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電梯在第十五樓停住,門一打開,一個女秘書模樣的女人便恭候在門外,禮貌地向他們行禮致意。
「陳律師,藍小姐,請進,總經理已在等你們了。」
陳長義點點頭,領着藍見晴走向後方。
推開一扇門,是一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將近四十坪的空間,以簡潔的線條搭上褐色與米白色,看起來高雅大方又舒適。
大型的橢圓辦公桌後方,一個身着深灰色西裝的男人正背對着他們在講電話,一聽見開門聲,他才緩緩轉了過來。
一張嚴峻性格的俊酷臉孔躍進她眼帘,一頭修剪得帥氣有型的超短髮,有稜有角的濃眉,及一雙不容易妥協的銳利單眼皮長眼,寬挺的鼻樑,下沉的嘴角,雷力仰強硬的性格從他的五官就能一覽無遺。
一個標準的「掌權者」,而通常這種人最難溝通。
藍見晴在心裏已將雷力仰這個人做了研究歸類。
「陳律師,你終於把她帶來了。」雷力仰很快地合上手機,站起身,走向他們。
藍見晴發現,他的聲音低沉如雷,而且身材高大挺拔,合身的西裝裹着寬肩長腿,渾身充滿了威武懾人的氣勢。
他讓她想起了古代傳說中的雷神,手握雷電,只要伸手一揮就能把人劈打成灰。
見他一步步接近,她暗暗吸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慌張,她很清楚,面對雷力仰這種人絕不能顯得怯懦,否則一定會被他的氣勢壓倒。
「是的,這位就是藍見晴小姐。」陳長義介紹道。
「哦?你就是藍見晴?和我想的不太一樣……」雷力仰銳利地打量着她。
她被他那种放肆的目光看得有點生氣,握緊拳頭,下巴高高抬起。「沒錯,我就是藍見晴。」
「你認識我父親吧?」雷力仰直接問。
「是的。」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他又問。
「只是普通朋友。」她眉頭輕蹙,總覺得他的問題就和他的眼神一樣充滿敵意。
「普通朋友?你把我當成白痴嗎?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他會把名下雷靂集團的股票全都送給你?換成是你,你會這麼大方嗎?再說,我怎麼也無法相信一個二十九歲的女人和一個將近七十歲的老人之間的交情只是純友誼。」雷力仰冷冷地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臉色一沉。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藍小姐,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父親的情婦,也不管你用了什麼伎倆詐騙了我父親,對我來說,這整個件事只是個荒唐可笑的鬧劇,而我說什麼也得阻止它繼續鬧下去。」
來了!來了!一堆莫須有的指控終於開始了。
情婦,真可笑,她從沒想過這個名詞也會有冠在她的頭頂上的一天。
「雷先生,我相信以你的財勢,要查出我和雷老先生的關係很容易,我也不怕你去查,在去日本之前,我從沒見過雷老先生,我和他唯一相處的時間就是旅行團的那五天而已,回國之後我更沒和他聯絡過。」她義正詞嚴地反駁。
「所以我才佩服你啊!短短五天就能勾引我父親……」他譏諷地瞪着她。
「請你別太過分,雷先生,你這麼說不但對我個人是一種污辱,對你父親更不尊重。」她開始反擊了。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陳長義灰眉微微一挑,仔細地盯着她,撲克臉有了些微的變化。
「你說什麼?」雷力仰雙眉一擰,沒想到長得秀秀氣氣的她口齒也相當犀利。
「雷老先生不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他頑固、吝嗇、尖酸、孤僻,同團的人都不喜歡他,就連導遊也都不甩他,我是不忍心看他一個人落單,才會跟在他身邊,但也因為這個機會,讓我明白,雷老先生雖然古怪,但他思想清晰、見解獨到,我把他當成爺爺,當成父親,所以最後才和他成為忘年之交。但現在你這種指控,分明是把你父親當成了一個好色的糟老頭……」她憤慨直言。
「忘年之交?我看你根本早就查清楚我父親的背景才去接近他的。」他冷哼。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這個男人果然難以溝通。
雷力仰很快地瞥了一眼時鐘,不耐煩地叉着腰道:「我們就別浪費時間了,你開個價吧!」
「什麼?」她呆了呆。
「你要的不就是錢嗎?到底要多少你才願意自動放棄那些股份?」
「我並不想……」
她正要澄清自己的立場,說明自己對這筆贈與沒興趣,但她還沒來得及說完,外頭突然響起一聲怒喊。
「那個賤人出現了嗎?」
接着,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她只感到一陣刺鼻的香水味飄來,一個女人筆直地沖向她,她只感到眼前一花,對方毫無預警地出手摑了她一巴掌!
「啪!」
她被打得又驚又痛,怔愕地愣在原地,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這個賤人!竟敢勾引我丈夫,不要臉的女人,說!你要了什麼下流手段,竟騙得他把名下所有股份全送給你?你給我說清楚!」尖聲的怒吼響徹整個辦公室。
臉頰上的麻辣,以及這出其不意的驚嚇,讓她原本靈活的思緒停止了運轉,她只是瞪大眼睛望着眼前這個穿着一身名牌服飾的中年女子。
「你給我說清楚!賤人!」看她不說話,中年女子罵道。
「雷夫人,請你冷靜點。」陳長義站到她身邊,嚴正地道。
「你走開,陳律師,我要這女人親口說清楚她是如何勾搭上雷耀德……」那中年女子連聲質問。
「別鬧了!你來做什麼?我不是說這件事我會處理嗎?」雷力仰暴喝一聲。
「你處理?你要怎麼處理?你老爸給我在外面養了個女人,還把他大部分的財產全給她,那我算什麼?我是他太太,他卻什麼都沒留給我!」中年女子尖聲哭叫。
「就是啊!哥,你怎麼可以不讓我們見見這個姓藍的女人?好歹我們總得看看她是個什麼貨色。」中年女子身旁的年輕女孩輕蔑地看着藍見晴。
雷力仰臉部線條變得冷硬,嘴角抿緊。
「雖然目前集團是由你當家,但是這件事可是我們的家務事哪!力仰,你不覺得我們有資格一起公審這個女人嗎?」又一個年輕男子走進辦公室。
公審?
就是這個詞彙讓藍見晴清醒過來,怒火從臉頰上的印痕,一路往她全身燎燒,瞬間便竄遍她的每一個細胞。
這些人把她當成了什麼?一個罪犯嗎?她都還沒接受雷耀德的贈與,他們就已一副絕不饒赦她的凶煞模樣,要是她真的領受了,那他們不就準備殺了她?
可惡……
「看來,公司里也有你們的眼線,是吧?」雷力仰冷冷地道。
他父親的小老婆和她的這對兒女最擅長這種盯梢跟監的事了。
「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媽豈能甘心被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爬到頭頂上撒野?」那男人說著一雙眼睛不客氣地瞟向藍見晴。
藍見晴冷冷地瞪着那個男人,怒火更熾。
「請你放尊重一點。」她森然地低暍。
「你這個侵佔我家財產的女人有什麼資格請求我尊重你?」那男人囂張地哼道。
「就是啊!你憑什麼要尊重?不要臉的女人!」年輕女孩臭罵道。
這群人大概是雷耀德的家人吧!
他的妻子,他的子女……
突然,她多少能理解在日本時,雷耀德眼中始終充溢着的憂煩了,有這種家人,他不煩才怪。
「哼!你要是敢接受這筆財產,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雷夫人氣呼呼地衝著她大喊。
藍見晴根本沒理會她,只是轉頭對陳長義道:「陳律師,你聽見了吧!法律上,有沒有恫嚇威脅的罪名?」
陳長義怔了一秒,隨即道:「有。」
雷夫人臉色一變,厲暍:「你這個臭婊子……」
「外加毀謗。」她又補充。
雷力仰揚了揚眉,打她進門之後,他第一次正眼看藍見晴。
他一直認為這個不起眼的女人只是個女騙子,因此一開始就對她非常輕蔑不屑,但現在卻發現他似乎低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