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不要…不要殺我…”

“救、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求求…求求你放過我,我不要、不要死啊!”

哀鴻遍野——這四個字此時此刻用在這裏應該不算過分吧!四處流竄的嘍嗖,死的死。傷的傷,能逃的人是少之又少,他們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老大的女兒會反過來動手殺他們,她不是和他們站在同一陣線的嗎?

還有那個殺手先生,他不也是和他們同一邊的嗎?為什麼他們兩個人反過來要將他們一網打盡?為什麼?

一個個的疑問跟着他們的死帶入地獄,失去生氣的臉孔無一不掛着疑惑的表情,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而死,死得有什麼價值。

在黑道打混過日子的人的悲哀莫過於此,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存在價值,只知道跟着一個有錢有勢的老大可以一輩子吃喝不盡,可以大搖大擺地高唱山河仟我行,但最後呢?拿自己的身體去給老大擋子彈、拿自己的自由去替老大坐牢,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問題從來沒有個答案出現。

義氣——如果是為義氣,為什麼這些老大會捨得用他們來擋子彈?他們的存在價值——說難聽一點不就是讓人家養得肥肥的,好抓來當替死鬼的嗎?

被凱薩琳-雷特納拉來擋過裴夜射來的子彈的嘍嗖,在銀彈穿過腦門時,一閃而過的就這些問題;只是,他再也沒有機會問出來,更別提會得到答案。

死前最後~個想法閃過他腦海——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自己別再這麼糊塗…

“裴夜!”凱薩琳驚恐地大叫她的名字。“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姊姊現在人在哪裏嗎?”

“不需要。”她已經知道了。強壓下心中難抑的痛楚,裴夜冷冷地凝視站在她面前美麗的凱薩琳。“你的死期到了、’”

“慢着!凱薩琳大喝一聲。“你忘記自己答應過我要為我做三件事情的嗎?你還欠我一件!你沒有殺冷玦!”換句話說,她還可以要求第三件事。“我現在不要你來冷玦,只要你放過我,聽到沒有!

裴夜垂下持槍的左手,抬眼冷冷看着她。

“當年你用ROMB的自由跟我要求三件事,前兩件我替你做到了,唯獨這一件—一我辦不到。”

“裴夜!你不能食言!命在旦夕,凱薩琳也顧不得什麼優雅什麼儀態了。散亂的頭髮。紊亂的呼吸,哪還有美麗可言。“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你絕不食言。

“你也說過裴月還活在人間。”裴夜垂下的手再一次提起。“結果呢?她十年前就死了。”

凱薩琳霎時刷白了臉。

“你…你知道…知道了…”

“你說呢?”

“裴夜!在後頭替她解決其他小角色的ROM。此時也跟了上來。“不必跟她說這麼多,直接殺了她!

“ROM!我是你的母親!”他竟敢叫裴夜動手殺她!“你還是不是人?”

“母親?ROM嗤笑一聲。“你真的是我的母親嗎?”走到裴夜身後,他雙手搭上她的肩,試圖尋求支撐的力量,好讓他有勇氣重述往事。

“如果是我的母親,會把我送到那裏去任人凌辱嗎?如果是我母親,會看我被欺負得那麼慘還站在旁邊笑不可抑嗎?如果是我母親,會利用我來控制自己的丈夫嗎?你是什麼母親!你連一個妻子的角色都做不好!當年爸死的時候你人在哪裏?”

母親這個名同在他懂事之後便永遠排除在他腦海之外,站在他面前的凱薩琳對地而言,只不過是個和他有深仇大恨的女人罷了。

“Ron!”

他的話結結實實地讓凱薩琳無言以對。

“殺了她!”他鬆開裴夜的肩膀,往後退了一步,也輕推了裴夜一下。“你說過她的命是你的,如果你下不了手,就由我來。”因恨意而染上腥紅的眼,此刻正冷峻地瞪着凱薩琳。

“你們!”凱薩琳慌了,她怎麼也想不到他們會聯手對付自己,原以為知道當年裴月被她丟在何處這件事是一大利器,想不到——一想不到她竟然能查得到裴月的下落!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你們不能殺我!別忘了我是什麼身份,你們又是什麼身份!我是藍迪的姑姑,你們只是他的手下,殺了我,他不會放過你們的!”

裴夜和Ron聞言,兩人呆愣住了。

“哈哈哈…”凱薩琳見他們兩人的動作停下來,知道他們不敢對她怎麼樣,便放膽笑了出來。

“想找死也不是這種找法啊!”忽高忽低的聲音神出鬼沒地冒了出來。“怎麼雷特納小姐這麼笨?”

“是誰?”凱薩琳環視四周,站着的除了她和裴夜他們以外並沒有第四個人。“給我出來!”

“叫我出來就出來,那我不是很沒原則嗎?”J調皮地笑着,忽高忽低的聲音讓人聯想到巫婆。“裴夜小姐,你說是嗎?”

“做該做的事,J,廢話少說。”裴夜的聲音出現一絲不耐。

“是的。”

唉,真是個嚴肅的上司。

忽然,一片黑色的金屬片不知由何處射出,筆直地插入凱薩琳和裴夜他們對立的地板中央,入地有三寸之深。

凱薩琳見到那塊黑色金屬片后,馬上軟了腳,跌坐在地上。

肅殺令!藍迪他…“你做的事連咱們頭子都看不下去了。”J笑看着剛才還意氣風發。現在則像個軟腳蝦一樣癱在地上的凱薩琳。“他要裴夜小姐替他清理門戶、消滅毒瘤,嘻嘻。”

“藍迪他…哈哈哈、呵呵呵…”凱薩琳莫名其妙地狂笑起來,整個人止不住地趴在地上顫抖笑着。

Ron一臉古怪地看着她顫抖不已的背。“你笑什麼?”這女人瘋了嗎?

凱薩琳抽起黑色金屬片,她知道組織里的規矩,肅殺令一出就不會收回,但她萬萬沒想到藍迪會對她發出肅殺令,她是他的姑姑啊!

“藍迪-雷特納!我恨你!”她抬起頭對天花板大吼。“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這一輩子她要恨的人太多了——恨裴夜這對雙胞胎,因為她們的母親搶走她心愛的男人;恨ROn,當年她就是因為懷了他被鄭星知道,才慘遭第二次被拋棄的恥辱;恨藍迪,因為他不顧他們的親戚關係對她發出肅殺令!恨!她好恨!

“裴夜,還不動手。”Ron輕推她一下,不知她在想什麼。

裴夜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槍,真的。直到這一刻她才猶豫了起來,在來之前她真的恨不得將凱薩琳殺之而後快,但是看見她瘋狂的舉止后,她突然有點不想動手。

她想起躺在冰棺中的姐姐,雖然初看見她的時候,她激動地對站在一邊的冷快不停錘打吼叫,但她不會忘記冰棺中的姐姐那一張洋溢幸福微笑的臉,她死得好安詳、好幸福。

突然間,她猜想起凱薩琳死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她全身上下無一不被憎恨填滿,這樣的人死了之後又是怎麼樣的面目?

“裴夜!”R0n再度叫她的名字,這回成功地喚回她的心神。“你在想什麼?”

“沒事。”她模糊應道。低頭看向凱薩琳,她輕聲地說:“由你的死,結束一切。”

是的,結束她這些年來對姐姐的牽念、結束Ron的痛苦、結束她不得不受她控制的一切。

裴夜的左手食指開始慢慢扣壓板機。

“慢着!”凱薩琳忽然抬起頭,飛快站起身往後跳開,揚起手上緊握的黑色小方盒,朝他們露出殘酷卻凄艷的一笑。“要死大家一起死!“她猛力一按,由遠而近,爆炸聲四起。”

“糟了!快走!”J首先大叫。怎麼會忘了這一件事,凱薩琳-雷特納年輕的時候是個爆破專家啊!

“哈哈哈…”凱薩琳瘋狂的笑聲在爆炸聲中竟也如此清晰可辨。“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

砰!她的狂笑終止在Ron的一記子彈之下。

她的狂笑駭着了裴夜,將她全身的反應神經全數凍結,就連Ron開槍時所發出的槍響她都恍若未聞。

是什麼原因造成凱薩琳今天這樣的?此刻裴夜腦海中只想着這個問題。

“裴夜!”R0n拉着她的手臂急忙往外沖。

“我的天!”J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牽住裴夜的另一隻手臂。“裴夜小姐啊,你什麼時候不沉思偏偏現在沉思,想死也不是用這種方式啊!”媽啊!會死人的耶!

“J?”拉着裴夜往外沖的Ron看到突然跳出的黑影,看清面目之後,腳上的動作沒停,表情卻是一臉疑惑。“J?”

“廢話!”都什麼時候了還J來J去的。“不是我還有誰?”

“但是——”

轟——襲向他們的爆炸聲愈來愈近,炸飛的水泥石塊四處飛散。

“小心!”J大叫,猛然朝Ron撲去,一塊重石砰然落地,兩人因遭波及而喪失神志。

在此時,空中另一塊巨大石塊朝裴夜飛來,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

“綺夢!”

一道身影飛快掠過,衝進爆炸圈內。

斐夜只覺頭部一陣劇痛,有一道黑影朝她壓來,之後便什麼都不曉得了。

爆炸聲漸漸遠去,火勢卻是一發不可收拾。

火場內,恍似人間煉獄。

他在作夢嗎?

恍惚間,他好像聽見哭聲。

眯起雙眼,他遠遠地看見一處比他站的地方還亮的角落,有個人正蹲坐在那裏,哭聲好像就是從那裏來的。

嗚…嗚…

他朝那方向走近,看見他朝思暮想的人。

“裴月!”他叫出聲。

蹲坐在地上的人兒抬起了臉,白皙的臉頰滑下兩道清泉般的淚水。

和以往一樣,她的淚仍舊擁有灼痛他的心肺的威力,他痛得鎖緊着眉頭,同她一般蹲坐在地上。

“不要哭好嗎?”

他伸出手拭去她的淚,但裴月馬上又流下一道新的眼淚,她的淚像海似的流也流不完,臉上的表情是痛苦的,兩道雅緻的細眉緊緊鎖在一起,她咬着下唇,像在忍受某種痛苦似的。

“說話啊!見她一臉痛苦的表情,他感覺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捏在手裏“你在難過什麼?告訴我啊!”

“放…放了我好嗎?”她慘紅的唇瓣緩緩吐出要求。“冷玦,放了我好嗎?”

“放了你?”他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放了我,我不想再待在冰冷的世界中。”她纖細的藕臂抬起,青蔥玉指滑過他的臉,洗滌他黑色污濁的靈魂卻也凍着他的臉。“知道嗎?我好冷好冷。”

“裴月?””冷玦握住她的手,傳來的冰冷超過他所能承受的。“你———”望向裴月,她一臉的苦楚讓他心痛。

“放了我…”’裴月重複着她的要求。

“你要我怎麼放開你?”不管她的身體有多冰冷,他仍舊一把將她往懷裏攬進。“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有多深,你要我怎麼放開你?你也說過,你說你會陪我的,你說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

“直到你冉次找到底屬於你的幸福”裴月接下他的話;“冷玦,你已經找到了,不需要我陪了。”裴月捧着他的臉,要他正眼看她。“以後的日子她會陪你走卜去,讓我卸下這個責任好嗎?”

“我只要你!我誰都不要!”他只留她,沒有她.他什麼也不是!“沒有你,活着對我而言都是個累贅,你懂嗎””

“我懂、我懂…”裴月又是哭又是笑的摟緊他。“可是我不能。我想,可是我不能、不能啊…你懂嗎?”

“我不懂!”他執拗得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只能緊緊的像條藤蔓似的緊摟着她。“我不懂!”他只要她,就這麼簡單的願望也不讓他達成嗎?

“聽我說,冷玦,請你仔細聽我說。”裴月托起他的臉,冰冷的唇印上他的眼瞼,洗滌他的眼。“看清楚一點,我不是裴月。”

“什麼?”冷玦倏地抬起頭,看着她臉上那一雙眼眸流露出世故的洗鍊。

“我是李綺夢。”

“裴月!”從夢中驚醒,冷玦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而他之所以跳不起來的原因,是因為他全身有將近一半的面積正裹着繃帶,身體虛弱得無法再做任何的激烈運動,等恢復意識之後,另一項事實接障而來——

眼睛!他的眼睛!睜開眼后的他,發現自己眼前卻是一片黑暗。但是他的表情卻一點變化也沒有,好像自己以前就是瞎子似的。

“醒了。”騰青雲的聲音傳入他耳里,距離不遠。

“李緒夢呢?”沙啞的音通過喉嚨時,疼痛得讓他皺了下眉,但還是忍着開口。

冷玦在睜開眼后第一個問的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個不相干的女人,被問的騰青雲難免吃了一驚,不管如何,他還是回答了他。

“休養。”說話的同時,他用棉花棒沾水滋潤冷玦乾燥的嘴唇。

冷玦將水盡數吸收,頓時覺得喉嚨舒服了許多,不過還是急着說話:

“她的情況怎麼樣?”

他只想知道自己是否來得及救了她,至於其他,甚至是自己失明的眼,他根本無心理睬。

“比你好。”只有一點輕傷和輕微的腦震蕩算是幸運的了,如果真要找出嚴重的地方,只有臉頰邊縫了幾針,會留下一條疤而已。聽那些護士說什麼臉對一個女人來說是最重要的地方,他是不清楚到底有沒有這回事,總之她的情況比他好太多是真的。

冷玦暗暗呼了一口氣,幸好他總算趕得及救了她。

接着,他才關心起自己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麼了?”他問話的口氣平靜得好像看不見的人不是他一樣。

“血塊,壓到神經。”滕青雲點往他的後腦。

“是嗎?”他點了下頭,在滕青雲的幫助下調整卧姿。“永遠失明嗎?”

“暫時。”等過一陣子他會為冷玦動腦部手術取出血塊,現在的他沒體力撐過手術。

冷玦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衝進爆炸現場?當亞治打電話通知他時,他嚇得差點從嘴巴里吐出心臟!

“青雲,冷玦醒了嗎?”亞治打開門,心急地問。

滕青雲朝他點了頭,眼睛瞟向站在亞治身後的人,不悅地皺了眉頭。

“亞治嗎?”冷玦憑聲音辨認人,現在的地,睜開眼跟閉上眼沒什麼不同,他乾脆就閉着眼省點力氣。

“是我。”亞治拉着跟在後頭的人一道進來。

“先走。”滕青雲抿緊唇,只吐出兩個字便離開。

‘你還好嗎?”亞治看着他,滿臉的擔憂。“你昏迷了四天。”

“她醒了嗎?”他現在只想知道她好不好。

“你是說裴夜嗎?”亞治看看站在一邊的第三人。“她很好,又能走又能跑的。”想起當時的情景,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你是怎麼回事?居然笨到衝進爆炸現場!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超人嗎?”可以的話,他真想一拳打上冷玦的腦袋,看看他會不會變得聰明一點。

亞治的責備他恍若未聞,聽覺在聽到裴夜兩個字后便失去功用。“她叫裴夜?”

啊…亞治呆了呆。這傢伙根本沒聽他講話!他想氣,但是更覺得好笑。“是啊!你的心肝寶貝叫做裴夜,是裴月的雙胞胎妹妹。”

心肝寶貝?冷玦這回總算睜開眼,失去焦點無法對準光線的眼睛直直對向聲音來源處,竟也精準的對上亞治的位置。

“你說什麼?”

亞治什麼時候染上沙穆那個亂放話的惡劣性格了。

“很好,看來你的聽覺還在。”拉過身邊的人,亞治平穩地說道:“你不是有話跟他說?”

“還有別人在嗎?”視覺突然消失,連帶他平日的警覺性也跟着消失,方才根本察覺不到有第三個人在這個房間裏。

“這…我——”

第三個人的聲音他好像聽過——冷玦思索着這個聲音的主人。

“是李——裴夜?”她的名字對他來說是個新名詞,也是個隨時都能提醒他裴月存在的名字。“是你嗎?”

“是、是我。”裴夜往前站了一步,遲遲不敢再跨向前去接近他。

亞治好心地推了她一把。“跟他好好談談。”說完,將病房留給他們兩個,自己先退出去了。

病房內打從亞治離開后就沒有任何聲響。

裴夜離病床有一尺遠,但也足夠她看清楚冷玦為了救她所受的傷有多嚴重,之前那個叫騰青雲的醫生還說過他會暫時失明,等過一陣子血塊凝固、他的體力回復后才會替他安排手術,取出血塊。

爆炸的情形她依稀還記得一些,最深刻的是當時他突然叫她的化名,撲向她,承受大大小小的石塊落在他身上。

雙眼合上前,她還記得他的血滴落到她臉上,一滴、兩滴…直到由滴落的程度變成流下時,他還不跳開;一直到失去神志之前,她記得最清楚的是他撐住身體不讓石塊砸到她。兩眼直瞪着她看的那一幕,他的眼睛在那時好亮,亮得灼人。

為什麼要救她?當她醒了之後,腦中揮之不去的就是這個問題。她和他除了敵對之外什麼也不是,她死了對他而言不是很好嗎?他為什麼還衝進爆炸現場來救她?

“裴夜。”

冷玦咳了聲,抬起重如千斤的手。現在連動一動手指對他來說都是負擔,每動一次就好像牽動他全身上下的痛覺神經一樣,所謂的痛入心脾,大概就是在說他這種情況吧。

“過來。”

他的聲音連普通人都聽得出他很虛弱。

裴夜幾乎是馬上衝到他床邊,說“沖”在旁人看來可能也只是“走”,但對目前的她來說已經是她最快的速度了。

冷玦並沒有感覺到她已經來到床邊,一隻手仍舉在半空中。她是怕他嗎?他想。怕一個失明的瞎子?

“我…”看着他抬在半空中的手,裴夜不自覺地伸手握住他和他交握,並慢慢地垂放在床榻。“我過來了。”

冷玦朝着聲音來源露出一笑。“我還以為你突然怕起我,不敢過來了。”

他對她笑!?裴夜驚訝突然得到的笑容。他在對她笑!她垂下眼,不敢看向他的臉,發現自己的手還在他的掌心,忙要收回。冷玦卻將她的手緊緊握住,眉心緊皺,表情突然變得很痛苦。

“冷玦!”

“別讓我用力。”他忍住痛,勉強開口。

裴夜只得放棄抽回手的打算。忍不住紅了臉,接收他掌心傳來的溫熱。

這一場爆炸似乎改變了一些事。對冷玦來說也是如此,

“你還好吧?”他還是個口問了。雖然問過騰青雲,但是不從本人嘴裏得知,他就是不安心。

“我很好。”裴夜摸摸自己貼着白色紗布的臉。騰青雲說會留下疤痕,但是無所謂,因為她並不是很在乎這張臉。

“你——”這種話她從來沒說過,對她而言是第一次,所以特別難。“謝謝你。”他救了她,也救了Ron和J。

冷玦呆住了。“你向我道謝?”

不想承認,但她剛才的確是這麼做了。“你不相信就算了,但是我的確是在向你道謝。”她現在的口氣倒像之前和他對峙的時候一樣有精神了。

“看來,騰青雲的醫術不錯,你恢復得很快。”

“啊…”她訝然,他總是能激起她最不想暴露出來的壞脾氣。

“回答我幾個問題。”冷玦開口,明知道自己沒有體力多說話,然而急迫想知道一切的他顧不了這麼多。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裴夜搶在他前頭,怕他拒絕因此趕緊搶白:“回答之後,你所有的問題,不論是什麼,我都會給你答案。”

“行。

“為什麼救我?”

冷玦垂下眼,黑茫茫一片的視界免不了教他心說,但手掌下的一隻手卻輕易地取走他對自己眼睛的注意力,因此心慌並沒有持續很久,反倒是她這個問題讓他鎮靜下來的心緒再次慌亂。

“你說過會回答我。”

遲疑了許久,他才開口:“因為你是裴月的妹妹。”再度抬起眼,雖然看不見,但他還是能準確無誤地對上裴夜的臉。“裴月在十六歲的時候死了,我不希望你和她一樣。”

“是嗎?”裴夜沉下臉,低低應了聲。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湧起一股嫉妒的情緒。

嫉妒誰?她自問。答案呼之欲出卻不敢去掀開謎底,生怕這一份嫉妒會污衊往生的人。

“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

“嗯。”她說過的話就絕不食言,除非自己先被欺騙,就像凱薩琳對她所做的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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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綺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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