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喋血白山

白山，沽水的發源地。

水這種東西，總是在孕育着無盡的生命。華夏文明，起源於古河與長江。雖然從前齊風對古河和長江的了解並不多，不過自打齊風到了離石之後，齊風就開始對古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河套草原因被古河圍繞而得名，也是因為有古河圍繞，河套草原有着得天獨厚的氣候和肥沃的土地，自古以來就被稱為塞外江南。

相對的，如果匈奴因為河套草原而強盛的話，鮮卑和幽州就是因為沽水而繁華。這條起源於白山的河流，給了幽州百姓無盡的恩惠。中部鮮卑也因為這條河流而擁有了相當數量的肥沃草原。

今天，齊風與柯比能隔着這條同時孕育漢人與鮮卑的河流，互相對峙。

一條邊境線，一道城牆，將漢和鮮卑分割成了兩個國家。同時，也將相隔不到幾十里的人民分割成了兩個民族。

一個是逆來順受的順民，自幼接受儒的教化，以孔孟為尊。這些人利農事，心思定。同時這些人中又有一些不卑不亢的，也許真的是命中注定，他們成為了這一類人的領袖。這個民族，被稱為是漢。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這就是漢的尊嚴，也是漢的霸業。

另一個是騎在馬背上的游牧者，他們身強體健，有着草原男兒的悍野。同時，他們熱情好客，對遠來的客人極盡自己之能。那種粗獷，豪邁，同時又充斥着力量和智慧，也許他們天生就是為了戰鬥而生的。強大這兩個字，就彷彿刻在他們的臉上。

而就是現在，如此強大的草原勇士，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窮途末路了。

漢！在鮮卑人的眼中，這個字就意味着死亡，意味着終結。面對眼前的漢家軍，鮮卑人已經膽戰心驚了。

齊風站在三軍的最前邊，他將長戟架在馬鞍上，很難想像，他還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他的左右，分別是沮授、張楊、齊雲、高順、典韋、眭固。這六個人中除了沮授之外，個個摩拳擦掌，對馬上就要到來的大戰興奮異常。

戰馬不斷的喘着粗氣，似乎有些焦躁不安。兩軍陣前，就連這些訓練有素的馬匹也已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沽水河上映着夕陽的餘暉，彷彿流滿了鮮血一般的紅。

齊風，已經可以看到柯比能了。

還是那麼的高大，不過柯比能深陷的眼眶和明顯消瘦的身軀證明了他的勞累和不稱心。鮮卑人認為自己戰死沙場是一種無上的榮耀，而柯比能，顯然是做好了這個準備。

齊風嘆了口氣，如果不是所處的立場不同，他很有可能和柯比能成為不錯的朋友。

柯比能為人心狠手辣，很懂得拉攏人心，賞罰分明，實在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不過就是因為柯比能太有能力了，所以齊風不能留他。如果齊風心懷婦人之仁，自己早已經死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相對於劉豹，柯比能更加難以控制，而且柯比能在自己的部族中擁有更高的聲望。這樣又有智慧又有威信的人，齊風怎麼會讓他活在世上？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只要柯比能反叛了，自己所要面對的危機，那哪是能用區區一個中部鮮卑就可以概括的？

柯比能也看到了齊風，這個少年依舊是那樣的英氣勃發。這個對手不愧為世間英雄，就連他身邊跟着的人，也個個身懷絕技。反觀自己這邊，不但人馬疲敝，糧草不足，就算是將領們也沒有幾個能拿的出手的。作為一個單于，柯比能對齊風真是又嫉又恨。他嫉妒齊風有這麼好的地盤，嫉妒齊風有這麼多的能人相助，嫉妒齊風的兵強馬壯，甚至，嫉妒齊風的年輕、能力。

同時，他也恨齊風來攻打自己，恨齊風不給自己留一條活路。不過以他自己的智慧，他也知道，如果是把自己放到齊風的位置上，也絕對不會給自己留活路的。

柯比能忽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負罪感，為了自己一個人的性命，就讓這些手下來跟齊風這幫如狼似虎的強盜拚命，這完全是把這些士兵往火坑裏扔。

“為了大鮮卑族的榮光！”柯比能大喊着，領頭沖向齊風那邊的陣營中。鮮卑士兵本來不高的士氣被他激發了出來，嚎叫着，跟隨柯比能沖向敵軍。齊風沒想到柯比能竟然將自己僅有的那點家當全帶了出來，而且還這麼不顧一切的發動衝鋒。不過齊風倒也不驚慌，給了高順一個手勢，高順當然明白齊風是什麼意思，高呼將令。

“列陣，鐵式！”高順一聲令下，身後兵馬陣勢立即開始改變。最前邊立起了一排排大盾，大盾的縫隙中探出了鋒利的長槊。這個陣形，正在慢慢的向前行進，森嚴的殺氣，儼然從齊風陣中滲了出來。

沽水河畔，鐵騎踏地，轟隆隆如同雷鳴一般，沽水河中的流水已經開始顫抖。天地彷彿已經變色，夕陽那並不刺眼的光芒肆意揮灑在將士們的盔甲、馬刀上，反射出來的光芒似乎閃得參戰的將士睜不開眼睛。

柯比能帶着他所有的手下，如同鷹隼撞向鐵壁，駭浪拍向崖壁。血液頃刻就揮灑在半空之中，夕陽透過鮮血照射在大地上，異樣的詭異。

齊風的軍陣因為柯比能部的衝擊稍微停滯了一下，然後如同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般，繼續向前推進。柯比能部可就慘了，騎兵沒能衝破敵陣，也就離敗退不遠了。前邊的人沒辦法調轉馬頭，後邊的人不知道前邊人的情況，混亂之中，自相踐踏者不計其數。

齊風想要親自沖陣，可是高順和沮授兩個人都勸說齊風稍安勿躁。典韋想在齊風面前露一手，催馬就要出戰，不過高順把典韋攔了下來。

“典將軍，你要是現在出馬，陣形可就全亂了。”高順有些着急，攔下了典韋之後嘴還是停不住。典韋不以為然，不過還是跟着高順回來了。“老典莫要着急，以後有的是你表現的機會。”齊風安慰典韋，其實他剛才也是被沮授和高順勸住的。

不過柯比能那邊可不像齊風這樣輕鬆，首先他自己就身先士卒，面對眼前的大盾，他不得不用盡全力。即便如此，他還是沒辦法攻破敵陣，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敵方的長槊扎透，忽然一個親兵擋在他身前，轉眼之間這個親兵的背後就多出了幾個長槊的槊頭。

柯比能紅了眼，瘋狂的砍向眼前的盾牌，不過這些盾牌十分堅固，柯比能對這些盾牌毫無辦法。敵人的長槊早已經從剛才那個親兵的身體裏拔出來，眼看就準備好第二輪的進攻了。如此接近的距離，柯比能決不可能再次躲開。

死么？柯比能已經感到靈魂遠離自己的身體，似乎能夠俯視自己了。忽然間，柯比能覺得自己的身上好幾處都劇痛萬份，血模糊了自己的雙眼，他想閉上眼睛，可以這已經成了一個永遠也不可能完成的奢求。

柯比能身中數槊，額頂，喉頭，雙臂，心口。可是柯比能就算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有喊叫或恐懼，他無愧於草原男兒這個稱呼。

齊風一直在注意柯比能，他看到了柯比能慘死在軍陣之中。柯比能的死沒有給齊風帶來多麼大的快樂，反倒是讓齊風的心情沉重了一分。

這就是英雄末路嗎？柯比能曾經如此強盛，就算是在整個漠北也可以說是有着數一數二的實力的。更重要的是，他並不是一般的蠻夷，他是一個嚮往並學習了漢家文化的異族。他不光是說得漢語，識得漢字，更加懂得漢家的兵法，了解漢家的韜略。雖然他最後棋差一招，完全慘敗在齊風等人的手下，不過這樣一個英雄人物，他的能力是絕對不容否認的。

今天的柯比能，有可能就是明天的齊風。齊風知道這樣想並非是杞人憂天，自己擊敗了柯比能之後，漠北就可以交給張遼和沮授幾個人管理就可以了。這樣一來，齊風所要面對的敵人就是自己後方的漢人了。曹操，袁紹，董卓，這些人哪個是容易對付的？

也不知道，雒陽那邊到底怎麼樣了？對了，對於受降城中的文婧，齊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齊風就把文婧安置在受降城中，那齊雲又該怎麼辦呢？讓他跟着自己嗎？他能放心讓自己的姐姐就待在那邊遠的城中嗎？

齊風猛然想起，自己還身處兩軍之中。連忙先拋卻了這些雜念，戰後的事情，還是戰後再考慮吧。

“老高，還有多長時間能徹底擊潰敵人？”齊風按捺着性子，不過明顯已經十分想要衝殺出去了。高順拱手抱拳：“主公，只要繼續這樣的攻勢，根本不用勞煩主公出手，半個時辰就可以擊潰那些鮮卑土狗。”

齊風皺起了眉頭，四個瞳仁滲出了一些寒光，以往在蔡琰的眼中齊風的瞳仁似乎有些滑稽，不過現在，那些鮮卑人如果能看到齊風的眼光，肯定會如坐針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