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三人

李燦本待問個明白,眼見灰袍客擺手示意,料想大哥必有錦囊妙計要面授機宜,這番可不能冒

冒失失再自作主張了.否則大哥刀頭不長眼,下次自己屁股難保再如這般幸運,此處傷之頗是

不雅,豈非大大損了自家威名!

當下說道:"大哥,這次兄弟全聽你的.說吧,這架如何打法?"灰袍客聽而不聞,兀自沉默不語,此

刻正想:"不錯!這架又如何再打?!"他一擊不中,又被武傲識破了玄機.老臉已是掛之不住,可說又

驚又愧.下一步如何出手,倒也頗傷腦筋.

李燦見灰袍客若有所思,眼珠不停錯動,便知大哥正苦思破敵之策,瞧目下情形,這姓武的

絕非善與之輩,只怕一時難有萬全之計,可不能讓對手瞧出端倪.念及此處,大聲說道:"姓武的,

老子明人不做暗事,適才某家屁股不小心碰到我大哥的刀上,受了小傷,按說不在話下,不過老

子有個毛病,屁股一疼就想拉屎,這般忍了又忍,着實太過辛苦,你姓武的若真有種,這便等老子

痛快了之後再作計較!"

武傲林適才聽他大呼小叫,雙手不停拍打臀部,確非裝模作樣,又見其衣襟下擺已破了老大

一個窟窿,還道真被削中,心道:"屁股被傷終是不雅,虧他想出這辦法遮羞,由他去吧."點頭說道:"

閣下但請自便."李燦見對方中計,心中大喜,連連點頭道:"我去去就回,你等着別動."邊說邊朝

回退,他知若轉過身來,自家臀部立時大白於天下,讓旁人這般大瞧特瞧,終是吃虧不小,若用衣

物強掩,更顯狼狽不堪,是以邊退邊沖武傲林道:"我說,可別說我占你便宜,你左右無事,也儘管

方便就是!倘動起手來,再想拉屎拉尿,嘿嘿,刀劍不長眼,只怕來之不及了!"武傲林笑道:"多謝.

就不勞兄台操這份兒心了."李燦道:"既是如此,那也勉強不得!"說罷,已轉至一座巨石之後,還

未蹲下,又探出頭來,說道:"你若背後偷襲出恭之人,可不是英雄好漢!"武傲一時哭笑不得,心道

:"這位仁兄卻也難纏得緊."

灰袍客見其二人你來我往糾纏不清,表面不動聲色,心中豈有不知李燦用意之理.他念頭電

轉,心中算盤撥個不停,兀自苦苦思索破敵之策.那邊廂武傲林離二人距離既遠,又於李燦之言

信以為真,一時也未查覺灰袍客眼神閃爍,臉色陰晴不定.他認定二人武功略遜自己一籌,已是

不爭,只要那灰袍客不再似方才那般大耍花槍,突施煞手,倒也不足為懼.倒是適才那位頭帶草

帽的仁兄神出鬼沒,半天未見動靜,卻不知虛實如何,可要多加小心,念及此處,游目四顧,但見深

谷沙石四起,呼嘯有聲,場中除了自己三人,卻哪裏還有那草帽客的半分蹤跡?!

武傲林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內功修為幾臻化境,耳目之靈自非常人可比.方圓數里但有風吹

草動絕難脫其所控,怎地目下諾大一個活人竟是說沒了蹤影便沒了蹤影,而自己卻是毫不知曉?

那此人這份功力修為豈非太也不可思議!念及此處,不禁長吁口氣,問那灰袍客道:"閣下的那位

同伴呢?"灰袍客只道被他瞧出了破綻,暗道:"多半要露餡.莫非姓武的早看穿了李兄弟的把戲?罷

了,即已裝了糊塗,索性裝到底再說."當下答道:"自然在他該在的地方."說罷,抬手一指那塊巨石.

武傲林見其答非所問,不免不悅,心道:"這位李兄手段稀鬆平常,哪個又問他了."嘴上冷冷回道:

"噢?是嗎?原來如此,那位草帽仁兄躲得倒也真快!"他既知對方信口開河,語氣自也頗具嘲諷之

意.灰袍客冷笑一聲,說道:"躲便躲了,你待怎地!?"他心知這齣戲眼見便告拆穿,那也不必太

過客氣了,己方處處為其掌控,雖覺勝算無多,但學武多年,這份傲氣卻未盡失!武傲林正色道:"

老兄說笑了.閣下這位兄弟功力精深,幾臻化境,絕不在你我之下,這個躲字不過在下一句戲言,

豈可當真?"灰袍客還未答話,那石后李燦聽得分明,只道贊其身手,當即探身問道:"姓武的,此話

可是心裏的?"武傲林點點頭道:"絕無戲言.你我皆為武林中人,唯武道最是神聖,怎可兒戲?"李

燦哈哈長笑,即刻從石後走出,朗聲說道:"不錯!此話老子聽着帶勁!罷了!這屎尿暫且放他一放,

你我這便再來打過!"他一意只道武傲林誇其武功了得,不禁得意忘形,哪還蹲得住了.

武傲林見這齣戲越唱越亂,大感不耐,心道:"哪個說要和你比試了?太也莫名其妙."答道:"不

忙,等人齊了再比不遲."李燦一愣,問道:"什麼等人齊了?"隨即恍然,又道:"是了.閣下為防不時

之需,邀約幾個幫手亦是人之常情!哈哈!"武傲林將錯就錯,故意激道:"不錯!在下幫手即刻就

到,卻不知閣下那幫手為何遲遲不見現身?"李燦一拍胸膛道:"你我之間切磋較量,要那麼多幫

手作甚,你先打發了老子再說吧!"

說罷鐵拳一揮,直搗武傲林面門."且慢動手!"未等武傲林出手還擊,灰袍客又是一聲斷喝,和方

才那聲如出一轍.喝聲一起,多半又要團身而上,趁火打劫了.李燦聞聽一楞,心道:"怎的又出此招.

便換我李燦也能防得了!"心中雖有疑義,卻也只得悻悻然罷手收招.武傲林也怕對方又驟施煞手,

不敢大意,當下凝神戒備,以防萬一.心道:"且瞧這次二人又打的什麼如意算盤,若一味得寸進尺,

說不得須教爾等瞧瞧武某的手段了!"

灰袍客走上前來,說道:"武大俠請了.在下李神駒,匪號穿雲飛天,冒寐插上兩句,還望武兄

海涵!依在下所見,今日這一仗下來,在下兄弟技不如人,我看那也不必再比下去了."武傲林心

頭一震:"穿雲飛天李神駒內外兼修,功力絕非等閑,尤以出手神速,詭僪多變著稱,江湖上已是

鮮逢敵手.實乃一大勁敵.今日不知何故,還未見個真章,便欲繳械投降.瞧他神色舉止,又不似有

詐,倒要問個明白."當下說道:"李兄過謙了.李兄大名,在下.."話未說完,那李燦被晾一邊,忍無可

忍,插言說道:"休要這般啰唆!在下撥雲手李燦,想必你也大不陌生.老子心中不服,勢非與你一見

高下不可.不過我大哥當下心情不佳,懶得再打.作兄弟的心境自然也差勁得很.便姑且放你一馬!

你劃下道來,老子日後定當奉陪到底,大丈夫一言九鼎,說話不算不是好漢子!"武傲林道:"好!李

兄弟快人快語,為人毫邁,在下很是折服.即是如此,就依李兄,前方大鎮摩雲口再分高下如何?"

說罷扭頭瞧向李神駒,聽其分教.那李燦卻是不由分說,手一揮道:"一言為定!大哥我們走!"說罷一

扯李神駒衣襟,扭頭就走.李神駒抱一抱拳,附和道:"後會有期."武傲不信李神駒真就這般收手,心

道:"方才還急赤擺臉要置於武某死地,現下又這般揚長而去,這卻是唱得哪一齣兒!?"他怎知目下李

神駒心境變化:穿雲飛天縱橫天下,罕逢其敵,如何就肯輕易低頭.但思來想去,終是難得克敵制勝

之策,武傲林臨危不亂,視死生如無物.以這份驚人定力輔以高深之內功,反是殺了他個措手不及.

正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其一招失手,滿盤皆輸.這頹勢豈是輕易便能扭轉的?若想把握取勝,

目下看來自須從長計議,另作定奪了.況且對手似乎仍有幫手未到,姑且不論真假.但總是寧信其

有,不信其無.一個武傲林已是頗難應付,再若來幾個助拳的,那此番買賣本錢可就賠到家了.

"二位且慢!"武傲林雙手抱拳道:"兩位真就這麼走了么?"二人聞言一愣,未待李神駒開口,拔

雲手李燦早已扭轉身來,說道:"不走怎樣?想打架么!老子隨時奉陪!"武傲林也不理他,沖向李神

駒說道:"二位,在下只奇怪適才你們分明來了三位好漢,怎麼那位老兄連招呼打也不打,便匆匆不告

而別了呢?"李燦看看李神駒,又看看武傲林,問道:"哪來三位?明明就我兄弟二人,是欺某家不識數

么!"李神駒亦道:"武兄何妨把話再說明白些?"武傲大是不快,心道:方才分明是爾等攔住我要打要殺,

此刻說收手就收手,說走人就走人,那也罷了,我不過想問問清楚,還未怎的,竟是倒打一耙,反將矛頭頭

指對回來,瞧你二人這出雙簧唱的,倒象我武某無事生非,多此一舉了.當真豈有此理!哼!姓武的偏要

問個明白不可."又想:"那草帽客神出鬼沒,行蹤不定,自己竟是全然未覺,先已輸了氣勢.若此三人密

謀妥當,群起而攻.那自己豈非更加被動不堪.方才聽得二人就此罷斗認輸,已覺可疑之極,目下看

來,當是故弄玄虛,另有企圖了.若不問個名堂出來,心下如何能安!"念及此處,說道:"煩請二位還是

引見引見的好,武某確有要事要向這位兄弟當面請教."那李神駒神色突地大變,哼道:"我道武兄弟

一言九鼎,行事必當光明磊落.一是一,二是二,怎地這話音還未落凈,便要自食其言么?"

李燦說道:"食言?!大哥,你是說他不敢赴我那摩雲口之約么?哈哈,不打緊,不打緊,他不去

便是認輸,一是一,二是二,老子贏得光明磊落,旁的也管不了那許多了."武傲林懶得理他,問道:"

二位還未回答在下的問題!"李神駒冷冷一笑,搖一搖頭,道:"閣下既然非要逼我二人出手,但說無

妨.又何必繞這麼大個圈子呢!"那李燦聽得有架可打,不由熱血上涌,說道:"大哥,這架早便該打!

早打早省心,倒也乾脆痛快!"李神駒畢竟也是江湖中數得上的血性漢子,為李燦之言所動,豪氣

頓生,說道:"不錯!士可殺不可辱!你我兄弟闖蕩江湖多年,又幾時怕過誰來!?好兄弟.哥哥先上,

你殿後.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千萬莫再插手,留得這條命在,哥哥身後之事便全指望你了!唉!若

不是當初哥哥酒後不察....."那李燦大手一揮,打斷道:"哥哥,怎的凈說喪氣之言!有架可打,實乃

人生一大快事,旁的事休要再提!"他此言倒也非虛.江湖中人確將比武切磋視同頭等大事,至於

因何結怨.是否化解諸如此類,反倒退而居了其次.李神駒心想不錯,快意恩仇,原是江湖中人本

色,便道:"武老弟,得罪!."言罷,左手掌起,右手刀落,連環擊出,氣勢萬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