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這一生做過不少事情,不乏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卑劣行徑,都不曾汗顏過,因為這是所有人生存的法則。
——金城絕語錄
建文四年,朱棣突然改變戰略,由北南下,大軍長驅直入,劍指應天,使得應天府的君臣大亂。
朱允炆驚怒之下,採納了齊泰和黃子澄的建議,即刻命大將軍徐輝祖領兵十萬對燕兵圍追堵截,務必要把燕軍阻隔在淝河以外。
徐輝祖出征這一日,朱允炆率領文武百官親自出城送行,蕭離負責他的安全,所以隨行車隊左右。遠遠地,他留意到有一乘掛着青布帘子的馬車,乍然風起,掀開車簾一角,露出馬車內的人臉,原來是謝縈柔。
她也來了?看來皇上為了表示自己抗擊燕軍的決心,這一次送行甚至帶上了皇后等一干宮眷,所以她才會一併隨行吧?
當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走到郊外時,蕭離隨意向四下一瞥,沒想到竟然看見金城絕笑咪咪地站在隊伍中間。
他大為詫異,走過去低聲問:「你來這裏做什麼?」
金城絕斜睨着他,「怎麼,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別忘了朝廷現在最缺的是什麼,我剛送了萬歲一百萬兩銀子,他又要送軍出征,我怎麼能不親自來看看自己的銀子花到哪裏去了?」
蕭離盯着他的眼,皺起眉,「你做這些事,如果被那個人知道,你想過後果嗎?」
金城一哼。「你是說北邊那個人嗎?別忘了,他一樣要靠我的銀子才能夠支撐這場仗,我的銀子,自然是我說給誰就給誰,誰能管得了?」
「你別太猖狂了,現在天下未定,當然由得你鬧,等天下太平了,看他們兩邊誰能饒得了你。」雖然和他的關係因縈柔而有些詭譎,但畢竟是曾一同出生入死的夥伴,他還是不想看他有事。
金城絕一怔,淡淡她笑了笑,轉移話題,「近來見過縈柔嗎?」
蕭離看了他一眼,「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好久沒看到她了,不知道這丫頭的心裏在想什麼。」他幽幽的說。
兩人同時向謝縈柔所在的馬車看去,突然,從兩側的小山上疾射下一陣箭雨。
蕭離大驚,高聲喝道:「有刺客!保護聖駕!」然後抽劍在手,一躍飛身到朱允炆身邊,說了句「得罪」,便將驚惶失措的他一下子拉下馬背,塞到旁邊的涼亭中,那裏馬上有幾十名錦衣衛團團圍住。
此刻情勢緊張,四處亂糟糟,鬧烘烘的,蕭離生怕刺客趁機混入自己人的隊伍里,於是高喝,「穩住陣腳,所有人原地不動!各自為陣!」
經他指揮之後,場面總算穩定下來,朱允炆在涼亭中緩過一口氣,驚怒得狂罵,「難道四叔一定要殺了朕嗎?他不是說是來清君側,勤王護駕的?但他一次又一次把朕逼得這麼緊,是算準了朕良善可欺嗎!」
蕭離卻在此時冷靜下來。今日之事實在蹊蹺,這件事真的是燕王指使的?為什麼之前他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
四周又傳來轟然一聲巨響,敵人竟然像是施放了炮火,四周煙塵四起,一時間看不清周圍的景物和人。
朱允炆咳嗽着,一邊喘息一邊叫道:「賊人好大的膽子!咳咳…蕭離,咳咳!你去看看後宮…」
蕭離的心早已不在朱允炆的身上,只是苦於身分所限,不能離開,一聽到這句話,他馬上如獲大赦一般向著那乘青布馬車飛奔而去。
在人群衝撞和煙塵瀰漫中,他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找到那輛馬車,急切地叫道:「謝縈柔!妳沒事吧?」
可馬車裏卻悄無聲息,沒有人回答。
他心中又驚又急,也顧不得什麼禮儀道德,一把扯開車簾,縱身躍上車內,沒想到車內居然空空如也,竟連半個人影也沒有,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寒潭谷底。
謝縈柔是在一片暗香中醒過來的。
她記得馬車內忽然濃煙四起,然後她就昏厥過去,但醒來后,卻已不在原處。
她懵懵懂懂地坐起身,看着窗外那一片枯荷蓮池,以及池上的一彎小橋,彷佛不是人間的景緻。
走出門,來到橋上,橋頭立着一塊小巧的牌子,寫着「照影橋」。
她本能地念出這個名字,身後卻突然有人出聲解釋,「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這座橋的名字就是從這句詩來的。」
她一驚,回頭去看,只見金城絕笑吟吟地負手站在橋尾不遠的地方,一襲白衣的他站在枯荷蓮池之前,衣袂飄飄,俊逸出塵。
「我怎麼會到這裏來?」她驚詫地問:「萬歲呢?娘娘呢?」
「剛剛有刺客行刺,妳是被攻擊的目標,所以我把妳救下,帶到這裏來。這裏是我的私邸,外人不會來的。」
「這怎麼行?」她踉踉蹌蹌地往回走:「我要趕緊回宮去!」
金城絕一把抱住步履蹣跚的她,像是很疼惜的輕斥,「妳都成了這個樣子,還要逞強嗎?不必急着回去,我已經和萬歲說好了,讓妳先留在這裏休養。別忘了,賊人三番兩次地攻擊妳,倘若妳又出現在宮中,只怕下一回攻擊妳就更難抵抗了,更或許,妳會把危險帶給妳身邊的人,妳真的想這樣?」
她被他說得一驚。「會嗎?燕王真的要殺我?可是殺了我一人又對整個戰局有什麼幫助?難道不殺我他就得不到天下?」
他僅是說:「男人的心有時候比女人還難測。」
她側過臉,只看到他挺秀俊逸的鼻骨,和一雙似笑非笑的水眸。
「這屋子還喜歡嗎?倉卒之間,我只來得及要人隨便收拾了一下,哪裏不滿意就叫人改。」他扶着她回到屋子裏。
謝縈柔瞥了一眼周圍,不得不說實話。「你這裏好到不能再好了,我看就是皇宮也比不上。」
「這世上最好的地方未必是皇宮,因為皇宮裏的禁忌太多。」
面對他的友善,她也放下戒心的回話。「你是說你這裏自由自在,沒有禁忌,我可以隨便揮霍?」
「只要妳想,我任妳揮霍。」金城絕笑得更俊,倒了一杯酒給她,「不過現在妳要先休息,再好好睡一覺。」
「我已睡上好半天了。」她接過酒杯,「我平時也不喝酒。對了,蕭離呢?」
他的臉上倏地閃過一抹狠戾,快得讓謝縈柔根本沒察覺。「大概還在安頓萬歲吧。這不是一般的酒,喝起來的味道甜而不辣,能讓妳作個好夢。乖,聽話,再睡一下,我在這裏守着妳。」
他的聲音如夢似幻,極能蠱惑人心,讓她不由自主地將酒喝了下去。
果然,一杯暖酒下肚,謝縈柔的神智又開始迷離起來,慢慢地躺倒。
金城絕為她蓋上錦被,唇角的笑容凝固,沉聲問道:「什麼事?」
只見簾外有人影閃動,「公子,北鎮撫司的蕭大人來訪。」
他冷笑一下。「不愧是做錦衣衛的,狗鼻子真靈。我這就過去。」
前廳,蕭離一身肅殺之氣,眉宇深凝,見到金城絕走出來,劈頭就問:「你把謝縈柔弄到哪裏去了?」
金城絕一臉訝異地看着他。「縈柔不見了?」
「不要和我裝腔作勢!」他一字一頓,「只有可能是你把她弄走,勸你趁早把人交出來,否則別怪我帶人在這裏挖地三尺!」
金城絕哈哈一笑。「你真會說大話。挖地三尺?先不說縈柔不是我弄走的,就是我弄走的,你想我會把她藏在別館裏等着你來搜嗎?」
蕭離默默地凝視他的眼,在這樣專註的凝視下,金城絕依然面不改色,笑容可掬。
「真的不是你做的?」這一望,蕭離也開始對自己的信心有所懷疑了。最初發現縈柔失蹤時,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她被燕王的人擄劫,但是又不對,燕王如果要對付她,一定是就地格殺才對,把人擄走這種多此一舉的手法,實非燕王的作風。
所以想來想去,就只有金城絕有此嫌疑,但此刻他振振有詞,顯得萬分坦蕩,又讓他質疑起自己的判斷。
只見金城絕誠懇的說:「如果縈柔丟了,你可以給我線索,我叫我的人去找,而不是跑來質問我。」
蕭離一咬牙,「好,我信你,但是如果讓我發現你說謊,過去的情誼就一刀兩斷!」
聽聞此話,金城絕笑得肯定。「我知道。」
蕭離轉身出門時,迎面差點撞到金城燕,她驚喜地驚呼,「蕭離?你好久都沒來了!今天是來找我的嗎?」
「抱歉,我有公務在身。」顧不上和她說話,蕭離就馬上走遠了。
她有些失望的走向哥哥。「大哥,你們倆神神秘秘地在搞什麼?」
金城絕仍舊端着微笑,但這次的笑容真了許多。「妳蕭大哥有事來找我幫忙,妳這個丫頭一天到晚就只知道玩,也不幫大哥做生意。」
她馬上噘起紅唇,「哼,還說我呢!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忙,也不關心你這個唯一的妹妹。爹娘在世時囑咐你好好照顧我,可是你只知道管我吃喝,也不問問人家心裏在想什麼。」
「妳心裏在想什麼我怎會不知道?」摸摸她的秀髮,他寵溺的答話,「無非是在想那塊木頭吧,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聞言,金城燕臉色一變,用力跺腳。「大哥真可恨!盡說些別人不愛聽的話。哼,我也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你看上了那個叫謝縈柔的丫頭,可惜那丫頭也被皇上看中了,所以不肯讓給你,你心裏生氣又不好發作,對不對?」
金城絕用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子,「鬼丫頭,足不出戶倒知道不少事情啊。不過妳只說對了一半,倘若我想要的東西別人不給,我就馬上退讓的話,妳哥哥還會有現在的局面嗎?」
她一驚,「你敢搶人?我不信!」
拉着她走到后室,金城絕掀開一排珠簾,讓她往裏面看。
「真的是她?你怎麼把她弄到這裏來的!」
「天機不可泄露。」金城絕詭譎地笑,走到床榻邊,挨着謝縈柔坐下來。
金城燕急道:「大哥,我勸你還是把人送回去吧,萬一皇上生氣了…」
「他不會知道人在我這裏,剛才蕭離來問,還不是被我打發回去了?」
她失神地看了他好一陣,「大哥,你真的這麼喜歡她?她到底有什麼好?竟然讓你和皇上都當作稀世珍寶似的搶來搶去?」
「她擁有我想得到的天賦能力,可既然是天賦,我也搶不了,只能搶她了。」他終於說出真心話。「而且,把她當作稀世珍寶的人還不只我和皇上兩人,倘若妳知道第三個人是誰,準會心碎腸斷的。」
金城燕秀眉一蹙,「你說蕭離?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妳以為木頭就不會動心嗎?像蕭離那樣的人,不動心則矣,一動心必然死心塌地,痴心不改,一輩子都不會變。」看着沉睡的謝縈柔,他的唇色掛着自己都不曉得的淡淡微彎。
金城燕卻是嬌軀一顫,順着哥哥的目光看向床上的人,許久,忽然低問:「大哥,其實你也是這樣的人,是嗎?」
金城絕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得滴水不剩。
蕭離整整在應天府中搜了三天,卻遲遲沒有結果,這期間朱允炆已無法承受打擊的猝然病倒,一時間,宮裏宮外都是一片大亂。
這天晚上,是蕭離搜尋謝縈柔的第四天,他照例在晚間入干清宮回稟案情。
朱允炆的病情稍有起色,已經可以斜靠在床榻一角聽他說話,但臉色還是很不好看。
「怎麼樣?有進展嗎?」他的目光是迫切的。
避開他的目光,蕭離垂首,「臣無能,還沒有找到謝姑娘的下落。」
「為何會這樣?」朱允炆獃獃地喃喃自語。「到底是什麼人帶走她?難道真的是四叔的人?他對朕的折磨還不夠嗎?還不夠嗎?縈柔有什麼錯?她有何辜!」
蕭離無言以對,論心急如焚,他一點也不遜於朱允炆,不需要他罵他辦事無能,他也已經對自己失望透頂。
曾經他以為自己可以憑藉一己之力保護她,沒想到他的能力竟然如此弱小,竟會讓她就從自己身邊悄無聲息地陷入絕境!
倘若擄走她的那個人肯對她好也就罷了,若不是呢?那她豈不是要遭受非人的折磨了?
他思前想後,越想越覺得害怕,此生就是征戰沙場,被敵人用雪亮的刀片架在脖子上,他也不曾如此恐懼卻束手無策過。
此時,皇後來了,她掃了一眼委靡不振的兩人,淡淡問了句,「謝縈柔還沒有找到嗎?」
「回稟皇后,尚沒有謝姑娘的下落。」蕭離回答。
她卻更加淡然地說:「找不到就算了,國家正值大難,一個宮女的去留也沒什麼重要的。」
「皇后!」側躺在龍床上的朱允炆震驚地抬起頭,瞪着和他結髮多年的妻子,「妳怎麼可以說出如此無情的話?曾幾何時,縈柔不也是妳最寵愛的貼身宮女嗎?妳們倆半是主僕,半是朋友,我曾聽妳無數次地讚揚過她,將她視如姊妹,怎麼如今她生死未上,妳一點也不着急,還在這裏說風涼話?」
皇后的臉色大變,嘴唇翕動了幾下才輕聲說:「是臣妾的心太窄,容不下萬歲以外的人。」
蕭離沒有抬頭,但已經聽明白,作為外人,不應該再待在這裏,於是他鄭重告退。
但是離開這裏,他又該去哪裏找人呢?
下意識地撫上心口,那裏少了一點厚度,一方巾帕的厚度,他驟然抓緊衣服,像想抓回那方帕子及其主人一樣,很用力,很怕失去的力道,久久,才霍然抬起頭,眼神堅毅的大步離宮。
謝縈柔平靜又安詳地坐在金城絕的憩園中,好奇地看着他烹茶。
以前她曾見過茶道表演,不過那多是妙齡女子,而今坐在她面前的金城絕,穿着一襲淡青色的長衫,頭髮烏黑光亮甚至勝過女子,襯托得那張臉更加俊秀清麗,而那抹招牌式的笑容始終如一地掛在他唇邊。
「妳看了我半天了,在看什麼?」一邊冼着茶具,他一邊瞥了她一眼。
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謝縈柔連最後一點戒心也放下了,開始覺得金城絕或許只是個孤獨的人,想和她交個朋友而已,其中真的沒有那麼多複雜算計。「我只是很好奇,你這樣會享受生活的人,為什麼要攪和到官場政治里?」托着腮,她不甚明白。
金城絕一笑。「從商的人如果不從政,永遠做不了巨賈,而從政的人如果不經商,就只能兩袖清風。」
「那你為什麼又不官場?我聽說朱元璋…先帝,對你很是讚許,一直希望召你入朝為官啊。」
抬起頭,他耐心解釋,「入了朝,我就是他的階下臣,說話做事再也不會有現在這樣的自在,我是個喜歡自由的人,不願意被束縛,更何況官場黑暗,多是勾心鬥角,我只怕自己待上三兩年就會累得早死。」
她皺眉。「那你為何要先幫燕王,又給萬歲送錢?」
「他朝不知道是誰稱帝,我總不能兩邊得罪吧,還是妳願意把答案告訴我這個朋友了?」他眉一勾,笑得隨意。
她不置可否的皺了皺鼻子,話鋒一轉,避開敏感問題。「你和蕭離又是怎麼交上朋友的?你們明明是兩種不同的人。」
他忽然停下手,將一杯茶端到她面前,「妳的問題太多了,不覺得累嗎?喝口茶,潤潤嗓子再說話。」
她嘀咕一聲,「我一喝你給的東西就會睡覺,誰知道你又放了什麼?」
金城絕朗聲笑道:「不信我嗎?那好,我喝給妳看。」說罷,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於是謝縈柔才勉強啜了一口,「茶很香。」她由衷讚賞,「像你的人,第一次見面就會沁人心脾。」
他眸中立時流露出真摯的喜悅之色,「是嗎?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帶給妳的是這種感覺?」
「但是品后又會覺得這個味道後勁十足,有些危險。」
她的補充讓金城絕有些訝異,然後又笑了。「妳是個很擅長評價人的人。」
捧着那杯茶,她對他坦白,「所以我對你也一直有所顧慮,你不是一個可以讓人放心的人。」
「哦?是嗎?」他幽幽地笑。「妳認識的人里,有可以讓妳放心的嗎?」
「有。」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是的,蕭離會讓她有放心的感覺,潛意識裏,她在發生事情時,總是希望第一個能夠找到的人是蕭離。
她沒有說出後面的解釋,然而金城絕竟像是看懂了,眸光一沉,垂下眼,默默地為她倒上第二杯茶。
「品茶就像品人,往往第一次見面未必是最真實的,漸漸地,妳會讀出其中的真味。縈柔,妳沒有認真讀過我,這對我來說很不公平。」
他的話語中帶着些遺憾和指控,謝縈柔捧着那杯熱茶,聽着他的話,茶中的香氣蒸騰,熏籠着她的臉。
在這個寂靜的冬夜裏,這種滾燙是讓人不得不渴望的,但是,要長久保有這份滾燙,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她,沒有把握。
那天晚上,她在茶香中醉倒,迷迷糊糊地覺得有人幫她蓋被子,她喃喃道:「我忘了告訴你,其實你有點像我家門前冰店的招牌冰品——紅豆冰山。」
「嗯?」柔柔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那是什麼東西?」
「就是把紅豆做成紅豆醬,灑在磨成碎末一樣的冰上,就像一座冰山。」她打了個哈欠,又翻了身。「都是那麼漂亮誘人,但是吃下去之後會冷到心裏…」
片刻沉寂后,金城絕幽幽地問:「妳怕我會冷了妳的心?難道我有做過什麼讓妳傷心的事情嗎?」
「沒有,但是…你太完美,太好,太不真實了…」她聲音漸小,終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