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強制搬到趙家的第五天,羅蘭心裏一直回蕩着一個念頭——總有一天她要宰了大小沙豬來活烤!
“趙子麟!起床了!“早上六點半,她第三次上樓叫這隻愛賴床的小懶豬,心情已經萬分火大了,那小鬼還猛往被子裏鑽。
羅蘭見狀,眼一眯,手一伸就掀開他緊抓不放的被子,這小鬼厲害,雙眼仍閉着竟然兩手兩腳還死抓着另一端,活像只澳洲來的無尾熊一般。
臭小子,你好樣的!
羅蘭手一松,也不和他搶被,只走到浴室里開水,然後走出來道:“趙子麟,我數到三,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就把你丟到浴缸里去!一、二、三——”
她才數到三,他已經從床上跳了起來,睡眼惺忪也難掩驚恐,沒辦法,這女人太狠了,他第一天還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真的將他連人帶被一塊兒給丟進接滿冷水的浴缸里,害他當場嚇醒過來。
“快去洗臉刷牙,換好衣服到樓下吃早餐,遲了我就請你吃竹筍炒肉絲……”
隔房的趙子龍在晨光中睜開了眼,聽見羅蘭在趙子麟房裏威脅的聲音,他忍不住想笑。這幾天,她不悅的聲音在叫趙子麟起來的同時,也成了他的起床號。
三年前,他為了侄子辭去原來帶有危險性的工作,轉而從事編劇這行,為的就是能在家裏就近照顧哥哥嫂嫂留下來的獨生子。
他本就不是當好父親的料,以往更沒照顧小孩子的經驗,所以在起始之初,他和子麟處得並不是很好,若不是兩人真有血緣關係,他可能早已放棄,隨便找個人來代替自己照顧他了。
所幸經過三年的努力,他漸漸抓到了和小孩子相處的決竅,不過就算是這樣,他還是常對子麟的賴床沒啥辦法,好玩的是,羅蘭這一套惡形惡狀,卻對子麟相當有用。而即使如此,子麟還是一樣信任她,大概是因為知道這女人向來就只那張嘴厲害,只有少部分時候,她才真的會將她的威脅付諸實行。
記得第一天他聽到子麟房裏傳來的驚聲尖叫,嚇得從床上跳起來衝過去破門而入,卻見到子麟從頭濕到腳,狼狽的站在浴缸里,而羅蘭回頭見來人是他,還叉腰瞪他,一副他要是敢管閑事,就要給他好看的情景時,他臉上那一向冷漠的表情差點因為忍笑而當場龜裂。
當然,他根識相的轉身離開,將事情交給她自行去處理。
這五天來,她雖滿心不甘願,但照顧子麟該做的事她一樣也沒少做。
他對這女人的觀感也因此漸漸改變,生活在一起之後,才發覺她不像他所想的那般驕縱蠻橫,本以為像她這樣外表出眾的女人,一定不會做家事;沒想到她從掃地拖地煮飯洗衣無一不會、樣樣精通,不過相對的她要求的規矩也特別多。
一是飯前要洗手、二是脫衣要分類、三是進門絕對要脫鞋、四是不準吃完上床睡、五是衣着得像樣、六是外表要整齊、七是東西用完要放回原位、八是……
這女人是標準的人不可貌相,因為她的規矩實在太多,連他都記不太起來所有的條規。
羅蘭在一些瑣碎雜事上特別愛斤斤計較;但也因如此,他發現家裏整齊乾淨許多,連一星期來兩次的女傭都用不着請了,而且他也變得較為輕鬆,反正他現在是傷者,根本用不着動手。
大部分的時候,他都坐在椅上或站在一旁,耍耍嘴皮子動口使喚她。
老實說這種感覺還真不錯。
只是每到最後,她都會因此氣得牙癢養的,非得和他在口舌上大戰三百回合,才肯罷休。
她牙尖嘴利,他當然也不是易言敗的角色,他在工作上欺壓她,她則在家事上討回公道。
五天來,他們從工作吵到生活上,從家裏吵到菜市場,連看個電視兩人也能為要看哪一台而爭論不休。
這樣吵下幾回合,說真的倒也吵出不少樂趣。
事實上他發現自己很喜歡和她鬥嘴。
喜歡?
趙子龍楞了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望着窗外升起的朝陽,他微蹙了下眉頭,起身將那活動的假石膏裝到右手上。
鬼才喜歡那個蠻橫的女人。
他只是欣賞她的靈敏,老實說從辰天退休后的生活變得有些無聊,偶爾對付那些不知死活來綁架子麟的小賊,實在是沒什麼樂趣。
若非這回找上門來的人還有些門道,他還怕自己的腦袋會就此生鏽了呢。
不可否認的,和這個女人鬥嘴、耍耍嘴皮子,生活變得有趣多了。說真的她那張嘴是挺厲害的,所以說就算他真的喜歡,也只是喜歡她反應機敏、腦袋靈活而己。
甩掉那個干擾他思緒的念頭,他自嘲的笑了笑,起身洗臉刷牙去。
“淡金公路上,海風吹拂,俊偉捧起她的臉,輕輕的吻上芷婉羞怯的嬌顏,月光下,他向她承諾着。冒號,對白,芷婉,今生今世,我定不負你。”
羅蘭依言敲着鍵盤,她本想說什麼,但為免拖延進度,還是忍了下來,繼續打字。
只聽趙子龍毫無起伏的平板音調再度響起,“芷婉心裏一陣激動,不由得將螓首埋在俊偉胸前,輕聲說,冒號,對白,我愛你。換場。”
聽到這裏,羅蘭終於再憋不下去,不由得皺眉回頭道:“趙子龍,這兩個人在談情說愛、山盟海誓耶,難道你就不能說得有感情些,一定要用這麼冰冷的語調來說嗎?”
這女人管得還真多,什麼都要管不說,現在連他說話的語調都要管上一管。
趙子龍挑起了有眉,冷漠的道:“我不是演員。”
“問題不在這裏好不好?虧這些字句那麼美麗有感情,結果每個字從你嘴裏吐出來,全都像結了冰似的,硬得鏗鏗鏘鏘掉落地。還有你在說這些美麗的詞句時,那張臉也硬得像冰塊一樣,要是那個演俊偉的傢伙也像你一樣,我看這齣戲的收視率一定直線滑落。”羅蘭沒好氣的叨念。
“放心,小林說收視率好得很,還在繼續攀升中。”他一臉木然,翻閱着膝上的雜誌,絲毫沒有想改進自己面部表情及聲音的意向。
羅蘭聞言眉一皺,不悅的哼了一聲,“若是全世界的男人也都像你一樣,我看不用等世界末日,用不着多久人類就會自動滅亡了。”
他感興趣的抬頭看了她一眼,“為何?”
“當然是因為缺乏求偶技巧。”她皺了皺鼻頭,不屑的訓道:“再美的山盟海誓若是說起來全像冰塊,再多的熱情都冷掉了,你以為還能感動多少女人?吆!我看你呀,要是連追女朋友都是這樣,想結婚大概要等下輩子啦!”
他瞪着她,有些微慍。
這女人好大的膽,先是管到他嘴上,這會見竟貶抑起他的感情生活來。
羅蘭見他氣到,只轉回頭偷笑,嘴裏還不知死活的繼續調侃道:“不過你要是真找不到老婆,我也是可以幫你介紹的,到時候幫你打個八折,怎樣,夠意思吧?”
“你沒試過怎麼知道直的會冷掉?”他冷冷的丟了一句。
羅蘭看着熒幕上那些山盟海誓纏綿俳側的文字,拿食指敲了敲那三個“我愛你”,輕哼了一聲道:“這種事哪還需要試、文字啊,就只不過是文字,沒有加入感情的東西,表面上再怎麼好看,也是無法打動人心的。”
“是嗎?”他對她的說法感到不以為然,對她的惡意挑撥更是不爽,一股衝動就這麼突如其來的冒了出來,他大腳一勾,將她附着輪子的座椅給勾到身旁。
“哇啊——你幹嘛?!”羅蘭嚇了一跳,盤腿坐在椅上的她差點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而掉到地上,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卻讓他一伸手攬住她的頸項。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他整個人就傾身靠了過來,冷淡的說:“我倒是很想試試看你會不會冷下來。”
下一秒,他便貼上她的紅唇吻了她。
羅蘭瞪大了眼,只見他眼中閃着惡作劇的狡獪,她欲推開他,可她一隻手卡在椅把和身體中間,另一隻手才伸過去椎了一下,結果推是推開了沒錯,他鬆開攬住她後頸的手,一把抓住她那隻能自由活動的小手,硬是將她更扯向自己,不到一秒,她的小嘴又重新遭到他再次蹂躪。
跟着,很慚愧的是,她開始忘記自己應該要幹嘛,因為她本來張嘴只是要制止他的歷舌而己,可是他卻乘機掠城奪池,所以她只好拿向來伶俐的丁香小舌阻攔他,剛開始只是舌頭施打架,誰知到最後卻變了樣……
等她回過神來,只聽見自己氣喘吁吁的聲音,和他那近在眼前被她給咬破的薄唇。
他伸手以拇指摩挲着地被吻腫的紅唇,不覺揚了揚嘴角,音調仍是一般冷淡平板的道:“我看你是挺熱的嘛。”
羅蘭氣紅了臉,又羞又窘的拍開他的手。
他伸舌舔了下被她咬破的薄唇,那雙細長賦眼中毫不隱藏地彰顯着勝利的得意洋洋。
“你……你你你你你……你卑鄙、無恥、下流!”一時情急,她結巴之下非但一連說了七個“你”,還罵錯了最後一句話。
趙子龍一楞,下一瞬他爆笑出聲,久久無法遏止。
羅蘭驚愕之餘,這下更加窘迫尷尬,從來沒見這男人笑過,第一次見到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她真想立刻挖一個地洞,將自己給就地掩埋算了。
見他老半天停不下來,眼角都快笑出淚來,羅蘭俏臉通紅,忍不住拿一旁的電腦稿丟他,“你笑夠了沒?閉嘴啦!”
他仍是笑,半點沒打算停止的意思。
羅蘭為之氣結,羞窘的站起身,“你還笑!王八蛋,你笑死算了!我去接小鬼,剩下的稿子你自己搞定,再、見!”
說完她再砸了他一疊電腦稿,才惱羞成怒、氣呼呼的轉身離開。
聽到鐵門被砰然關上的聲音,趙子龍雙肩仍是顫抖着,好一會兒才有辦法止住笑。
望着被她丟得一室的電腦稿,他唇角微揚,唇上些微的疼痛,讓他再度察覺被她咬破的皮肉傷,他伸指輕按了下,想起她唇舌的味道,嘴邊的微笑不覺加深。
看來,這女人可不是只有會做家事這項優點而已。
他輕笑兩聲,知道她一時半刻不會回來,便心情愉快的拆掉假石膏,活動了下手指后便坐到電腦面前,速度飛快的敲起鍵盤來。
又不是沒被吻過,那麼計較幹嘛?
沒錯,她又不是沒被男人吻過,她幹嘛老想着他?
羅蘭開着車子,兀自生着氣,腦子裏雖然知道,這件事她要是越在乎越生氣,他一定就會越高興越得意,但她就是無法剋制的感到火大。
下午四點,她將車子停在小鬼讀的國小前,只見一排開車的孝子孝女,那些孝順兒子女兒的爸媽們,早在這兒等着了。
行人路上的樟樹迎風搖曳,熏香了周圍的空氣。陽光仍盛的夏日午後,雖然有些許微風,卻還是讀人感到有些悶熱。
羅蘭下了車,靠在車門上點了根煙,等着小鬼放學。
一旁的家長見狀,媽媽們紛紛對她暴露的衣着皺起了眉頭,爸爸們則忍不住猛將視線往她雪白的大腿掃。
羅蘭也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只叼着煙忙着在心裏將那隻大沙豬砍成十段八段上架炭烤。
放學時間一到,小鬼頭們一個個如同蝗蟲過境似的從校門口蜂擁而出,鬧烘烘的聲音將她神智拉了回來,她皺眉在小鬼們中尋找熟悉的身影,可直到學生們都走得差不多了,她還是沒看到趙子麟那小王八蛋。
奇怪,平常他都嘛跑第一個的,怎麼這會兒還沒見着人?
羅蘭警覺起來,站直了身子,住校門口走去,卻在門口被工友伯伯給攔住。
“太太,你有什麼事嗎?”
“我們家小鬼還沒出來,我想進去看看。”懶惰多做解釋她不是太太,羅蘭只是簡單的措指教室。
“哪一班的——”
“三年一班,趙子麟。”
工友伯伯聞言,忍不住上上下下又將她打量了一遍,不是他對人有歧視,實在是因為這女人看起來不像一個做母親的。
他頓了一下,才慢吞吞的這:“你等一下,我打電話到教職員室問問看。有時候小孩子是會被老師留校輔導的。”
怎麼這麼啰唆?羅蘭眉一皺,眼角卻在這時瞄見了小鬼頭,她忙叫住工友伯伯道:“不用了,他出來了。”
說完她便轉身走向趙子麟,卻發現他走路一拐一拐的。
“小鬼,你腳怎麼回事?”她兩手插在短褲口袋裏,不是很高興地發現他膝蓋上多了兩處傷口,等他一抬頭,羅蘭才又見到這小鬼連右眼都黑青了。
沒想到會在校門內看見她,趙子麟嚇了一跳,跟着便一臉倔強的瞪着她,什麼都不肯說。
“怎麼弄成這副德行?我看看。”羅蘭伸手握住他的下巴,左右檢查了一下他天使般的臉蛋,見他沒啥大礙,便鬆開了手。“你搞什麼鬼?和人打架嗎?”
“不關你的事。”他沖沖的說完,便緊抿着嘴逕自繞過她,往停在行人路旁的車子走去。
耶?小王八蛋嫌命太長了?
瞄到一旁那猛瞧着他們的工友伯伯,羅蘭忍住想海扁趙子麟的衝動,反正等一下上了車要怎麼教訓他都行。她深吸兩口氣,甜甜對工友伯伯一笑,然後跟着也往車子走去,卻在半途看見一張被揉皺的破爛紙條從他的褲子口袋裏掉了出來。
羅蘭好奇的將它撿起,攤開來看,那是一張通知家長參加校慶的通知單。
奇怪,這日期不是明天嗎?怎麼他到現在還沒將單子拿給他叔叔?而且還皺成這樣。
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前面那已經快走到車旁的小鬼,羅蘭從褲口袋撈出防盜遙控將車門鎖打開,車子發出嘩嘩兩聲,趙子麟自動自發的開門,滿臉悶悶不樂的坐了上去。
她回頭瞧了瞧校門口其他快快樂樂放學的小蘿蔔頭們,想了一會兒,便將手中的紙條折好。
上車前,羅蘭將嘴裏的煙熄掉,將紙條還給他道:“你的東西掉了。”
趙子麟見狀,忙伸手將那破爛通知單給搶了回來,緊緊的抓在手裏。
“那什麼東西?”將車子開出停車位,羅蘭假裝不知情的問。
“什麼都不是。”他嘟着嘴,不高興的撇過頭,看着車窗外,擺明了不想和她講話。
“是喔。”她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突地轉移話題問:“對了,小鬼,你剛打輸了還是打贏了?”
他聞言愣了一下,好奇的拿眼角瞄她,在發現她並沒有生氣的表情時,才悶悶的說:“贏了。”
羅蘭瞄了他一眼,轉着方向盤,揚了揚嘴角說:“贏了不是挺好,幹嘛愁眉苦臉的。”
他抿着嘴,沉默不語的又轉回頭看向窗外。
羅蘭皺了下眉,這小鬼真是彆扭。前有紅燈,她將車停了下來,斑馬線上三三兩兩都是接孩子回家的家長們,大人們牽着自家的孩子,有些行色匆匆,有些則散漫得有如在太空漫步。
她側過頭看見小鬼眼中的羨慕,突然覺得這個傢伙看起來有些可憐,一手支在方向盤上,羅蘭轉回頭看着開始西斜的夕陽……
她是獨生女,老爸和老媽結婚三十年來就只生了她一個,但羅家一向是個大家庭,就算她沒兄弟姊妹,可表哥表妹卻是一大堆,再加上那些姑婆姨媽們,她從小到大的生活向來是熱熱鬧鬧的絕無冷場。
雖然說家裏那群三姑六婆平時一開口便吵得很,但要是沒了那些姑姑婆婆們,耳根是會清靜不少沒錯,可她還真是會有些不習慣。
說起來這小鬼頭是有些倒霉,雖然身家億萬,可小小年紀就沒了爸媽,還得天天面對他叔叔那張八百年如一日的棺材臉,她看要是只他叔侄倆在屋裏,一天交談的對話鐵定不會超過五句……
綠燈了,羅蘭重新踩下油門,沒多想太久,便打方向盤將車子轉了個方向,決定將這小鬼頭帶回家給家裏那群女人們照料。
反正她一對處理傷口沒啥經驗,二又不想立刻回去看趙子龍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回家剛好也可以順便拿一些換洗的衣服。
對了,老媽對小孩子最有一套了,順便叫她套套這小鬼的口風,看他為何要和別人打架!
才進門,羅蘭就聽見大姑婆和二姑婆喳呼聊天的談笑聲。
羅家宅第以前是三合院。後來人口增多,便逐漸向旁及向上發展。
也是奇怪,羅家的女人們不肯搬離這地方也就算了,她就不懂為什麼連那些叔伯阿公們為何也不曾想要搬離,一個羅家的女人已經很吵了,一群羅家的女人全住一起不是很恐怖嗎?
至少她青春期時是曾死命的想搬出去住的。
後來會打消念頭,當然是因為外面房租太貴,她才漸漸認了命。
總之,羅家的人只是改建或加蓋,最後這三合院勉強也還算是三合院,不過因為加蓋及擴建的關係,現在看起來倒比較像是圍着一塊太空地蓋起來的組合建築。
也是因為如此.無論哪一棟的聲音,都很容易傳到中庭,也就是以前的院子裏來。
她走到一半,才發現小鬼頭沒跟上,回頭一看,就見他抿着嘴、皺着眉,還站在那看起來與四周現代建築極不搭軋的老式牌樓木門邊,一點也沒打算進來的模樣。
“進來呀。”她挑起眉,雙手抱胸,腳踏三七步的問:“還杵着做啥?當門神啊?”
“我要回家。”他擰着小眉頭說。
“要回家也行,等我拿了衣服填飽了肚皮再說。”羅蘭一甩頭,轉身就走,臨去前不忘將手機丟給他,“你高興站門口便站門口吧,記得打個電話給你叔叔,說我們晚點才回去。”
趙子麟緊急接住飛來的手機,滿臉的悶悶不樂。
右棟樓上的二姑聽見羅蘭的聲音,探頭出來,“阿蘭,回來啦。”
“唉,我回來吃飯。”羅蘭向二姑揮揮手。
她走沒兩步,左棟一樓的大姨婆也聞聲走了出來,“阿蘭啊,你這幾天跑哪去了,怎都不見人影哪?”
“沒,我去幫位朋友的忙,我和媽說過了。”她笑了笑解釋着。
二姨婆跟在大姨婆的身後,瞧見了門口的小鬼頭,忍不住問:“那是誰家的孩子?”
羅蘭回頭看了眼趙子麟,聳了聳肩,繼續向正前方那棟走去,隨口敷衍道:“朋友的,他有事沒空,我幫他帶兩天。”
住右棟一樓的三姑拿了桶衣服出來哂,聞言回頭多看了小鬼兩眼,忍不住開玩笑的道:“阿蘭,他該不會是你在外頭偷生的吧?”
羅蘭聽了差點跌倒,沒好氣的回這:“三姑姑,別開玩笑了。我連個對象都沒有,怎麼生?又不是聖母瑪麗亞!”
“是嗎?那倒挺可惜的,這孩子挺可愛的,要真是我們羅家的孩子就好啦。”
另一個聲音從身後大門外傳來,羅蘭一回首,就見奶奶已經蹲在小鬼頭面前對他又親又抱了,其他幾個下樓的下樓,出屋的出屋,也正往那可憐小鬼身邊聚集。
“哎呀,長得這麼可愛,怎麼臉上黑青了一塊,會不會疼啊?”
“阿蘭,你也真是的,怎麼會讓孩子受傷了呢?”
“啊,真是好漂亮的小男孩呢!來,給姨婆親一口。”
“二姊,你瞧,小子的膝蓋都擦傷了。”
“乖,會不會痛?婆婆帶你去擦藥喔。”
只瞧那群女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有人拉拉趙子麟的小手,有人摸摸他的頭,有人拍拍他的小臉,然後這邊親一口,那邊揉一下,嚇得趙子麟東躲西閃的,好不容易他從女人海里鑽了出來,立刻背着書包、抓着手機就往羅蘭那裏跑。
他一溜煙的跑到羅蘭身後,臉色發白的緊抱着她的腰躲着。
羅蘭嘿嘿賊笑兩聲,“小鬼,知道我的好了吧?”
“阿蘭,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二姑姑揚聲挑眉質問,其他人立刻跟進發言。
羅蘭忙一抬手,阻止大家道:“沒什麼意思,我只是回來吃個飯、拿個衣服而已,一會兒就要走了,拜託各位行行好,讓我先去看我媽,行不?”
“小子的傷可得處理啊。”大姨婆皺眉說。
“知道了,我會要媽幫他擦藥的。”羅蘭假笑應和,牽着小鬼就趕緊推門進屋找老媽去。
“哪裏來的小子?”
一名風韻猶存的美婦人從廚房端了菜出來,才要將菜擺上桌,就見自家那久不見蹤影的女兒牽了個樣貌可愛的男孩進來。
“不會是你生的吧?”這是她吐出的第二句。
羅蘭聞言翻了個白眼,沒力的道:“媽,你怎像三姑姑一樣?我從小到大都住家裏,從來沒出門超過三個月,我要是真生了個小鬼你會不知道嗎?”
“對喔,說得也是。”美婦人拿抹布擦擦手,還是有些疑惑,“那這孩子是誰家的?”
“就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被我撞傷的男人啊,他哥哥嫂嫂的小孩。”她推推小鬼,指着自家老媽道:“小鬼,叫婆婆。”
趙子麟瞧瞧走到他面前蹲下來的美婦人,又瞧瞧羅蘭,然後道:“可是你之前不是叫我要叫你姊姊嗎?那我不是應該叫你媽媽叫阿姨?”
美婦人聞言沒好氣的瞪了女兒一眼,“你都幾歲了還叫人家叫你姊姊。”
“我又還沒結婚,當然是叫姊姊啊。”羅蘭瞪了小鬼頭一眼,在桌旁坐下,伸手拎了塊三杯雞丟進嘴裏,大言不慚地。
拿女兒沒辦法,美婦人搖搖頭,摸摸趙子麟的頭,溫柔一笑這:“沒關係,你叫我婆婆就行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趙子麟。”道個婆婆比外面那些年輕漂亮也溫柔多了,趙子麟面部表情緩和下來。
“咦,你的腳受傷了呀?”
“嗯。”被她發現腳傷,趙子麟不覺有些羞愧,怕她知道這是自己打架弄出來的傷。
“會不會痛?婆婆幫你擦藥好不好?”羅媽媽輕言細語的詢問着。
趙子麟聞言溫馴的點頭答應。
“來!和婆婆上樓去擦藥。”羅媽媽見狀微微一笑,起身牽着他的手出了飯廳往樓上去,臨走前不忘回頭對還在偷吃飯菜的女兒說:“阿蘭,廚房裏還有兩道菜一道湯,弄好了就去叫大家吃飯,知不知道?”
羅蘭嘴裏還塞着雞肉,聞言不覺眼一翻,認命的應了一聲,“知道啦。”
真是的,難得回家想休息一下,結果還不是要煮飯菜!
唉……苦命哪——
舔了舔手指上的肉汁,她偷瞄上樓的老媽和小鬼一眼,不由得心生感嘆。
說真的,老媽還真的是對小鬼頭很有一套,記得她小時候也常被這個美女媽媽唬得一楞一楞的,還以為自己的母親真的就如童話故事裏的媽媽一樣,美麗溫柔又大方。一直到上了國中時,她被人栽臟偷東西,老媽衝去學校理論,一路從教師職員室、訓導處直罵上校長室,她那時才知道自己的壞脾氣是從哪來的。
遺傳嘛,唉……
羅蘭又翻了個白眼,心裏暗自慶幸,幸好她也遺傳到媽的另一項特點——很會裝。
重要場合的時候,她也是可以看起來很溫柔賢淑的。
沒來由地記起小鬼國小明天的校慶,她扯扯嘴角,或許她等一下也順便收件套裝,這幾天沒日沒夜的在趙家做女工,明天她一定要強制那王八蛋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