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蒼天以死
自打那天以後，蔡邕先生對齊風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對齊風就像對他親兒子一樣。齊風也天天去蔡琰那裏學琴，齊風好話說了一籮筐，總算是讓蔡琰的態度溫和了一些，不過齊風每次彈琴出錯的時候她都會揪着齊風的耳朵不放，就像把齊風的耳朵揪下來才解氣一樣。
再後來，時間長了他們倆個也就混熟了。蔡琰總是嘆息自己是個女孩，長這麼大還沒上大街上看過呢，齊風心中不忍，也是實在懶得再聽蔡琰嘮叨了，一天趁着找蔡琰學琴的機會，帶着她從蔡府的後院翻牆而出，那天她玩得好開心，可是齊風卻累慘了，這麼一個大小姐，帶着她到各處去玩不說，還得時刻保護她安全，早知道就把子義和許褚帶來了。
那天晚上回家齊風領着蔡琰從蔡府的大門直接走了進去，還翻牆？多此一舉，都這麼晚了蔡邕要是還沒發現那也太說不過去了。蔡邕先生把她們倆狠狠的說了一頓，並且還安排他家的一個下人以後在齊風學琴的時候在外邊看守。過了幾天，齊風故意帶着子義去學琴，那下人看過子義勇猛，就算看見齊風明目張胆的帶着蔡琰去翻牆他也不敢管。而且還讓許褚在牆外邊等候，帶着蔡琰玩了半天就回來了，蔡邕先生也沒發現，先生上午都是要在正堂教課的。
可是終究紙里包不住火，一次兩次先生不知道，去的多了先生可就起了疑心。心想這小子怎麼隔幾天就帶着護衛來一趟，這吳郡城裏挺安全的啊。後來先生知道了以後本來很擔心蔡琰的安全，可是後來聽說了許褚的厲害之後漸漸的也就放心了。蔡邕不光是對許褚放心，也是對齊風放心，知道齊風不會對他女兒做什麼不好的事情，而且兩個小孩子在一起玩心重些也很正常，只要不玩物喪志就可以了。蔡邕能這麼想也是因為齊風的琴藝進步的比較快。
也許是因為水土不服，也許是吃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齊風生了一場大病，先生聽說以後帶着蔡琰來看齊風，看着齊風有些蠟黃的臉，蔡琰的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齊風趁先生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對她說：“等我病好了再帶你去玩，好不好？”她說話的時候帶着淡淡的微笑，蔡琰似乎受了些感染，對齊風說：“說好了，不許後悔。”“嗯，一輩子都不後悔。”蔡琰笑了，笑得很甜。
轉眼間，三年過去了。
三年間齊風和孫策周瑜又聚了幾次，周瑜本來沒過多久就回舒縣去了，那是周瑜的家。孫策則是一直跟着他爹在下邳。齊風介紹蔡琰給孫策認識的時候孫策還很吃驚蔡琰的琴藝，不過蔡琰卻很討厭孫策，因為孫策不會作詩……
三年間齊風只回了一次家，還被奶奶罵沒有出息，對齊風說學成之前不許再回來。不過看到家裏人都好他也就放心了，看來那場動亂還處在萌芽的階段，至少齊風到目前為止根本沒聽過張角是什麼東西。
但是，該來的總是會來。
那是一個非常平靜的夜晚。
在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夜晚往往異常的平靜。
齊風和周瑜剛剛從蔡邕的家裏走出來，今天是蔡琰的生日，蔡琰小齊風三歲，今年正好是八歲，當然，古人是按照虛歲算年齡的。齊風帶着周瑜前來祝賀，周瑜是因為來看他叔叔周尚所以在這裏。孫策則是在幾天前剛走，現在估計正在下邳城裏睡覺呢。周尚還在蔡府里，好像是和蔡邕聊些文學方面的問題。
風雨將至，所有人都沒有察覺。
齊風在蔡府門口剛要和周瑜道別，忽然從太守府方向有個人騎馬飛奔而來，周瑜認得那人，隨口問道：“張全，什麼事這麼驚慌？”“不好了，瑜公子，大事不好了。”那個張全滿頭大漢，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有人造反，不行，我得趕快去見太守。”
周尚在屋中和蔡邕暢談正歡，看見齊風和周瑜回來有些驚奇，回頭問道：“瑜兒，還有風公子，你們兩個怎麼又回來了。”這時候他又看見了張全，心裏更奇怪了：“還有張全，怎麼弄得這麼狼狽？可是有什麼大事？”“太守，太守，大事不好了，巨鹿地方有人造反了，賊酋是一妖人名叫張角，這張角平日裏給人看病傳教，聚集教徒，如今號稱‘蒼天以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在巨鹿起事，各地多有響應着，離吳郡最近的當時南陽反賊張曼成，吳郡附近也有響應張曼成的賊軍，太守，快想想辦法吧！”
周尚一下子就蒙了，還是蔡邕比較老練：“周太守，還是快去召集眾將吧，老夫多受太守恩惠，當儘力幫太守度過此關。”周尚一聽蔡邕說話，心中稍微冷靜了一些：“張全，召集城中校尉緊急到城中太守府議事。”張全聽完周尚的命令稍微一頓，無奈的答話：“這城中的校尉還有主簿等人……看賊軍勢大……已經……已經都逃了……”他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腦袋完全耷拉下去了。“啊？”周尚又是受了一擊重擊，差點就暈倒在地。
“叔父，叔父，瑜兒看還是先把吳郡周圍賊兵的情況搞清楚才好再做定奪，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叔父即為太守，又怎能棄百姓於不顧？”要說這周尚在吳郡也是有名的好官，平日愛民如子，當下要是賊軍進城那百姓就絕對沒有好日子過了，周尚想到這裏，不由得心中一振，心到：不行，我必須要保住這個地方，絕不能讓賊軍進城！說罷問張全：“你可知道吳郡附近的賊軍是什麼來歷？”張全看太守沉穩，心下稍安：“吳郡旁邊的賊軍都是附近聚集而來的太平教徒，並沒有多少吳郡本地人，這賊軍的首領在下還不清楚，賊軍大概在三萬人左右，詳細的情況張全都放在太守府中了。”三萬。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要知道這吳郡的守軍至多不過三千人，周尚平日治理有方，吳郡百里之內無賊無寇，要這麼多守軍也沒用，所以吳郡的守軍非常少，不過畢竟是江東大郡，城牆箭垛等等的防禦措施相當完備，只不過就算是再完備的防禦措施，沒有足夠的人使用也是白費。
“張全，你去把情報全拿來，我就在這裏議事，蔡邕先生可介意？”“不介意，老夫正好也想知道一下當前的態勢。”周尚這麼做也是有用意的，在蔡府里議事表示對蔡邕的尊敬，現在他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蔡邕了。
不出半個時辰，情報拿來了，比張全說的更為詳細，賊軍的首領叫楊鳳，似乎不是什麼出名的人物。賊軍共有三萬餘人並沒有多少吳郡本地人，現在正在向吳郡開來，估計不到兩個時辰就能到了。
沉默，瀰漫在蔡府。
齊風看了看周瑜，他沒有皺眉，更沒有害怕，一如往常一般，齊風知道，周瑜正在思考。
齊風相信他。
這種信任，不光出自於齊風對三國歷史的了解，更出自於對兄弟的那份依賴。
也許，齊風已經是這個時代的人了吧。
周瑜的表情變了變，不再是那種波瀾不驚，而是多了一份怡然自得。齊風知道，吳郡，保住了。
“三弟氣定神閑，定然是有了應對方法，還不快給大家談一談？”齊風對着周瑜說道，周瑜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對上了齊風鼓勵的眼神，心中暖了三分。
“對策倒是不敢當，不過瑜兒還是有些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周尚知道自己這個侄子從小聰明，有些欣喜，不過轉念一想一個十歲的小孩兒能有什麼厲害的見解，又泄了氣：“都什麼時候了，還當講不當講的，有話就說吧。”周瑜輕輕一笑：“我看這三萬賊軍，不過土雞瓦狗爾，旦夕可破。”“瑜兒不要說大話，城中帶甲之士不過三千，如何破得了這三萬賊軍？”周尚明顯是不信這個十歲的小孩兒，蔡邕卻說：“既然瑜公子成竹在胸，不如說說看如何破敵。”周瑜一頓，說話的聲音變得十分沉穩：“自古以來，以強勢攻弱勢者，必虛報兵力，以亂敵視聽，這也是敵軍一敗。太平教眾皆為庶民，平日從無操練，更是兵甲不齊，老弱殘兵，此為敵軍二敗。叔父平日將吳郡治理得井井有條，吳郡百姓無一人造反，賊軍遠道而來必定疲弊，此為敵軍三敗。有此三敗，再以伏兵之策擊之，賊必潰矣。”說完環視一周，繼續說，“不過兵力之差畢竟難以彌補，可以趁賊軍潰敗尚未清醒只是衝出敵陣到下邳求援，孫堅孫文台為天下英雄，必定帶兵來救。”
“可是這突圍之將……實在是難選啊。”周尚聽完以後心中有些安慰，畢竟自己的侄子想出來的這個策略相當可行。“這……”周瑜也知道，要在號稱三萬大軍的敵陣里衝出去，那簡直是自尋死路，更何況城中只有士兵三千，能分出去突圍的……想到這，周瑜也沒有辦法了。巧婦尚且難為無米之炊，何況周瑜還是個孩子！
蔡府又陷入了沉默……
齊風忽然哈哈大笑，把眾人都嚇了一跳：“既然三弟已有良策，大家何必愁眉不展？要是各位看得起我，我齊風願當這突圍之將。”眾人被嚇了一跳之後又吃了一大驚，周瑜最先反應過來：“大哥……賊軍雖說是烏合之眾，但是畢竟號稱三萬，你就是把城中的兵士都帶出去，恐怕……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齊風看了看周瑜，又看了看蔡邕、周尚。神情淡然：“如今國難當頭，我齊風雖然只有十一歲，但是也知道國之將亡，匹夫有責。我已在這吳郡住了三年，三年時間不長，不過也算不短，如果吳郡城破，先不說城中百姓，周太守，蔡邕先生還有三弟你們必遭不測，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我觀今日北海城中，也只有我齊風一人可以擔當得起這突圍之將，故此請命，還望周太守成全。”說完，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深深作揖。周尚等人心中感動，蔡邕更是連忙把齊風扶起，可他一個年近半百之人，怎麼可能扶得起來這個少年霸王。周尚過來，和蔡邕兩個人才坎坎把齊風扶起來，之後周尚卻對齊風深作一揖：“今日吳郡城中百姓之命，全在公子一念之間，我先替城中百姓謝過公子了！”我慌忙把他扶住：“周太守您是長輩，這怎麼使得。”周尚起來之後一正衣冠：“張全，你點上五百精兵，待瑜兒計成之後隨風公子突圍！”張全也感動得一塌糊塗，當即說道：“屬下遵命，屬下將親自帥五百精兵隨風公子突圍！”齊風看了一眼周瑜，周瑜也正在看着齊風，周瑜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齊風則對周瑜輕輕一笑，隨後對周尚說：“周太守不必如此興師動眾，我相信三弟的估計，您只需給我分派五十死士即刻。”齊風說得相當平靜，周尚和蔡邕卻把眼睛瞪得溜圓，周瑜更是脫口喊出：“大哥！你……你這何苦呢！”齊風只是淡淡一笑，隨即答道：“我會帶着仲康一同突圍，子義，你留在城中保護各位。”一直站在齊風身後的太史慈對齊風深深一拜：“子義必不辱命，子義也相信公子必能將援兵帶回吳郡，待他日公子凱旋歸來，子義再在公子帳下聽候調遣！”“好，好兄弟……既然如此，我就先告退了，我還要帶子義和仲康回去準備一下，一個時辰之後與各位在北門相見。”說完就帶着太史慈和許褚騎馬飛奔回到家中。
這個臨時的家，有齊風三年的回憶，有些東西，還是不要太留戀的好，齊風換上盔甲，拿上兵刃，檢查了一下自己是否忘記帶什麼東西，唉，四叔回齊家報信去了，也不知道現在是否安好？還有，北海那邊是否能頂住？
由不得齊風多想，檢查完了東西，僅僅半個時辰他已經到了北門，卻發現已經有人在哪裏等候多時了。
蔡邕，張全，周瑜，還有那五十個死士。
蔡邕看齊風來了，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只看齊風黑盔黑甲黑騎套，烏騅馬一匹，青龍戟一枝，腰間鐵胎弓，囊中狼牙箭，蔡邕的自豪之情油然而生，這是我蔡邕的學生，少年英雄！
齊風看見蔡琰的小腦袋從蔡邕的身後露出來，眼睛有些腫了，似乎剛剛哭過，怯生生的看着，輕聲問：“你要走么？”齊風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嗯，我還會回來的。”“嗯，你可不要食言，一定要回來，一定！”齊風忍着淚水，強笑了一下：“我會的，我還要回來再帶你出去玩呢！”
蔡邕默默地拿着手中酒碗，舉到齊風面前，齊風接過酒杯，心中豪氣不由得又高了一重，大聲吟誦：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吟罷，一仰頭將碗中烈酒喝乾，把碗一扔，碗摔得粉碎。
那五十個死士連同許褚和張全，有樣學樣，一口喝乾烈酒，摔碗於地。
齊風迴轉馬頭，沖那五十死士大喊：“弟兄們，有一夥強盜，要來咱們吳郡燒殺搶掠，弟兄們，你們說該怎麼辦！”
“殺，殺他們娘的！”五十人大聲怒吼，心中的憤怒無處宣洩。
“可咱們吳郡的人少啊！咱要去找下邳的孫堅幫忙，才能打得贏這伙強盜，你們誰願意跟我去！”
“公子，我們都願意，只要是能保住吳郡，刀山火海我們都跟您！”只有五十個人，但卻是視死如歸。
“好！既然如此，你們要記住，咱們的身後就是吳郡，咱們沒有退路，是爺們的，跟老子出城殺敵！”
“殺！殺！殺！”三聲大喝，士氣已經不必齊風再鼓舞，死士們的眼已經泛紅，就連他們胯下的戰馬也顯得暴躁不安。
城門緩緩打開，極目所望，齊風已經隱隱的可以看到敵軍的身影了。
蒼天已死么？那還輪不到你們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