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浪尖

四十八·浪尖

良妃娘娘薨后,皇上真的沒有再怪罪八阿哥在一廢太子時犯的錯誤,反而還默許了他為良妃娘娘辦了風光的喪禮,八阿哥又以一個賢王孝子的身份,重新回到了朝堂之上。

我在儲秀宮陪康熙老爺子說完話的第二天,老爺子就下了旨,把被幽禁的大阿哥的佐領及一半人口賞給胤禎,並頻頻重用胤禎辦差,這不僅為胤禎增加了財富,也增加了威信。從此,胤禎也開始在這場政治的鬥爭中嶄露頭腳。

八阿哥的復出和胤禎的崛起,讓朝堂之上的所有人再一次看到了希望,這場爭儲的戰爭也漸漸再度硝煙瀰漫。所有的皇子都知道,太子能被廢一次,就有可能再被廢第二次,於是爭奪得更加積極。

最終,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日,因着八福晉娘家的密奏,康熙皇帝再一次廢黜太子。隨着太子二廢,九子奪嫡迎來了最後也是最殘酷的十年。

康熙五十三年冬,皇上駐蹕熱河。胤禎與往常一樣,隨着皇阿瑪出了京。

“額娘——”

胤禎去熱河后的一日,我正在屋子裏吃着小點心,只聽一聲喚,弘暄就拉着弘明跑進了屋子。

我笑眯眯地把他們招到身邊,替他們撣了撣身上的雪,嘴裏邊向一邊伺候着的小月叨叨:“今兒這雪怎麼下得這樣大?看這倆孩子跑的…”邊摟着他們坐下,往他們倆手裏各塞了一個薩其瑪,溫和地問:“念完書了?”

不料弘暄的小臉就一下垮了下去,“還沒,阿瑪臨走時說,一個字要寫一百遍,我沒寫完…”

我聽他說,點了點頭,回想起胤禎隨皇阿瑪去熱河時,是給兒子們佈置了這項功課,便看向弘明,問:“弘明寫完了么?”

弘明乖巧地點了點頭,答道:“額娘,我寫完了。”

我一聽,就擺出嚴肅的臉,向弘暄道:“哥哥都寫完了,你怎麼沒寫完?又偷着出去玩兒了?”

“一百遍…太多了…”弘暄見我生氣,就小聲道。

我看着弘暄,心裏又好氣又好笑。明明是雙胞胎兄弟,性格怎麼就差了那麼多?弘明自幼便乖巧好學,師傅和胤禎佈置的功課總是第一個做完。相反,弘暄這小傢伙,就如孫悟空轉世一般,好動得一刻都不能消停,為此沒少被胤禎家法“伺候”,卻屢教不改。我敢保證,現在胤禎打他,他絕對已經習慣到不覺得疼。看着這個小兒子,我算是明白了那句話: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敢情當初我和胤禎努力胎教的時候,光小弘明認真聽他阿瑪讀書了。

弘暄見我不語,眼珠骨碌一轉,就眨着他的大眼睛,微噘着嘴,邊學着他阿瑪的樣子朝我“放電”,邊拉着我的袖子撒嬌道:“額娘,一百遍太多了,兒子寫不完,可不可以少寫些?”

我看着他那小人精的樣子,仔細想想,一個字寫一百遍,如果一天學十個字,就是一千遍,算到這裏我不禁咋舌,敢情這荼毒了我多年的應試殘酷教育,就是清朝留下的“優良”傳統啊?我想着,就笑眯眯地朝兩個小蘿蔔頭道:“不寫了,咱一個字寫十遍,意思意思就行。”

“可是阿瑪說,一個字要寫一百遍…”弘明不放心地小聲說。

我笑着揉揉他的頭,“阿瑪不是不在家么?就不用寫那麼多了。”

我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沉穩中帶着絲戲謔的聲音,“誰說阿瑪不在家,就不用寫了?”

兩個小蘿蔔頭一聽這聲音,愣了一下,就馬上朝步入屋子的人跪下行禮,規矩地叫了聲:“阿瑪。”

我看了胤禎一眼,邊上前去把他的黑貂毛斗篷解下,邊在心裏嘆氣,回來得這麼巧,連個護犢子的機會都不給我。

胤禎見我不語,就道:“慈母出敗兒,你又護着他們,縱容他們偷懶。”

“這怎麼算是偷懶呢?一個字一百遍,十個字一千遍,寫到哪年才寫得完。”我辯解道。

他不以為然地看我,眉一挑,道:“皇阿瑪幼時,為研習書法,一個字要寫千遍。我年幼時,一個字要寫一百二十遍。現在只讓他們寫一百遍,還有微詞?”他說著,又看向兩個小傢伙,臉一凜,道:“去把你們的功課拿來給我看。”

兩個小蘿蔔頭一聽他說,身子就一抖,尤其是弘暄,用無比哀怨的眼神看着我,彷彿無聲在道:“額娘,救我。”

胤禎在一旁看着我們眉來眼去,輕咳了一聲,道:“還不去?沒做完么?”

兩個小蘿蔔頭一聽他懷疑的聲音,忙抬起腳就往書房跑。我看看他們跑得顛顛兒的背影,又看看他們那不怒自威的阿瑪,就埋怨道:“你凶什麼?看把兒子們嚇的。”

胤禎見孩子們走了,就換了一臉微笑,拉着我的手,道:“我不凶,如何顯出你這額娘的溫柔來。”

我白了他一眼,在他身邊坐下,準備為孩子的福利問題跟他擺事實講道理,“兒子們才七歲,天天這樣沒命地念書,會給他們的童年造成多大的陰影,你知道么?如果這樣繼續下去,長大會變成書獃子的!”

胤禎只是笑,靠在墊子上,朝我道:“誰家的孩子不是如此?你夫君我就是這般苦學過來的,怎麼不見成了書獃子?”

我眯起眼睛看他,“哼哼”兩聲,道:“聽過一句話么?十年的媳婦兒熬成婆,你就是熬完了自己,熬咱們兒子。”

他見我撇着嘴瞪他,嘴角微微上揚,只輕輕一笑,問:“依你看,他們該怎麼學?”

我一聽他問,眼睛就一亮,便笑如春花般燦爛地道:“要我說,我們應該進行素質教育。”

他一愣,“什麼是素質教育?”

“素質教育就是…”我一下語塞,想了想,就拍着胸脯,臭美地道:“像我這樣的,就是素質教育下的優秀人才。”

他聽了就是一聲笑,拿起身邊的一本書輕輕地敲了敲我的頭,道:“你自己不學好,還給兒子做起榜樣了?若兒子們的字都如你一般,家裏逢節便不用再請法師驅邪了,你們娘仨兒的字兒往門上一掛,哪路鬼神嚇不跑?”

我知道他是刺兒我,一咬唇剛想反駁,就見兩個小蘿蔔頭規矩地拿了功課進來,乖乖地送到胤禎手上,半分不敢造次。

胤禎接過來只看了看,便道:“弘明的字兒有進步,弘暄的…”他拖長了尾音,又順便看了我一眼。

我看看他,又看看弘暄躲閃的眼神,心裏便明白過來,馬上善良地張開母親溫暖的保護傘,堆起笑臉朝胤禎道:“我有話同你說,讓孩子們先出去吧。”

他眉一挑,“瑞雪,你又…”

我忙打斷他的話,道:“弘明弘暄乖,跟嬤嬤們出去吧,額娘要同阿瑪說話。”我邊說著邊把孩子們輕輕往外推,又把房門關了上,回過頭笑眯眯地看着胤禎。

胤禎見我一臉的笑,就搖了搖頭,無奈地道:“弘暄都是讓你慣的,再這般下去,這貝子府都要給他掀了。”

我“嘿嘿”一笑,在他身邊坐下,作小媳婦兒狀,眼珠轉了轉,便道:“小孩子頑皮難免的,大了不就好了,上次皇阿瑪還同我說你小時候不但上房揭瓦,還欺負小宮女兒呢。”

他聽見我說起他童年的事情,就一笑,既而卻又換上了落寞的神情,牽起我的手,放在他的手裏摩挲着。

我看着他的表情,心裏奇怪,就問:“怎麼回來得這麼早?皇阿瑪不是還沒迴鑾么?”

胤禎聽了我問,臉就一黯,朝我低聲道了一句:“八哥出事兒了。”

我聽了就一驚,這次皇上駐蹕熱河,八哥和胤禎一樣是同去的,但是八哥做事向來謹慎,能出什麼事?我想着,就忙問:“怎麼了?”

胤禎微微搖了搖頭,道:“前些時候良妃娘娘的忌日,八哥便向皇阿瑪請了旨,從熱河前往湯泉拜祭。沒過幾日,給皇阿瑪上請安摺子的時候,還送來兩隻海東青,不料皇阿瑪掀開蒙布一看,卻是將死之物。皇阿瑪龍顏大怒,只認為八哥這是在影射皇阿瑪…”

我聽他說,心裏又迷茫又着急,這一段歷史是辛小月從沒告訴過我的,我根本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又如何結果,便急急地拉住胤禎,道:“你又替八哥求請了?皇阿瑪又生你氣了?”

胤禎只是搖頭,“沒有。這會子,求請怕也是沒用的,上一次我求請,只讓皇阿瑪怒上加怒,這一次決不能再火上澆油,只能想法子,替八哥想着如何過了這個坎兒。”

我聽他這麼說,才稍稍放下心來,只要沒有牽連到胤禎,就不要緊。

我不語,胤禎也不說話,只低頭沉思,好長一會兒,才聽見他彷彿是自言自語地道:“不會,八哥不會這麼糊塗,這其中肯定有人做了手腳。”

我輕嘆口氣,太子再次被廢,八哥便成了儲位最強勁的爭奪者,自然就成了下一個眾矢之的。思及此,我腦子裏一下就浮現出那日在儲秀宮裏見到八哥,他臉上哀痛到近乎冷漠的神情,心裏仍然是忍不住覺得凄涼,就道:“皇阿瑪怎麼說?”

他看我一眼,“皇阿瑪大怒,令我速速回京查問八哥。還說八哥系辛者庫賤婦所生,自幼心高陰險,並…與八哥父子之情盡斷…”他說著,輕嘆了一聲,又道:“皇阿瑪竟然連一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八哥。”

我聞言心裏就一涼,回想起良妃娘娘去時,皇上在儲秀宮裏傷感的神情,不禁冷笑,這就是帝王之愛,上一刻深深思念,下一刻就指為“賤婦”。這封建社會裏,女人終究就真的只是塵埃而已。難怪,難怪良妃娘娘彌留之時,說了那句話。只是轉念一想,因着康熙老爺子這句話,八哥的帝王之夢,或許就再也沒有圓的機會了罷?胤禎見我只是一個人在發獃,卻不說話,就轉頭去看窗外的雪,許久,才輕輕地道:“八哥倒了,下一個站在那風口浪尖兒的人,怕就是我了。”

他的語氣雖是極力淡然,卻讓我聽得心裏一顫。

我靠在他身邊,伸手圈住他的脖子,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心裏一陣酸楚,只輕聲道:“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啊,再大的風浪,我都會陪着你。不管發生什麼,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麼苦,我都會隨着你。”

胤禎聽了我說,朝我淡然一笑,將手覆在我的手臂上,長長地嘆了口氣。許久,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堅決地道:“八哥沒有做完的,我定要做完。就是前方有萬尺巨浪,我也要把它壓下去!”他說著,看向我,一臉認真地道:“瑞雪,我一定不會讓你受苦,一定不會。”

————————————感謝大家————————————安一直想說一句話,就是感謝大家這麼久以來的支持,這篇文從開始寫到現在,馬上也要滿2個月了,這是安第一次寫長篇,自己都沒有想到能寫這麼長…不過,會在下周內完結了,安會讓這個故事幸福,也希望大家幸福^^再次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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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早就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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