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謂昆明無冬夏,四季皆如春,其實也不盡然是,冬天還是得穿厚袍子,夏天也得穿薄衫,說是冬暖夏涼可就貼切一點了。
而且昆明的晝夜冷熱變化相當大,可說是夜冬晝夏,特別是雨後的變化更大,一整天下來,可能會讓人覺得剛從夏天走入冬天,轉個眼又從冬天走回夏天,不是四季如春,而是四季照輪,在一天裏。
“夫君!”
方瑛聞聲回眸,只見香墜兒臂上搭着一件袍子,匆匆忙忙跑來,尚未停步就忙着把袍子往他身上披。
“你又忘了先披上袍子再出來了!”
“不冷呀!”
“早上剛下過雨,才冷呢!”香墜兒一邊硬拉他手臂穿上袖子,一邊咕咕噥噥碎碎念。“尤其是你的傷才剛好沒多久,整整四個多月耶,有什麼大病都該痊癒了,但二叔竟然還說最好讓你再靜養一、兩個月,好讓身子底養壯一點,免得老來多病痛,可見你這次傷得有多重,你還……”
方瑛笑笑,扶起她的下巴對上她的眼。
“你根本就不冷,對吧?你有內功,再冷也不怕,對吧?”
香墜兒不甚自在的垂下眸於。“其實,要是冷到結了冰,我也會冷的。”
“因為你的內功不夠深。”方瑛放下手,環住她肩頭往前走。“岳母告訴我,你不喜歡練武,總是練會了就算應付過去了。”
香墜兒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頭。“練武功又不好玩。”
“不過,我還真是沒想到你會武功呢,”方瑛喃喃道。“怎麼看都不像,真是不可思議。”
倘若不是事實就擺在眼前,再給他多一副腦袋,他也想不到他這個膽小又愛哭的小妻子竟是位身懷武功的女俠,幸好她的性子溫馴和順,不然一定是個男人婆中的男人婆,那他可吃不消。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夫君的,那我就可以跟隨夫君一起來……”
“來幹什麼?打仗?”方瑛啼笑皆非的橫她一眼。“你在開玩笑嗎?當時你還身懷六甲尚未生產啊!”
“穆桂英也是在戰場上生孩子的嘛!”香墜兒囁嚅道。
“少胡扯,”方瑛嗤之以鼻的翻了翻眼。“那只是小說里的故事,事實是,根本沒有穆桂英那個人!”
“咦?”香墜兒錯愕地仰起臉來看他。“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楊文廣是楊六郎的兒子,他娶了四個老婆,杜月英、竇錦姑、鮑飛雲和長善公主,楊宗保是楊五郎的兒子,娶什麼老婆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絕不是穆桂英。”
楊文廣不是楊宗保的兒子嗎?
“那跟我聽到的故事不一樣了嘛!”
“廢話,故事就是故事,總是跟事實不太一樣的。”
“那楊家的人都是像故事中那樣壯烈戰死在金沙灘一役的嗎?”
“哈哈,除了楊業之外,其他都不是,而且楊家七兄弟都有後代……”
兩人一邊聊一邊來到昆明湖畔,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來,方瑛依然攬着香墜兒的肩,香墜兒則親匿的靠在方瑛胸前,靜靜的觀賞那花光樹影,漁帆點點,好半晌沒人出聲。
“夫君。”
“嗯?”
“你在想什麼?”
“我想回京去拜祭爹的墳,但恐怕暫時是不可能了。”
因為方政戰死了,他是長子,得繼承父親的軍職,莫名其妙就成了從二品的都指揮同知,駐守雲南府。
若是在一年前,他一定會設法把軍職轉給方瑞,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那,你不生氣嗎?”
“沐晟死都死了,我還有什麼氣好生的?”
“不,我是說……”香墜兒遲疑一下。“娘,還有……我。”
“岳母和你?”方瑛俯下眼來,滿臉困惑。“為什麼?”
“如果……如果十年前我娘就殺了沐晟的話……”香墜兒低頭吶吶道。
方瑛輕哂,“我懂了,你以為我爹是沐晟害死的,所以追根究柢都要怪岳母和你?”他搖搖頭。“不,不是那樣的,其實我爹早就料到他出兵的話,沐晟可能會乘機滅他口,倘若要避免,爹還是避得了的,但他還是不顧一切的出兵了……”
“為什麼?”既然公公都很清楚,為何還要自己踩進陷阱裏頭去?
“為了我。”
“為了夫君?”
方瑛仰起臉,帶着追思的表情,唇上泛着一絲笑。“因為爹要教導我,身為一個男人,要如何才能夠俯仰無愧於天地,行思無愧於人心,身為一個武人,什麼是我應盡的責任,什麼又是我該做的抉擇,他不在乎犧牲他的生命,只在意我是否能夠明白他的教導。”
雖然聽不太懂,但……
“公公好偉大!”香墜兒低喃,鼻頭忍不住又酸起來了,她真的好想念公公。
“的確,身為男人,他很偉大;身為父親,他更偉大!”方瑛崇仰的讚歎。
“還有,他是世上最好的公公!”香墜兒重重道。
“而且對娘來講,他應該也是最好的丈夫。”方瑛戲謔地道。“還有嗎?”
香墜兒沒吭聲,久久后才怯怯地仰起眸子。“但是,無論夫君怎麼說,事實是,如果沐晟當年就死了……”
還提,這小女人有時候還真是頑固呢!
“就算真是如此,但在最後一刻里,我爹還要我轉告岳母一句話……”方瑛摟住妻子的手臂緊了緊。“他不怪她。瞧,爹能體諒岳母放過沐晟的原因,或許岳母真的錯了,但追悔已無可挽回的過去是最無意義的事,爹就是在告訴我這一點,所以我也能體諒岳母的錯,更不想浪費時間做無意義的事,想想未來該做什麼,這才是我想做的事。更何況……”
他輕啄一下她的唇。“好吧,我老實說,我實在捨不得責怪你,當年你也不過才六歲,根本還不懂事,責怪你太沒道理了,所謂愛屋及烏,既然捨不得責怪你,我也不想去責怪岳母,反正無論如何,我爹都活不回來了,你們也不是有意的,那何不放開心胸,乾脆忘了這件事,只要記得我爹是轟轟烈烈戰死的就夠了。”
竟然為了她,他就如此輕易便寬宥了她娘親和她所鑄下的大錯,這世上還有誰比他對她更好、更溫柔的?
“夫君,你……”香墜兒哽咽了。“你對我太好了!”
“捨不得對你不好,只好對你好啰!”方瑛滑稽的擠着眼。
“夫君!”香墜兒偎在他胸前抽泣着,好想告訴他她有多麼愛他,但她說不出口,不過她相信他一定知道,因為他是那麼的聰明,那麼的體貼她呀!
“好了,老婆,別哭了,我會心疼的!”扶起她的臉兒,方瑛溫柔地細細吻去她的淚水,問題是,她的淚水似乎怎麼也止不住,他只好吻個不停,嘴都有點酸了她還在哭。
算了,他索性橫起手臂用袖子抹過來抹過去,這可就快多了。
帶淚的眸子從睫毛下偷覷他。“夫君,你真的一點都不難過了嗎?”
方瑛笑了,放下手臂,用力摟了摟她,“失去慈父,哪能不難過,事實上,我是痛苦得要死,恨不得跟爹一起並肩戰死在空泥。不過……”他的眼微微眯起來,在回憶。“記得爹最後一件教導我的事,他要我記住,人必須一直往前走,可以休息,也可以回頭看,但絕不可被過去牽絆住,更不能停滯不動。所以……”
他再度抬高下巴,堅定的意念顯露無遺。
“我痛苦、我悲傷,在我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那段日子裏,我用全部的心靈去哀悼他,不時在你們看不見的時候埋頭痛哭。但是當我可以下床之後,我知道我必須繼續往前走,我可以回頭想念爹,但絕不能被失去他的痛苦牽絆住,否則便是辜負了他的教導……”
眸子又垂落下來凝住她。“是的,現在我一點也不難過了,我深深懷念爹,但不會為此感到痛苦,不然爹會對我失望的,如果他還在的話,八成會叫我在祖先牌位前罰跪三天。”他笑道。“你也一樣,爹最疼你了,他最愛看你笑,所以,不要再難過了,嗯?”
香墜兒馬上抽抽鼻子,硬眨回淚水,擠出一抹笑。“我會努力的。”
再一次橫手臂用袖子揩去殘留在她頰上的淚水,方瑛俯唇親她一下,“對嘛,這才是我的乖老婆嘛!”他笑笑,再轉眼望向滇池,三兩鷺鳥優雅地飛掠水面而過,愜意而悠然,就如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一樣。
“不知道我能不能像它們那樣飛掠水面?”他喃喃自語。
“當然可以,我就可以。不過還是四叔的輕功最好,你可以叫他教你。”香墜兒小聲透露機密。
“哦,真的?”
“嗯,至於六叔,他那一手爪功可兇悍了,江湖上聽說過他的人都怕死了!”
“還有呢?”
“七叔,他的暗器天下無敵!”
“嗯嗯嗯。”
“二嬸兒刀劍雙絕,還有娘的綵帶……呃,我想男人還是用鞭子吧!”
“要我使綵帶,先讓我換裙子、穿繡花鞋吧!”方瑛咕噥。
香墜兒終於笑了。“都說你可以用鞭子了嘛!”
方瑛聳聳肩。“岳父呢?”
“爹呀?”香墜兒想了想。“掌上功夫最厲害,可是他不想沾血,因此通常都是使扇子。”
“原來如此。”
“二叔擅施毒,醫術也精,至於武功方面,應該是指功最強。”
“指功?”
“點穴嘛!”
“點穴啊……是說我可以隨時想上你就上你,只要點你的穴就行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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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正月,方政陣亡;七月,方瑛到雲南府都指揮司報到,由於他決定要把家人接到昆明來以方便照顧,於是在城外購置了一座大宅子,因為城內的官邸太小,住不了他們一家子人。
再說,昆明城內的一般民戶也很少,主要是沐氏私宅、王府、衙署、官邸和寺廟,百姓多數住在城外,市集也在城外,連王公顯貴及士大夫的園林別墅也多半在城外近郊,因此住在城外反倒比較方便。
豈料,他還在跟香墜兒商量要由誰回京城接人,那票人卻自己先跑來了,不過她們也順道帶來了他最渴望的一樣物品和一個人。
方政的牌位和他兒子。
“爹,不孝兒給您磕頭!”
對着神案上父親的牌位,方瑛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香墜兒也跪在他後面跟着磕頭。
然後,他抬眸望定牌位許久、許久,眼眶紅了,但他沒有哭,反而還帶着笑。
“爹,您瞧見了吧?瑛兒已到都指揮使司報到了,往後,請您繼續看着,我這個武人肯定會幹得比爹更轟轟烈烈,即使在九泉之下,您也會哈哈大笑,得意得不得了!還有……”
他笑得更明朗。“您要我記住的事我也都記住了,瞧,我並沒有被失去您的痛苦牽絆住,更沒有浪費時間去追悔過去,傷痛的心情早已被我遠遠拋開,我正視的是未來的道路,即使我回頭看,也只看見您的慈藹、您的深愛,於是我再繼續往前定時,也就更堅定,更有力量……”
深吸一口氣,他定定地注視着牌位,“爹,即使是您已不在的現在,爹依然是瑛兒最大的支柱,所以,爹,請您仔細看着,瑛兒絕不會讓您失望的!”語畢,他又磕了三個響頭,旋即起身,並扶起香墜兒。
一側,方夫人含淚微笑。“太好了,瑛兒,你願意繼承你爹的職責,繼續為朝廷、為天下百姓效命沙場,你爹也就能含笑瞑目了。”
“是,娘,瑛兒會盡全力的。”
“那就好,那麼……”方夫人托出懷中的娃兒。“看看你兒子吧!”
迫不及待的接過來,才一眼,方瑛就脫口道:“乖乖,還真像我!”
頓時,眾人轟然爆笑,因為他兒子就跟他一樣五官超不搭的。
“這小子,不會也跟我一樣……”話還沒說完,他突然笑了起來,因為兒子笑了,下一刻,他的笑容定格,眉毛挑高。“這小鬼居然比我更會拐人呢,連老爹我都被你拐了!”
眾人更是捧腹大笑。
抱著兒子坐到一旁再仔細端詳,片刻后,方瑛聳聳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想他這應該叫笑出於笑而勝於笑吧!”
他在說什麼?
聽他不倫不類的比喻,眾人全都笑翻了,胖小子聽到笑聲也跟着笑了,於是,方瑛又不由自主的笑開來,有點啼笑皆非,老是被兒子拐,真沒面子!
不過接下來,方瑛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娘,我才準備去接您呢,您怎麼先來了?”方瑛問,一面把孩子交給老婆。
方夫人安然環視所有人一圈,再微笑地丟出炸藥。“我要隨你一道上戰場!”
她一說完,方瑛馬上砰一聲跌下椅子去了,面青唇白,嚇壞了。
“您您您……您說什麼?”
“別這麼沒出息!”方夫人笑罵。“想當年,我也跟你爹上過戰場,這回你爹陣亡在此,我沒辦法找誰替你爹報仇,只能隨你上戰場,平了麓川的亂子,也就算替你爹報了仇了。”
“對!”方翠、方虹、方燕同聲一氣。“我們也要為爹報仇!”
依然跌坐在地上,方瑛驚呆了,好半天後,他才有氣無力的招呼老婆為他服務一下。
“老婆,替我拿嗅鹽來,我準備好要昏倒了!”
香墜兒失笑。“夫君,放心啦,我會保護她們的啦!”
“連你這生來沒長膽子的女人也要隨我上戰場?”方瑛不敢置信地失聲大叫,旋即猛翻白眼。“是怎樣?你們以為現在是在唱楊家女將嗎?娘是畲太君,我是楊六郎,墜兒是穆桂英,大妹、二妹是楊八妹、楊九妹,那小妹你又是誰?楊排風?又沒見你扛過飯鍋!”
轉個眼再上下打量方瑞。“那你呢?四郎?五郎?還是四郎好了,做番邦駙馬總比做和尚好!”
他說得大家又笑翻了,反倒沒人注意到香墜兒說的那句她會保護她們的話。
“我才不要娶番女!”方瑞笑着抗議。
“你想做和尚?”方瑛挑着眉問。
“也不要!”
“也不要?”方瑛眯了眯眼。“那你演楊宗保好了!”
戲曲里,楊宗保是楊六郎的的兒子,也就是說……
“我更不要做你兒子!”方瑞想生氣,嘴巴卻一直咧開來,笑得嘴都酸了還收不回來。
“楊文廣?”
“你才是孫子!”
“好吧,最後一個選擇,潘仁美?”
一拳砸過去。“為什麼不是寇準?”
我閃。“你沒有鬍子。”
再一拳。“包公?”
再閃。“你臉不夠黑。”
又一腳。“周王?”
閃閃閃。“你沒有那種氣勢。”
乾脆整個人撞過去。“我他媽的!”同歸於盡吧!
結果,話愈說愈可笑,大家光顧着愈笑愈開心,也沒確實說定這件事的結論究竟是如何。
方瑛知道,這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決的事,若只是妹妹們在胡鬧,他半句話也不會說,直接把她們踢回京里去就是了,但如果是方夫人開的口,他得慢慢來,先混過此時此刻再說,也許時間久一點,方夫人會自己打消那種餿主意也說不定。
孰料,這件麻煩還懸在這兒惹人頭痛,不過兩天後,另一個更出乎意料之外的人也來了。
“大姊,你怎會到這裏來了?”方瑛訝異地審視方蘭憔悴的神色。
“你姊夫也戰死了!”方蘭面無表情地說。“但婆婆不許我上戰場為他報仇,所以我來找你,等你這邊的仗打完,八成會跟爹一樣調派到大同鎮,屆時我就可以為你姊夫報仇了!”
因為婆家的長輩說話她不敢不聽,但回到娘家來之後,她想怎樣耍賴撒刁都隨她,她最大。
“天哪,楊大郎的妻子周夫人也出現了!”方瑛呻吟。
真的要演一出楊家女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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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晟死了,征南大軍怎麼辦?
好吧,哥哥死了,就由弟弟來吧!
而沐昂眼見哥哥出征沒打贏就得自殺謝罪,膽子早就破掉了一半,可是皇帝旨意下來了,他不接也不行,只好硬着頭皮頂上征南將軍的缺,勉強帶軍到金齒和敵人對峙,一看對手果然各個兇悍驃獷,跟惡狼猛虎沒兩樣,回頭再看看自己帶領的卒仔,好像一隻只待宰的羔羊,硬攻過去就等於自己送食物上門去給對方吃。
不,這種穩輸不贏的仗誰敢打!
於是,沐昂決定效法哥哥,每天躲在營帳里涼涼的拍蚊子,一面上報朝廷說敵人勢力太龐大,五萬兵馬哪裏夠,至少也得十二萬兵馬才能打平。這就是他光在那邊看風景不開打的理由,既然有理由,朝廷就不能要他自殺謝罪,他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任由思任攻城掠地,屠殺大明百姓。
反正死的又不是他的親人。
幸好方瑛不用親眼看見那種窩囊形勢,否則非氣得跳腳不可,因為他是新任的都指揮同知,是菜鳥,跟了去也是礙事,因此被留在昆明駐守,而他也樂得悠哉悠哉的過他自己的日子。
因為他還沒準備好。
另外,他也得先問個清楚,方瑞這小子在京裏頭好好的不待,為何要自己要求改調派到他身邊來?
“你想如何?”
“我想親自上戰場!”
“就怕是這種回答。”方瑛喃喃道,又開始頭痛了——之前是右邊頭痛,現在是左邊頭痛。“你也想要替爹報仇嗎?有我不就行了!”
“不,我是想像大哥跟在爹身邊一樣的跟在大哥身邊。”方瑞低低道。
方瑛馬上明白了,他拍拍弟弟的肩。“但娘呢?娘怎麼說?”
“娘說我已經長大,是男人了,男人就該自己決定自己的事。”
“既是如此,好吧,我會讓你跟在我身邊,但你必須答應我,我說什麼就是什麼,絕不許違背我的命令,也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這我懂,大哥,畢竟我跟在爹身邊也有兩年了。”
方瑛又拍拍他的肩,不再說什麼了。
雖然他們不同娘,但感情可比任何兄弟都親近,就差沒穿同一條褲子,失去了父親,方瑞害怕又失去大哥,畢竟在空泥那一場仗里,方瑞不但沒了爹,也差點沒了大哥。
如果沒有老婆的二叔和二哥,他早就跟在父親後面走了。
爾後,當他白天到軍營巡視,或者訓練士兵時,他就會一邊教導弟弟關於身在戰場上應該注意的事,那種事最好是一再又一再重複的叮嚀,直到方瑞能夠不需要經過思考就直接反應出來,那麼,方瑞才能夠活久一點。
至於剩下的時間,他都會待在家裏逗兒子,好像閑適得很,但一過二更天,他就會偷偷溜到五華山去。
“要去啦?”
“嗯。”
香墜兒趕緊又遞了一件袍子給夫婿,昆明的夜裏總是特別涼。
“還是六叔嗎?”
“不,六叔回去了,換四叔。”
“那你最好小心一點,四叔的脾氣不太好喔!”
要傳授武功,自然是愈隱密愈好,因此笑閻羅和哭閻羅另外在五華山租了一棟屋子住下來,除了啞閻羅給了一冊刀劍譜之外,其他六閻羅都是親自到這裏來傳授方瑛武功的。
而且笑閻羅也給方瑛定下了同樣的規矩——一生只能有一個傳人。
“沒問題,我給他多笑笑就行了!”
“那就不用了,”香墜兒哭笑不得,她實在想像不出怒閻羅傻兮兮的跟着方瑛笑開嘴來的模樣,說不定四叔會老羞成怒,先一拳打扁他再說。“記得不要跟四叔頂嘴就好了啦!”
“了解,那我走了……啊,對了!”方瑛又回過頭來。“岳父、岳母說祭灶前要回天山,元宵后再回來。”
“知道了。”
“還有,千萬不要讓那幾個丫頭知道咱們會武功的事喔!”
每天他要到五華山之前,一定會叮嚀這麼一次,唯恐他不在時妹妹們來找他,香墜兒一個不小心就脫口說出去了。
“為什麼?”
“那還用問,要是讓她們知道我們會武功,看着好了,她們一定會像水蛭一樣纏死你,非要你教她們不可!”
“不行教她們嗎?”香墜兒困惑地問。
“你想讓她們更像男人婆,將來嫁不出去嗎?”方瑛反問。
香墜兒窒了一下。“那……嫁了之後就可以嗎?”
方瑛冷哼三聲。“若是她們利用武功把她們的老公揍得滿頭小籠包,要男人跪在地上向女人降服稱臣,甚至‘教訓’公公、婆婆一頓,讓公公、婆婆不敢再多管她們的閑事,你負責?”
香墜兒驚喘。“不……不會吧?”
方瑛斜睨着她。“你敢保證?”
誰敢,那四姊妹光會耍刀弄劍就夠兇悍了,要是會武功……
不敢想像!
“那就……算了,我不會讓她們知道的。”
不過,他們又能瞞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