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盜王之王
紀空手與韓信不由大喜,笑嘻嘻地道:“如果樊爺真是賞識我們,不如從今天起,我們就跟着你闖蕩江湖?”
樊噲微微一笑道:“你們為了劉邦,絞盡心機,還不惜蒙受胯下之辱,按理說我的確該對你們有所報答才是。但是劉邦此刻昏迷不醒,傷勢還不穩定,我必須儘快將他送回沛縣,以確保他能完全康復。所以這一次我還不能帶你們走,只能暫時讓你們受些委屈,一月之內,我必定再來相迎二位。”
他此話一出,紀、韓二人相視一眼,臉上好生失望,樊噲看在眼裏,從樹上拔出飛刀,遞給紀空手道:“你們也用不着沮喪,雖然這一次不能與我同回沛縣,但我樊噲說話,從來就是一諾千金,你們只須憑着這把飛刀去見文虎,他見刀如見人,自然會好生款待你們,奉作上賓!”
紀空手接過飛刀,但見這刀雖只七寸,卻入手甚沉,絕非是普通鑄鐵打造。刀身薄如蟬翼,刀鋒犀利無比,做工精緻,線條流暢,一看便知是出自高人之手。心中頓時好生喜愛,拿在手上,久久不肯放下。
樊噲抬頭望天,知道時間不早了,叮囑幾句之後,將劉邦負在身上,一縱而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來去如風,好似神龍見首不見尾,端的是高人風範。看得紀空手油然生出一股崇拜之情,整個人近乎痴了。
“嘿,能讓文老大對我們另眼相看,奉作上賓,也不枉我們這幾天忙碌這一陣了。”韓信湊到紀空手的身前,笑眯眯地道。
“如果只是為了享幾天清福,我們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險去救劉邦呢?經過了這幾天的事情,又遇上了劉邦與樊噲這等英雄人物,使我好像大開眼界,再也不滿足我們以往的生活了。”紀空手若有所思,有感而發道。
“難道你真的想跟着劉邦、樊噲闖蕩江湖?”韓信奇道。
“難道你不想嗎?做人其實有很多種,像我們這樣成天無所事事,騙吃騙喝,是其中的一種。像劉邦、樊噲那樣叱吒江湖,風光一時,也是做人的一種。但兩者之間,相差的何止是十里八里?所以我決定了,從此時此刻起,在淮陰無賴這一行當中,再沒有我紀少這號人物!”紀空手斬釘截鐵地道。
韓信沉吟半晌,道:“紀少,你想過沒有,要想像劉邦、樊噲那樣做人,並不是說做就可以做到的。你剛才也看到了樊噲的飛刀,這就是樊噲闖蕩江湖的本錢,而我們呢,卻只有這個!”他“鏘……”地一聲,將腰間的劍柄拔出,在暗光之下,整把劍毫無光澤,竟然是用來唬人的木劍。
紀空手一把搶了過來,隨手扔在地上,大聲道:“他是人,我們也是人,他能做到的事,我們為什麼就做不到?!”他的人在這一刻間顯得是那般自信,那麼地富有激情,彷彿已將自己的未來緊緊地抓在手中。
韓信似乎也被紀空手的激情所感染,大聲附和道:“是呀,我們也可以做到!從明天開始,我就把我自創的三招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你!”
“省省吧!”紀空手哈哈大笑起來:“你那三招只適合於街頭混戰,若是行走江湖,用不了兩天便會被人打得屁滾尿流,我們不如等樊噲再來的時候,拜師學藝,就練他這一手飛刀絕技!”
韓信笑過之後,心存疑惑道:“你真的相信樊噲還會再來嗎?”
紀空手道:“憑我的直覺,樊噲的確是一個值得我們信賴的人,我沒有理由不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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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驗證樊噲的話有多少真實性,其實很簡單,只要紀、韓二人帶上他的飛刀去找文老大,自然就可一清二楚。
文老大一看到這把飛刀的時候,原本傲慢的神情立馬變得恭恭敬敬,只是心裏不住嘀咕道:“也不知這兩個臭小子走了什麼鴻運,竟然深受門主的青睞,我可不能得罪了他們。”
當下果然是按照上賓之禮熱情款待,弄得紀空手與韓信很不習慣。畢竟對他們來說,自從認識文老大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看他陪着笑臉與自己說話。
紀空手記掛着與丁老夫子的約定,為了自己的屁股不遭罪,酒足飯飽之後,尋機一個人偷偷溜了出來,直奔財神廟。
財神廟裏空無一人,這顯然是在紀空手意料之中的事。他似乎一點都不着急,等到夜色漸深時,他才聽到了門外傳來“篤,篤,篤”的三記敲門聲。
這是他與丁老夫子約定的暗號,他的回應就是輕咳一聲,然後便見到丁老夫子慢悠悠地踱步進來。
“你好,老夫子,不知今天你又想出什麼花樣來折磨我呀?”紀空手見他一臉和善,帶着微笑而來,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今天沒有花樣,就是想和你說話聊天。”丁老夫子挨着他坐下道。
紀空手吐吐舌頭道:“這可是太陽從西邊出來啦,不僅稀奇,而且奇怪。”
“迄今算來,你我認識也有三年了,一個悶着頭教,一個悶着頭學,時間過得還真快,眨眼之間你都快成大人了。”丁老夫子深有感觸地道。
紀空手一本正經地道:“我可是度日如年,自從認識你,我壓根就沒有睡過一夜好覺,還和你猜了整整三年啞謎!”
“你很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的原因?”丁老夫子悠然笑道。
“當然。”紀空手笑了:“雖然你對我一向不錯,可是我還不想被別人當作白痴。”
丁老夫子透過窗欞,放眼望向暗黑的夜空,心有所思,半晌才道:“我來淮陰乃受人之託,但三年間我踏遍淮陰的每寸土地,卻仍無所獲。”
紀空手不解地道:“你說你來此地是受人所託?”
“至少當初我來此地絕非我的本意。”丁老夫子淡淡地道:“你可聽說過‘盜神’丁衡這個名字?”
紀空手搖頭道:“這個人未免也太狂了吧,賊就是賊,還要在後面加上一個神,是不是有神經病?”
“我呸!”丁老夫子斷然答道:“天下有像我這樣聰明的神經病嗎?”
紀空手“呀……”地一聲,吐吐舌頭道:“難道你就是盜神丁衡?”
丁衡悻悻地道:“你見識淺薄我並不怪你,可你不能信口開河,敢說我丁衡有病的人你是第一個,若不是看在你我三年的交情上,我一定要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紀空手微笑不語,心裏卻不以為然地道:“你說的這麼漂亮,又是盜神盜帥的,其實也就是一個賊,就算你是個大賊,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丁衡的眼縫裏逼出一道寒芒,彷彿看到了紀空手頭腦里的思想,冷笑一聲道:“就算我是一個賊,也是普天之下無人能及的賊!天下各行各業之中敢稱第一的人,完全應該得到他所應得的那份頂禮膜拜式的崇拜,而不是像你這樣的熱嘲冷諷。”
紀空手道:“這也怪不得我,我跟你學了三年,除了這化裝易容之術還能派點用場之外,其它狗屁絕學一概毫無用處,這怎不讓我懷疑起你這個盜神的真實性呢?”
丁衡傲然道:“你不愧有無知小子的美譽,竟然敢說妙手三招、見空步這等神技一無用處,真是‘無知者無畏’。你可知道,這三年來,你所學的每一門技藝都是天下無雙的絕技?無一不是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紀空手不由啞然失笑道:“佩服,佩服。”
“你現在總算明白了吧!”丁衡似乎沒料到紀空手的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頗有幾分詫異。
“是的,我的確佩服你吹起牛來倒是天下第一,你的妙手三招、見空步既然這麼神奇,我怎麼就一點感受不到呢?”紀空手一針見血地道出了問題的實質所在。
丁衡一怔之下,終於笑了:“這個問題問得好。我這三年裏,所授的技藝都是套路招式,卻從來沒有教過你任何內功真氣的運氣法門,這就好比我修建了一幢百丈的高樓,框架已經立起來了,卻沒有打下地基,是以根本經不得風吹雨打,一推就倒。而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準備給你打牢地基,讓你出道江湖之後,可以經得起狂風暴雨的沖洗。”
紀空手猛然間想到了一身是傷的劉邦,心中暗道:“也許老夫子沒有說錯,如果沒有內力,劉邦只怕早已一命嗚呼了。這樣看來,我至今一無所長,莫非真與自己毫無內力大有關係?”
他忽然又想起另一個問題,道:“人家都是先打地基,再修高樓,你為什麼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我早說過,我來此地是受人之託,但是三年間我日訪千家,夜過萬戶,卻仍無所獲,而惟一讓我看得上眼的也只有你這小子,直到今日,我才把醜事相告於你,只因我將離開淮陰。”
“我呸!不知我是否倒了八百輩子霉,才會讓你看上。”紀空手拍開他的手道:“既然你來淮陰找人,為什麼到這時才告知於我?難道你不知在這淮陰的地頭上,我紀空手可以手遮半天嗎?”
丁衡哈哈一笑道:“手遮半天?是不是也要老夫學你,用手遮住一隻眼睛,每天半睜半閉的,最多也只能看見半天邊?老夫之所以能看得上你,並不是因為你是帝王將相的棄兒,也不是達官貴人的遺嬰,而是因為你自己。你雖然混跡市井之中,乾的又是無賴這個行當,但你貧而不貪,賤而不棄,有超凡的智慧,還有兼容天下的那種氣度,正是我一心要找的最佳人選呀!”
紀空手的臉難看地紅了,不好意思地道:“我聽起來你好像是在罵我。”
丁衡肅然正色道:“有些事情不只能單看眼前,時間一長,你自然就會明白,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丁衡曾盜遍天下,閱人無數,絕不會把人看錯,你的的確確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會成為人中龍鳳!”
紀空手的眼睛一亮,油然生出一股信心道:“對,這就是我的抱負與理想,別人能做到的事,我紀空手也一定能夠做到!”
“不!”丁衡搖了搖頭道:“不僅如此,就是別人不能做到的事,你也要想方設法做到,這才是英雄的本色。”
紀空手撓撓頭道:“可我還是不明白你要我去做一些什麼樣的事情,是否去偷天下間別人沒法偷到的東西?”
“呸!老夫如果想要的東西,天下間沒有人能夠阻止我拿到,老夫還用叫你去偷?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一個人生於人世,要活得‘轟轟烈烈,無怨無悔’,如真能做到這八個字,那你將死而無憾!”丁衡心有所感地道。
“轟轟烈烈,無怨無悔?”紀空手一怔之下,若有所思地道:“這段時間我經常聽人說起陳勝王與吳廣大將軍的事情,他們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人,卻提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口號,不僅立國張楚,陳勝還自立為楚王,他們只怕活得也算轟轟烈烈了吧?”
丁衡道:“陳勝、吳廣能夠創下今天這樣的大局面,看似偶然,實則必然,所謂暴政之下民心思反,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八方百姓必一齊響應,壯大聲威。但是以陳勝、吳廣的才智和能力,走到今天這一步已是勉為其難了,隨着時間的推移,自然由盛而衰,最終導致滅亡,而真正能夠與暴秦一爭天下者,當是能避開鋒銳,最終後來者卻能居上的大智大勇者!”
“他會是誰?”紀空手好生仰慕地道。
“也許是你,也許是我,也許就是我來此地所找的那人,但只要你努力,自然就會擁有這種機會,所以你定要切記,成敗對你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參予。”丁衡拍了拍紀空手的肩道。
紀空手驟然聽到這些振人心弦的話語,整個人頓覺熱血上涌,好生激動。他忽然想到,丁衡對自己說這些話,是因為他看好自己,以為自己有這個能力去把握機會。可是憑自己現在的這點實力,連江湖都從未涉足,又何以妄言天下?
“路,是靠人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只要走好眼前的每一步路,未必就不能登上人生的頂峰。”紀空手暗暗地對自己道,這幾天來發生的一些事情,已經讓他看到了人生的精彩,若是讓他再回歸於平淡,他寧願死!
這就好比一個登山者,他的人還在山下的時候,已經驚嘆眼前的風光,沉醉其中,可是當他登上頂峰時,他才驀然發現,剛才所看到的一切也許很美,但真正極致的美,只有在你登上頂峰時才可以欣賞得到。
所以登過山頂的人都知道,無論道路如何艱險,無論環境多麼惡劣,既然自己欣賞過頂峰之上的美景,那麼絕對不會再對沿途的景色再感興趣。
紀空手恰恰就是這一類人。
“從今天開始,你是不是就要替我打下基礎,傳授我內家真氣的修鍊法門呢?”紀空手顯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丁衡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三年前我為何只教你妙手三招、見空步,而不傳你內力修鍊之法嗎?”他頓了一頓,深深地看了紀空手一眼,接道:“一是你錯過了修鍊內力的最佳年齡;二是我所學的內功心法不合適現在的你,因為我三歲習武,五歲練氣,二十六歲始有小成,直到今天,我的內力依然難以列入天下三十強之列。我都尚且如此,你此時修鍊,又有何用?”
紀空手渾身一震,知道丁衡所言非虛,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好生失望的神情。
“這麼說來,我豈非毫無希望?”紀空手似有不甘地道。
“不,天下間武學心法千奇百怪,你應該還有機會。比如當年黃帝軒轅開創史前文明之初,也是在你現在這個年齡才偶得奇遇,然後九戰蚩尤而九敗,最終領悟到武道的至深極境,成為天下第一高手,這才一統洪荒,號稱我華夏始祖。他死之後,據說曾經將他的帝道武學悉數載入兩隻玄鐵龜中,留待後來有緣人。只要我們能夠找到這兩隻玄鐵龜,破解其中玄機,你躋身天下一流高手的夢想便指日可待!”丁衡一臉肅然道,絲毫不帶玩笑的成分。
紀空手搖了搖頭道:“天下如此之大,要找到它談何容易?”
丁衡道:“要得到它反而不難,難就難在根本無法破解其中的奧秘。這玄鐵龜現世以來,已經有數千年的歷史,在這麼漫長的歲月里,不知流經過多少大智大勇人士之手,至今依然無法破解,可見其難度之大,非是人力可以為之,必須要具備一定的運氣,方能得償所願,最終成為這玄鐵龜上武功的第二代主人。”
關於玄鐵龜的故事,一直是江湖上最流行的三大懸案之一。有人說這只是黃帝軒轅故弄玄虛,引人上當的一個騙局;有人說這玄鐵龜上並沒有武功心法的記載,倒像是兩把開啟寶藏秘門的鑰匙;還有人說這玄鐵龜的龜身紋路蘊含著某種玄機……總之是議論紛紜,流言四起,但不可否認的是,天下武者無人不對它大感興趣,心存覬覦。只要它一現身,必將在江湖上掀起一場巧取豪奪的大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