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雖然,這些年來他替自己惹了不少麻煩,但是,他卻從不曾感到任何危機感,直到他再次見到唐家人為止。
唐堯風走進山頂的大宅里,他沒想到自己會再走進這個地方,他十二歲時,熙恩三歲,那個晚上,在這棟宅邸的庭院裏正在進行一場生日宴會,而他,就是唐勁送給女兒的禮物。
其實,他並不介意自己成為禮物,因為熙恩是他得到最可愛的妹妹,她一直很怕大哥,但非常黏他,喜歡在半夜偷跑到他的房裏去,讓他總是必須再花一番功夫將熟睡的她抱回自己的房間。
「覺得懷念嗎?二哥,在幾個兄弟之中,你待在這棟房子的時間最久吧!」老五唐冽風從裏面走出來,笑視着自己最親愛的二哥。
「我以為這個地方已經轉手賣掉了。」唐堯風聳聳肩,深邃的瞳眸盯住對方,神情顯得有些戒備。
「本來是打算處理掉,但是,隨便轉手賣人,會讓外人覺得唐家說不定是缺現金花用,所以一直沒賣掉,不過應該會留下來吧!義父他們說不定打算搬回來住,是安熙的決定,不過義父不太同意,畢竟台北潮濕的天氣不太適合安熙嬌貴的身體。」他們一向直喚夏安熙的名字,而不喚她義母。
「如果安熙聽到你說的話,說不定會抗議。」唐堯風微笑,深知夏安熙的個性非常頑強,只是表面看起來柔弱罷了。
「不問我為什麼找你來嗎?」話鋒一轉,唐冽風直接進入了正題。
唐堯風抿唇,笑而不語,彷佛他心裏已經知道答案,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卻也並不好奇答案是什麼。
「義父給了你三年的時間,可是你卻鐵了心不回來,現在,給你的最後期限到了,他要我來聽你的答案。」
「如果我說不回去,他要殺我滅口嗎?」雖然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臨,但挑在這個時候到來,卻令他心裏打寒顫。
如果他死掉了,慕慈怎麼辦?而他們的孩子呢?
「你出身唐家,我們沒有一個人比你待在唐家更久,你知道太多唐家的秘密,留下你,將會是個禍害。」
「只要是危及到唐家與他兩個重要的女人,誰都算是禍害。」唐堯風冷笑了聲,挑明說出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實。
「你也可以這麼說。」唐冽風點頭微笑,就像個令人不會設防的大男孩般。
「你一直在替義父當眼線吧?冽風,一直以來,我們都太小看你了。」唐堯風不會看漏了他眼底的精明光芒,就算他一直知道義父會派人來找他,卻料不到出現的人竟然是他們認為最無害的老五。
「過獎了,我這個人確實也沒什麼本事,不過就是奉命行事而己。」他的語氣非常輕描淡寫,像是在談論着今天的天氣狀況。
「你想殺我嗎?那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我已經命人動手了。」唐冽風笑看着他,對他的話不太苟同。
「什麼意思?」
「我要殺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女孩,我已經與農以安達成交易,他會幫我殺了那位叫葉慕慈的小姐。」
聽到慕慈的名字從他的口中吐出,唐堯風的心陡然涼了半截,俊美的臉龐頓時陰沉到了極點,「為什麼要殺她?你的目標是我,為什麼要殺她?」
難怪,農以安這些日子沒有尋找葉慕借的行動,原來,他根本就不再需要王牌來威脅慕慈!
唐冽風看着一貫冷靜溫柔的二哥就像被惹怒的野獸,非但不畏懼,唇畔的笑意反而更熾張。
他退後了半步,可不想被這隻隨時會發狂的野獸捉傷,「這是義父給你的課題,你一直都沒有回答他,他要我逼你回答,二哥,遊戲已經開始,現在,就等着你給答案了。」
◆春?色?滿?園◆※◆春?色?滿?園◆
那天回來之後,唐堯風一句話也沒對她說,但他們變得不太常出去散步了,她每次出門,他都會緊緊地跟隨着。
後來,一直連下了幾天的雨,今天終於轉為晴朗,雖然太陽高掛,但算得上是一個涼爽的天氣,唐堯風提議他們出去吃午飯,順便走路散心。
他們簡單地吃了碗面,然後在路途中隨手買了一個可麗餅,她買了焦糖口味的,柔軟的餅皮加上奶香味十足的醬料,吃起來非常對味。
其實,葉慕慈本來想要草莓口味的,但是,因為店家只剩下可以再做一份的果醬,所以她讓給了一臉看起來就很想吃的女孩;那女孩的臉蛋看起來很白凈,唇紅齒白的樣子頗有白雪公主的甜美味道。
這個女孩的名字叫做耿依柔,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但她的老公卻一點都不簡單。
當蒼司勁停好車子,走過來要接老婆的時候,就看到她一邊咬着草莓口味的可麗餅,一邊痴痴地望着不到五公尺遠的商店門口,拉着他的衣袖,很陶醉地說道:「阿勁,我好想要那種女朋友。」
「女朋友?」
「對呀!對呀!你看,就是那個站在櫥窗外的女生,她長得好好看對不對?」她一臉捨不得移開視線的樣子。
「妳說的應該是那個男人吧?」那女子身邊站了一個男人,背影看起來有點眼熟,他應該見過才對。
「誰在跟你說男人,是那個女生!她長得好象貼在我房間那張海報上的女生對不對?我好想要那種女朋友喔!阿勁,你去幫我想辦法啦!」她所說的那張海報,就是葉慕慈以天海優鷺身分所拍攝的那張。
「想辦法?」蒼司勁忽然有點無力,他這個當人家老公的人,應該要答應老婆那種詭譎的要求嗎?
從她口中提到「女朋友」三個字的語氣,大概就跟提到「情夫」沒兩樣吧!自從他們結婚以來,蒼司勁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地位被威脅。
「說,剛才她對妳做了什麼好事?」
「好事?你是指什麼呢?」
「比如說對妳很好,或許幫妳做了什麼事情呀?有沒有?」
「有,我們點了同一個口味的餅,服務生說只剩下最後一份,所以,她把自己那份讓給我。」她的表情看起來好甜。
被那種漂亮女生讓出來的可麗餅,吃起來就覺得特別美味。
他就知道!她這妮子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對別人有好感。蒼司勁不太高興地瞇細眸光,「我和她之間,妳只能選一個的話,妳會選誰?」
在三秒鐘的沉默之後。
「當然是阿勁啊!」耿依柔撒嬌地抱住他強健的腰身,小臉在他的胸膛上蹭呀蹭的,「我當然是會選阿勁,只是我沒交過女朋友嘛!如果可以和那種漂亮女生手牽手走在路上,一定會有很多人羨慕我才對。」
她竟然給他遲疑了三秒鐘才回答!
蒼司勁心裏好嘔,但被她撒嬌地蹭着,又覺得心裏忍不住泛起憐愛,一邊用大手撫着她的短髮,一邊轉眸以深沉的眸光打量着那對男女。
這時,那個男人轉過身,露出俊美至極的臉龐,驀地,蒼司勁冷笑,台北還真是不大,竟然隨便都會遇上熟人。
幾個月前,唐堯風曾經跟他聯絡,向他調查手下天海優鷺的資料,並請求他不要插手,要不,以他的性格,絕對不可能到現在還不追究天海優鷺這個擅自行動的不聽話手下。
照依柔的話聽起來,既然在唐堯風身邊的女子長得像那張海報上的人,大概就是天海優鷺了;那張海報推出之後,產品賣得很好,其實,那是她送給被殺的人最後的仁慈,被殺的人就是負責這項產品的主管。
這時,感覺到有人在看着自己的唐堯風轉過頭,正好對着蒼司勁打量的眸光,起初,他有些訝異,但看到蒼司勁身邊的女孩,就得到結論了。
一年多前,蒼司勁娶了救他一命的女孩,婚後雖然兩人定居在日本,但是他老婆三不五時就會跑回台灣,所以他到台灣的次數也跟着增多,唐堯風覺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太訝異才對。
而且,蒼司勁回來得正好,他有事要跟這位老朋友見個面。
就在這時,葉慕慈也感到有點不對勁,身為殺手的直覺,讓她感受到被盯住的視線,雖然沒有致命的殺意,卻教人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
如果不出她所料,這個人應該是厲害的高手才對!
她回頭時,只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背影,擋住了剛才與她在可麗餅店前巧遇的女孩半邊臉,她感覺到唐堯風握緊了她的手,他掌心的溫暖卻教她心裏不自主地打起冷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她有種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
◆春?色?滿?園◆※◆春?色?滿?園◆
已經習慣了她在他生命中的存在,如果讓她離開了,他一定會很捨不得吧!唐堯風微笑地注視她臉上的每一寸細微,嚴重害喜的情況改善之後,加上良好的調養,她變得比較豐潤了,雖然,以一個懷孕四個多月的孕婦而言,她還是略嫌清瘦了一點。
他一直想將她養胖,但成果總是讓他很泄氣。
晚上十點,床邊只剩下一盞燈亮着,葉慕慈躺在他強健的臂彎之中,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但她還是勉強教自己清醒。
「那天,你去見了誰?」她小聲地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知道你心裏有事,只是不告訴我,對不對?」
他抿唇微笑,輕輕地搖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最近,家裏附近出現了一些陌生人,我覺得他們來意不善,可是我不敢動手,我不知道如果打起來會不會傷到孩子。」要是以前的她,早就不會坐視不管了,她覺得自己好象變得太小心,近乎膽小了。
「別想太多。」他輕拍了拍她軟嫩的臉頰。
「你還是不想說嗎?我覺得你最近變得好奇怪。」
「妳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
「我只是有這種感覺,你不要敷衍我。」她揚起眸注視他背着光源的臉龐,他一雙深邃的瞳眸有如溫柔的深潭,彷佛要將她的靈魂給吸進去一樣。
「做人不要太相信感覺,要講求事實,妳沒有證據證明我心裏有事不告訴妳,那就不要隨便猜想。」
說完,他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一眼,曲起的長指抵在唇上,似乎有話想說,卻又覺得自己不應該說。
「你為什麼要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我?」
「我只是在想,人家不是說孕婦會變笨嗎?為什麼妳懷孕之後,反而變得更多疑了呢?」
「我才不會變笨。」
雖然她最近也老是覺得自己忘東忘西的,但倔強的自尊心不容許她承認自己變笨了,因為懷孕而變笨總覺得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我覺得妳胖一點比較好看。」
「你不要轉移話題。」
「好,我家的慕慈冰雪聰明,就算再多生幾個寶寶也不會有絲毫變笨,請問我這種說法,還令妳滿意嗎?」
「誰是你家的慕慈?!」她又氣又羞,捉錯了他話里的重點,沒細心追究他口中那幾個寶寶到底要她跟誰生。
她的職業可不允許這種「意外」再多發生幾次。
但她心裏其實不介意再多跟他生幾個寶寶,這算是不敬業嗎?
「睡吧!妳前幾天身體不舒服,一定沒有睡好吧!快點睡,我在妳身邊陪妳睡。」
「我不是小孩子。」她低聲地咕噥,但並沒有很堅持。
「妳不喜歡我陪妳睡?」
她揚起美眸,明明就已經睡意很濃了,但還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問這種話擺明了就是要她承認自己喜歡他的陪伴嘛!
「怏點睡,我會陪着妳。」他輕吻了下她的額心。
待在他寬闊而且溫暖的懷抱里,她不由自主地覺得安心。
葉慕慈恬適地閉起雙眸,試圖調勻呼吸,好讓自己可以更順利地入睡,漸漸地,她開始平靜下來,並且有了睡意。
「明天早上我會幫妳熱牛奶,還會替妳烤兩片麵包,還有咖啡,我知道妳喜歡喝咖啡。」他低沉的嗓音柔柔地在她的耳邊說著,長指梳動她的髮絲,像在安撫着最疼愛的小貓咪,「妳可以吃幾顆草莓,可是不能太多,因為草莓性太涼,孕婦不宜多吃。」
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一清二楚,可是漸濃的睡意卻讓她提不起力氣回答,她沉入夢鄉,帶着心口暖暖的甜意。
從未曾有過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受到滿滿的疼愛,她一點兒都不想掙扎,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想要一輩子待在他的懷抱里。
已經離不開了……離不開他的懷抱,就像甜蜜的蠱毒般讓她成癮,無法自拔,不敢去想像如果失去了他,她到底該怎麼辦?
或許,根本就活不下去。
曾經擁有過被他疼愛的幸福,如果被狠心剝離的話,無論是誰,一定是活不下去的吧!
朦朧半醒之中,她伸出縴手摸索着,直到他伸手握住了她,她才感到安心,輕輕喟息了聲,沉沉地睡進夢鄉里。
「我的乖女孩,安心睡吧!」
他掌心的熱度不斷地滲入她的肌膚里,讓她就連心都暖和,她睡得太香甜,所以並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時候鬆開她的手。
他是什麼時候鬆手的?
因為夢太甜美,所以,她沒察覺,不知道他何時鬆開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