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深人靜，蔚星辰拖着一身在外洽公應酬的疲憊進門，用不着他打開走廊的燈，客廳里的光亮就足夠他看得清楚，不會走到一半撞上東西。
長型沙發上有人極不優雅地躺卧著，肆無忌憚地饒著二郎腿，臉上蓋著一本書，還睡得挺熟的。
蔚星辰翻翻白眼，這就是最近進駐他家的古怪保母——駐書蟲。
看見蓋著書睡覺的杜書絕，他冷不防想起不久前她在餐桌上說的話——因為喜歡看書，所以被取了個綽號叫駐書蟲……嗤鼻一哼，他踏進客廳，打算繞過沙發上樓，然而在斜眼瞥見蓋在她臉上的書時，原本堅定沉穩的腳步倏地停了下來。
育兒手冊？蔚星辰盯着封面上明顯的四個大字，彎身悄然放下公事包，視線再掃向茶几——如何教育學齡兒童、如何與孩子相處、親子關係、身為父母該做的事、孩子的未來……她都在看這些書？蔚星辰相當驚訝，他對於保母的認知只限於替上班族的父母親做迎合小孩的事，並且看顧小孩避免受傷而已，有必要做這麼多、看這麼多書嗎？以前的保母可有像她一樣看這些……倏然一驚，一股強烈的感覺衝擊上他腦門令他頓悟——這些書……該看的是保母？還是……孩子的父母？
如何教育學齡兒童——學齡兒童……他想起上個周末與自己初次接觸的小女兒，那個下午是他多年來第一次感覺到如釋重負的輕鬆下午。
雲情好像快十歲了吧……蔚星辰不確定地想着，隨手拿起書落座在枱燈旁的單人沙發上翻看。
熟睡中的杜書絕困難地側過身，無意識地調整睡姿，臉上的書立刻受重力誘惑掉下地，百瓦的燭光倏然照射眼帘，射得她腦里的睡蟲紛紛逃難去，掙扎在醒與不醒間，最後終於俯首稱臣，睜開惺松睡眼。
〞晤……〞可惡，怎麼沒有人設計自動關閉的枱燈……唔……歷經一番掙扎，她終於是睜開了眼，也看見了沉迷在書中的蔚星辰。
〞你回來了啊——哈呼。〞打了個呵欠，杜書絕坐直身體伸個大懶腰。〞怎麼這麼晚？〞
〞公司有新的貿易合作案需要立刻決斷。〞
學齡期的兒童是腦力發展最為旺盛的時期，在這時期，身為父母的最要注意的是孩子的創造力與想像力；這時期的孩子語文能力極為發達，不妨利用雙語教學讓孩子……〞工作還順利吧？〞
〞嗯。除了美國那件案子以外，其他還算順利。〞完全沉溺在幼兒教學中的蔚星辰，沒有發現自己證像個向妻子報告一天行程的晚歸丈夫。
杜書絕怕驚擾到他，不得已只能無聲笑在心中，笑得她好難過又不能捶胸頓足，也不能猛拍沙發，整個胸口被氣積得滿滿的，無從發泄。唔……好痛苦……好一會兒，她終於撐大嘴巴讓體內的氣盡數吐出，才又能開口說話：〞晚飯的時候，雲情使性子要等你回來一起吃，一直鬧到八點多才乖乖吞進幾口飯了事。〞
〞嗯，我知道了。從明天開始我會盡量回家吃晚飯。〞
蔚星辰的視線幾自專註在書中列出的台北市雙語學校，仍未意識到身邊有人。
杜書絕湊上前看了看，〞看了這麼久，有沒有什麼問題？〞他看書的速度真快，果然是對時間斤斤計較的生意人。
〞雲情她——〞一抬頭，迎視杜書絕突然湊近的臉，蔚星辰驚訝地躺進沙發背。〞你醒了！〞
她手指抵住雙唇噓了聲：〞小聲點，你想吵醒孩子們啊！〞有什麼好驚訝的，她長得有這麼保家衛國嗎？
〞什麼時候醒的？〞他怎麼沒注意到？蔚星辰暗斥自己的失神。
〞醒很久了。〞杜書絕翻了翻白眼，他大概連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承諾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吧！〞你看書也未免看得太人迷，我甚至還跟你聊了一會兒你知道嗎？〞呵，這種入迷的程度和她比起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哪天要有個女人趁他看書人迷的時候要他答應結婚，那他就真的糗了。
蔚星辰聳起眉峰看她，表情懷疑得很。
〞你說今天晚歸是因為公司有個案子需要你立刻決斷，還有，你也答應以後會盡量回家陪雲情吃晚飯，你該不會告訴我你想反悔吧！〞
蔚星辰努力回想，好像真的有這麼一回事。
〞不會反悔吧？最近雲情粘你黏得很緊，如果明天沒見到你，我可沒把握讓她乖乖吃飯哦。〞
〞我答應過的事不會反悔。〞蔚星辰別開臉，不想看見杜書絕像佔到什麼便宜似的一臉好笑。〞我盡量。〞
〞最好是一定。〞杜書絕翻開〞如何與孩子相處〞這本書的某一頁，食指點住內文的某一段——放羊的父母：和孩子約定的事必說到做到，否則孩子容易產生不信任父母的觀念，同時亦會使親子關係疏遠……〞看到了嗎？不守信的父母下場很慘哦。〞
蔚星辰推開她橫直在眼前的手，不耐地道：〞我知道。〞說完便起身重新提起公事包上樓。
杜書絕目送他上樓轉左的身影消失后，才輕輕低喃道〞喂，老兄，把我的書還給我啊——嘻嘻。〞看着茶几上少了一本〞如何教育學齡兒童〞，她忍不住開始期待起來——期待有一天這桌上的書全教他收去看，反正到時再將書錢列入酬金計算就行了，誰也不吃虧，呵呵。
〞江婷，進來。〞
內線分機傳來蔚星辰的命令，江停隨之移動婀娜多姿的身形踏進總裁辦公室。
〞總裁，有什麼事嗎？〞
蔚星辰遲疑了會兒，在腦中思索著起頭的話，奈何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好直接問道：〞雲情念哪所小學？〞
〞呃？〞雲情？誰呀？〞總裁，請問您口中的雲情是誰？〞該不會是總裁準備好用來頂替她的新秘書吧？
蔚星辰皺眉，極端不悅地瞪向眼前慘白著一張臉的秘書，〞我女兒！當初我不是要你負責安排我家三個小孩子念書的學校，難道你忘了？〞
啊！蔚家的三個孩子……〞我……我……〞都幾年了，他從沒向她問過這些事，像這樣突然問起誰答得出來啊！更何況……更何況她從沒和那三個孩子見過面，什麼小孩的教育她根本沒搭理過。
〞你怎樣？我交代的事你到底有沒有做？〞
〞您……您……〞江停抖著聲音怯弱弱地回道：〞您從沒問過也沒再派下命令，所以我……我……〞
蔚星辰眯起黑彈，看來危險極了。〞你的意思是你從沒注意這件事？〞
〞這……這……〞
〞說！〞
〞是的，對不起，總裁！〞江停快哭出來了，慘了，她這個秘書的地位即將不保，可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會突然問起她這件事。〞總……總裁，我……〞
〞出去！〞可惡！竟然如此輕忽他女兒！
〞總裁，我……〞
〞給找出去！〞
辦公室大門在蔚星辰最後一個字的暴吼中被人從外頭打開，露臉的是不該在這裏出現的杜書絕。
〞喂喂，老兄，大老遠的在電梯門口就聽見你的獅吼，小聲點，免得嚇壞害羞怕生的小雲情。哪，小娃，你說是不是啊？〞
〞爸爸。〞緊跟在杜書絕身後的蔚雲情從她後頭探出甜甜的笑臉，好奇地盯着爸爸和站在前面挨罵的阿姨。
一聲童稚的輕喚加上一張甜得足以膩死螞蟻的笑臉，瞬間讓蔚星辰消暑解火，柔化剛強似鐵的嚴厲表情。看着女兒朝他半跑半走而來，他張開雙臂接下突然加快速度猛衝跳到他身上的女兒。
〞爸爸剛才說話好大聲。〞皺起細長的柳眉，蔚雲情噘起小巧可愛的櫻唇抱怨，〞雲情在好遠好遠的地方就聽見爸爸在叫。〞
蔚星辰愛憐地撫摸蔚雲情的頭，解釋道：〞爸爸是在教訓工作不認真的員工。〞
〞哦。〞蔚雲情歪著頭，看向江婷，〞這個阿姨工作不認真嗎？〞
〞嗯。〞瞥向一臉吃驚狀的江婷，就算他想緩和語氣也實在很難辦到，她的表情看起來就像看見外星人登陸地球一樣。〞你出去。〞
〞呃？〞江婷被眼前溫柔的上司嚇傻了，指著自己的鼻尖問道：〞我？〞
〞除了你還會有誰。〞蔚星辰眯起眼，又是充滿危險意味的表情，當場將江婷嚇離辦公室。
〞那個阿姨怕爸爸。〞蔚雲情鬆開皺緊的眉毛，低頭想了下又抬起。〞可是她好像喜歡爸爸，爸爸喜歡那個阿姨嗎？〞
蔚星辰霎時不知道該怎麼作答才好，望着蔚雲情單純的小臉突然覺得傷腦筋。
〞雲情。〞開口化解困窘的是在一旁看好戲的杜書絕，她等蔚雲情將視線放到她身上后，晃晃手上的紙袋，〞你忘記來這裏找爸爸做什麼了嗎？〞
〞啊！〞蔚雲情像個老頭似的，握著小拳擊在攤開的手掌上，〞對了，爸爸，雲情送便當來給你吃哦。〞說完，她跳下蔚星辰的大腿，朝杜書絕跑去。
〞便當？〞蔚星辰不解其意，只好看向杜書絕。
杜書絕聳聳肩，任蔚雲情搶過手上的紙袋。〞她今天早上不知道看了什麼電視節目，突然要李嬸做便當，說是要送來給你吃的。〞
〞雲情也有幫婆婆的忙哦！〞蔚雲倩拎着袋子，蔚星辰遲疑了會兒才接下。〞快吃，要不然會冷掉。〞
幫忙——〞噗！哈哈……〞杜書絕在一旁忍不住笑出聲。
〞你笑什麼？〞蔚星辰看着沒事笑出聲的她，順手抱起女兒，任女兒將桌上文件摧到一邊，拿出便當和筷子。
〞我們可愛的雲情幫你加了她最最喜歡的東西。〞呵呵，她被大姐的壞心傳染了，老等著看人出醜。
〞對啊！〞蔚雲情回頭興緻勃勃地看着父親。〞雲情加了最喜歡的東西哦。〞
〞哦？〞蔚星辰錶面上是一臉好奇，事實上內心深處有股不祥的預感，這份預感來自他家保母詭異得足以駭人的奸笑。
〞噹噹噹噹——〞蔚雲情邊打開便當蓋邊配音。〞很棒對不對？〞
蔚星辰在便當盒打開的剎那，便聞進濃烈的番茄醬味，當目睹慘狀時真的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紅色的番茄醬被擠在白飯上寫出〞爸爸〞兩個大字，感動歸感動，真要吞下肚——實在得三思再三思。
〞哇哈哈哈……哈哈……〞看見蔚星辰先青后白的臉色，杜書絕老實不客氣地爆笑出聲，倒在沙發上笑得像只朝天垂死掙扎的狗。〞哈哈哈……〞
這女人……蔚星辰氣得牙痒痒，偏偏在女兒面前又不好發作，於是乎，他心生一計。
〞爸爸吃不了這麼多，雲情幫忙吃好不好？〞
〞可是我已經吃飽了。〞看見父親苦惱的表情，小雲情也跟着凝起眉頭，然後像想到什麼似的又舒開眉頭，〞啊！書蟲還沒吃飯！〞
喝！關她什麼事！一聽到自己的名字，杜書絕飛快跳起身，朝大門迅速奔去，準備溜之大吉。
〞這麼巧！〞蔚星辰賊溜的眼掃過正要偷跑的人影，出聲叫道：〞慢著。〞
杜書絕停住轉門把的動作。可惡，只差半步她就可以開門溜出去了。
〞杜小姐，一起共用這盒佳肴如何？〞他開始相信父女連心這句話了，竟然給他機會反擊這個打從出現便不斷佔上風的保母，扳回一城的喜悅足以和等一下的番茄醬飯打平了。
〞不、不了，改天吧。〞
〞難道你不喜歡雲情？所以連帶不喜歡她帶來的便當？〞
細碎的鳴咽配合地傳出，蔚雲情委屈地揉着眼晴，〞你不喜歡雲情……嗚……雲情好可憐……〞
明明知道是假哭，但這小娃就是有本事勾起她根本不知道丟哪兒去的愧疚感，她無奈地嘆口氣，一步步走向可惡的惡魔父女檔，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好了，我投降可以了吧？〞天！她最恨蕃茄的味道。
蔚星辰憋住笑意將湯匙遞給她，自己則拿着筷子。〞一人一口，不準避開番茄醬。〞〞來不及了!"杜書絕迅速舀起一匙白飯向大開的嘴巴移動。
不料蔚星辰快她一步，用筷子攔截快要送進她嘴裏的白飯吞進自己嘴裏，還不忘夾一口菜搭配下肚，順道丟給她一記得逞的笑容。
〞啊！你這卑鄙的傢伙！〞
〞你沒聽過一寸長一寸強嗎？〞蔚星辰嘲弄道，避開被蕃茄醬染色的白飯猛吃。
〞你這傢伙！〞好勝心被他可惡的笑容挑起，杜書絕手中的湯匙正式加入搶奪的陣容，兩個大人就這樣為了爭一口白飯吃，用筷子跟湯匙不停地夾擊對方，邊吃邊叫罵的場面看得小雲情咯咯直笑。
哈哈，好好玩哪……刺激的午餐過後，兩方戰火停歇，戰果是誰也沒佔到誰的便宜，一肚子又酸又鹹的蕃茄醬搞得兩個大人痛苦難當，只樂了一旁觀戰的小娃。
而後，笑了將近兩個鐘頭的小惡魔敵不過午後瞌睡蟲三度叩門，終於臣服地閉上眼躺在沙發上睡午覺，留下戰後的兩個大人各自殘喘。
蔚星辰低頭看了下表——一點三十五分，這一頓飯花了他將近兩個小時。想到這，他不禁搖頭，又是好笑又是嘆息。
如果每天都吃得這麼激烈，他可能不出一個禮拜就得因胃穿孔而住院。
〞下回如果再送那種便當，我會當場叫你吃光它。〞這聲警告來自大老闆口中。
杜書絕晃着手猛搖頭，一臉想吐又吐不出的噁心慘狀。〞我還年輕不想早登西方極樂世界，下回再聽到小娃要送便當，我會請李嬸帶她來。〞
〞休想！〞就只顧她自已逃難，一點都不擔心他這個付薪水老闆的安危！〞如果還想領薪水，就別讓我再吃到那種便當。〞
薪水！眼珠子轉了轉，杜書絕最後還是向金錢妥協，〞下次我會讓小娃帶正常的便當過來。〞至於可怕的紅色便當——哈！她考慮哪天向小娃建議送到兩個小鬼的學校去！〞你在笑什麼？〞一臉的狡詐，不知道又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
杜書絕眨眨眼，決定將突發的奇想和對手分享。〞我在想，改天把這便當送到阿龍、小武的學校，他們兩兄弟對小娃最沒轍，也沒你這個黑心肝的傢伙這樣擅長拖人下水——呵呵呵……〞她開始想像兩人笑着一張苦瓜臉，吞進一口又一口沾滿蕃茄醬飯的樣子。
學校……聽到最關鍵的兩個字，蔚星辰便失了與她同笑的心情。〞你剛提到學校，小學生應該還沒有放學才對。〞
〞嗯，是還沒放學。〞杜書絕突然變鈍，彷彿無法理解他為何突發此問。
蔚星辰也沒再拐彎抹角，指向熟睡的蔚雲倩，〞你怎麼解釋？〞
〞很簡單。〞她聳肩，對於他的質問早設定好解決之道。〞小娃根本還沒登記入學。〞
〞怎麼會沒登記入學？〞蔚星辰揚手準備拍桌，一思及女兒正在熟睡中，只好放回大腿上。〞我交代過江婷，要她安排——〞難怪剛才問她的時候她說不出活，該不會連兒子——〞他們兩個也沒上學？〞他急忙問道，忘了剛才她曾說過要送便當到兒子學校的事。
〞怎麼可能。〞呵呵，越來越像個父親了，很好很好。〞他們兩兄弟同校，一個是國中三年級，一個是一年級。〞
〞那為什麼只有雲情沒上學？〞
〞你不知道雲情有輕微自我封閉的現象？〞她像談天氣似地將重點提出。
輕微自我封閉？蔚星辰楞了住。〞輕微的自我封閉？〞
〞嗯。〞杜書絕從口袋翻出小筆記東，像念課文一樣地朗誦：〞學齡前兒童如果缺乏家庭教育及接觸他人的經驗，容易導致兒童入學后對於陌生環境及陌生人產生排拒，因而造成適應不良的情況，嚴重者將會影響兒童的學習，甚至是讓兒童怯於上學——雲情的情形就是這樣。〞
缺乏家庭教育及接觸他人的經驗……不可否認，杜書絕的話像根鞭子，鞭責他六年來對孩子的忽視。
〞阿龍、小武兩個人還好，因為他們的記憶里還曾有過雙親投注的關心和教育，所以他們沒有這情況——〞而且他們也因為你離婚的事，而被迫過度早熟得足以決定自己的事。這句話她選擇放在心裏不說，有些話是該看情形說的。〞但是雲情不同，她沒有對雙親的記憶也鮮少出門，無法適應陌生環境可以想見，對她不肯上學這問題我也很頭痛。〞她問了好幾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不，這讓她的工作進度落後好一大截。
〞這問題不該由你煩惱。〞蔚星辰自責道。〞是我從來沒有將心思放在她——不，是放在他們三個孩子身上。〞他忍不住對自己嘲弄的一笑，〞如果你不提，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己經快國中畢業、準備考高中了，更別說是雲情沒有登記入學這件事。〞他真的是個失敗到極點的父親。
〞還來得及不是嗎？〞杜書絕越過桌面，伸手用力拍擊他的肩膀，〞雲情的情形還算輕微，她只是單純地對陌生人感到恐懼，熟了之後就能像一般人一樣與人相處。你別忘了，剛開始她也很怕你，現在可纏你纏得連李嬸都要吃醋了呢。〞
〞我該怎麼做？〞面對孩子，他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求教於和三個孩子相處融洽的她，〞這樣下去對雲情絕對不行。〞
〞所以得要大家來想辦法咯。〞杜書絕躺進椅背，雙手置於腦後。〞這件事不是我們跟她說就能解決的，要讓她主動想去學校才行。〞嗯，這個主意好像挺不錯的……〞讓她主動想去學校？你有什麼辦法？〞
〞辦法有是有，不過——〞
〞不過什麼？〞
〞你得付出點成本。〞
〞成本？〞什麼意思？
〞你不曾問過我從哪裏來的吧？〞杜書絕突然轉移話題。〞難道對於我的突然出現，你一點懷疑都沒有？〞
經她一說，蔚星辰才猛然記起對她的背景並不了解，他怎會昏頭地任她在家中出沒？只憑一句她是孩子們請來的保母？天，這種胡塗事他也做得出來！
〞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杜書絕好心提醒，從夾克暗袋抽出一張名片。
蔚星辰接過，看清她來自哪家公司后更加迷糊。〞愛情設計工作坊？〞
〞你的表情跟你兩個兒子如出一轍。〞她翻了翻白眼，花了點時間替工作坊做免費廣告，並將龍皇、武帝交代的任務一五一十報告，至於其他額外的服務項目，等算帳時再一併列入計算，這就叫作〞呂大姐強迫推銷術〞，呵呵。〞所以，辦法不是沒有，只是你必須在除我之外再多出一筆僱用費。〞
〞僱用誰？〞
杜書絕神秘地眨眨眼，不想太早翻出底牌，只說：〞你很快就會知道。〞
晚上，回到家的蔚星辰已經慌得忘記下午和杜書絕的談話，來來回回在客廳踱步，心裏挂念著的是不見蹤影的女兒。
〞你是什麼保母？〞該死的！〞照顧一個小女孩也能照顧到弄丟？〞早知如此，他就將雲情留在公司，等他下班一起回來。〞杜書絕，如果我女兒有什麼差池我唯你是問！〞這年頭綁架撕票的案例不勝枚舉，尤其是出身富裕的孩子更是歹徒眼中上好的肥肉——該死！
〞你……你……枉費我李嬸這麼相信你，把小小姐交給你，你竟然……我可憐的小小姐，嗚嗚……〞
〞冷靜點，小娃不會有事。〞天，早知道蔚家人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她就不會用這招。〞相信我，她絕不會有事。〞想要兩個固執的小鬼看清父親的轉變，又想讓小娃好好認識那小鬼——唉，果然天底下沒有一石二鳥這麼好康的事。
〞不會有事才怪！〞蔚星辰停下腳步暴吼，手指著腕上的手錶。〞都幾點了，九點多鐘，這麼晚一個小女孩能跑到哪兒去！該死的你，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社會有多危險？〞
杜書絕挖挖耳朵，朝指尖吹口氣。〞我會遇見小娃就是因為你請的保母把她一個小女孩丟在台北街頭，讓她哭得闖進工作坊啊。也許這回她和上次一樣，遇到一個更讓她喜歡的人也不一定。〞
〞你這是什麼話！〞早蔚星辰一步開口的是暴躁的蔚龍皇。〞雲情才幾歲，你把她弄丟了還說這種風涼話！媽的，虧我把你當朋友看，誰知道你——你這——〞他氣到極點，握緊拳頭又頹然放下，轉身拿起電話撥號。
〞小石，我是老大，通知所有人給我跑遍大街小巷，直到找回我小妹為止！〞掛下電話后，他回頭狠瞪杜書絕。〞如果雲情傷了任何一根寒毛，我絕不放過你！〞騙取他的信任又背叛他——她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
長子的怒焰讓蔚星辰微愕，看着他朝杜書絕暴吼揮拳的姿態，讓他想起過去年輕氣盛的自己，還有那通電話——〞龍皇，你打電話給誰？〞他方才聽見他以〞老大〞兩字自稱。
〞我朋友。〞盛怒中的蔚龍皇也沒想到這是父親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他抓起披在沙發椅背的黑色薄夾克準備出門。〞我去找她。〞
〞龍皇！〞叫住他的是始終盯着電腦、不發一言的蔚武帝。
〞幹嘛？〞
〞我收到網友回復，他說曾在南京西路口看見一個穿粉藍色格子洋裝的小女孩，你往那裏去找。〞
〞我知道了。〞
次子的冷靜也同時落入蔚星辰的眼裏，想起之前曾看他緊捧著電腦程式設計書籍猛看的樣子，他對電腦似乎頗有興趣——〞慢著！〞蔚星辰叫住已經走到門邊的蔚龍皇。〞我去開車，這樣比較快。〞
〞我有車。"一台由他親手組裝的NSR，心急之下，他連這事都忘了瞞。
〞但是沒有駕照。〞杜書絕適時喊話，徒惹眾怒。
〞走吧。〞蔚星辰大步上前，一掌拍上兒子的后，滿腦子只想找回女兒，什麼父子的生疏全被丟到腦後。〞武帝，有新的消息隨時打我的手機聯絡。〞
〞好的。〞蔚武帝也沒注意到突然消失的父子鴻溝，滿腦子只有再次失蹤的小妹和如何剝杜書絕的皮。
慘了！杜書絕在心底哀號。如果那小鬼還不出現，她可能——不，是一定會被蔚家三父子給生吞活剝。
叮咚叮咚——門鈴聲終於響起，杜書絕合掌衷心感謝老天垂憐和自己的命大，那小鬼總算是把人給她送回來了。
原先在客廳里的所有人，除了杜書絕外，全因這聲門鈴響看向前院門口，等看清楚來人後，一伙人包括年老體衰的李嬸皆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向大門。
〞雲情！〞
〞小小姐！〞
〞各位先生、女士，晚上好。〞背着蔚家心上肉的男孩，用他童稚的聲音十分有禮地道：〞我將貴府千金送回來了。〞
這……這是什麼情況？眾人頓時傻眼。