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牽一髮，動全身
“瘸狼！”卡辛加和傭兵們簇擁在懸崖邊，大聲呼喊。
歐陽鐸雙手各抓住一塊凸出的岩石，身體破風箏似的在空中飄舞，似乎隨時都會掉下去。
“快！“卡辛加催促身邊的幾名傭兵，他們已經把攀登繩索纏繞在身上，準備下去救援歐陽鐸。
卡辛加再次俯身瞭望時歐陽鐸已經不在原處了，他像壁虎似的貼着懸崖下移，速度之快如同在摸爬幾百次的攀登障礙上做日常訓練。
傭兵們的嘴裏發出欽佩的驚呼，德約科維奇眉頭微微皺，他不敢在沒有任何安全的保障的情況下爬下懸崖。
歐陽鐸動物純熟迅速，腦子也在飛快轉動，他想起了梅特約島的海邊懸崖：威廉手持橡膠鎚子，趕牲口似的催促他們…他們背着上百斤的負重石從懸崖上跳進海里，刺骨冷冰的海水刺激着他們的神經…鋒利的岩石一次次將他們的膝蓋，手掌割得血肉模糊…
歐陽鐸最先抵達崖底，很快消失在亂石中，幾分鐘后黑水幾名傭兵抵達。他們多少有些狼狽，懸崖上寸草不生，稍不留神就會懸在空中，盪鞦韆似的掛在繩索上。
“金狼”和“銅獅”兩個特別行動小隊以戰鬥小組為單位快速在亂石中穿行，兩架直升機在前面開路，省去了許多偵查時間。
直升機可以俯視幾乎一覽無遺的的亂石地，但靠近連綿不絕的紅樹林，直升機的視野立即受到了嚴重的掣肘。
超過120MM高的叢草和矮荊棘樹叢東一簇西一簇的遍佈森林，高大的金合歡樹遮天蔽日。
“組成梯式搜索隊形，各小組之間保持30米距離。”卡辛加打開了無限通話系統。
濃密的叢草嚴重遮攔了傭兵們視線，‘銅獅’小隊隊長卡辛加在和‘金狼’小隊隊長艾布特簡單溝通后，被迫使用無線通話系統下達指令，在隱藏着狙擊手的樹林裏這樣做可能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6點鐘位有一片沼澤，10點鐘位置是尼日爾河的一個分支，裏面有成群的尼羅鱷，你們的重點在其他地區。卡辛加隊長，艾布特隊長，指揮你們的小隊，保持聯繫。”洛斐不得不停止了遠程指揮，他必須去看望受傷的卡瓦努將軍。
突擊小組前突，狙擊小組和火力小組輪流前移佔領制高點，沙沙的腳步像是一群螞蟻在紅森林裏潛行。
頂級傭兵更喜歡用太陽和星座的位置判斷時間，它們不會受到磁場的影響。卡辛加抬頭看着下午三點的太陽，再有五六個小時天就要黑了，也就是說，他們要在茂密森林裏某一個位置找到刺客，並在天黑前返回。他心裏隱隱不安，派遣兩個戰鬥小隊進入一無所知，海一般的紅樹林，無異孤軍深入。
卡辛加心裏惴惴不安，如果森林裏埋伏着大批MEDN成員，他們必將遭受重創。這點如果成立的話，從踏進森林的第一步開始他們已經被動了。就像猛獸對危險有先天的預知，戰鬥經驗的頂級傭兵也會預感到危險的存在。如果讓卡辛加是洛斐，他會立即下令撤退。
歐陽鐸一直標着德約科維奇。如果說兩個交叉前進的特別行動小隊是由獵槍，獵犬和快馬組成的捕獵大網，德約科維奇則是遊離在這張大網外面的獵鷹，每個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但誰也不知道他的確切位置。一旦獵物出現，他會從雲端，從落葉下面，從任何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
歐陽鐸幾乎和突擊小組平行前進，尋找刺客的同時尋找着德約科維奇。和卡辛加一樣，他也預感了危險，無聲的潛行讓他感覺像是行走在森林的地下，整個森林黑壓壓地蓋在頭上，不見天日。更讓歐陽鐸感到不安的是德約科維奇。‘空箭袋’行動對於任何一個頂級傭兵都是難得的機會，就像參加了三大戰役，韓戰的中國老軍人，就算當時打了一槍，給前線送去了一顆子彈，那也是自己做出的貢獻，是一生的榮耀。歐陽鐸要殺敵，要立功，他要在這次任務中表現出自己出色的素質，以增加在黑水公司的分量。他的另外一個目標是德約科維奇，打敗他，自己才能成為黑水公司的王牌狙擊手。
歐陽鐸相信德約科維奇雖然他對他那麼不屑一顧，但早就感受到了來自他的威脅。實際上，這個睜着雙眼開槍的狙擊手從來沒有輕視過任何人，就算他的敵人是受過三天訓練的民兵，他也會在瞬間爆發出十幾年積累的經驗一槍爆頭。
德約科維奇準備怎麼對付自己？這裏將成為自己的墳墓嗎？德約科維奇代表的危險也是一片陰雲的一點，這片陰雲到底是誰？歐陽鐸忽然笑了，他覺得這是他尋找的生活。可能從各個方向射來的子彈，敵我不明的戰鬥，真正的你死我活。
歐陽鐸露出微笑的時候卡辛加從一棵高大的金合歡樹后繞了過去，蹲在他身邊。他看見了歐陽鐸臉上不易被察覺的微笑，一陣微風從歐陽鐸的臉上刮過，吹到他的身上，他猛地打了個冷戰，像是陷入了陰森森的鐵皮牢房。
歐陽鐸掃了眼卡辛加，他在做短暫的休息，同時做着觀察，前面是一片荊棘叢生的高地，是兩片森林間的必經之路。如果MEDN的成員設了圈套，這裏無疑是最理想的埋伏點。
卡辛加關掉了耳麥，防止聲音傳出去。他默默看着歐陽鐸，他始終不知道歐陽鐸想要幹什麼，但他知道歐陽鐸想上位，取代德約科維奇。他了解歐陽鐸這種人，他最想幹掉的敵人未必是和他有血海深仇，但一定是擋他路的人。卡辛加不喜歡歐陽鐸的性格，也許是了解不夠深入，他總覺得歐陽鐸和唐克是同一種猛獸，只不過歐陽鐸是進化到懂得隱藏自己的猛獸。
卡辛加不喜歡歐陽鐸，卻是歐陽鐸救了他，給他弟弟報了仇，他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所以他當初在背地裏極力向卡納莉斯推薦歐陽鐸擔任‘古德里安’小組的組長。沒有歐陽鐸，他弟弟死不瞑目，他也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被唐克殺死，或者哈巴狗似的巴結唐克，活得不人不鬼。
“瘸狼，狙擊手的位置應該在左側。”卡辛加開口了。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掩蓋了他的聲音。
歐陽鐸看着卡辛加，目光沒有敵意，也不友好，兩秒鐘后扭頭，起身要走。
卡辛加拽住歐陽鐸，讓他蹲下，解釋說：“我不是在命令你，但是你太着急了。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任務才剛剛開始，咱們有的是機會。”
歐陽鐸目光一跳，他聽到卡辛加說咱們。
“無論你要做什麼，我都會幫你，就像你幫我一樣，但是咱們必須活着走出這片森林。”卡辛加擔心地看着對面高地“我覺得要出大事。”
歐陽鐸站起身，隨即躬身拍拍卡辛加的肩膀“我有分寸。保護自己，不管是誰離你太近都要向他開槍，包括我。”
卡辛加咬着嘴唇，使勁在臉上的迷彩抹了一把，他從來沒聽歐陽鐸對別人說過關心的話。
這一刻的歐陽鐸和卡辛加都預感到了來自德約科維奇的危險，雖然刺客出現的突然，但他們相信洛斐不會輕易讓他們活着離開尼日利亞。
‘金狼’和‘銅獅’組成了搜捕大網，德語科維奇是遊離在外的獵鷹，還有兩個鋼鐵獵鷹盤旋在空中。那是各搭乘了兩名狙擊手的直升機，金合歡樹遮天蔽日，它們只能在高空盤旋，偶爾下降偵查罕有的空地。
兩個突擊小組緩緩登上了高地，一名突擊手躲在一棵金合歡樹后居高臨下打手勢，示意安全了，可以跟上。
卡辛加微微鬆了一口氣，但心還懸着。
“突突突突！”密集的槍聲忽然響了起來。
短暫的槍聲過後躲在樹后的突擊手發出慘叫，不是身臨其境誰也不敢相信這種聲音是從人類的嘴裏發出，那是獸類垂死的哀嚎。
卡辛加看清楚了，突擊手那條伸出的胳膊被亂槍打飛了，血，肉，骨頭，在被亂槍打的蹤影全無，突擊手抱着光禿禿的手骨從高地上滾落下去，沒了聲音。
“AK47！最少有六支！”卡辛加立即跳了起來，對着耳麥低喝“突擊小組，火力小組，狙擊小組全速出擊，佔領高地！重複一遍，全速佔領高地！”
兩個戰鬥小組追獵的是兩名狙擊手，現在忽然冒出來一堆AK47，顯然是中了MEDN的圈套。
頂級傭兵是特種兵的另一個名字，他不為國家效命，拿高薪，不問是非。除此之外，頂級傭兵和特種兵幾乎沒有區別，訓練符合相同，戰鬥任務相同，實戰的戰術策略也相差無二。
特種作戰執行的護衛，斬首，搜救，炸毀等任務盡量避免和敵人正面衝突。放到戰場上，無論遇到戰鬥力強弱的對手，搶佔優勢地形是最首要的任務，一旦優勢被對方佔據，在重重火力的壓制下，就算特種兵一身的俊俏功夫也無從施展。
對於任何部隊，戰場上搶佔有力地形，搶佔先機至關重要，每一秒都預示着一個或者更多生命的逝去。
歐陽鐸遲到了。
剛才他看見了德約科維奇，跟上去卻沒了影子，聽到槍聲回頭其他隊員已經沖了出去，只有卡辛加趴在灌木叢後面焦急地看着他。
“快！”卡辛加先跑了起來，歐陽鐸距他後面幾米。
掠過一處荊棘叢，歐陽鐸看見兩名爆破小組的成員正在小心翼翼地清理地雷。荊棘叢離一個彎曲的小道不遠，爆破組的成員在清理退路。
歐陽鐸停下來，等着眼睛問他們“怎麼回事？”
“鬼知道，不在路上埋雷，卻在路邊埋雷。”一名爆破手佈滿地咕噥着，他的作戰服被荊棘劃出一道道白痕，普通的衣服早就被劃破了。他的手邊放着三顆地雷，還有兩顆沒有起出。
歐陽鐸凝神觀察起出的地雷，這是由法國阿爾斯泰克斯研究和應用公司研製的F1防步兵定向地雷，但又略有不同。
F1防步兵地雷由法國阿爾斯泰克斯研究和應用公司開發生產,它與美國M18AI型地雷基本類似,主要由長方形的雷體組成。雷體的弧形工作面內有500個鋼珠和塑性炸葯裝葯,它的外形確保了鋼珠在散射角為600的範圍內的極佳分佈,並在約30m距離處仍能有效殺傷目標。但眼前雷體頂部的瞄準具被做了手腳，安裝了電子遙控裝置。
“放心，遙控裝置讓我廢了。”一名爆破手焦急地遙望高地，那邊異常安靜，如同暴雨前的寧靜。
歐陽鐸飛奔起來，不易被察覺的疑問在他腦子裏快速旋轉，為什麼F1防步兵定向地雷埋在荊棘叢里，那是要炸斷他們的後路？消滅潛伏在荊棘叢里的戰鬥成員？為什麼突擊兵被MEND的伏兵擊中，卻沒有急着佔領高地？絕不是僅僅是埋伏那麼簡單！
歐陽鐸終於追上了卡辛加。
“有危險！卧倒！”歐陽鐸跑到卡辛加前面。
卡辛加蹲下環顧四周，除了彌留在空氣中的火葯味，不存在歐陽鐸所說的危險。他站起身繼續向高地移動。
歐陽鐸急了，從後面衝過去，雙手抓住卡辛加的腳踝，膀子較力，一個捕獲放倒了卡辛加，人直接就騎上去了。成千上萬次的訓練養成的習慣很難改變，歐陽鐸騎在卡辛加身上，雙手就扣在了卡辛加的腦袋和下巴上，只要雙臂猛晃，卡辛加的頸椎會應聲折斷。歐陽鐸扣住卡辛加頭頸的時候他的臉都嚇白了。共和國的軍人曾用這招悄無聲息地在朝鮮半島消滅了數不清的美國大兵。
控制住卡辛加，歐陽鐸趴在他身旁，左手臂死死壓住他試圖抬起的頭，右手臂護在額頭前面，緊緊趴在地上。
“瘸狼！你要幹什麼…”卡辛加話了一半腦袋就被歐陽鐸死力按了下去，他側着臉，鼻子都歪了。
卡辛加用力掙扎，歐陽鐸拚命壓制，兩個人互相扭打，像是進行着殊死搏鬥。
“轟！”地面在顫抖。
卡辛加不敢動了，歐陽鐸的手臂更用力了。
“轟隆隆！”接連不斷的爆炸聲在他們身邊蔓延，如同一條龐大的雷龍搖頭擺尾地從天邊猛撲過來。
天地在搖晃，黑煙滾滾，飛石，碎土，被熱浪撕裂的枝椏，草皮，樹葉漫天飛舞。
“快跑！”歐陽鐸拽起卡辛加掉頭就跑。
卡辛加嚇傻了似的，機械地跟在歐陽鐸身後，他不時回頭觀看，整個高地被巨大的爆炸削掉了近三寸。如同世界末日來臨一樣，高大的金合歡樹，茂密的荊棘叢全都不翼而飛，只有滾滾的濃煙。
兩架直升機先後被火箭筒擊中，墜入森林深處，傳出沉悶的爆炸聲。
濃煙中傳來微弱的求救聲。‘金狼’和‘銅獅’特別行動小隊幾乎全部埋藏在了高地，‘金狼’特別行動小隊的指揮官艾布特第一個被炸上了天，他站在高地的中央，也是爆炸的中央。
高地上埋了下數不清的法國F1防步兵地雷，統一安裝了電子遙控裝置。
“快跑！快！”
歐陽鐸拽着卡辛加沿着山坡滾了下去，身後傳來了劇烈的槍聲，那氣勢像是萬炮齊鳴。
‘金狼’和‘銅獅’戰鬥小組在高地上被消滅的前一刻，洛斐走進了卡瓦努將軍的休弦。
德約科維奇射殺的狙擊手的屍體和尼日利亞中尉的屍體躺在卡瓦努將軍的腳下，他臉色鐵青，被子彈擊中的耳朵做了簡單的處理。他以後也只能以人造假耳示人了。
洛斐歉意地看着他，敬禮，低聲說：“將軍，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補償您受到的驚嚇和傷害。”
“驚嚇？”卡瓦努咧嘴大笑，笑聲在房間裏回蕩，閃電般驟然停止，他正色說：“洛斐中校，這是尼日利亞，是我的土地，請求原諒的應該是我。如果你想做點什麼，那麼請抓到刺客，還有，徹底消滅MEDN。”
“還差兩個。”洛斐看了眼地上的屍體，再次敬禮“消滅MEDN是我們的使命，請您放心。”
就在卡瓦努的笑容從嘴角綻放，尚未完全在臉龐表現出來時巨大的爆炸聲響徹雲霄。
爆炸發生在幾公裡外，但是房間在搖晃，整個奧地鎮都在搖晃。卡瓦努臉色灰白，他的第一個感覺是，核彈被引爆了。
洛斐立即跑出房間，不顧衛兵的阻攔衝上最高的堡壘，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見滾滾的濃煙，不是核彈爆炸時產生的怪異氣旋。
“通知將軍，是普通的爆炸。”
尼日利亞士兵領命而去，他沒有看到洛斐臉上不易察覺的笑容。
爆炸發生時黑水公司的人力資源部經理正在北歐的一個小國的享受歌舞昇平。
卡納莉斯穿着白色的燕尾服，扎着領結，穿着尖頭皮鞋，在偌大的宴會大廳漫步，不時在三五成群的人群中駐留片刻，留下一串響亮的笑聲和男性化的手勢。一個嫵媚卻不妖艷的女子挎着她的胳膊，隆起的豐滿**緊緊貼着卡納莉斯的胳膊。
這是一個高檔的同性戀俱樂部，成為會員每年需要交納三十萬美元的會員費。會員可以在這裏盡情享受奢侈的宴會，酒會，保齡球，壁球，高爾夫等運動，當然還有令人走進去就不願再出來的銷魂屋。
卡納莉斯在北歐最多可以停留三個月，她不在乎花三十萬美元，因為她在這裏找到了美妙的獵物，她們就像綿羊一樣順從，她覺得身上的雄性荷爾蒙被激發了。
“先生，請問喝點什麼？”使者高舉托盤走過來，上面有香檳，紅酒和威士忌。
使者知道該怎麼稱呼卡納莉斯，雖然她也有一副**。
“喝香檳好嗎？”身邊的女子伸出一根手指蘸着香檳摸了摸卡納莉斯的鬢角，她的短髮更加光彩照人。
“不，要威士忌。”卡納莉斯和女子同時伸手，手掌碰撞時撞翻了盛着香檳的杯子。
一串琥珀色酒珠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嘩啦碎成了幾片。
“對不起，對不起。”使者連忙道歉。
“怎麼了？”女子用豐胸頂着卡納莉斯，她看出來她生氣了。
不詳的預感在卡納莉斯心裏蕩漾開來，她甩開女子，掏出手機撥通了黑水公司總裁傑克遜的電話。
“尼日利亞的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卡納莉斯開門見山。
傑克遜的聲音緩慢悠揚“卡納莉斯經理，你的任務是招募最好的北歐雇傭軍。”
卡納莉斯關上電話，狠狠罵了一句“混蛋！”
“親愛的，真生氣了？”女子尾隨而來，笑聲嫣然。
“滾！”卡納莉斯飛起一腳踹在女子的腹部，她像騰雲駕霧般地橫飛起來幾米，重重摔在地上。
整個宴會大廳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看着卡納莉斯。
卡納莉斯嘴唇在顫抖，她知道，肯定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