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烈火與涅槃 第二十七章 答覆

秘密來到X市，因為身份關係，上校和鐵笑天的會面有點神秘色彩。這不像在鐵笑天和張明月婚禮的那次，那時，鐵笑天還不是特別引人注目，上校也不需要太多避諱，但現在，鐵笑天在X市舉足輕重，情況已經完全不同。

會面地點是一間小咖啡館，裝修中檔，燈光昏暗，生意不好不壞，神情憂鬱的年輕歌手彈着結他，咬着麥克風唱着很舊但很好聽的老歌，幾桌客人散在各個角落，沒什麼氣氛。

鐵笑天的到來有點惡作劇的味道，店門大開，坐在角落的上校抬頭一看，臉上立刻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自己原本是想低調一點，所以選在這個不起眼的地點會面，想到鐵笑天能夠理解，也沒和柳小薇多作交代，只是眼前的情景明顯事與願違。

鐵笑天走進咖啡館，店門依然敞開，老狼和四個彪形大漢緊隨其後，而且有點氣勢洶洶的架勢，店內本來還有兩桌正在笑鬧的客人，幾桌情人男女有時也會碰碰杯發出一點聲音，可是，隨着結他不大和諧的一個顫音，歌手稍稍啞了一下之後，除了忽然變得毫無生氣的伴奏和歌聲之外，鴉雀無聲。

上校警覺地向老狼一夥身後看了一眼，耳邊響起鐵笑天討厭的聲音，“不用擔心，我很注意，沒有跟蹤。”

上校氣急反笑，“小鐵，鐵董事長，你很有氣勢嘛！”

鐵笑天搖了搖頭，“呵呵……我在慕尼黑看到田玲玲的時候，心情應該和你現在差不多……”

上校向老狼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看到老狼幾人在不遠處找了座位，回過頭來對鐵笑天説：“你這是報復我吧？！”

“別誤會！”鐵笑天解釋着，“我在X市沒有自己的安全人員，每次出門不是和小薇就是和明月在一起，如果她們都不在的話，郎先生就要陪着我，這是明月的死命令。”

上校“哼”了一聲，“又是明月、又是小薇，你照顧得來嘛？！”

“你不是來跟我談這個的吧？！”鐵笑天端起酒杯，“歡迎你到X市來！”

上校喝了一大口啤酒，看一眼老狼那邊，點着一支香煙，“小鐵，我要多謝你的‘風動太陽能’系統，它會給國家帶來巨大的利益。”

“是給國家嗎？”看到上校微微一愕，鐵笑天岔開話題，“上校，你這次來X市不會只為道謝這麼簡單……千萬別説你是抽空來看我這個老戰友的。那有點虛偽。”

上校似乎無可奈何，“這都是你説的！我什麼時候説過？！”

“為了什麼？”鐵笑天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上校的態度很奇怪，沒有以前那麼直接。

“上次一見，有好長時間了吧？！”

見上校大發感慨，鐵笑天暗暗好笑，“上面給你壓力了？”

上校的神情有點尷尬，笑了笑，説：“不是壓力，是命令。我是一個軍人。”

鐵笑天擺了擺手，“你別自作多情了！是命令的話，還用得着拐彎抹角嗎？這個所謂的‘命令’恐怕你也認為沒那麼簡單吧？有悖良心？還是有違你的原則？”

“沒那麼嚴重！……”

鐵笑天微微搖頭，“從我在慕尼黑見到田玲玲，到現在見到你，還有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我有一種感覺，你這次來應該很為難。”

“先不説這個。”上校岔開話題，“‘風動太陽能’系統對你們大禹的發展應該有很大幫助吧？我們研究過這個系統，專家們認為，它可以把能源科技推進至少二十年。對西北地區的發展意義尤其深遠。”

“你給我講課？你別忘了，我們大禹這裏的專家數量不少於中科院。最近，我幾乎每天在和專家們開會，這種‘意義深遠’‘人類偉大智慧結晶’之類的話聽得我耳朵都出繭子了！”

上校笑了笑，“大禹集團的確大有前途，但並不是沒有問題。至少在西北發展計劃初期這幾年，大禹集團龐大的流動資金有一大半來歷不明。同樣在這段時間，大禹的大部分收入儘管在帳面上做了處理，但來源一樣不可告人。”

鐵笑天把玩着上校放在桌上的打火機，好像很有興緻，“終於進入正題了。還有什麼？”

感覺到了鐵笑天的反感，上校嘆了口氣，“我説這個並沒帶着敵對的態度。當初，你去S市的時候，我們已經達成協定，不管是洗黑錢，還是非法收入，這都在我們協議範圍內。只是，你現在的身份不同了，脫離軌道就意味着成為了敵人……”

鐵笑天冷笑一聲，説：“上校，這個問題我們好像很早就談過了，而且也有了結果。另外，脫離軌道，犯罪就是犯罪，就是敵人；沒有脫離軌道，犯罪就不是犯罪，就不是敵人。這是什麼邏輯？”

“兩害相權取其輕。”上校説。

“我説過，我是因為不想做別人的工具或棋子，不願任人擺佈，所以才脫離了你們的制約。”

“小鐵，這樣對大家都沒好處。我這次來，一是看望老戰……老戰友，這個並不虛偽；一是想和你認真談談。”

鐵笑天冷眼看着上校，“你什麼時候變成説客了？上校，你是軍人，但現在怎麼看也不像。”

“我是為了朋友。”上校似乎下了決心，“你的所作所為，沒有一個強大的組織做後盾——我這樣説可能很卑鄙——但這是事實。沒有後盾，你會很艱難，甚至很快失敗。”

“你以前不是這樣。我對你有點失望了！”鐵笑天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姿態，“告訴我你的任務。”

和鐵笑天對視片刻，可能是鐵笑天的煞有介事氣到了他，上校“咕咚咚”又喝了一大口啤酒，“説白了吧！我這次來，任務是招安。”説完，上校整個人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

“你當我是宋江啊？！還招安。我又沒上梁山……”

“小鐵，很明確的講，我這裏已經收集到了大量大禹集團的資料，包括大禹集團和國際黑幫的來往情況、你和HK特別行政區丸婆的關係、大禹集團如何通過丸婆的社團控制東南亞非法生意的情況，等等等等。不知道這算不算上梁山？”

鐵笑天“呵呵”笑了起來，“上校，你還記得你送我去S市的時候給我看過的那些資料嗎？那些資料已經夠詳細了，但是，沒有十幾二十年的工夫想把它們變成證據，恐怕也很困難。現在，那些資料上的大部分人和他們的企業仍然有聲有色……”

上校不以為然地説：“小鐵，我這次來可以看作是上面對你的重新評估，如果你始終採取對抗的態度，我們會很快拿出證據，證明你和你的大禹集團國法不容。”

“國法？呵呵……上校，大禹集團光明正大，我不怕你查。其實，如果不是心虛的話，你根本用不着來‘招安’，更用不着利用其他組織對我進行暗殺活動，也用不着派那麼多人去慕尼黑。”

“小鐵，敵對的時候，使用什麼手段都很正常。只要解除敵對狀態，以後就不會發生這種不愉快的事情，這次我來X市也是這個目的。”

“如果繼續你所謂的‘敵對狀態’呢？”

“你為什麼這麼固執？按照你的想法做下去，不僅我們之間會發生很多大家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會連累我們周圍的人……”

鐵笑天抬手打斷上校，“你想不想聽聽我的真實看法？”

上校點了點頭。

“如果保持現狀，我最大的敵人可能就是你們。但是，大禹集團發展至今，已經不是隨便就可以被拖垮的了。你們現在能做的無非就是暗中調查、搜集證據，利用我們的疏漏搞幾個行動，但那隻能是在外圍。你們勢力再大，也不敢明目張胆地對一家在國際上享有聲望的跨國企業大動干戈。最多，你們搞一些暗殺活動，但給你們下達的命令也要有根據，否則，你們的上司也沒法取信你們。畢竟你們是為所謂的理想和正義戰鬥。”

“你這麼自信？”上校問。

“‘兩害相權取其輕’——這是你説的。如果我接受‘招安’，大禹集團的敵人就會多如牛毛。梁山好漢就是個先例。不過，這個比喻可能不恰當。但是，會有很多勢力根本不考慮理想或者正義，他們會不擇手段地對付大禹集團和我，還有我周圍的人。小薇的父親也是個先例。難道，等我不明不白地死掉之後，再來等你為我報仇？……我現在是中立，我全心全意地做一個商人，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西北開發上面，我認真做事，不願靠向任何勢力，不願意被別人利用。況且，你的組織究竟要我的哪一個部分，你沒想過嗎？”

被鐵笑天説得啞口無言，上校已經意識到自己這次的任務又失敗了。

“上校，我知道這樣的答覆會帶來什麼後果，我也不願意我們成為敵人，但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其實，假如有一天你看到了你背後那些人的真實嘴臉，可能你也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