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幾天看慣了他當家庭主夫的樣子,葉慕慈差點就快要忘記唐堯風這男人可是非常搶手的。
他們此刻正在台北五星級飯店的總統套房裏,房裏不只有他們兩個人,而是一群世界頂尖的時尚團隊圍着唐堯風繞來繞去,有人負責替他量身,有人則是與他談論合作工作的內容。
葉慕慈被安排坐在一旁的柔軟沙發上,手邊的小几擱着幾樣點心和熱茶,但她根本就吃不下任何東西,一雙清澈的美眸直盯着被眾人包圍的唐堯風,覺得他應該去當演員才對。
他在家裏的時候,從來不曾露出過那種專業的表情,加上工作人員替他換上一整套合身的黑色西裝,每一寸剪裁都服貼他高大結實的身材,隨着他的一舉一動散發出迷人的氣息。
唐堯風一轉眸,正好對上了她注視着他的視線,見她一臉尷尬地別開臉蛋,忍不住輕笑出聲。
「可以了嗎?我還要回家煮飯。」他轉頭對一旁的工作人員問道。
今天稍早之前,他帶着葉慕慈去醫院做產檢,果然從醫生的口中聽到她營養不良的訊息,再嚴重一點說不定要住院,這令他覺得擔心。
「煮飯?堯,你不要開玩笑了,你怎麼可能需要趕回家煮飯?這太不像你了。」麗塔是負責這個案子的設計師之一,她與唐堯風有過幾面之緣,知道公司要與他合作新的案子,她立刻力薦自己加入團隊,希望與他再續前緣。
雖然在時尚界工作了幾年,但她從來不曾見過任何男人長得比唐堯風更好看,當然,出色的還有他與眾不同的冷柔氣質。
「不像我?那妳覺得什麼樣子才像我呢?」唐堯風揚眉反問,唇畔的淺笑顯得有些嘲弄。
麗塔伸手勾住他寬闊的肩頭,昂起妝點完美的嬌顏,看着他俊挺的臉龐,「那當然是遊戲人間,讓女人又愛又恨的浪子──」
葉慕慈再也不想聽他們打情罵俏,霍然站起身,大步地往門口走去;該死的唐堯風,竟然在他孩子的母親面前跟別的女人打情罵俏!
該死!那麼喜歡跟女人調情,繼續當牛郎不就得了嗎?!
一見她氣沖沖地走掉,唐堯風心底暗叫不妙,箭步上前擋在她的面前,「妳要去哪裏?」
「回家!」她抬起美眸瞪他,「我會自己照顧自己,不勞您趕回家為我煮飯,你繼續當個遊戲人間的大情人吧!再見。」
說完,她奪門而出,不想再多跟他說半句話;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生氣,難道,是因為她看出唐堯風跟那女人的曖昧關係嗎?
「這套衣服我先穿走,晚點再請人送回來給你們。」他急着追上她,沒時間再將衣服換掉。
「慢着!」麗塔喚住他,一臉不敢置信,「你真的替那女孩做飯?她不是你的助理而已嗎?你為何要對她那麼好?」
唐堯風回眸微笑,神情顯得非常溫柔,「對許多女人而言,我確實是個遊戲人間的浪子,不曾對她們付出過感情,不過,對她──即將成為我孩子母親的女人,我只想成為她的好情人,就算現在不是,未來也一定會是。」
◆春?色?滿?園◆※◆春?色?滿?園◆
她不想理他。
葉慕慈一回家就關進房間,曲着雙腿坐在床上,用被子蓋住下半身,看都不看跟隨她進來的唐堯風一眼。
「生氣了?」他低頭試探地瞅着她,語氣很輕柔。
「我為什麼要跟你生氣?你不要管我,我很好,你不要管我。」她加重了語氣,更顯得她心裏非常在意。
「我不管妳,還有誰能夠管妳?」
「我不要別人管,讓我自生自滅,誰也別管我。」這話擺明了就是氣話,但她不管,她現在心裏真的很生氣。
氣他跟別的女人親近,也氣為何要在乎他與別的女人在一起的自己,她不喜歡此刻心裏亂成一團的感覺。
唐堯風瞅着她,沉默了半晌,然後揚唇笑了。
「好,我不管妳,我現在肚子很餓,要出去吃飯。」話說到一半,他忽然頓了一下,瞅了她一眼,然後又繼續說道:「我現在好想吃牛排,最好是三分熟,肉里還蘊藏着非常甜美的肉汁,飯後甜點我要吃熱巧克力蛋糕,一切開會有濃濃的巧克力醬流出來──」
「不要再說了!」
還不等他形容完畢,她就忍不住大叫出來,胸口湧起一陣又一陣的反胃感,並不是覺得他說的那種食物很噁心,而是現在的她只要一想到那些東西,就忍不住會泛胃酸。
他是故意的!
明明知道她現在光聽到那些豐盛的佳肴就會反胃,他還故意仔細地形容,分明就是故意為難她。
「妳不是教我不要管妳?現在,我在說自己想吃的東西,妳管得着我嗎?」唐堯風揚唇微笑,直勾勾地瞅着她變得更加蒼白的臉色。
「有沒有人說你的心腸很壞?」她咬牙切齒,如果她有力氣的話,真想揍他一頓,把他臉上的微笑給打掉。
「我只記得有人說我是好人,我家小妹熙恩就曾經說過我是天底下心腸最好的好人,人嘛!難免只記得好話,不好的我全忘了。」他聳了聳肩,提到好久不見的熙恩,表情變得有些溫柔。
他一定對那個叫熙恩的女孩很好吧!要不,她也不會說他是全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了!
「那你是存心在折磨我嗎?」葉慕慈不想看到他臉上露出那種溫柔的表情,因為,他是為了別的女人才流露出來的。
「是妳存心折磨自己,我只不過是幫妳的忙罷了!」他話才說完,就立刻被她狠狠一瞪。
她氣憤地瞪了他一眼,但卻無法否認他說的是實話,她不由得心虛地垂下臉蛋,不想再跟他爭執。
「如果妳想對自己好,我也可以幫妳的忙。」
「我不想要你幫忙。」
「妳必須要恢復力氣,否則,照妳這麼虛弱的身體,我隨便一根手指頭就可以將妳推倒,就不信妳有什麼能力可以殺我。」
「我沒有那麼虛弱。」說得她好象沒人支持就不行的菟絲花,她厭惡自己被說得這般沒用。
聽她的語氣不再劍拔弩張,唐堯風心口一松,微笑道:「不要生氣,我和麗塔沒什麼,就算有,也都已經過去了。」
她明顯地頓了一下,身體的反應比臉上的表情更老實,她昂起俏顏看他,眼神已經柔順許多,但仍舊想要嘴硬,「你不需要跟我解釋。」
「我只是想要告訴妳而已。」他坐到床邊,不顧她的掙扎,伸出長臂將她摟進懷裏,「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葉慕慈抿住嫩唇,額心靠在他硬實的肩頭上,雖然心裏不想在他面前表現軟弱,但是她真的已經沒有力氣支撐住自己,相反的,從他身上源源不絕迸發出的力量就成了最吸引她的能量。
彷佛只是靠在他身上,就能令她覺得好過一點。
「今天醫生說妳無論如何都要吃點東西,妳現在有什麼想吃的東西嗎?」他撫着她柔亮的髮絲,輕聲問道。
葉慕慈抿着唇,有點不願回答這個問題。
從她的眼神之中,他可以看出她有想吃的東西,「說說看,妳想吃什麼,就算我不會做,我也會想辦法讓妳吃到。」
「我想吃……」她話說到一半又停住了,覺得這樣好象在向他撒嬌。
「吃什麼?」他柔聲誘哄着,就像她是個孩子般。
「草莓。」她終於忍不住說出來,神情有些羞澀,忍不住將臉蛋埋進他的肩窩裏,「這幾天我一直想吃草莓,剛才回家的路上見到有攤子在賣,我待會兒可以自己出去買,不用麻煩你。」
唐堯風看她一臉想要裝酷,卻又可愛得令人想要憐惜的神情,忍不住揚起微笑,俯首輕吻了下她柔軟的發頂,「我去買,妳還想吃什麼,統統都說出來,我去替妳買。」
他一定會愛上這種感覺,被她撒嬌的甜蜜感覺……
◆春?色?滿?園◆※◆春?色?滿?園◆
原本以為將事情交代給葉慕慈,應該是萬無一失才對,但經過兩個月後,農以安覺得自己失算了。
據他所知,現在唐堯風還活得好好的。
不過,他卻失去了手中的王牌;兩天前,葉慕惜在得知自己成為他威脅姊姊的利器之後,不動聲色地離家出走,無論他派出多少人尋找,都找不到她的人,根據可靠的消息來源知道她應該是被人帶走了。
到底是被誰帶走的呢?農以安只希望不要是葉慕慈就行了。
「親愛的大姨子,為什麼還沒有好消息?妳是真的不想要慕惜的命了嗎?」他打了這通電話,主要是試探她的口風。
葉慕慈沒想到會接到他的電話,聽到妹妹的生命被他把在手裏,以沉了半截,「我警告你,最好不要亂來。」
農以安聽到她的語氣,立刻就知道慕惜的失蹤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說話也跟着大膽了起來,「我不怕妳,王牌在我手上,妳威脅不了我,葉慕慈,妳最好乖乖聽話,快點殺了唐堯風,才好保住妳的寶貝妹妹。」
「再多給我一個月,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好,就再多一個月,只要遲一天,妳就等着給慕惜收屍吧!」說完,他掛上了電話,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太好了!就算慕惜已經不在他手裏,他依舊能夠威脅葉慕慈替他做事!
就在他正得意之時,外面傳來騷動,有人想要闖進來,他的手下雖然很努力想要阻止來人,但被那人帶來的保鏢給三兩下解決。
農以安站起身,危疑地看着帶着兩名黑衣保鏢走進來的男人,他穿着簡單的襯衫長褲,套着一件鐵灰色的長風衣,儒雅白凈的臉龐微笑時看起來就像毫無防備的大男孩。
「你是誰?」農以安仔細地打量他,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人。
唐冽風看着面前這個外表堪稱斯文俊秀的男人,但他可以看穿這個男人骨子裏的貪婪,「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我想跟你做個交易,如果你還想在新宿的地盤上東山再起,你絕對需要我的幫忙。」
「東山再起?你說得倒容易!」如果他能夠輕易東山再起,現在他就不會恨唐堯風入骨了。
在那兩個月之中,唐堯風運籌帷幄,善用人才與人脈,將他好不容易闖出來的江山打得一敗塗地,只因為他要幫那個丫頭!
「當然容易,你知道唐家嗎?」
「唐家?你說的可是由唐勁一手建立的商業帝國?」
「沒錯,我的手上擁有一筆可以由唐家背書的資金,如果你能替我辦得成這件事情,你就可以得到唐家的幫助,並且可以得到那筆資金。」唐冽風非常懂得以利誘人。
「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事情?」貪婪的光芒從他的眸底綻出。
「殺掉葉慕慈,我要你殺掉唐堯風身邊最親近的女人。」
農以安怔了半晌,沒料到他一開口竟然是要殺人,而且,要殺的人竟然是葉慕慈,隨即,他笑了起來,「好,我答應你這個交易,我替你取葉慕慈的命,你幫我東山再起。」
◆春?色?滿?園◆※◆春?色?滿?園◆
他總是懂得如何寵愛她。
從那天之後,在吃完早餐之後,她總是能夠獲得一缽很新鮮的草莓,每一顆都好象精心挑選過的,總是鮮艷欲滴,酸中帶甜的香氣總是令她感到滿足,嚴重的害喜情況也得到改善了。
這些日子,她的心裏總是在想,如果他不是唐堯風的話……
她好希望他不是唐堯風,那她就不必殺他了!
吃完早餐之後,她陪他到附近的市場去買菜,他牽着她的手,兩人親密的模樣羨煞了許多人,當然了,靠着他所向無敵的魅力,除了拿到最好的貨色之外,還免費拿到了許多贈品。
然後,他們在熟識的餐廳里吃了午販,他跟老闆很熟,所以她的餐點是為她懷孕的體質量身訂做的,而且,她的甜點是淋了新鮮草莓醬的奶酪,酸甜的味道非常對她的胃口,一看就知道是他特別交代的。
然後,他們散步回家,因為醫生說她需要運動,足月的時候,寶寶比較容易生下來。
她幾乎已經快要沉溺在這種生活里了,這樣的生活,可以稱做是幸福吧!從今以後,在她剩餘的生命之中,她會牢記在心底反覆懷念的。
葉慕慈從房間走出客廳,看見他背對着她,坐在沙發上看書;最近他只要有空都在看書,看的不是坊間出版的育兒書,而是深奧的醫學讀本,書里詳盡寫了關於女人懷孕的變化,以及可能產生的各種疾病。
只要是有害於她的,他總是小心翼翼地防範。
葉慕慈俏聲地走到他身後,揚起握在手上的槍,直對準他的後腦勺,驀然,她的心口感到一陣撕裂。
第一次拿槍對着他時,她心裏只是遲疑,因為找不到非殺他不可的理由,而此刻,再次拿槍對準他時,她覺得自己快要心碎了。
「妳終於有力氣拿槍了是嗎?」唐堯風合上書本,沒回頭看她,也不想閃開她指着他腦門的槍口。
聽到他語調之中的溫柔,她屏住呼吸,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但她不讓自己的情感滿溢出來,她告訴自己必須冷靜,必須無情。
「對不起,可是我一定要殺你,兩年前,我拋棄了慕惜,這一次,我不能再對她做出同樣的事情,這對她而言太殘忍,我做不到。」
「到底是妳拋棄了她,還是她拋棄了妳呢?慕慈,這個因果關係妳真的有靜下心來想過嗎?」
「我不懂你說這些話的意思。」他到底知道了些什麼?他的深不可測,或許她一輩子都弄不懂。
「她愛上了農以安,所以決定要待在他的身邊,她早就已經有了被他殘酷對待的心理準備,所以不肯跟妳離開,慕慈,是妳,被拋棄的人其實是妳,這一點妳還不明白嗎?」他回眸瞅着她,看見她一副被打擊的愕然表情。
「住嘴!」她低吼,不想再繼續聽下去。
為什麼他會知道那件事情?為什麼?
關於她的事情,他無所不知。唐堯風無視她的逃避,接着繼續說道:「還是妳其實根本就不敢承認呢?妳不願意麵對事實,才想要把罪名背在自己身上,是這樣嗎?」
「我不要再聽你胡說了,我不想聽。」她掩住雙耳大叫,想要將他拒於心門外,不想聽他給自己的任何勸說。
他站起身,繞過沙發椅背走到她面前,一雙大掌拉開她掩耳的手,「冷靜一點,小心咱們的孩子,不要嚇到他,雖然我覺得自己的基因應該可以養出勇敢的小孩,不過,難保他不是一個膽小鬼。」
「你──」聽到他提到孩子,她的心裏有點不習慣。
「人生充滿許多可能性,不是嗎?」他調皮地眨眨眼。
看着他嘻皮笑臉的表情,她心裏有些喪氣。
「你總是讓我覺得好挫折。」因為他總是能夠今她沒轍。
「但我最想要給妳的,其實是快樂。」
葉慕慈一剎那間說不出半句話,揚起眸光直勾勾地瞅着他,無論看着他多少次,總會為他的俊美而心折。
但是,此時此刻,她的心頭多了翻騰的感覺,因為感動而翻騰不已。
他怎麼能夠……在她想要狠下心來對付他的時候,說出那種令人心魂悸動的話語,她不願承認,但心裏確實感動得想要流下眼淚。
「如果妳快樂,我連命都可以給妳。」
「不要開這種惡劣的玩笑。」他說這種話,存心要讓她感到虧欠嗎?
「這不是玩笑,如果要我丟掉性命,至少也讓我找到一個值得安慰的理由吧!如果是為了妳,好象挺值得的,不是嗎?」
葉慕慈抿着嫩唇,好半晌沒說話,平靜的表情上,掙扎寫滿她的雙眼,就算要她丟掉小命,或許心裏的掙扎還會少一點吧!
「我下不了手。」她幽幽地開口,彷佛是從天上忽然飄來的一句話。
「妳說什麼?」他挑了挑眉,表情有些不敢置信。
「我下不了手。」她再度開口,語氣更多添了三分苦澀,「在我的心裏,覺得你的命……比我的重要。」
所以,她怎麼可能下得了手,了結比自己更重要的性命呢?
到底是從何時開始,他變得如此重要呢?
她知道,就從她愛上他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經在她的生命中佔了舉足輕重的地位,誰也不能夠取代了。
「可是,在我的心裏,妳的命才是寶貝。」
他一定是這世界上最會說甜言蜜語的男人了!
葉慕慈用力搖頭,覺得他根本就是在哄她,因為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夠擁有像他一樣完美的男人。
「不可以,能活下來的……只有一邊,是你,或我,我們只能選擇讓其中一邊活下來,所以──」
他冷不防地將她擁進懷裏,將她未竟的話語全部吮進熱烈的親吻之中,每一次她才想開口,他就吻住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放棄掙扎,沉溺在他的懷抱之中,不能自拔。
「你看我做什麼?」她昂起嬌顏,被盯得有些害羞。
「我只是覺得很高興,我終於找到妳了,我找了妳好久,原來,妳就一直在我身邊。」
葉慕慈緊緊地抿住嫩唇,剋制住內心的衝動,不想問他為何要尋找她,明明就知道她是來取他性命的死神,他為何執意要尋到她呢?
她的身子不自覺地偎進他的懷理,輕輕地喟了口氣。
唐堯風聽見了她的嘆息,深邃的眸底閃過一抹神秘的光芒,他知道她想要什麼,而她想要的,他統統都想要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