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8 琥珀與藍
一路上都有警車斷斷續續的往青橙道館的方向駛去，君可焦急的雙手不停的想要捉住什麼，她的臉幾乎貼在玻璃上，試圖看到更前面的詳情。在這車來車往的都市裏，楊君洛一路不停的鳴笛，速度更是達到極限了。
“藍椰，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情才好。”君可低低的叨念着。
“君可，我不是想潑你冷水，警方已經掌握了藍蜥蜴的大批資料，這些，當然是因為有內奸才會流給警方的，藍蜥蜴的情況不容樂觀……看情形，恐怕我們是無法搶在前面通知他了。”黎家允完全是旁觀者的態度來看待這件事，所以，他最冷靜，也最客觀。
“事情也許還會有轉機，君可，不要急，到了那裏，自然一切都清楚了。”楊君洛的初衷是安慰君可，潛意識裏也給了自己一個疑問，他為什麼要擔心那個小子……也許，自己對他還是懷有感激之心的。
君可不作聲，她的表情嚴肅的令人擔心，究竟是誰出賣了藍椰，她怎麼也想不出那些同生共死的面孔，能夠和“叛徒”掛上關係，究竟是誰……
終於那片鬱鬱蔥蔥的橙樹已經出現在不遠處，君可不禁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樹下已經停滿了密密麻麻的警車，間隙中，是武裝着的大批警員，他們全部舉着槍，等待擊斃恍然出逃的人們。此刻，就是道館裏的一隻老鼠恐怕都逃不出。
車還沒有停穩，君可就推開了車門跳了下去：“藍椰——”
“君可，小心！”楊君洛一個緊急剎車，不顧一切的追了出去，黎家允暗嘆一口氣，伸手去前座拔了車鑰匙，他清楚，事情已經無法扭轉了，着急也於事無補。
距離道館門口還有20幾米，君可就被幾個警員攔住了。“小姐，我們正在執行公務，禁止入內。”
“放開我，放我進去。”君可拚命掙扎着，藍椰……
“君可，冷靜。”楊君洛將君可攬入懷裏“等等……君可，再等等。”
楊君洛敏銳的直覺告訴他，裏面有些過於安靜了，而且，看樣子警方到達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是至今還沒有一個人被帶出來，一定另有蹊蹺。裏面，雙方若不是在談判，就是警方被無聲息的幹掉了……那個傢伙不會做出那麼不理智的事情吧。
“到底是誰……是誰出賣了藍椰！！”君可揪住旁邊的一個警員，有些瘋狂的嘶吼，那警員抖開她的手，完全不理會：“先生，請把她帶走，否則我們按妨礙公務處理了。”
楊君洛將君可抱起，完全不顧她的掙扎，帶離了警戒範圍：“君可，冷靜點，聽我說！”
“哥哥，放開我，藍椰不能被抓啊，他會死的。”君可有點哀求的看着楊君洛，楊君洛心中一緊，近乎冷酷的命令她：
“君可！不許胡鬧了，現在的你，進去了能做什麼？”
君可怔住了，是啊……自己現在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她能做什麼！“哥，怎麼辦！怎麼辦啊！”
“君可，再等等……事情也許有變化。如果藍椰真的被抓，我會動用社會關係讓他免於死刑……只要他真的沒有做大逆不道的事情。”楊君洛是認真的，他記得當初自己毫無顧忌的就站在藍椰的那邊，選擇與修道士為敵，那一刻的瞬間判斷，打破了他身為局外人的立場。
“那傢伙是我救的，不會輕易讓他死。”楊君洛甚至開始在頭腦中搜索全球最好的律師的住址。
突然青橙道館起了騷動，君可焦急的踮着腳尖張望，楊君洛見狀，將君可高高擎起，放在肩頭。突然，他感覺到君可的身體在顫抖，模糊的，他看到很多人頭從道館中湧出，終於被帶出來了嗎……
“……程里……？”君可顫抖着吐出一個名字。
“君可！怎麼了？”楊君洛問。
“為什麼是程里？！他是藍椰最親近的人啊！為什麼！”君可的聲音變得尖銳，充滿着憤怒與懷疑。遠遠的，楊君洛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跟在警探身邊，那個男人看起來睿智而危險……是他，當初在T台會場，坐在車裏的那個男人。
“警方似乎一無所獲呢！”黎家允突然站在了二人的身後，楊君洛有點欣喜的回過頭：“真的？”
“你看啊——已經開始撤員了呢，這麼興師動眾，卻一個人都沒有抓到，警探恐怕要寫好長的檢討。”黎家允淡然的說。
楊君洛鬆了一口氣，君可卻完全沒有放鬆，她從楊君洛的肩上下來，卻依然死死抓住楊君洛的手臂。當警察稀稀落落的離去，三人迅速向道館走去。
程里跟警探做了告別，剛欲轉身離開，卻被一雙雪白的小手揪住了衣領，他冷不防被那原本不大的力量扯得彎下身去，對上一張眼淚橫流的小臉：“程里先生……如果可以，我想現在就殺了你！”
“君可？你怎麼……”
君可沒有聽完他的話，徑直衝進了道館，楊君洛緊隨其後，黎家允則漫步走到程裏面前，抱以悠然一笑：“程先生，不簡單啊……”然後也以同樣悠然的步子，邁進了青橙道館。
“人呢？逃走了還是被抓了！”君可望着空曠的道館，不解的搖着頭，有些房間的桌子上，切開的水果還新鮮的很，撲克牌打到一半，整齊的扣在桌邊，彷彿只是去個廁所，一會人回來了還要繼續。
君可推開了藍椰的房間，還是那張潔白的大床，鋪得整整齊齊，雪白的落地窗帘輕輕搖動着，沙發上的浴袍還帶着水珠，桌上的早餐熱氣騰騰，彷彿一秒鐘以前，藍椰就站在那裏，突然間不見了一樣。
好詭異，楊君洛想，這樣子就像一瞬間，所有人都消失了……不過，這是他們故意弄出的假象吧……擾亂警方判斷的假象。也許很久以前，四腳藍的人就都已經不在了……可是要弄得這麼面面俱到，一兩個人是不可能的。究竟怎麼做到的……
君可走到那床邊，摸着雪白的床單：“藍椰……沒有被抓，他在哪裏……”她望向窗外，外面竟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至少我們可以知道，他現在是安全的。”楊君洛脫下外套披在君可的肩上：“回去吧！”
君可攬着哥哥的胳膊，失落的向外面走去，四腳藍就這麼消失了嗎？藍椰就這麼消失了嗎？一聲汽車剎車的聲音，喚回了君可漂浮在外的靈魂：“程里？！”她的臉上立刻堆滿了戒備。
*
“下雨了啊……該說是浪漫呢，還是凄美呢？可憐的警察先生們。”深藍色的眼眸透露着空曠的笑意，棕色的頭髮附着着潮氣，一如既往的雪白床單，一如既往的雪白窗帘。藍椰倚在窗子旁邊，邪魅的嘴角上揚。
“老大……”斷了左臂的魏崖用右手端着古典的咖啡杯：“我們該放你走嗎？”
“你們攔得住我嗎？”藍椰的語氣沒有敵意，只有安靜的陳述。“……弟兄們就交給你了……”
“我們等你回來，無論何時，老大的位置永遠為你空缺。”魏崖堅定地說。
藍椰低下頭，笑得神秘卻坦然：“魏崖，你是小孩子嗎？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們的王國，是我們用多少血淚換來的……你可不能怠慢了他啊……再有，即使我回來了，也不再是黑道無孔不入的藍蜥蜴了，只是你的朋友——藍椰，而已。”
魏崖有點想哭：“老大，你夠狠的……就這麼丟下我了……”
藍椰轉過臉來，一臉抱歉：“魏崖，再允許我任性最後一次吧……”他的笑帶着不舍，帶着哀傷，也帶着鳥兒欲掙脫牢籠的渴望，他如何拒絕。
“……誰叫你是老大……別忘記我魏崖，好歹為你失掉一條手臂呢！”這堅韌的漢子，將咖啡一飲而下。藍椰跨下臉：“真是有黑幫老大的派頭——太不講道理了！”
魏崖罕見的也勾起一抹笑：“就沒有什麼‘後事’想交代一下嗎？”
藍椰的眼睛瞬間暗淡了下來，眼神不覺飄向已經被雨模糊了的遠方：“後事，有啊……很想交代的後事……”
“那就趕快交代吧！”程里的聲音突然響起，屋子裏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望過去，程裏帶着他慣有的沉靜出現在門口。
“里，你回來了，辛苦了。”藍椰望向程里，那是望着家人的目光。程里慢慢側過身子，露出了身後嬌小的女孩。
“……君……君可？！”剎那，藍椰失去了行動的能力，他的目光驚慌的游移着，他想找些什麼來遮掩自己對她的思念，君可身後，楊君洛將一切看在眼裏……他，很愛她！
“藍椰！你沒事……太好了！”君可帶着謝天謝地的表情向藍椰走去，藍椰的心在撕扯着，抱住她還是喝令她站住……該怎麼做？
“你不要過來！”藍椰冷冷的說，他選擇了逃避，“君可，你是我的女人，竟然丟下我和那個男人搞不倫之戀，你有什麼資格回來！”
“這混蛋在說什麼……”楊君洛憤怒的想衝進屋子，卻被程里舉起的手制止了：“讓他們自己解決吧，君可會懂的。”
“藍……不要胡鬧。”君可有些責怪，但是她沒有停下腳步，徑直朝藍椰走去。可她越是靠近，藍椰越是緊張，甚至口不擇言，語無倫次。
“你不要過來……你這個不貞的女人，魏崖……帶她走！”他慌亂的求救，“君可，來見我還帶着那個男人，是想跟我示威嗎？我不想見到你，馬上給我離……”
君可完全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只是用力的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藍椰便立刻安靜了下來。“你沒事……太好了。”
藍椰感覺到心口的位置，有濕濕的東西，他的俊臉黯淡了下去，終於他放縱了自己，緊緊的將君可擁在了懷裏：“對不起……我總是讓你哭！”
“該道歉的是我……藍，對不起……對不起……你……”君可哭得凄慘。
“我知道……不要說了。”我知道我不是你的緣分……藍椰將頭埋在君可的肩窩，忘我的嗅着君可的發香，多少個夜裏，他擁着這個溫度入睡，儘管那時候他就有了失去這個溫度的覺悟，君可從不曾愛過自己，不過他依然感謝上蒼，讓他有這個機會……刻骨銘心的愛過一個女孩。
楊君洛撥開程里的手臂：“小子，差不多該放開她了。”
藍椰抬起頭，手臂收的更緊，深藍色的眼裏儘是任性的光芒：“‘她’是誰，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她’是君可，我是她哥哥。”
“哥哥沒有權利干涉妹妹的感情問題吧？”
“你……”楊君洛被藍椰的質問卡住了喉嚨。
“也許以後我也會叫你哥哥的，我，好愛好愛你的妹妹。”藍椰一字一頓，清清楚楚的講出充滿挑戰意味的話。
“把她交給我吧！”藍椰想報復他一下，誰叫這個男人總是擋在自己面前，君可為了他離開自己，他竟然還以哥哥自居，他要逼他當眾說出承諾，他想叫這個要面子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低頭，哪怕一次也好，哪怕不重要的事情也好，哪怕無厘頭的理由也好。
楊君洛眼露凶光，琥珀色的眼睛逼視着藍椰，藍椰毫不退讓，深藍的眸子熠熠發光，兩人對視了數秒，囂張與冷酷在二人之間瀰漫……許久，楊君洛挫敗的閉上眼：“恐怕不行啊……她是我最愛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