全被殺紅眼的日軍藉機夷為平地,無論男女老幼都割了頭去,充作殲敵之數。

麻貴見日軍逼近,立刻下令燃放火器,明軍鳥銃、火箭、火銃齊發,日軍殺得順手,遇到突然阻擊一時收不住腳,排頭被打死打傷百十人,連忙停下列陣,用鐵炮弓箭和明軍對打,雙方激戰良久,互有殺傷,不覺已經日上三竿,接近午時。

麻貴為了爭取讓大部隊多些撤退的時間,督促部下死死卡住路口,並一次次派騎兵進行反攻,但是道路泥濘,戰馬沖不起來,加之日軍太多,被鐵炮打死打傷一二百人仍不能衝動日軍大陣。島津義弘殺得性起,趁着明軍騎兵再次退回,拔出野太刀厲喝一聲:“排鋒矢陣,給我沖啊!”

他部下8000薩摩兵(薩摩:今天的鹿兒島,當地人據說有台灣高山族的血統,高山族俗稱隼人族,所以薩摩人又稱為薩摩隼人)素以野蠻、好鬥、服從紀律著稱,聞聽主公下令,以騎兵衝擊,鐵炮隊突前,長矛隊居次,弓箭隊、野太刀隊壓陣,狂叫着不顧一切地向前衝鋒。

麻貴的標營訓練有素,在日軍驚濤駭浪般的攻勢下不慌張、不後退,以鳥銃兵在前,弓箭手、火銃兵居后,長矛手與騎兵壓陣,頑強地進行抵抗。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明軍前排鳥銃兵放槍,弓箭手在後排放箭,日軍馬隊死傷狼籍,忙向左右分開,交叉跑位,鐵炮隊突前輪番開火,幾次齊射便將明軍鳥銃隊打垮,然後退下裝彈,長矛手這時換位到前排向前挺進。

明軍火銃兵接替失去戰鬥力的鳥銃兵迎戰,數百人齊步上前,一齊燃放三眼銃,三眼銃雖然射程和準確性不如鳥銃,但火力密度卻非常得高,將密集衝鋒的日軍長矛隊打得血肉橫飛。島津義弘緊繃著臉,毫不猶豫地率領旗本武士部隊向前推進,受到重創的薩摩兵們為了不讓主將暴露在敵人火力之下,只得奮勇爭先,用鐵炮和弓箭瘋狂反擊着。

最終兩軍開始了近身肉搏,麻貴身邊只有3000人,擋不得日軍后隊壓前隊的猛撲,苦戰之下漸漸不支,再戰一會兒,黑田長政竟指揮着人馬試圖繞過明軍陣地進行迂迴包抄,麻貴情知不好,沒奈何只好下令撤兵,日軍仗着人多勢眾,自后緊追。

明軍在這個過程中根本來不及交替掩護,稍一停頓就有被日軍衝到前面包抄的危險,終於在這種強大的壓力下,明軍戰鬥隊形開始出現了混亂,有些地段竟被日軍步騎穿插分割開來。

說不準是什麼時候,明軍的戰鬥意志突然間崩潰了!先是幾百人,緊接着上千人放棄了抵抗,四散奔逃起來,上萬日軍立刻呈扇形展開,撒網一樣的截殺,雙方直纏鬥出30里地,到了黃昏時分,麻貴才率領着1000多名騎兵好不容易殺出重圍向慶州方向落荒而逃,近兩千名步卒則成了日軍的刀下鬼。

危急關頭,正碰上高策、茅國器收拾了3000騎兵回來增援,麻貴跑得大汗淋漓,揮揮手讓二人領兵斷後,自己率着殘兵繼續前奔。不久又看到吳惟忠率領着1000弓箭手在路邊列陣,這才放下了心。

日軍本打算乘勝追擊,但是士兵多為步行,體力再好,訓練再有素,經過30里地(一萬五千米)追殺也有些吃不消了,見明軍增援部隊皆為騎兵,聚在高坡上嚴陣以待。島津等人料想沒有必勝的把握,看看時近黃昏,趁勢主動收兵,退回島山環城下寨,準備次日再戰。聯軍經此役后銳氣盡失,退到慶州不敢多作停留,又連夜撤向王京,蔚山戰役終以聯軍慘敗而告終。

註:島山攻防戰(蔚山戰役)是萬曆朝鮮戰爭史上的重要篇章,在這場歷時12天的戰役中,以明軍為主的聯軍由主動變為被動,由勝利轉為失敗,原因很多,簡單歸納一下,就是天時、地利、人和這幾樣條件都不俱備。

有關這場戰役雙方的損失情況,一直爭論很大,甚至中日兩方的口徑亦不統一。清代文人張廷玉在其著作《明史-紀事本末》寫道:“鎬不及下令,策馬而奔,諸軍無統帥,皆潰。加藤清正開柵追擊,明兵死二萬。”另據明史《列傳一四七回-楊鎬傳》中說道:“諸營上軍籍,士卒死亡殆二萬。”

這段描寫應該分開來看,第一段是寫潰敗的原因,基本沒什麼爭議,第二段是聯軍死亡人數,認為明軍在這場戰役中陣亡2萬人,那麼我們可以推斷,如果加上朝鮮軍數字,保守的估計,聯軍損失至少應在2.5萬人以上。

而據明代學者茅瑞徵在《萬曆三大征考》中記載,明軍大多為騎兵,日軍援兵前後不超過5萬人。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以騎兵部隊為主的明軍被以步兵為主的日軍一舉殲滅2萬人,如果確有其事,那麼此戰稱之為世界古代軍事史上的奇迹亦不為過。

《明史》採用的這組數據為萬曆年間參議主事丁應泰彈劾楊鎬的奏章中所陳。不過後來據東征軍自己統計上報,蔚山戰役明軍總共陣亡7000人,朝鮮軍陣亡4000人,合計為11000人。作為一支出國參戰的部隊,明軍當時應該會有很正規的士兵花名冊,損失多少只要照單對比,就能很清楚地看出來,所以筆者認為第二個數據是比較可信的。

日方野史中有幾種說法,稱此戰斬殺明軍31000千、4萬、5萬人不等,這裏就不具體分析了。值得指出的是日本作家司馬遼太郎在《豐臣家的人們》一書中寫道,“(蔚山戰役)經過一場大規模的較量之後,取得了斬敵首級13230顆的大勝利。”司馬遼太郎在日本文壇素以考證歷史態度嚴謹著稱,作為前輩作家,我相信他引用的這組數字應該是經過調查研究后得出的。

在沒有更多證據之前,我們姑且認為這是一個比較客觀的統計。在敘述有關戰役的同一章節里,司馬遼太郎還寫道:“(蔚山戰役后)豐臣秀吉大為震怒,罷免了秀秋的指揮官一職,以毛利輝元代之。”打了勝仗,豐臣秀吉為什麼還要震怒呢?

當時,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小早川秀秋在戰鬥中公然斬殺婦孺,行止極為不當,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這只是一個借口。

(小西行長在進攻忠清道時,下達凡着白衣者盡殺之的命令。着白衣者,即泛指朝鮮人。加藤在作戰時,曾四次屠城,秀吉反而大為讚揚。)

真實原因是秀秋在這場戰役中展現出了高明的戰術、過人的眼光和忍耐力,完全是久經沙場的名將手段。而當時秀秋只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老邁的秀吉深恐他利用戰勝的機會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和體系,威信太高,在他死後會動搖其親生兒子豐臣秀賴的地位,所以,他才會在勝利的情況下強行換帥。

在這裏引用這段文字,是想說明,即使是以考證歷史嚴謹自詡的司馬遼太郎,也無法否認在他引用的殺敵數字中包含着極大的水分。綜上所述,我們可以推斷出,在蔚山戰役中包括朝鮮軍在內的聯軍陣亡人數約為一萬兩千人,加上傷者,最終損失應在20000人左右,日軍至少有6000人陣亡,加上傷者,損失可能在1萬人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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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戰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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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血染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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